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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醫門好親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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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8:01: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同濟堂開張了。

  周氏居於幕後,將同濟堂交給羅定波打理。這麼做主要是要讓同濟堂完完全全跟聶家脫鉤,畢竟她是聶家的

  媳婦,若她出面主導,人們自然會將同濟堂跟萬濟堂聯結在一起。

  於是,她讓羅定波對外表明他才是同濟堂的負責人,因為不忍一票伙計因萬濟堂關門而生活無以為繼,於是

   

  在大家的推崇下籌資開設了同濟堂,以為天祈城民眾繼續服務。

  同濟堂雖有大夫駐店,但幾乎不為人診療醫病,而是著重推廣補藥,主打一些滋陰補陽的丹藥及補湯,羅定

  波甚至替補藥取名為「男神丸」跟「美人湯」。

  凡聲稱有滋陰補陽之效的補藥,向來都備受注意,男人重補陽,女人要滋陰,不管有效沒效,總想嘗試一

  下。

  在服用過同濟堂的丹藥及補湯後,許多人都感受到它的奇效,頓時,男神丸跟女人湯在天祈城大賣,男男女

  女趨之若鶩,不多久,青樓裡也開始盛行服用同濟堂的丹藥,花姑娘及龜公龜婆都私下到同濟堂取藥,然後再

  轉賣給尋芳客服用。

  尋芳客服用之後立獲神效,因此大受歡迎。

  同濟堂開業才一個月便取代了萬濟堂,成為天祈城的藥王,只要一開店總是門庭若市,客人絡繹不絕,每天

  的進帳相當可觀。

  羅定波幾乎三兩天就進聶府向周氏報告營業情況並呈上賬冊,搞得聶平莘十分不悅,不只不給羅定波好臉色

  看,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黏著周氏。

  這日,向聶老太爺請安之後,幾個人步出千壽閣。

  「平莘。」周氏喊了聶平莘一聲,她卻置若罔聞,徑自的往前走去。

  聶平遠見狀,喊住了她,「平莘。」

  聽見聶平遠喚她,她停下腳步,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兀自板起了臉孔。

  「你娘喊你,沒聽見嗎?」他替周氏喚住了她。

   

   周氏走上前,眼底堆著怨慰,「你這孩子是怎麼了?」

  「沒怎麼。」聶平莘沒好臉色的看著她,「我只是看不慣娘現在所做的事,可又阻止不了,所以只好避著

  娘,這樣不行嗎?」

  「你..」周氏知道她還在為同濟堂的事跟她鬧脾氣,「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娘可是為了..」

  「你」這個字,周氏及時的打住,沒說出口。

  她惱恨的看著不知好歹的聶平莘,「以後你會感激娘的,娘可都是為了聶家。」

  「若真是為了聶家,娘應該跟大哥一起重振萬濟堂,而不是另起爐灶。」說罷,她一個轉身,氣呼呼的走

  了。

  她一走,周氏氣嘆一記。

  「二娘,別怪平莘,她還是個孩子,不知輕重。」聶平遠說。

  周氏微怔,「平遠,你不怪二娘嗎?」

  他一笑,「怪二娘什麼?二娘不也說了,這一切都是為了聶家。平莘她這麼生氣,許是見同濟堂如今生意興

  隆,擔心萬濟堂再無翻身之日吧。」

  她沉吟道:「你不擔心?」

  「二娘好,聶家便好,聶家好,我就好。」他說:「不管是同濟堂賺錢還是萬濟堂賺錢,都是好事。」

  周氏聽了,沉默了一下。「你這麼想就太好了。」

   

   「少爺。」這時,四平來到他身邊,「大掌櫃在外頭等著你。」

  「嗯,我知道了。」他點頭,然後又看著周氏,「二娘,萬濟堂若再也無法翻身,可要請您收容大掌櫃一幫

  人了,他們都曾經為萬濟堂、為聶家付出過。」

  她微微蹙起眉心,「同濟堂如今是由定波打理著,這些事恐怕得他點頭才行,我再替你問問吧。」

  「那就有勞二娘了,我先告退。」聶平遠說完,旋身走了出去。

  周氏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神情一沉,若有所思。

  聶平遠隨著大掌櫃來到一處小宅子,敲了門,有名小廝出來應門,兩人進到宅子裡,隨小廝走進一間廳堂。

  那裡有兩人正候著他們,其中一人非中原人士。

  「當家的。」說話的是劉非,五十歲,是名專職的買辦及掮客,專門幫買家跟商隊牽線,萬濟堂向西域商隊

  買的藥物及藥材,都是透過劉非居中牽線而成。

  「非爺,」聶平遠一揖,「這位便是你說的那個..」

  「正是。」劉非轉頭對著那西域人士說:「撒瓦拉,這位便是萬濟堂少當家聶平遠。」

  「原來你才是當家的?」撒瓦拉能說中原的話,只是怪腔怪調,需要花一點精神細聽,才能知道他在說些什

  麼。

  「當家的,你要我去訪查萬濟堂除了跟哈波商隊買藥,還跟誰買藥物,我透過其它買辦及掮客,追查到萬濟

  堂幾個月前曾跟撒瓦拉商隊買藥。」劉非說:「這位便是商隊的頭兒。」

   

   聶平遠看著撒瓦拉,沉吟著。向西域買藥都是經由他同意才下的訂單,貨也是他查收的,但他並不認識撒瓦

  拉,也就是說有人冒用萬濟堂及他的名義向撒瓦拉訂藥。

  「撒瓦拉大爺,」聶平遠正視著撒瓦拉,「你見到的萬濟堂當家,可是我?」

  撒瓦拉搖搖頭。

  「那麼,你若再見到他,可還認得他?」

  「當然。」撒瓦拉毫不猶豫地道,「我最近又見過他,他開了一家同濟堂,還跟我買了一批很好的藥。」撒

  瓦拉說著,突然怪笑,「當家的想買一點試試嗎?吃過的男人都說好。」

  聞言,聶平遠已確定冒用他名號買藥的是羅定波,而撒瓦拉所說的藥,應該就是同濟堂在青樓裡私下流通的

  男神丹。

  「你賣的藥在你的城邦裡可是合法的?」他問。

  撒瓦拉微頓,「我們那兒沒有規定,不過老實說,這種藥吃多了是會傷身的。」

  聽著,聶平遠跟大掌櫃互視一眼。

  「如何傷身?」他問。

  「會變黃。」撒瓦拉說:「整個人會變黃。」

  聶平遠一聽便知道撒瓦拉所說的藥吃多了,會嚴重傷害肝腎。在撒瓦拉的城邦或許沒有律法管制用藥,但在

  中原,若是藥物致人重病甚至死亡,卻是重罪。

  這時,聶平遠跟大掌櫃使了個眼色,大掌櫃立刻取出一個藥包在撒瓦拉面前攤開。

   

   「你可認得這藥?」聶平遠問。

  撒瓦拉點頭,「認得,這是我賣給那位當家的藥材。」說著,他取出其中一種干藥草,「這藥不能亂用,會

  讓人身體無力,吃太多的話會醒不過來。」

  聶平遠聽著,眼底閃過一道銳芒。就是這個了,這藥包是他自萬濟堂偽藥的受害者那兒拿到的,撒瓦拉說這

  藥是他賣給羅定波的,也就是說,是羅定波將這些藥賣給了不知情的患者服用。

  聶平遠追問:「你可否出面證明你確實賣藥給那位當家?」

  撒瓦拉猶豫了一下。

  「撒瓦拉大爺,」劉非神情嚴肅地道:「聶當家是個正直的商人,如今因為你賣藥給羅定波,害得他的萬濟

  堂關門大吉,名聲敗壞,難道你..」

  「撒瓦拉大爺,我想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聶平遠淡然一笑,「你是否擔心往後無法再在中原做買

  賣?」

  「確實。」撒瓦拉說:「羅定波跟我買藥時,我曾經交代他要告知買藥的人不可大量及經常服用,要是官府

  追查起來,恐怕我..」

  「你賣的藥在你的城邦並不違法,而且你也確實告知羅定波用藥時當注意的事項,我保證事情不會牽扯到你

  頭上。」聶平遠試著說服他,並開出條件給予好處,「萬濟堂跟濟生院的用藥量十分大,日後我會繼續向你的

  商隊購買藥材,只要你願意幫我這個忙。」

  撒瓦拉跟劉非有些交情及利害關系,本就要賣劉非這個面子,如今再聽聶平遠說要跟他做買賣,便點點頭答

  應。

   

