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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梅城桓辦事雷厲風行,他花錢買下於家舊宅就是為了替傅雨柔開醫館的事,在京城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對這個地點,眾人是好奇又不解的,但聽說是傅雨柔看上的,眾人又覺得梅城桓真是寵愛她,有求必應,不過幾日,就差了不少工匠進入,大動土木的翻修宅院,打算要將它弄得更加氣派豪華。
但不久又聽說,傅雨柔希望維持原樣,只是開醫館,不願奢華。
於是,相爺又交代工匠,只能維持原樣。
其實,塵封已久的於家舊宅原就是富麗堂皇的大宅院,重新打掃、整治一番後,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處處可見巧思,這幾日,工匠奴僕進進出出的,也沒聽聞什麼見鬼怪事,好奇到門口觀看的百姓更多了。
醫館地點已定,傅雨柔也沒閑著,花宴當日,她替寧國公看病一事,也不知怎麼的傳開了。
由於寧國公的病不少太醫都把過脈,但病了月余也沒好,這事在貴族圈裡也不是新鮮事,但相爺疼在掌心的傅姨娘卻一劑藥方就搞定,這可是件大事,後來不少貴族富商有什麼病痛,都客客氣氣的差人到相府請她過府把脈。
本以為她也只是湊巧治好寧國公的病,沒想到,這看過一個又一個病人,也一個一個康復,她的醫術頓時得到不少貴族認可。
於是,一張張邀帖飛進相爺府,茶宴、賞花宴、詩詞宴都有,但傅雨柔以開醫館為由婉拒了,但她會做人,即使人沒到,當日仍會請人送禮,這禮還都貴重無比,顯然,相爺讓她花錢購禮一樣無上限。
外人不知的是,梅城桓的獨寵讓傅雨柔很是心慌意亂,還好他常常忙到見不到人,她情非得已的悸動得以喘口氣,但她卻又想著見他,擔心他的身體,實在矛盾。
好在還是有太多的事讓她分心,像是張羅醫館、像是外出看病,像是騰出時間陪陪淳淳,偶而也帶她到醫館走走。
但這一日,傅雨柔在出外替一名貴族看病後,甫回相爺府,就見管事腳步甚急的要去齊氏的院落,也因為他一昧的低頭快走,壓根沒看到她從回廊另一邊走來。
「管事,發生什麼事了?」傅雨柔的腳步也不得加快,身後的丫鬟也幫忙喊住還拚命往前走的管事。
「大管事,傅姨娘喊你呢。」
這一聲,令管事腳步一煞,急忙回頭,一看,就跑了過來,急急稟告,「姨娘回來的正好,小的怕小姐可能會出事,正急著要去請老夫人呢,傅姨娘回來,我就不去擾老夫人了。」
他連忙道來事情始末,原來淳淳讓鄭芷彤請到她的院落去玩了,淳淳原本不想去的,但鄭芷彤一句「是你傅姨娘不準你到娘那裡玩?若真如此,我可得好好想想,該不該將傅姨娘趕出府去?要知道,這府裡有些事,是娘在作主的」,淳淳便不敢不去。
她竟然威脅一個五歲的孩子?!傅雨柔臉色一變,提起裙擺,快步的就往鄭芷彤的院落去。
暗姨娘在主子的心裡有多重要,管事可是比誰都清楚,怕會出大事——但也不知相爺人現在在皇宮,還是在哪裡,他索性派了一堆人出去找相爺,務必通報此事。
傅雨柔匆匆來到鄭芷彤的院落,不待通報,就直接往裡走,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淳淳淚眼汪汪的跪在亭台,鄭芷彤趾高氣揚的坐在石桌旁,就算看到傅雨柔,也沒打算讓孩子起身。
傅雨柔快步來到淳淳身邊,注意到她連上身衣物都濕了。
淳淳緊抿著唇,可憐兮兮的看著娘,但她不敢說話,那個大娘還惡狠狠的看著她呢。
傅雨柔不是沒看到淳淳眼中的懼意,她忍著氣,沒直接將淳淳拉起身,而是抬頭看著笑容可掬的鄭芷彤,「請問姊姊,淳淳她做了什麼事?」
鄭芷彤一挑柳眉,先是看看她,再低頭看著強忍著不哭的小丫頭,「不過叫她端杯熱茶給我這個娘喝,她就心不甘情不願的拿水杯往我身上潑,要不是我動作快,將水杯推了回去,現在,一身濕的可是我。」她頓了下,「她們都看到了。」
手一揮,指指站在亭台下的幾名丫鬟跟嬤嬤。
傅雨柔定定的看著她,「淳淳是妹妹一手教養,妹妹不相信她會如此無禮,妹妹反而相信,是姊姊近日心火太旺,無處可發,就將氣出在孩子身上。」
「你!好,你行!」她拍桌起身,眼裡的怒火再也不掩飾了。
她是火大啊!瞧瞧這些日子,多少宴會邀帖送進相府,但上面都指名道姓,他們就只邀請傅雨柔!
