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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擎天崗是知名夜景聖地,三三兩兩朋友、情侶或坐或站,黑延棠拉著艾思思的手,找了一處人少的角落坐下眺望臺北市夜景。
他將咖啡遞給艾思思,她接過喝了一口,驚呼一聲,「好香的卡布其諾,很特別,有香草的味道,還有椰奶香氣。」
「噓!這是白珈珈的秘密配方喔。」
「你是說椰奶跟香草?」
「沒錯!」黑延棠喝一大口卡布其諾。
兩人並肩看了一會兒夜景後,艾思思開口了。
「你的工作是不是常遇到危險?」
「其實不會。我做測謊,在辦公室研究案子、測謊的時間長,沒什麼危險性。」
「可是你這次的傷……」是槍傷、刀傷,並非一般意外受傷。
黑延棠見她眼裡充滿擔憂,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這次是例外。」
他簡略解釋事情經過,「不是每個犯罪嫌疑人都是黑道分子。」
「當員警還是比較危險。」
「當醫生、護理師也一樣啊,你們每天高工時、暴露在高傳染性的環境,難道不危險?每種職業都有風險。」黑延棠理性地說。
「你說得也沒錯,不過感覺當員警比我們醫護人員危險。」
「你很替我擔心嗎?」他問得正經八百。
聞言,艾思思想起先前他問她的手機話費是不是好幾千的事情,悶頭去喝卡布其諾,沒說話、沒回答。
若回答替他擔心,似乎太過親昵,要說不擔心又太冷漠,真不是個好答的問題。
黑延棠淺淺一笑,沒繼續追問,兩人又沉默下來。
「你回家會打電話給徐醫生吧?」他換了話題。
「嗯。」她點頭。
「你確定你不是喜歡他嗎?」
「這問題很重要?」她有些困惑。
「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
兩人的視線交逢,艾思思在他眼裡看見一片摧璨,仿佛整座臺北市的霓虹燈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閃亮,她聽見不受控的心跳聲,這下子她很確定自己對徐緯璋不是男女間的喜歡,因為她不曾有過這一刻的悸動。
「到底是重要還是不重要?」艾思思聲音轉低。
「小脯,你剛才低頭不回答是不是替我擔心時很可愛;你不想轉一般診所,說你現在年輕,是體力最好的時候也很可愛;你說你住的屋子可能有鬼,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更是可愛……」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心跳一陣強過一陣。
「雖然我剛剛才說我可以當你的家人,不過有一種家人是夫妻,所以我應該不算反悔,我想說的是,小脯,要不要跟我試試看?」
「試試看?」
「我們交往,以結婚為前提,好不好?」
艾思思差點衝口說出好,腦海卻閃過母親的臉,她咽下那聲好,遲疑半晌才說︰「可以讓我想想嗎?」
「當然,我知道我的請求很突然,如果你拒絕我也沒關係,我說願意當你家人那句話依然有效。」
「謝謝你,棠棠。」艾思思想緩和尷尬的氣氛,靈機一動喊了他小名,「是家人才能這樣喊你吧?」
黑延棠笑開,「沒錯,只有家人才能這樣喊我。連我好兄弟白峰齊都沒有這項特權,我跟他是隔壁鄰居,他的臥室跟我的一樣都在三樓,我們常會從陽臺爬到對方房間玩,他有新玩具會找我過去,我有新玩具會找他過來。
「有次他學我媽媽喊我棠棠,笑我小名像女孩,我氣得跟他打架,直到珈珈發現跑去跟大人告狀,我們才被拉開,兩人都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我告訴白峰齊以後喊我一次棠棠,我就打他一次,我爸罰我在臥室陽臺站一晚上,不准我吃晚餐。
「後來白峰齊從家裡拿了兩個麵包,一瓶果汁,一罐藥酒跳到我的陽臺,我吃麵包、喝果汁,他幫我擦藥,兩隻眼睛紅紅的說,他以後不會再叫我小名。
「我笑他婆婆媽媽,男生跟男生打架很正常,又不是世界末日死了人,哭什麼哭……」