   他取出訂單及收據,上面有著羅定波跟撒瓦拉的簽名及手印,還有品項名稱,「當家的,這應該足以證明了

  吧?」

  聶平遠收下單子,深深一笑,「撒瓦拉大爺,我保證你能全身而退,預祝我們將來的買賣順利愉快。」

  證據到手後,聶平遠未動聲色,打算給周氏及羅定波來個致命一擊。

  他先是派人到同濟堂及青樓去買男神丸,然後將丹藥、藥材以及撒瓦拉交給他的訂單及收據一並送交官府,

  官府收到物證驚覺茲事體大,立刻交由大夫查驗,結果確定羅定波果真用了恐會致人重病及死亡的西域奇藥,

  並在同濟堂及青樓私售。

  同時,也經由比對確定羅定波對萬濟堂的病人下藥,導致多人癱瘓昏迷,以損害萬濟堂及聶家的聲譽。

  官府查驗屬實,趁夜將羅定波逮捕,並漏夜偵辦審問。

  當晚,官府派出衙差兵分多路,同時收押同濟堂的多名伙計及大夫,調查他們涉案深淺,人性都是自私的。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伙計及大夫為了自保,一個個吐出實情。

  原來羅定波自萬濟堂帶走的伙計跟大夫皆是被他收買或與他配合的人,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協助羅定波

  將不該放的藥材加入病患的藥帖中,讓這些病患癱瘓昏迷,並誣陷萬濟堂用了害人的偽藥。

  官老爺徹夜偵辦此案,親審羅定波,不為別的,只因他夫人有一與她親如母女般的奶娘,便因吃了萬濟堂的

  藥而癱瘓不起,教他夫人憂急傷心。

  當初事件爆發時,他之所以盛怒將聶平遠收押禁見,便是為了夫人,後來仁康王私下要求他釋放聶平遠時,

  他還百般不願,甚至動了反抗的念頭。

  要不是夫人勸他,他恐怕已憤而辭官。

   

   如今真相大白,他不禁慶幸自己聽了夫人的勸,但同時他也氣惱羅定波竟為一己私利,不惜傷害無辜患者的

  健康並危害他們的生命。

  「羅定波,」他憤怒的瞪著眼前的羅定波,「你明知那丹藥過量恐致人於死,竟還昧著良心賣給不知情的

  人,該當何罪?」

  「大人,草民並不知道那藥吃多了會——」

  「住口!」官老爺沉喝一記,「在你跟撒瓦拉的訂單及收據上都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你還狡辯?

  「不只如此,你還將會致人癱瘓昏迷的藥加入藥方中,導致多人受害,就為了陷害聶平遠及萬濟堂。」官老

  爺續道:「聶家待你不薄,你卻利用職務之便及他們對你的信任做出這種天理難容之事,你可知罪?!」

  「大人,我、我根本不知情。」

  「那些伙計跟大夫都一起指控你了,你還砌辭狡辯?」

  「什..」聽說伙計跟大夫都出賣了他,他陡地一震。

  「羅定波,王朝律法言明,賣致人重病及死亡的藥屬一級重罪,理當問斬,幸好目前仍無人因此死亡,你可

  逃過死劫。」官老爺哼了一聲,「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回不關個二十年,恐怕你是出不來的。」

  羅定波一聽到要關二十年,不自覺腿軟。「大人,我是受人教唆的呀!」

  「噢?」官老爺眉心一擰,「誰?」

  羅定波抬起眼簾,畏懼小心的看著他,「小人若供出真凶,是否可減輕刑責?」

  「你若願意供出真凶並提供可用證據,本官自當另有定奪。」

   

   羅定波思忖了一下,像是有了決定。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就這樣,羅定波將事情的始末原委,一五一十,逐條逐項的告訴了官老爺。

  一早,聶家人來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

  才出來,四平來報,「少爺,幾名衙差在門外。」

  聞言,大家都一臉狐疑。

  「衙差來做什麼?」聶平莘不解。

  「回小姐的話,幾位差爺說是來帶人的。」

  「帶人?」周氏微頓,「他們來帶什麼人?」

  「差爺沒說,四平急了也沒問。」

  「四平,你真是..」聶平莘急了,「再去問。」

  「不用了。」聶平遠喚住他,「你去請幾位差爺進來稍候。」

  四平答應一聲,立刻跑開。

  聶平遠轉頭看著周氏,「二娘,這事別驚動爺爺,我們移步桂廳談。」

  周氏微怔,「談什麼?」

   

   「大哥,」聶平莘似乎意識到什麼,緊張地道:「難道是因為之前的偽藥案?」

  「我也不清楚。」他從容不迫。

  「大哥一直沒找到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會不會是官老爺又..」聶平莘氣惱地說:「那個司馬毅說話不算

  話,他明明說要還大哥自由,現在..」

  「平莘,」他打斷了她,「該來的總要來,有些事我得交代給你跟二娘。」說完,他旋身便朝桂廳的方向走

  去。

  周氏跟聶平莘互覷一眼,隨即跟上。

  三人進到桂廳,將門帶上,聶平遠單刀直入地道:「二娘,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

  周氏愣住,「什..」

  「大哥,」聶平莘困惑地道:「娘該知道什麼事?」

  「平莘,」聶平遠看著她,眼神溫柔,「事情與你無關卻可能傷到你,但你放心,不論發生什麼事大哥都會

  保護你、照顧你。」

  聞言,聶平莘更是疑惑了。

  「二娘,」聶平遠轉而注視著周氏,「昨晚羅定波跟同濟堂的幾名伙計及大夫被抓了。」

  周氏陡地一震,「你說..」

  聶平宰一臉驚疑,不自覺的看著娘親的臉。

   

   「他們在同濟堂及青樓私售恐危害人命的藥,罪證確鑿。」他說:「同時,萬濟堂的偽藥之事也是他們所

  為。」

  「什麼?!」聶平莘一聽,又驚又怒地道:「那個羅定波居然忘恩負義?枉費娘這麼信他,他竟敢伙同那些

  人陷害萬濟堂及聶家!」

  「他並不是主謀。」他說:「主謀另有其人,而且他也已經供出了。」

  周氏陡然瞪大眼睛,驚疑的看著他,「平遠,你..」

  「二娘,我至今不解,您為何要這麼做?聶家虧待您了?」聶平遠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大哥,你說什麼?」聶平莘看著他,然後再看著娘親,「娘,大哥到底在說什麼?!」

  聶平莘情緒激動的拉著周氏追問,可周氏卻寒著臉一語不發。

  「二娘,您原本不會這麼快下手的,是吧?」聶平遠直視著她,「可當希恩告知您她喝湯藥的事被我發現後

  您便急了,擔心東窗事發,於是先下手為強讓羅定波向西域人買些境外藥物危害萬濟堂的患者,被萬濟堂背

  罪..這些,我都沒說錯吧?」

  聶平莘越聽越害怕,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娘,「娘,您說話啊!您快說話!大哥說的是什麼呀?」

  「二娘,希恩非常信任您,她娘也與您情同姊妹,您為何要騙她喝下不孕的湯藥?」聶平遠又問。

  聞言,聶平莘一震,「什..娘,大哥說的是真的?您、您真的..」

  周氏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她沒極力辯駁,亦沒有承認,若她是清白的沒做過那些事,她早該為自己辯護。可

  她,沒有。

   

   聶平莘覺得不妙,覺得害怕,她隱約感覺到她娘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情,而且還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幫凶。

  因為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她親手將湯藥送到三雅苑給穆希恩服下的。

  「娘,您說話!」她抓著周氏,憤怒又傷心地道:「您真的那麼做?您快說不是您,快說啊!」

  「二娘,羅定波什麼都說了,官老爺手中也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他說:「現在,我想聽您親口說。」

  「娘..」聶平莘知道大哥若無十足十的把握,絕不會輕易指控一個人,尤其那人還是娘。

  但她如何相信她娘真的做了那些事,她不只想害嫂嫂不孕,教聶家絕後,還用偽藥害人以毀掉萬濟堂,如此

  可怕的事,怎可能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所為?