還有那開在於家舊宅的醫館,於家可是世家大族,裡面的富麗堂皇誰不知,梅城桓為了她,又砸了多少金子去買下整修?
包可恨的是,不就是一個醫女嘛,那些官員貴族卻像得了失心瘋的搶著找她去治病,讓她的身分一下子變得矜貴,成了貴人圈中眾人追捧的對象,教她怎麼不火?!
「對!我就是朝她發火出氣,就是欺侮她,怎麼?難道我這正室連小妾的孩子都教訓不得?」她惡狠狠的看著傅雨柔。
傅雨柔平靜凝睇,「不是不行,但沒有理由的教訓,連欺侮都——」
她話未說完,鄭芷彤立刻上前,一揚手,「啪」地一聲,狠狠的摑了傅雨柔一巴掌。
傅雨柔的嘴角流出一抹鮮血,白裡透紅的臉頰更是浮現五指紅印,淳淳嚇得哭出來,卻還是不敢動,其他奴僕們心裡一驚,但不敢吭半聲,後宅從來都是夫人在管的。
傅雨柔卻只是定定的看著得意冷笑的鄭芷彤,在他人眼中,她的淡漠沉定更顯出鄭芷彤的跋扈。
「這是在干什麼?」
得到消息的梅城桓快步走來,一見到傅雨柔臉上的紅腫跟嘴角的血漬,他心痛不已,黑眸裡殺人的厲光射向鄭芷彤。
她面無血色,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
梅城桓咬咬牙,再看向淳淳,一張小臉蒼白,圓圓眼楮都是打轉的淚水,上身還有一片潑濕的茶漬,白胖小手緊緊的捏著她娘的手,看著自己,卻不敢喊人。
他逼自己先緩下怒火,抿緊薄唇的走到孩子面前,將跪著的她拉起身來,「沒事,爹在,來人,把小姐帶離這裡。」
但傅雨柔卻緊握淳淳的手,「我帶她離開。」
「你還不能走,但你也不會希望她看到接下來的事。」
他黑眸裡的殘酷是那麼清楚,但她仍勇敢的開口,「淳淳她嚇到了,身上衣裙又濕,我帶她下去梳洗。」
「不行。」他不再跟她爭執,立即喚來丫鬟,命她帶著淳淳到齊氏那裡梳先,老人家也可以安撫孩子。
梅城桓有多霸道,傅雨柔是清楚的,她深吸口氣,試著對淳淳擠出笑容,「那好,淳淳你先去找曾奶奶,換洗一下,娘待會兒就去找你。」
淳淳一點都不想離開娘,但她也知道娘喜歡聽話的孩子,她只能點點頭,乖乖的跟著那名丫鬟離開。
偌大的庭園裡寂靜無聲,偶而,只有風吹動葉片的沙沙聲。
梅城桓走到鄭芷彤面前,沉聲怒道︰「我從不打女人,但我一點也不介意用別人的手來打!」
「你敢!我找姑姑讓人剁了他的手!」她也知道他不會打女人的。
這等白痴般的挑釁,簡直是自掘墳墓。
梅城桓神情陰鷙,一個箭步上前,揚手就朝她掌摑下去,動作之快,讓鄭芷彤連閃躲都來不及,右臉頰已火辣辣的腫高了半邊。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腳陡地一軟,跌坐地上。
兩名丫鬟跟嬤嫂想上前扶起她,但一見相爺那張陰沉沉的俊顏,又止步不敢動。
他居高臨下,冷冰冰的看著鄭芷彤,「你去找你的姑姑,看她敢不敢剁了本爺的手?你更該慶幸,我已離開戰場五年,不然,我的手段絕不是一個巴掌而已。」
鄭芷彤氣得渾身發抖,眼眶泛淚,臉頰更是燒痛無比,她卻不敢再說什麼,他過去在戰場上的殺戮有多麼殘暴,多少入了她的耳。
「後宅的事,你要怎麼管隨你,但只要再敢動到雨柔跟淳淳一根汗毛,就別怪我送你一張休書!」他怒目以視。
鄭芷彤身子一震,雙手緊握,他的意思是說,傅麗柔母女才是他在乎的人,她要膽敢動她們,就要將她驅逐出相府?!