黑延棠說著突然大笑,「你一定猜不到高冷酷帥的白醫生對我說什麼。」回想起來,小時候挺好玩的啊。
「白醫生說什麼?」艾思思挺羨慕他們的友誼。
「他說︰我很怕自己把你打死了!以後不要找我打架,我沒辦法把力道控制得剛剛好,讓你痛又不會讓你受傷!我哈哈大笑告訴他,拜託,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我喜歡女生,不會愛男生。」他調皮地眨眨眼。
「然後呢?白醫生怎麼說?」
「白峰齊大罵我有神經病,又揍我好幾拳,我沒還手,而他罵人的聲音太大,驚動大人們,我爸、我媽上樓,白爸白媽也上樓,都看到白峰齊壓在我身上揍我,他立刻被白爸抓回去罰在陽臺站一晚上,我爸媽則取消我的處罰。」黑延棠越想越樂,笑聲又揚高幾度。
「你是故意的吧?」艾思思直覺反問。
黑延棠楞住,笑聲驟歇,「沒人知道我是故意的,除了你。」
他確實是故意的,他算准峰齊基於朋友道義會帶吃的和藥過來,所以他故意激怒他,故意挨揍不還手,這樣就能不罰站一整夜。
「你怎麼知道我故意的?」他很好奇。
「你看起來很樂,有種成功捉弄人的得意。」
「你的觀察力很敏銳。」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兩人聊開來,黑延棠說了許多小時候的趣事,艾思思也說起醫院發生的大小事,他們聊得欲罷不能,從深夜聊到天色微亮。
艾思思見遠方天幕透出稀埂的白光,驚望腕表,這才發現已經四點多,她有點慌亂的說︰「我該回家了。」
黑延棠沒第二句話,起身拉了她一把,兩人往停車處走。
回到艾思思住處時已接近五點,天光更加明亮。
黑延棠沒跟艾思思進門,他笑看站在門裡的她說︰「你趕快去睡吧。」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覺得這一夜過得很快,他們聊了許多,明明已經好幾個小時過去,卻感覺怎麼都聊不夠。她該說再見,然後把門關上,可是握著門把的手遲遲不肯動作。
「需要晚安吻嗎?」他玩笑似的問。
「現在已經是早晨了。」她也玩笑似的回。
「那改成早安吻也不錯。」黑延棠走向前一步,俯身在她額頭印了一個吻。
艾思思手按住夠吻過的額頭,一臉驚訝。
「或者你需要的不是這種禮貌性的早安吻,而是更親昵的……」
黑延棠話沒說完,艾思思下意識趕緊搗住嘴巴,他見狀,笑出聲。
「既然不想要親昵的早安吻,就趕快進去睡,如果你繼續用無辜漂亮的大眼睛看我,會害我當不成紳士。」
「再見!」她心慌意亂說完,準備把門關上,他卻伸手抵門。
「你需要多久時間考慮願不願意跟我交往?」
「……兩天,可以嗎?」
「可以,我以為你需要更久的時間。」他眨了眨眼,「我看你鎖好門再走。」
「黑……」先生,艾思思本來想這樣喊,又覺不妥,「棠棠,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我的前女友數量會影響你的答案嗎?」黑延棠有點驚訝。
「不會,我只是突然想知道,我擔心,如果你太純潔,我會招架不了。哈哈。」
艾思思乾笑兩聲掩飾心慌,「你跟白醫生是好兄弟,不都說物以類聚嗎?聽白醫生說,白太太是他的初戀,你會不會……」
「哈!雖然我跟他從小認識,交情很好,不過,我真的沒他那麼遜。我交過女朋友,嚴格算起來,曾經交往過三個。」
「如果不嚴格算呢?」
「不嚴格的算嗎?那些從學生時期就算的話……嗯,不好意思,我沒認真算過,不過保證不低於二位數。我不像峰齊那麼純潔,這樣你就招架得了了,是吧?」
「應該是,因為我也不是太純潔。」
黑延棠想了想,認真嚴肅地說︰「小脯,我不是呆板、計較一層薄膜的沙文主義擁護者,如果你擔心處女膜那回事的話。」
「喔。」艾思思應一聲,沒想到他如此直接了當。
可惜黑延棠不算猜對她的擔心,她的憂慮比他以為的更多更深。
「快去睡吧,除非你想招架我的不純潔。」他靠過去,貼在她耳朵邊低語,「還是想見識我能多不純潔?」
「不想,再見。」艾思思急忙往後退,確認黑延棠退出門外後,將門關上。
黑延棠在門外站了片刻,隔著一扇門,他聽見艾思思講手機。
她聲音低低的、輕輕的,像甜蜜柔軟的棉花糖絲。