  「娘,您說話,我求您!」她哭求著周氏。

  周氏看著她,眼眶裡淚光閃閃,「平莘,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

  聞言,聶平莘一震,「為了我?」

  「事到如今,我就把事情的始末都說出來吧。」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地道:「一切都從我爹逼我嫁

  給你爹的那一天開始——」

  周氏回想過往,娓娓道出。

  「我與羅定波不只是表兄妹,也是青梅竹馬,我與他一起長大,情投意合,未料我爹不顧我的抗拒將我嫁給

  了你爹,嫁都嫁了,我心有不甘卻也接受。」她倒抽了一口氣,續道:「我雖沒給聶家生下男孩,卻也是盡心

  盡力、恪守本分,可當你爹死後,我才發現你爹跟老太爺要將家產全部給你大哥,你連一點渣都沒有。」

  「娘..」聶平莘淚如雨下,無法言語。

   

   「我十分憤怒,於是跟羅定波計劃奪取萬濟堂。」她直視著聶平遠,「我將你視如己出,贏得所有人的贊

  賞,接著又將羅定波帶進萬濟堂,並持續在你的飲食中下微量的毒,讓你無法健康的掌管萬濟堂。」

  聽到這兒,聶平莘幾乎想奪門而出,只因她沒有足夠的勇氣繼續聽完,這是個可怕的故事,足以讓她作上三

  年的惡夢。

  「你休了沈雨燕時,我認為是最好的時機,若在那時結束你的生命,所有人一定會以為體弱的你是因為不堪

  情殤而歿。」她續道:「羅定波取得一境外無色無味之毒藥,決定一次將你毒死,我將毒湯給你喝下,你便慢

  慢沒了呼吸心跳,睡著般的死去。」

  聶平遠蹙眉苦笑,「原來是你。」

  原來當初毒殺原主聶平遠的,也是她。

  「我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豈料你不久後又活過來,從此吃喝不經他人之手,讓我再無機會。」周氏冷然

  一笑,「後來你娶了希恩那個丫頭,我又因著跟陳氏熟絡,自她口中知道很多你跟希恩的事。」

  聶平遠微頓,「我跟希恩未圓房之事,是你告訴沈雨燕的?」

  「沒錯。」周氏續道:「我偷偷在沈雨燕的枕頭下放了張紙條,讓她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接近你,我也以為你

  會禁不起誘惑跟她..」說著,她眼底微帶懊惱地道:「可我沒想到你卻已經愛上了希恩,見你們感情甚好,

  我開始擔心她替你生下孩子,毒不了你,我便毒她。當你發現她偷喝藥時,我只好先發制人,毀了萬濟堂,也

  毀了你。」

  「娘,為什麼..」聶平莘滿臉是淚,痛心不已,「我根本不要什麼家產呀!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大哥一直

  很尊敬您,當您是親娘,您..」

  「平莘,」周氏眉心一擰,「你才是娘的親生骨肉,我不為你,為誰?」

   

   「二娘,你不該一錯再錯。」聶平遠感嘆。

  「這都要怪你爹跟老太爺,若不是他們那麼偏心,我也不會..」

  「喜娘。」這時,聶老太爺的聲音自門口傳來,他推開門走了進來,老臉上難掩遺憾及傷心。

  「喜娘,你大錯特錯了。」聶老太爺長長一嘆,「你可知道平莘她爹給平莘留了什麼?」

  周氏一愣,疑惑搖頭。

  「二娘,」聶平遠說:「爹給平莘留了一座宅子還有千兩銀子,將來是要給她當嫁妝的。」

  聞言,周氏陡然一震,難以置信地道,「你說什麼?」

  「都怪我,若我早將這件事告訴你,你就不會心懷怨慰,做出這些事了。」聶老太爺無限感慨地道:「我原

  本打算等平莘確定親事後再跟你說的,是我的錯..」

  周氏整個人木然半晌,頹然地癱坐在地,然後放聲大哭,聶平莘難過不舍,也抱著她哭了起來。

  聶平遠驅前,「二娘,您該承擔的刑責恐怕是逃不了的,但您放心,我會替您求情,不會讓您受罪。」

  周氏抬起淚濕的眼簾,慚愧萬分,「平遠,我..」

  「二娘什麼都別說了。」他打斷了她,平靜地道:「您不必擔心平莘,她是我的妹妹,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虧

  待她的。」

  周氏聞言,臉上微微顫抖抽動,眼淚猶如大雨般直下。她低頭痛哭,無法言謝,但聶平遠卻已明白她心中的

  無限悔恨。

   

   在聶平遠向官老爺求情之下,最後羅定波被判牢獄十二年,周氏則為三年。

  真相大白,萬濟堂恢復名聲亦重新開業,恢復往日榮景。

  聶平遠決定立刻啟程前往京城將穆希恩帶回天祈城,但聶老太爺對此很有意見,就連穆希恩的娘都覺得不

  妥。

  「平遠,我們雖知道希恩是為了你、為了毫家才下休書給你,並跟著仁康王返京,可是..」聶老太爺想說

  的話不好再說,不禁頓了頓,看著一旁的陳氏。

  「平遠,」陳氏神情無奈地道:「是我們希恩沒福氣當你的妻子,你還是把她忘了吧。」

  「平遠,仁康王不可能將希恩還給你,就算他把希恩還給你,希恩她..你讓她如何在天祈城行走?」聶老

  太爺的憂心不是毫無道理的,整個天祈城都知道穆希恩休了聶平遠,而且她已經跟著仁康王返京,就算回來也

  會遭人非議,到時不管是對聶家還是穆希恩都不是好事。

  「平遠,希恩如今跟了仁康王,就算回來,你倆心裡都有芥蒂,我怕..」陳氏幽幽一嘆,「算了吧。」

  聶平遠神情平靜,沉默的聽著兩人說話,覷不出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聶老太爺語帶試探及商量地道:「不如,我再幫你找個媳婦,可好?」

  聶平遠突然目光一凝,語氣堅決地道:「直到現在,她還是我的妻子。」

  聞言,兩人一怔。

  「我是收下她的休書,但休書上只有她的名字跟手印,沒有我的。」他說:「不管是在我心裡還是律法上,

  她都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去京裡做客,沒有別的。」

   

   他的堅定及執著讓聶老太爺跟陳氏都一震,頓時無語。

  「爺爺,岳母,」他直視著兩人,續道:「希恩她為了聶家背上不名譽的惡名,我不只要帶她回來,還要為

  她平反,這是我欠她的、是聶家欠她的。」

  「可是..」

  「別再說了。」他霍地站起,神情凝肅,「我心意已定,即刻啟程。」說罷,他旋身走出廳堂。

  一出廳堂,外頭等著他的是聶平莘,她笑咪咪的看著他,難掩興奮及激動。

  「大哥,好樣的。」她豎起大拇指贊美他,然後一把勾著他的手,「我跟你一起上京吧。」

  他微頓,「你去做什麼?」

  「當然是幫你忙呀。」她拍拍胸脯,「放心,司馬毅要是敢不交出嫂嫂,我就拆了他的王府。」

  他蹙眉一笑,「雖然你吹牛,大哥還是很感動。」

  她皺眉嘟嘴,「什麼吹牛?你不信我做得到嗎?」

  「我就是怕你去闖禍。」他輕捏她的鼻子,笑說:「你還是乖乖待在家裡別亂跑。」說完,他邁開步伐,向

  穆希恩所在的方向而去。

  數日趕路,他抵達了京城,並來到仁康王府。

  王府大門深鎖,門外有兩名侍衛看守,見陌生人靠近,立刻驅趕。

   

   「你不認得字嗎?這兒是仁康王府,快走開!」

  「兩位大人,在下是天祈城的聶平遠,想求見仁康王爺。」他恭謹地道。

  「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見?快滾!」侍衛不客氣地吼。

  這時,身後傳來馬蹄聲,忽聽一人喝道:「誰?」

  聶平遠轉過身,見馬上之人正是司馬毅的貼身侍衛古超。

  古超見到他,吃了一驚,「聶平遠?」

  兩名侍衛見古超竟識得聶平遠,也是一怔,「古大人,這人說要求見王爺。」

  聞言,古超眉心一皺,嚴肅的看著聶平遠,「聽說你已找到下藥真凶,還自己及萬濟堂清白了?」

  「正是。」聶平遠一揖,「托王爺的福讓我自牢中出來,方能替自己平反。」

  「你來做什麼?」古超問。

  聶平遠直視著他,毫不遲疑地道:「帶我的妻子穆希恩回天祈城,她在王府做客已久,不便再多作打擾。」

  聞言,古超一頓,兩名侍衛亦是。

  京城裡誰不知道仁康王府住了一位嬌客,這名女子原是人妻,休了丈夫後便跟著仁康王來到京城。她,便是

  穆希恩,亦是仁康王的護身符。

  她雖以客人的身分留置於此,但即將成為王妃,如今聶平遠卻說穆希恩是他的妻子,只是暫在王府做客?