「緯璋,我回家了,對不起,這麼晚打電話……」
「……」
「對,是早,不是晚。」
「……」
「還是要去。」
「……」
「好,我睡一下,你到了打我手機。」
「……」
「再見。」
門那頭說話聲音停歇,黑延棠笑了笑,轉身下樓。他自然聽不見手機另一端說些什麼,但他猜想,幾小時後,艾思思還有另一場約會。
真是一個受歡迎的美麗護理師啊……
走出看守所,艾思思仰頭做了一次深呼吸,旁邊的徐緯璋拍拍她肩膀。
「還好嗎?」他問。
「沒事。」艾思思往停車處走,每次探望媽媽後,她便無法避免的心情沉重,生命何其寶貴,又何其脆弱,出於愛恨殺人,毀滅的何止一條珍貴生命,而是許多人的人生。
她坐進徐緯璋的車子,看著車窗外的綠樹、水泥建築,每回過來,她都會忍不住想,眼前景象何嘗不是座困住她的監獄?媽媽被關在裡頭,她被歉疚關在外頭。
艾思思覺得眼睛微痛,卻不知眼淚已經落下來,徐緯璋抽了張面紙,將她扼緊的拳頭打開來。
「小脯,你媽媽的錯與你無關。」徐緯璋知道艾思思母親因殺人罪入監,艾春滿過世前幾天告訴他,艾春滿過世後,他就開始陪艾思思一起探望艾怡芳。
「你不知道我媽媽做了什麼。」
「外婆跟我說過。」
「不,連外婆也不知道,外婆只知道媽媽殺了一個男人,卻不知道媽媽毀了別人一輩子的依靠……楊奶奶,也就是楊叔叔的媽媽,她因為楊叔叔的死,發瘋了……」艾思思情緒忽然潰堤,一個人撐著,背負著秘密與歉疚,她真的好累好累。
「楊奶奶是個好人,雖然楊叔叔不好,可是楊奶奶很好,有一次我蹺家,在街上被楊奶奶遇到,她塞了幾百塊給我,苦口婆心勸我回家,要我不要交壞朋友、不要變成壞孩子……
「楊奶奶有兩個孩子,一個男生、一個女生,楊叔叔死後,楊阿姨為了照顧母親,被丈夫嫌棄一心向著娘家,後來離婚,沒有一技之長的楊阿姨現在靠拾荒為生,要養自己,更要付楊奶奶的住院療養費。
「媽媽以為她只是殺了一個人,事實上,她是殺了三個人,毀掉三個人的人生,就只是因為愛不到、愛不到而已啊!
「我再努力都彌補不了她犯的錯,那天你說我公寓裡所有的東西,是你愛我的全部理由,你說別人不要的東西,到我手上變得不一樣,重新有了生命……」
艾思思哭得泣不成聲,太多情緒湧上來,今早回家後她躺在床上想,自己真是個自私的人,徐緯璋跟那個漂亮女人相偕離去的畫面不斷在她腦海重播,指責她有多過分。
她應該讓徐緯璋認識真正的艾思思,她不該貪圖他的好,他值得一份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將情感浪費在她這個假好人身上。
「你不懂,不是我多好、多珍惜那些東西,我也想用好的、新的東西,可是我沒辦法,楊阿姨、楊奶奶過得比我辛苦,她們的痛苦是我媽媽一手造成,我沒辦法當不知道。我的薪水要付房貸,要寄給楊阿姨,幫忙付楊奶奶的療養費,剩下的錢只夠我支付每個月生活費,這樣你懂了嗎?你愛的是一個假的艾思思,不是真正的艾思思,我一點都不好!」
徐緯璋聽完,將她抱進懷裡,「傻瓜……」他心酸酸、軟軟的,為懷裡這個哭著說自己一點都不好的好女孩。
她真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他相信同樣情況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多數會選擇視而不見,從容過自己的生活,畢竟她母親已經入獄服刑,在殺人這件事上兗是付出了代價。
但她卻擔起了不屬於她的責任,每月每月付出辛苦所得,如果這樣還不夠好,他不知道怎麼才算好。
若說之前他因為她長得像死去的艾俐,而不管不顧地付出,那麼這一刻,他是更深刻的為艾思思而心動,他甘心樂意守護、照顧這個傻女孩,直到她幸福——一
如他對艾春滿許下的承諾。
「緯璋,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人,不要被我騙了,昨天那個女人很適合你……」
艾思思悶在他懷裡說。
徐緯璋輕笑,拉開兩人的距離,「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徐妤恬才情緒崩潰,這樣我會太高興。」