   

   「聶平遠,」古超沉聲地道:「穆姑娘早已給你休書,不再是你的妻子。」

  聶平遠自懷中取出休書,「這休書上除了她的名字跟手印,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我並沒同意中止這段婚

  姻,依王朝律令,她仍是我的妻子。」

  古超懊惱的看著他,「穆姑娘是王爺的護身符,你是帶不走她的。」

  「王爺若不將我妻子歸還,我便上皇宮告御狀。」聶平遠聲音和緩,語氣卻堅定強硬。

  「御狀?你想死嗎?」古超說道:「王爺是當今聖上的異母弟弟,你以為聖上會眼睜睜看著他有性命危險,

  卻不救他?」

  聶平遠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堅定地望著他,「請古大人轉告王爺,我來了。」

  古超一頓,懊惱不語,須臾,他喝道,「開門!」

  兩名侍衛開了門,古超便牽著馬進了王府,將馬交給馬夫,火速找上正在院中獨自下棋的司馬毅,告知聶平

  遠在府外求見之事。

  「他來了?」司馬毅閑閑問道。

  「王爺,要不要趕他走?」

  「不必,就讓他等吧。」司馬毅專注的看著手底下的一盤棋,「過兩雨期將至,看他能等多久。」

  「王爺,這事要讓穆姑娘知道嗎?」古超問。

  司馬毅微頓,認真思索,沉默了一會兒。「讓她知道雖無妨,但無須節外生枝。」說完,他繼續進行著手底

  下的棋局。

   

   雨下兩天了。

  穆希恩獨倚窗前,看著窗外的雨絲紛飛,忽覺一陣涼意侵襲,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來到王府後,她就沒再離開王府一步,雖然司馬毅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也不時邀她出游,可她全無心思也

  無氣力。

  在這兒,她得不到一點關於天祈城、聶家、萬濟堂的消息,她不知道聶平遠如何,也不知道她娘親及她所在

  乎的人們如何,她懸著心,卻又慶幸自己一無所悉。

  那兒,她回不去了。聶平遠,注定與她無緣。

  起身,她想弄壺熱茶暖心暖胃。雖說這兒總有人伺候,但她向來不慣被服侍,常常會支開那些婢女,自己打

  理張羅。

  走出房門,右轉拐過一處回廊,是一道圓拱門,她行至此,忽聽見圓拱門那頭有幾個王府婢女正在說話。

  「那個人還在府外等呀?」

  「是啊,今早聽小富說他還在府外淋著雨呢。」

  「真是痴心長情呀,都幾天了吧!」

  「他雖然健壯,但這麼幾天折騰,哪裡撐得住呀?」

  「唉,只能怪老天了,誰讓他妻子是咱們王爺的護身符呢!」

  聽見幾個婢女的談話,穆希恩心頭一震。

   

   她們口中的他,是聶平遠?他在府外?什麼時候的事?他..

  她的胸口瞬間一緊,幾乎快不能呼吸,大步踏出圓拱門,三個王府婢女看見她突然出現都嚇了一跳。

  「你們剛才說的人可是聶平遠?」她神情凝肅的抓著其中一名婢女問。

  「穆姑娘,那、那..」婢女意識到剛才的對話被她聽見,因害怕會受到主子責罰而驚恐得不敢回答。

  「他在府外?」她激動的看著婢女,「回答我!」

  婢女搖搖頭,驚慌得都快哭了。「穆姑娘,奴、奴婢不敢說。」

  穆希恩放開她,「你不說,我自己去看。」語罷,她冒著雨穿過院子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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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8:02: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雨像是針一般,一滴滴、一絲絲、一針針的刺進聶平遠的頭上、臉上、手上..它們穿透他的衣衫,扎進他

  的皮膚裡,然後一針針落在他心上。

  他已經在這兒站四、五天了。

  那天他說要去皇宮告御狀,其實他知道行不通也不可能,但他那麼說,可以讓司馬毅感受到他勢在必行的決

  心。

  仁康王府所在的位置並不僻靜,距離京城最熱鬧繁華的大道只有幾十步,經常是人來人往的,他在這兒多日

  早已引起注意,他猜想,現在已經有很多人都在談論著他的事。

  這件事會鬧大的,而他就是要鬧大。

   

   其實他來到京城的第一天便找上幾名說書唱戲的人,讓他們將他、穆希恩及司馬毅的事編唱成故事及歌曲在

  酒樓茶樓裡表演。

  這些地方都是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不用幾天便會傳遍整個京城,給予司馬毅相當的壓力,縱使司馬毅不在

  意,他相信緋妃娘娘也不會坐視不理。

  這幾天下來,他的體力一點一點的透支,僅靠意志力支撐著他。而那些強大的意志力,皆來自於所有關於她

  的記憶。

  她知道萬濟堂已經恢復名聲了嗎?她知道他在這兒等她嗎?她..會跟他回去吧?會的,他相信一定會的。

  突然,他聽見馬蹄聲由遠而近,轉頭去看,馬車已在不遠處停下,馬車上依序下來兩女一男。

  雨水及疲憊讓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來者是誰,待他們走近,他才發現竟是聶平莘、丫鬟春心,以及

  管事費叔。

  聶平莘撐著傘朝他走來,為他遮擋雨勢。

  「你怎麼..」

  「大哥,我不放心,所以..」她話未說完已經淚流滿面,哽咽難言。

  一旁的春心跟費叔也因不舍而紅了眼眶,「少爺,您..」

  他笑嘆一記,輕拍聶平莘的臉頰,「大哥沒事。」

  「大哥,你一直在這兒等嗎?」看聶平遠臉色蒼白,神情疲憊憔悴,她實在不忍。

   

   「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希恩帶回天祈城。」他說。

  「大哥,若是司馬毅不肯把嫂嫂放了,又或是嫂嫂不跟你回去呢?」聶平莘神情憂慮地道:「這些,你想過

  嗎?」

  「我不想。」聶平遠平靜地道:「我只知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帶她回去。」

  看著他堅定無比的眼神,聶平莘了然於心,她點點頭,「好,那我陪你,我們一起把嫂嫂帶回家。」

  就這樣,兄妹兩人共撐一把傘,在雨中等待著。

  穆希恩一路往王府大門跑,就差十步,獲知她已知道聶平遠之事的司馬毅及時趕到,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氣怒的瞪著他,「讓開!」

  「你不能出去。」司馬毅臉一沉,「你見他做什麼?你能跟著他回去嗎?」

  「我沒忘了我們的約定。」她說。

  「那就好。」司馬毅懊惱地說:「你可知道現在茶樓酒肆裡都在談你們的事,昨兒母妃也找我進宮去問了,

  這事要是傳到聖上耳裡,你以為是鬧著玩的嗎?」

  聞言,她心頭一驚。司馬毅是聖上的弟弟,是皇親國戚,事情鬧大了,對聶家及聶平遠絕對只有傷害。

  「穆希恩,你回不了天祈城也回不了聶家,就算我放你走,你以為你還可以回去嗎?」司馬毅神情嚴肅地

  道:「你當初休了他,跟了我,全城皆知,雖說你我關系清白,可外面的人怎麼看?他帶你回家,別人又會怎

  麼笑話他?」

  穆希恩目光一凝的直視著他,聲音微微顫抖,「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是的,這些她比誰都清楚,正因為她知道,所以她才這麼忍耐,這麼痛苦。

  當初為了聶平遠,她接受司馬毅的條件成為他的護身符,現在為了聶平遠,她不能回天祈城,她得一輩子活

  在回憶裡。

  「穆希恩,他若要你,他獲釋時早該來找你,為何要..」

  「我懂他。」她打斷了他,冷然的看著他,「他知道他還沒替自己及萬濟堂平反,他知道當時的他是沒有任

  何立場及把握將我帶回去的,他..」

  她想起她在萬濟堂遭到眾人羞辱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忖著,她不禁紅了眼眶。

  司馬毅看著她悲傷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陣難受。他哪裡看不出她是多麼全心全意的愛著聶平遠,又哪裡不知

  道她的人在這兒,心卻一直在聶平遠身上。

  他都知道啊,可是他需要她,比聶平遠更需要她。聶平遠沒有她,頂多心傷,說不准過了一些時日就忘了,

  然後再娶他人。

  可他,會死啊。

  「司馬毅,」她直視著他,「若你擔心這事傳到聖上那兒去,就更該讓我見他,因為只有我能讓他死了這條

  心回去。」她說罷,伸手推開他,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走至門口,護院不敢開門,望向司馬毅。

  司馬毅不語,穆希恩轉頭看他,「開門。」她說。

  他這才不情願地道:「開門。」

   

   護院得令,立刻打開大門。大門一開,穆希恩便見門外有一對撐傘的男女,正是聶平遠跟聶平莘。

  她愣了一下,兩只腳像是被鋼釘釘在地上似的動不了。

  「嫂嫂?!」看見穆希恩出現,聶平莘喜出望外,淚水直飆。

  等了多日,全身濕透,體力也幾乎透支的聶平遠驚喜的看著終於出現的穆希恩,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嫂嫂,你終於出來了。」聶平莘顧不得正在下雨,跑向前去一把拉著她,「嫂嫂,你跟我們回天祈城,我

  們回家吧!」

  穆希恩心痛如絞。家?聶府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她回不去也沒有資格回去,而且,她見他們的目的是讓他們

  離開。

  為了聶平遠的安全,為了聶家,她必須讓他們回去。

  於是她掙開聶平莘的手,「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王府才是我的家。」

  聞言,聶平莘一震,「嫂嫂,你在胡說什麼?你是被逼著待在這兒的,你愛的是大哥,你..」

  穆希恩沒回答聶平莘,而是走向聶平遠,不過幾步路,她卻覺得腳下彷佛是釘山,每一步都教她痛徹心扉。

  強忍著淚,她來到他面前,「聶平遠,我早已給你下了休書,你我恩斷義絕了。」

  聶平遠沉默了一下,神情平靜,「希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你擔心的事都無須擔心,天若

  塌下來,我會扛著。」

  她倒抽一口氣,「只怕你扛不住,我也活不了。」

   

   「那麼,至少我會護著你,死在你身上。」他說。

  「我不想死,也不需要你以死證明什麼。」她眉心一擰,「你知道那些茶樓酒肆裡都在散播著什麼嗎?」

  他唇角一勾,「我知道,因為那是我的計劃,是我雇用那些說書人傳唱散播我們的事。」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他所為,「你想死嗎?!要是聖上知道,你就..」

  「我要你跟我回去。」他神情疲憊卻目光如熾,「你在王府做客夠久了,我們回家吧。」

  做客?他一直當她是來做客的嗎?「聶平遠,你未免太天真了。」她眉頭一擰,「你以為——」

  「你是我的妻子。」他打斷了她,「我來接妻子回家,天經地義。」

  從他的眼裡,她知道他對她的愛是多麼的深刻真摯,可就因為他這麼愛她,她更應該為他著想,甚至保護

  他,她寧可當一世罪人,也不要陷他及聶家於危難之中。

  「我早已不是你的妻子。」她說:「我已給你休書。」

  他自懷中取出休書,「這休書上只有你的名字及手印,並沒有我的,它並不成立。」

  她強忍著幾乎要崩潰的情緒,一把抽過休書當著他的面撕掉,「我說它是休書,它便是休書,你快走吧!」

  說罷,她迅速的車轉身子,邁步前進。

  「嫂嫂!」聶平莘衝過來拉著她哭求著,「你不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求你別這樣,跟我們回

  家吧。」

  她甩開聶平莘的手,一語不發的往前走。

   

   門裡,司馬毅正等著她,她知道只要再幾步路,大門一關,她便與聶平遠再無瓜葛,她忍住那椎心的痛楚及

  悲傷的眼淚,一步步向前。

  突然,身後傳來倒地聲響,還有聶平莘的哭叫聲。

  「大哥!大哥!」

  她停下腳步,瞪大眼睛望著前方的司馬毅,司馬毅看著她,神情凝肅,也是不語。

  「大哥,你別嚇我,你醒醒!醒醒啊!」身後,聶平莘哭喊得聲嘶力竭。

  聶平莘的哭聲彷佛一把刀,不斷的切割刺戳著她的心,她好痛,痛到情緒終於崩潰,淚水也決堤。

  她淚眼望向司馬毅,後者長長一嘆,眼底透露出無奈,彷佛已知道了什麼。

  她轉過身,義無反顧的衝向聶平遠——

  如豆的燈下,穆希恩守在床側,寸步不離的看顧著高平遠。

  幾日折騰,他太虛弱了。看著臉色蒼白樵悴的他,她的心很痛,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感覺他的胡碴扎

  著她顫抖的手。

  「聶平遠,你好傻。」她說著,忍不住又是淚下,「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與你匹配的

  女子嗎?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你差點死過一次還不怕嗎?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聶家怎麼辦?萬濟堂怎麼

  辦?還有爺爺..你叫他怎麼活?」看著他的臉,她哽咽得無法言語。

  「希恩..」突然,他發出了聲音,「你在病床邊碎念什麼?」

   

   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他慢慢睜開眼睛,眼神溫柔的看著她,唇角還懸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平遠..」見他醒來,她眼泛淚花。

  他緩緩伸出手揩去她眼角的淚,再撫摸她的臉頰,「這眼淚..是為我流的嗎?」

  她不語,只是神情悲傷又無奈的看著他。

  「跟我回家,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頂著。」他說。

  她搖搖頭,「我不能,他是仁康王,是聖上的弟弟,不是什麼野蠻的鄉紳土豪,也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

  她眉心深鎖,「不管你信是不信,皇室深信國師說的話,他們不會讓他冒這個險,為了保他,他們可以做出任

  何事情,即使是抄家滅族..」

  「我信王法。」他說。

  「不,我不能讓你冒險,不能因為我犠牲那麼多人。」她悲傷地流淚,「這或許是我們的命,接受它。」

  「希恩,我不信宿命。」他深深的注視著她,「命運就在我手上,我會爭取我要的,現在,我只想帶你回

  家。」

  穆希恩聽到這兒,泣不成聲。

  門外,有人貼門細聽房裡動靜。不是別人,正是司馬毅。

  聶平遠跟穆希恩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很沉重。

  他一直都知道穆希恩的想法,當初若不是他趁著聶平遠落難,而自己又掌有左右判決的權力,縱使他給穆希

  恩全天下的財寶,讓她住在黃金宮殿,炊金饌玉、錦衣華服,她都不會動搖,不會離開聶平遠。

   

   她對聶平遠的愛有多堅定,他都看在眼裡。見她終日抑郁,形影消瘦,他心裡並不舒坦,但對她,他從沒有

  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欲念,他只是需要她,她給了他一種安全感,而那來自於國師那些話對他的制約。

  穆希恩對他說話向來不客氣,甚至有時帶著訓斥意味,他不生氣,因為他總覺得她的口吻像是母親,也像是

  姊姊。

  突然,有人一把抓著他,他一怔,轉頭一看竟是聶平莘正惡狠狠的瞪著他,然後將他拉到旁邊去。

  「司馬毅,你快放了我嫂嫂。」

  看著她,他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老實說,他對聶平莘反倒有點興趣,這丫頭直率刁蠻卻很可愛。

  「注意你的態度,我可是仁康王。」

  「誰管你是什麼王?」她氣惱地說:「我大哥跟嫂嫂如此相愛,你卻要拆散他們,我告訴你,拆散姻緣的人

  是會遭天譴的!」

  「我哪裡拆散他們了?」他蹙眉一笑,「是穆姑娘自願離開他,不跟他回去的也是她,我並沒限制她的行

  動。」

  「你少得了便宜又賣乖!」她對他尊貴的身分一點都不顧忌,暢所欲言地說:「嫂嫂要不是擔心你會對付我

  大哥、報復聶家,她早就跟大哥走了,你真卑鄙,利用了我嫂嫂深愛我大哥的這個弱點留住她,你是小人!」

  盡管她罵他卑鄙又罵他小人,他卻一點都沒生氣,只是興味的笑視著她,突然,他伸手掐著她的下巴,令她

  嚇了一跳。

  他笑視著她,「你娘肯定給你生了八顆膽,才讓你敢這麼對我說話吧?」

   