艾思思抹了抹眼淚,有點生氣他到現在依然嘻皮笑臉的態度,「沒錯,就是因為她,我才看清我有多自私,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人、一個哥哥,才一直利用你對我的喜歡,我應該好好拒絕你,讓你去追求適合你的幸福。」
「真是個傻瓜!」他有些理解了,「你想要家人,我就當你的家人,雖然我更願意爭取男朋友這個寶座,但不管如何,即使我得到你說的適合我的幸福,我也不會棄你不顧。我答應過外婆,要照顧你一輩子,絕不會食言。」
「徐緯璋,我覺得傻瓜是你!我明明已經告訴你我不好了……」
「可我聽起來你並沒有不好。有件事我本來以為你不在乎、沒必要說,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所以我要澄清,妤恬是我堂妹,比我小一歲,上星期因為跟男友鬧翻從美國回來,會在臺灣住一陣子,昨天她很無聊打電話騷擾我,威脅我如果不陪她看電影,她就要來找你。」
「找我?」艾思思錯愕,怎麼扯上她了?
「對,找你。因為我媽告訴她,目前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從那之後她就一直吵著要找你出來喝咖啡。有次她趁我不注意,拿我手機抄了你的號碼,我不想讓她來騷擾你,只好陪她看電影,片子是她挑的。解釋完畢,你別吃醋了。」
「我沒吃醋。」艾思思反駁。
「好,你沒吃醋,其實是我吃醋了。」他望著艾思思半晌,「你說過你好像有喜歡的人了,是他嗎?昨天跟你一起看電影的男人。」
「是。」艾思思想也沒想就點頭。
徐緯璋沒再說什麼,發動車子。
「你生氣了嗎?」
「是吃醋,不是生氣。」徐緯璋淡淡笑著,「小脯,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也許有天我準備好了,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就像你今天說出你的故事。我並不是好人,我也犯過錯,相較之下你是比我勇敢多了,我連跟你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我不會對你生氣,無論你愛不愛我、或者愛上別人,我承諾過外婆照顧你一輩子,意思是,不管你是什麼身分,別人的女朋友也好、別人的妻子也罷,我願意盡我所能照顧你。」
「緯璋,你確定你對我是愛嗎?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艾思思偏了偏頭,思索恰當說法,「好像把我當成贖罪對象,我實在想不出更貼切的說法了。」
徐緯璋沉默好久,小脯真敏銳啊……
「說不定真是這樣,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喜歡誰、愛上誰就努力爭取,我希望你過得快樂,得到真正的幸福。」
「緯璋,我想聽你的故事。」
「以後再說吧。」他笑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你看看你,都快變成貓熊了。晚上我送吃的給你,如果有特別想吃什麼就打我手機,沒有的話我直接買過去,大概六點左右到。」
「人家說酒後吐真言,我把你灌醉的話,說不定就能聽到故事。」艾思思異想天開,俗話說好奇心會殺死貓,一點也不假。
「我也聽人家說酒後亂性,如果你想賭結果是哪一種,我晚上買酒過去找你,如何?」徐緯璋笑問。
「……還是不要好了。」
「聰明的女孩。不過,我有點失望啊,失去酒後亂性的機會。」
艾思思噗哧笑出聲,方才的傷心難受消散許多。
黑延棠很著急,傍晚打電話給艾思思時,她接是接了,卻只短短說一句「外婆,我好難過……」就斷線,之後他再打怎麼也沒人接。
她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虛弱無力。他實在放心不下,驅車來到她住的公寓。
他在一樓按門鈴,按了許久都沒動靜,看時間快六點,會不會自己過度擔心了?
這時候她說不定約了人出去吃晚餐。
但她為什麼不接電話呢?黑延棠想走,卻又說服不了自己離開,萬一她是生病該怎麼辦?她聲音沙啞,像是重感冒……
正遲疑時,他轉頭看見徐緯璋走來。
徐瑋璋看見他,微訝情緒一閃而過,隨即平靜的問︰「來找小脯嗎?」
黑延棠見他手上提著餐盒,兩杯果汁,心一凜,立刻說︰「我下午打電話給小脯,她沒頭沒尾說了一句話就斷線了,後來我再打她都沒接,我擔心她,所以過來看看。」
「她沒接電話?」徐緯璋皺眉,「她不可能不接你的電話……」他低喃,掏出手機撥給艾思思,響了許久轉進語音信箱。
「你下午幾點打的電話?」徐緯璋問。
「四點多。」
這時有人從公寓走出來,兩人相視一眼,進了公寓。
徐緯璋按了幾回門鈴,沒有任何回應,他打開鞋櫃的小抽屜,伸進角落往上摸了摸,沒多久拿出一把粘著膠帶的鑰匙,打開門。
見狀,黑延棠眉頭微皺。
兩人進屋,陰暗的屋子一點聲音也沒有,徐緯璋開了客廳大燈,放下手上餐食,熟門熟路往臥室走,他打開燈,就見艾思思滿身汗,緊閉雙眼,臉頰紅得不正常。
徐緯璋趕緊走過去探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她發燒了。」他對身後跟進來的黑延棠說,「你能照顧她一下嗎?我去拿藥,大約需要半小時。」
「我會照顧她。」
徐緯璋點點頭,沒多說便離開公寓。
黑延棠擰了條毛巾,幫艾思思擦汗,掀開她蓋得緊緊的被子。
艾思思發出不滿的囈語,「不要,好冷……」
「你發燒了。」明知她聽不見,黑延棠仍出聲解釋,「蓋太緊不好。」他觸了觸她額頭,真的很燙,想收回手時,艾思思卻拉住他。
「外婆……外婆……我會聽話、會乖乖的……你不要傷心……」
黑延棠輕輕歎一口氣,任由意識不清的她拉著。
「黑先生……棠棠……謝謝……」
他沒想到會聽見自己的名字,艾思思謝他什麼呢?她應該不記得他了吧?不記得是他讓她媽媽認罪的……這些年,她是不是過得很辛苦?一直以來跟外婆相依為命的她,失去外婆是不是很寂寞?
床上高燒昏迷的艾思思好嬌小又好脆弱,黑延棠凝望她燒紅的臉,說不出心裡的滋味,真要說,是他讓她寂寞到渴望一個家人。
原本他認為真相能撫慰活著的人、安撫死去的亡靈,可是此時,看到活得如此寂寞的她,他竟有些歉疚。
「緯璋是個大傻瓜……」
聽著艾思思斷斷續續的囈語,黑延棠越聽越有笑意,她連高燒昏迷也如此可愛,凡是她認識的人,大概全在她的夢境裡跑過一回了,連峰齊都被點名。
「白醫生很可怕……他想救黑警官還是想殺人啊?黑警官……黑延棠……棠棠……」她破碎、淩亂的碎語,持續呼喊他的名,聽得他心疼又想笑。
一會兒她翻身,鬆開拉他的手,他去洗了一次毛巾,回來幫她擦拭額頭新冒出來的汗。
「水……」她低低喊了聲。
他快步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回來就見她睜開眼睛,神情迷蒙。
「醒了?起來喝點水。」他在床邊坐下來。
艾思思眨眨眼,一副還沒清醒的樣子,她抬起手摸額頭,好片刻才問︰「你怎麼在這裡?」她喉嚨很痛,聲音像低音喇叭般沉甸甸,「我好難過,頭好痛……」
「我下午打你手機,你可能迷迷糊糊按了接聽,講一句話就掛斷,後來再打你都沒接,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在樓下遇到徐醫生,有人開一樓大門,我們上來後,徐醫生拿你放在外面的備用鑰匙開門,進來發現你發燒昏睡不醒。」黑延棠說得詳細,將她扶起來,喂她喝水。
艾思思整個人好似被卡車碾過,骨頭痛、肌肉痛,全身擠不出多少力氣。
「緯璋呢……我是說徐醫生。」她用難聽的低音問。
「他去拿藥,應該快過來了。」他讓她躺下,「要不要喝點果汁?徐醫生幫你帶了果汁。」
她搖頭,孩子般的語氣有些撒嬌與任性,「不想喝。」
「還是我幫你煮點粥?」
「我想喝白粥,加一點點鹽。以前我生病,外婆都會煮白粥喂我。」