   她撥開他的手,嬌悍地道:「你根本不愛我嫂嫂,只是把她當成一張護身符!」

  「愛?你懂什麼是愛嗎?小丫頭。」他促狹問。

  「我比你更懂愛。」她直視著他,「真正的愛是不會忍心看著對方不幸福、不快樂的,如果你懂愛,就不會

  眼睜睜看著我嫂嫂郁郁寡歡,愁眉不展。」

  他沉吟道:「所以你認為穆姑娘很愛你大哥?」

  「當然。」她篤定地道:「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來,就算眼睛看不見,心也能感受,你感覺不到,那表示你

  既沒心又不長眼。」

  聞言,他忍俊不住一笑,「你這丫頭真夠大膽的。你說穆姑娘很愛你大哥,那麼你大哥呢?他又有多愛

  她?」

  「我大哥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她一臉驕傲地道:「這就是他的愛。」

  「他對她的愛有沒有這麼堅定,不是你說了算。」

  「我敢說,他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她語氣堅定又帶著挑釁。

  司馬毅挑眉一笑,「等著瞧。」

  翌日一早,古超來到客房,聶平莘正在為聶平遠張羅早膳。

  「兩位,王爺請兩位到大廳一見。」

  「司馬毅想干麼?」聶平莘眉心一皺,「大哥還很虛弱,他想..」

   

   「平莘,休得無禮。」聶平遠打斷了她,「古大人,煩請帶路。」

  古超領著兩人去到一處廳堂,一進門,已見司馬毅等在那裡,聶平莘按捺不住脾氣,一個箭步便往前衝。

  「司馬毅,你又想做什麼?」

  「稍安勿躁。」司馬毅好整以暇地道:「你先坐下吧。」

  「平莘,你太無禮了,不准再放肆。」聶平遠訓罷,看著司馬毅,「舍妹放肆,還請王爺海涵。」

  司馬毅一笑,「令妹是位有趣的姑娘,我准她放肆。」

  這時,門口傳來聲音——

  「王爺,穆姑娘到了。」

  聶平遠微頓,回頭一看,穆希恩已經到了門口,兩人對望,都愣了一下。

  穆希恩走了進來,狐疑的看著司馬毅,「你找我來是為了..」

  「我們今天就把話攤開來說吧。」司馬毅說:「聶平遠,我是不會把她還給你的。」

  聶平遠神情平靜,語意卻強悍堅定。「但我必須帶她走。」

  「司馬毅,你——」

  「欸,」司馬毅打斷了想插話的聶平莘,然後深深一笑,「不是要你等著瞧?」

  她一怔,突然意會到什麼而安靜了。

   

   「王爺,我不會違背我們當初的約定。」穆希恩真的很擔心聶平遠走不出仁康王府,「請你讓他們走吧。」

  「穆姑娘,你還是愛他的吧?」他問。

  穆希恩頓時語塞,她當然愛著聶平遠,只是突然這麼問她,她又怎麼答?再說,愛又如何?她再也不能回到

  他身邊了。

  「聶平遠,你呢?」司馬毅笑視著聶平遠,「你真這麼愛她?你真能接受一個休了你又跟過別人的女人?」

  「王爺,」聶平遠唇角微微一勾,「我不需要去想她發生過什麼事情,只要她還愛著我,她願意跟我走就

  好。」

  司馬毅哼笑一記,「你該知道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吧?」

  「我聽說過。」他說。

  「國師說過,救我一命的女人就是能保我一世平安,長命百歲的女人,也就是說..」司馬毅目光一凝地

  道:「如果我把她還給你,我便無法安穩一世並有性命危險。她是我的護身符,是我的寶。」

  聶平遠聽完,沉靜的一笑,「對王爺來說,穆希恩是寶,對我,她不只是寶,而是命。」

  聽他說她是他的命,穆希恩心頭一緊,熱淚瞬間在眼眶裡打轉。

  「是命嗎?」司馬毅不以為然地道:「既然是命,那就一命抵一命,你要我的寶,拿命來換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陡然一驚,除了聶平遠,他依舊文風不動,不驚不怒。

  「司馬毅你想怎樣?!」聶平莘氣極敗壞地道:「你太可惡了!」

   

   穆希恩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聶平遠,沉聲地說:「你走吧,別做傻事。」

  「你在這兒快樂嗎?舒心嗎?」他問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一震。

  「如果你在這兒猶如籠中鳥般的不快樂,那麼我用一條命換你的自由,也值。」他說。

  「什..」她感覺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會,真的敢。「聶平遠,我不准!」

  說著,她轉身怒視著提出這無理條件的司馬毅,語帶警告地道:「你若對他做什麼,我就殺死你的護身

  符。」

  司馬毅蹙眉一笑,「好好好,你別這麼惱,要他的命或許是過分了一點,那這樣吧,我就大發慈悲,」他眼

  底黠光一閃,對聶平遠說:「讓你用一條手臂把她換回去好了。」

  聶平遠淡淡一笑,「謝王爺。」

  聞言,穆希恩跟聶平莘都陡地一驚。

  「大哥!不行!」

  「聶平遠!」穆希恩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他,「你瘋了?!」

  他笑視著她,眼神溫柔無懼,「一只手換回你,我可沒做過這麼劃算的主意。」

  「不!你瘋了嗎?」迎上他堅定無畏的目光,她知道他是真的下定決心,無可動搖。

   

   「古超,刀拿來。」司馬毅一喝,古超便呈上一把早已備妥的大刀。

  「司馬毅!」聶平宰衝到他面前,激動又憤怒地道:「我不准你斷我大哥的胳膊!」

  他笑視著她,「你不是說你大哥對她的愛很堅定嗎?」

  「你..」她語塞。

  他輕推開她,走向聶平遠,「放心,這刀鋒利得很,絕對不會讓你太痛的。」

  「不行!」穆希恩一個箭步衝上前,張開雙臂擋在聶平遠面前,惡狠狠的瞪著司馬毅,「你敢?」

  「古超!」

  司馬毅一跟古超使眼色,古超立刻驅前抓住穆希恩並將她拉走。

  穆希恩奮力的掙扎哭喊:「司馬毅,不准你傷害他!聶平遠,不可以!不要!」

  「聶平遠,你不後悔?」司馬毅站在他面前,直視著他。

  他目光堅定無懼,「拿去吧,我只希望你說話算話,把她還給我。」

  「好,那我就成全你。」司馬毅說完,高舉大刀。

  「不要!」穆希恩尖叫著。

  司馬毅大刀一落,往聶平遠的左臂砍下。

  穆希恩閉上雙眼的同時,兩腿一癱,整個人軟在地上,沒了聲音。

   

   聶平莘也搗著眼睛,渾身發抖。

  「呃!」只聽嘉平遠悶哼一聲,然後再無聲息。

  聶平莘放開手,手心下,眼淚早已潰堤,可當她看著眼前的景像,先是一愣,然後笑了。

  「嫂嫂,」她奔向癱在地上不動的穆希恩,搖搖她,「沒事,沒事。」

  穆希恩像是回了魂似的抬起眼簾看著她。

  「沒事,大哥沒事。」聶平莘興奮地道:「他的手還在。」

  穆希恩聞言,遲疑的望向聶平遠,只見他用右手按著自己的左肩,神情有點痛苦,可他的左手還在,地上一

  滴血都沒有。

  司馬毅笑嘆一記,「這是一把反刃刀,斷不了他的胳膊,不過痛是肯定痛的。」

  聽著,穆希恩呆住,兩只眼睛吶吶的看著毫發無傷的聶平遠。

  聶平遠疑惑的看著司馬毅,「王爺,你..」

  「我只是想確定你愛她的決心跟勇氣罷了。」司馬毅聳肩一笑,「不這樣,本王如何心甘情願的將她還給

  你?」

  聞言,聶平莘旋身奔向他,一時忘情的抱住他,又哭又笑地道:「司馬毅,謝謝你,你是好人,我錯怪你

  了,我不該罵你。」

  司馬毅先是被她這直率的舉動嚇了一跳,然後又莫名開心的笑了。「既然你知道我是好人,是不是該跟我道

   

  歉?」他問。

  聶平宰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抱歉,我不該罵你渾蛋..可是,你沒了護身符,會不會死?」