「好,我去煮粥,你乖乖躺著。」黑延棠笑,見她要拉被子,他輕拍她的手,「你的燒還沒退,被子蓋太緊不容易退燒。」
「可是我會冷……」她苦著一張臉,柔柔弱弱地,跟在醫院充滿精神活力的模樣差很多。
他看著她,忍不住又笑了。「你乖,等你好了,我請你吃抹茶口味的哈根達斯霜淇淋,聽話。」
「我要吃兩盒。」
「好,幫你買兩盒大的。」黑延棠把被子松松地蓋在她身上,轉身看見徐緯均站在房門外,他朝徐緯璋點點頭,對艾思思說︰「徐醫生來了。」
徐緯璋提了一袋藥走進來,衣櫃旁邊有個衣帽架,他順手拿到床邊,將點滴瓶掛在衣帽架上,拿了蝴蝶針、酒精棉花。
「我才不要打針。」艾思思一臉抗拒。
徐緯璋拿著蝴蝶針站在床邊,好笑地望著她幾秒,轉身喊了黑延棠,「這位先生,不好意思,請問怎麼稱呼?我們沒來得及認識一下。」
「我姓黑,延長的延、海棠花的棠。」
「我姓徐,經緯度的緯,文章的章加斜玉旁。我稱呼你的名字可以嗎?」
「當然可以。」黑延棠走回床邊,跟徐緯璋一起看任性大爆發的艾思思。
「延棠,這位貌美如花的病人不太合作,你說該拿她怎麼辦?」
「嗯……」黑延棠沉吟半晌,狀似極為認真地思考,「緯璋,拿我剛才的經驗分享,這位貌美如花的病人愛吃霜淇淋,或許拿霜淇淋賄賂她有效。」
「嘴巴張開,我看看。」徐緯璋對床上的艾思思說。
她乖乖讓徐緯璋檢查,希望能不要打針。
「喉嚨發炎不嚴重,好,小脯,你乖乖打針,我等一下出去買霜淇淋,喝完粥,准你吃一盒,不過只能吃一小盒。」徐緯璋拉直艾思思手臂,拿酒精棉花消毒,「你放心,我的技術很好,不會痛的。」
「我不要打針。」艾思思聲音很低、很委屈,「你們欺負病人!」
「這樣好了,你眼睛閉起來,深呼吸,數到三,想一下要不要打針。」徐緯璋哄她。
她閉上眼,深呼吸,感覺手臂微微冰涼,再睜開眼,發現徐緯璋已經將蝴蝶針紮進血管了。
「不痛對不對?我說過我技術很好。好了,我現在去買霜淇淋,你乖乖躺著休息。」
「你騙我,你說要讓我想一下的!」艾思思抗議。
「你知道我是對的,打了點滴你才好得快。看你實習時在醫院哄孩子打針挺厲害的,怎麼一感冒自己就變成孩子了呢?」徐緯璋調了調點滴流速。
「……」艾思思撇過頭,不理他。
徐緯璋笑笑的摸摸她額頭,溫柔的說︰「我去買霜淇淋,別生氣了。」
黑延棠看著徐緯璋離開,轉頭對艾思思說︰「他對你很好,你是病人,該打針時打針、該吃藥時吃藥,我在醫院都有乖乖聽你的話,現在你也要乖一點,我去煮粥。」
「棠棠……我們交往吧。」
「不考慮徐醫生?」黑延棠停下腳步,問得嚴肅。
「我一直當他是哥哥。」
「你在生病,等你好了,我們再說。」黑延棠想了一會兒。
「你現在是反悔了嗎?」艾思思揚高了聲音。
「我沒反悔,只是擔心你燒得迷迷糊糊,沒想清楚。」
「不管,我要現在說,我不要等好了再說,就是要現在說!」
任性大爆發啊。黑延棠笑出來,「一旦決定交往就不能反悔,不能搖崗不定,不可以今天喜歡我,明天喜歡徐緯璋,不能早上跟我約會,晚上跟徐緯璋吃飯,在這方面我很小心眼,你確定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艾思思說,「你晚上……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不管我們是不是決定要交往,不用你問,我今天也會留下來照顧你,你休息一下,我去幫你煮點粥。」
「冷凍庫有前天剩下的白飯。」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
黑延棠走出房間,燒還沒退的艾思思沒多久又睡著,她昏昏沉沉地作了夢,夢見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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