  看她一臉憂心,他忍俊不住的一笑,「你擔心嗎?」

  「我當然..」聶平莘話到嘴邊驚覺不妥,連忙吞下,「我也不希望你死呀。」

  「罷了,聽天由命吧。」他一派灑脫。

  「王爺,」聶平遠壓根不信護身符之說,一點都不擔心司馬毅真會因此遭遇不測,「你的恩情,聶某沒齒難

  忘。」

  司馬毅無奈地道:「是你自己幫了自己,我把她還給你吧。」

  聶平遠點頭,轉身走向癱在地上的穆希恩,後者看著他,哇的一聲哭倒在他懷裡,緊緊的抓著他。

  他將她攬在懷裡,溫柔地道:「希恩,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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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聶平遠將穆希恩帶回天祈城了。

  雖然一開始有些閑言閑語,但聶平遠卻不畏懼旁人眼光每天與穆希'E出雙入對,並帶著她到萬濟堂及濟生院

  幫忙,每當外人對穆希恩有所疑慮及批判,聶平遠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替她抵擋炮火,並不厭其煩的解釋,讓更

  多人了解穆希恩當初的用心及本意。

  因為有他的支持,穆希恩得以抬頭挺胸的行走在天祈城,並利用她護理方面的專業,協助聶平遠管理及經營

  萬濟堂。

   

   她建議聶平遠將之前因吃了羅定波給的藥而癱瘓及昏迷的病患接至濟生院照顧,聶平遠采納了她的意見,將

  患者接至濟生院進行全方位的治療及照護,穆希恩甚至親自到濟生院協助並教導一些學習生如何照護癱瘓及昏

  迷的病患。

  聶平遠從旁看著,心中的疑惑大爆發,他深深覺得她跟他一樣來自遙遠的未來。

  這天,聶平遠到濟生院接穆希恩回府,夫妻倆手牽著手,一步步的往聶府的方向而去,路上,兩人一如往常

  的閑聊著。

  「今天病患的狀況如何?」他問。

  「李老跟張媽好多了。」她一臉興奮地說:「今天他們都下床走了幾步路,張大夫說只要持續用藥,情況一

  定會好轉。」

  「是嗎?」他笑視著她,眼神溫柔,「你看起來很開心。」

  「看見病人漸漸痊愈,我當然開心。」她續道:「到濟生院接受照護後,他們恢復的狀況變好了,唉,果然

  還是需要專業的照護才行呀。」

  說著,她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眼睛一亮興奮的看著他。「夫君,我有一個建議,不知行不行得通?」

  「你說。」

  「聶家先有萬濟堂,後有濟生院,我認為也可以開設一家贍養或是療養院,提供需要的人長期或短期的照

  護。」她說。

  他充滿興味的看著她,「你..真是讓我驚奇不已。」

   

   「咦?」她一愣。

  「我總覺得你不屬於這裡。」他語帶暗示。

  她微頓,「你是指..」

  「你有太多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之處,例如你用了神奇的方法救回司馬毅,現在又提議開設贍養院。」他停下

  腳步,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希恩,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迎上他疑惑的眼神,穆希恩沉吟片刻。

  是的,他一定對她充滿疑問吧?她決定對他坦白,不管他相不相信。

  「夫君,我現在要說的事,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我腦袋有問題,可是..」她直視著他,神情

  堅定,「我決定對你坦白。」

  他一臉「洗耳恭聽」的表情,兩眼專注的注視著她。

  「你聽好了,我來自遙遠的未來,我救司馬毅的方法叫做CPR,我們有可以在天上飛的交通工具,叫做飛

  機,我們有電話、傳真機、計算機,可以跟十萬八千裡外的人說話,並看見他們的臉,然後我們..」說著,

  她發現他的反應很平靜,表情超淡定,彷佛他能理解她所說的這些事情般。

  她狐疑的看著他,「你一點都不好奇、不疑惑嗎?」

  「你不是說你來自遙遠的未來嗎?」他一笑,「我相信你所說的那些,在未來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吧?」

  「..嗯。」他的平靜反倒讓她吃驚了。

  「那麼,你是怎麼來的?」他又問。

   

   「我、我死了。」她說:「我在醫院裡死去,靈魂出竅看著醫生們對我進行急救,只可惜他們沒救回我,我

  被吸進一個白色隧道裡,再醒來時就變成穆希恩了。」

  「原來如此。」他了然一笑。

  看他非常輕易且平靜的接受她所說的「天方夜譚」,她越來越覺得奇怪。「你真的是個很奇怪,很特別的古

  代人。」她說。

  聶平遠深深一笑,沒多作解釋,也沒將自己的故事說給她聽。他想,他就永遠當她心目中奇怪又特別的古代

  人吧。

  「欸,未來人,」他緊握著她的手,一臉認真的問:「你不會離開我,回到未來去吧?」

  聞言,她哈哈大笑。「放心,我的肉身應該燒掉了,回不去了啦。」

  他眉心一擰,故作懊惱地說:「原來是因為肉身不在,回不去,走不了,才留在我身邊啊?」

  「不是不是。」穆希恩趕緊解釋,並向他撒嬌,「我是真心真意想待在你身邊的,才不是什麼無可奈何

  呢!」

  「是嗎?」他故作懷疑狀。

  她再一次強調,「我說的絕對是真心話。」說著,她將他的手緊緊抓著,「我會待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打

  拚,我們還要開一家贍養院,不是嗎?」

  有了她的再三保證,聶平遠深深一笑,「嗯。」

  看著他沉靜安定的笑容,穆希恩甜甜一笑,「夫君,我們一起加油吧!」說著,她做了一個招財貓的動作。

   

   從前每當她為失去意志的病人打氣時,總是會擺出這動作。

  看見這個動作,聶平遠陡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愣住,「怎麼了?」

  「張雨夏?」他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他永遠都記得這個動作,每當他不想治療,說些聽似瀟灑,實則頹喪的

  話時,負責照顧他的護理師張雨夏總會做出這個可愛的動作逗他笑,為他加油打氣。

  那些流連病榻的日子,若沒有張雨夏,他無法想像該有多難捱。

  難怪她總有一些動作、表情似曾相識,那熟悉感原來來自於他們曾經有過的交集及接觸。

  他是個不配合的病人,脾氣又急又壞,凡是接觸他的護理師沒有一個不被他氣哭或是拿他沒轍——除了她,

  張雨夏。

  不管他多麼凶,她總是有方法治他,而他不知不覺中竟也順從了她。

  他記得他死後,靈魂離開身體飄出病房外,在那游蕩的短暫時間裡,他發現她躲在頂樓哭,看見她哭得那麼

  撕心裂肺,他的心也揪著。

  她照護他的那段時間裡,他感覺得到彼此對對方的好感,當時他不只一次的想..如果他能活著,他一定會

  追求她。

  只可惜,他的生命在那一年畫下休止符。

  穿越重生為聶平遠後,他還是經常想起她,但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如今,她竟然以另一種面貌出

  現在他眼前,而且成了他的妻子!

   

   老天爺,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緣分?

  「你、你怎麼..」聽他叫出自己從前的名字,穆希恩嚇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他深深一笑,眼底有一抹黠光,一字一字的說:「我是鄒、宇、寧。」

  穆希恩呆住,嘴巴因驚訝而微微張開,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他是鄒宇寧,那個脾氣差,氣跑也嚇跑了所有護理人員的工作狂?她還記得他過世的時候,她難過了好久好

  久..

  在癌症病房工作,對死亡早已看透、不知道送走多少病人的她,仍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痛苦。她時常回想起

  跟他相處的時光,那些曾經不愉快的事情,最終都變成美好的回憶。

  她是個專業的護理人員,不管面對什麼病人都不會有任何想法,可是在照顧他的過程當中,她卻慢慢被他吸

  引,而她也常常從他銳利而沉靜的眼眸中,看見了他對她的好感,只是見他一天天消瘦,她知道他終有一天要

  離開,於是她將那樣的情愫放在心裡。

  她以為那一別已是永別了,沒想到他們的緣分這麼深,竟然先後穿越重生,然後再度相遇。

  想著這不可思議的緣分,她忍不住激動落淚。

  見狀,聶平遠立刻將她攬進懷裡,讓她在他懷中輕泣,久久不能自已。

  「為什麼哭?這麼不想再遇見我?」他開玩笑。

  「不是..」她軟軟地道:「你、你走的時候,我、我很難過,我..」

   

   「我知道。」他溫柔一笑,「我看見你躲在頂樓大哭。」

  她一怔,抬起頭看著他,「你看見了?」

  他點頭,「你的靈魂都能飄到半空中看見醫生幫你急救,我當然也能飄到頂樓去。」說罷,他蹙眉笑問:

  「姑娘怎麼掛的?」

  「..過勞死。」她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都是不要命的工作狂。」

  「往後不能如此了。」她語帶提醒及警告地道:「我們要珍惜老天爺給我們的『再一次』。」

  他淺淺一笑,眼底滿是濃情地道:「那是當然,老婆大人。」語罷,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情一吻。

  萬濟堂附設的贍養院寧夏苑,在那年的夏天落成啟用了。寧夏是取聶平遠、穆希恩之前名字中的其中一字而

  來,沒人知道它的由來,卻都喜歡這個名字。

  落成那天,司馬毅親自帶著賀禮前來祝賀,看兩人夫妻情深共創事業,他十分羨慕,也獻上祝福。

  「看你們如此恩愛甜蜜,總算不枉我當日冒著一死成全了你們。」司馬毅笑視著聶平遠,「你可要好好照顧

  我的護身符,若虧待了她,本王——」

  「王爺放心吧,」聶平遠打斷了他,深深一笑,「我不會給王爺任何機會的。」

  司馬毅先是一頓,然後哈哈大笑。

   

   「咦?」這時,聶平莘走了過來,「司馬毅,你來了?」

  司馬毅見著她,笑了,「聶姑娘,別來無恙?」

  「我好得很,倒是你,」聶平莘上下仔細的打量他,「看來還活得好好的。」

  「托福。」司馬毅已經順利過了二十歲,不幸並未發生。

  不過他並不認為國師的預言失准,應該是有其它因素讓他至今還活著,但他已不去想,人生過一天是一天。

  「看來國師也有失准的時候。」聶平莘說。

  「怎麼你好像很可惜的樣子?這麼希望我死?」他開玩笑。

  她一臉認真,「絕對沒有,我經常上般若寺祈求佛祖佑你長壽耶。」她輕啐一記,「我才沒那麼壞心。」

  聽見她說常去寺裡祈求他能長壽,他不禁驚喜。

  穆希恩跟聶平遠使了個眼色,然後說道:「平莘,我跟你大哥還有事忙,你幫我們招呼王爺吧。」

  「喔,好的。」聶平莘不做他想,立刻答應。

  穆希恩跟聶平遠走後,聶平莘看著司馬毅,眼底滿是感激,「謝謝你。」

  他微怔,「謝我什麼?」

  「謝你成全了我大哥跟嫂嫂,並且真心的祝福他們。」她衷心地說:「我想便是因為你做了這樣的好事,才

  替自己爭取了時間。」

   

   他一笑,「這麼想倒也是不錯。」

  「就算你往後真的病了,放心吧,就到寧夏院來。」她一臉認真地道:「我接受了嫂嫂的訓練,將來也會在

  寧夏院工作,雖然女看護是不照顧男性病人的,但如果是你,我可以勉強服務喔。」

  「勉強?」司馬毅眉心一蹙。

  「我可是未嫁的姑娘,貼身照顧男性病人,要是傳出去怎麼嫁人?」

  他挑眉一笑,「我可是仁康王,不是尋常男性病人。再不行,我娶你不就得了?」

  此話一出,聶平莘瞬間紅了臉,搭不上話。

  這時,兩個正在追逐嬉戲的孩子朝小橋上的他們衝過來,一個不小心就將站在邊上的司馬毅撞進池子裡。

  「啊!」司馬毅不諳水性,一落進池子便驚慌失措。

  聶平莘見狀,毫不猶豫的跳下池子把他救起。

  「你沒事吧?」她憂心的看著他。

  司馬毅搖搖頭,看著全身濕透十分狼狽的她,心頭一陣狂悸。這時,有人圍過來關心他們,可他眼裡卻只看

  得見她。

  聶平莘被他看得慌了,故作鎮定地道:「我說你呀,好像挺多災多難的。」

  「可不是嗎?隨時都會遭遇不測似的。」他說著,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她,熾熱不已,「欸,聶平莘,

  你相信國師說的話嗎?」

   

   聶平莘一愣,「什麼?」

  「會不會本王的護身符不止一張?」他笑問。

  明白他此刻暗示,聶平莘的臉兒紅了。

  不遠處,聶平遠跟穆希恩看著他們的互動,不禁相視而笑。

  「我有一種預感,」聶平遠故作神秘地道:「聶家就快要辦喜事了。」

  「嗯,我也有相同的預感喔。」穆希恩點頭微笑,卻突然一陣作嘔。

  「你沒事吧?」聶平遠緊張兮兮地道:「待會兒讓張大夫幫你把個脈。」

  穆希恩睇著他,眼底有著一抹可愛的狡黠,「欸,老公,我有一種預感,你快要當爹了。」

  聶平遠一怔,呆了似的看著她。

  須臾,他回過神一把將她抱住,不顧眾人目光。「我要當爹了?」

  「嗯。」她靦腆地道:「好了啦,大家都在看。」

  「我不管,我就是開心!」說完,他還是用力的抱著她。

  她無奈的一笑,便也放任著他,誰教他骨子裡是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男人呢!

  回頭想想,這是多麼難得又不可思議的緣分啊!他們在未來錯過,卻在過去相逢。

  如果能再活一回,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想起他寫的那張字條。他寫的那當下,傾注了多少意念及感情,才足以深刻到讓老天爺聽到他的無聲祈

  盼?

  老天爺真的讓他們在一起了。

  而她,滿心的感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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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8:04:12 |只看該作者
  寫字,是一種治療 春野櫻

  我是個很宅的人,若非必要,我可以一直一直不出門。

  我喜歡待在家裡做靜態的活動、聽音樂、寫字、縫縫補補、看閑書、跟小狗及寵物鼠玩..

  約莫半年前,在意外的機緣下加入一個鋼筆社團,我又找到了新的樂趣——鋼筆與墨。

  要說它是新的樂趣,也不盡然。我的第一枝鋼筆是父親送給我的,那年我是小五,那枝日本白金牌的鋼筆,

  約莫兩三百元。

  那時一枝秘書牌原子筆五元,兩三百元的鋼筆對我來說就像是LV包一樣。因為愛寫字,父親送了我一枝。後

  來摔壞了,也丟了。

  小六畢業那年,父親為了獎勵成績突飛猛進的我,又送了我一枝白金牌的原子筆,市價兩百元。

  這枝筆,如今還被我珍藏著,但因為過了三十多年,筆芯干涸,再也寫不出字來。

  本以為就只能這樣了,沒想到因為加入社團,認識一些愛寫字的朋友,意外的讓我的筆復活。

  社團的好友不只幫我找到筆芯,還割愛父親送我的白金原子筆的同款鋼筆,令我興奮不已。

   寫字是有溫度的,如果你要問我跟打字差在哪裡,我其實也說不上來,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寫字,也推了幾位朋友入坑,一起練字。

  我唯一喜歡的戶外活動是散步,盡管每回的路線都大同小異,但總是能從其中找到不同的樂趣。

  我隨身攜帶筆記本跟筆,散步途中若能坐下休息,我便會在筆記本上寫下或畫下所見所聞..

  寫字是快樂的,也是療愈的。

  在弟弟驟然而逝後,我開始抄寫經文,每天。

  他走得太突然,太讓人難以接受及承受。做姊姊的我,總希望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但..能力有限,財力更是有限。

  我感到悲傷又沮喪,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麼,這時,有朋友建議我抄經。於是,我開始每天為已經過世的爸媽跟弟弟抄經。

  抄經,是需要集中精神的,否則一個不小心便會錯字或漏字。在抄經的過程中,因為全神貫注,可以暫時的忘卻許多事。

  也因為是要回向給他們,希望對他們有所幫助,而稍稍減少了自己的無力感。

  我想為他們做些什麼、奉獻些什麼,但在過程中,卻意外的發現..我的悲傷被療愈了。

  念書時,覺得抄筆記寫功課像是酷刑,可現在,寫字帶給我無與倫比的快樂跟安慰。

  原來有些事,只要轉念就有不同的心境。

     一起來寫字吧!將心情轉換為文字,讓悲傷不再是悲傷,快樂卻能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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