梅城桓懶得再理她,一手拉著傅雨柔的手就往外走,她本想拉掉他的手,但見他俊顏上緊繃的肅色,只好靜靜的跟著他離開,看著不忘喚了小廝去拿一瓶瓶消腫去瘀的傷藥,再端一盆溫水及布巾到銀松齋。
梅城桓帶著她回到銀松齋後,該名小廝也拿了藥膏及一盆放了布巾的濕水進房,將其放在桌上後,他就主動的退出房外。
梅城桓拉著傅雨柔在椅子坐下後,他先擰干布巾,然後就在她身旁落坐,一見她臉上的紅腫,他心中一抽,拿起布巾輕輕擦拭她的臉——
她連忙伸手想接過布巾,「我可以自己來的。」
但他搖頭,以不弄疼她的力道扣住她的下顎,讓她正視自己後,輕輕以巾子擦拭她的臉,再為她涂上冰鎮消腫的藥膏,他的動作能有多輕柔就有多輕柔,但與這動作相反的是——他怒目切齒的神情!
她怔怔的看著顯然在生氣的他,他怎麼能如此矛盾?!
涂完藥後,他將藥放到桌上,再看著她道︰「這事我沒護到你,是我的錯。」
他的自責全寫在臉上,他氣鄭芷彤,但他更氣自己。
他伸手輕輕的撫摸她的臉,動作神態盡是憐惜,她竟不舍的沒有拉掉他的手,兩人目光凝睇,在這一瞬間,她有些恍惚了,竟然有點想哭……
門外,敲門聲陡起,隨即傳來鄧風的聲音,「爺,皇上請爺進宮。」
梅城桓輕嘆一聲後,握住她的手,再溫柔的道︰「你好好休息。」
她只能點頭,看著他轉身步出屋外。
她深吸口氣,對他少見的溫柔情意實在無力招架,但她不能對他動心,她的生父妻妾不少,後宅的爭風吃醋,母親的心酸憂懼,她都看在眼裡,所以,她曾對自己起誓,她寧可終生不嫁,也不與他人共事一夫。
思緒至此,敲門聲陡起。
原來是齊氏帶著洗浴更衣好的淳淳來看她。
「娘,我沒有——我真沒有——」淳淳再也忍不住的撲到她懷裡,眼淚都迸出來了。
「沒事,娘知道你沒有對大娘不禮貌,別哭。」傅雨柔也心疼。
齊氏心疼的說了些話,再看看傅雨柔臉上的傷,念了鄭芷彤一些不是,傅雨柔卻總覺得齊氏看著她的目光除了關心之外,好像還有些說不出的困惑。
「祖母,怎麼了?您有什麼事想跟雨柔說嗎?」她問。
齊氏一楞,連忙搖頭,「沒什麼,這一折騰,你們也累了吧,母女倆都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傅雨柔沒有推辭,她的確累了,她更想好好抱抱淳淳。
齊氏在老嬤嬤陪侍下,回到自己的院落。
房裡的浴桶已經被搬走了,但在更早之前,當她親自為淚眼汪汪的淳淳洗澡時,小女娃後肩上的龍紋胎記讓她如雷擊身,差點驚叫出聲。
她深吸口氣,想了想,還是走到佛堂,看著供奉在上方那尊神情慈悲的觀音菩薩。
她雙手合十的合上眼眸,菩薩保佑,老太婆謝謝菩薩保佑啊。
五年多前,先皇纏臥病榻,日漸病重,朝廷風起雲涌,因形勢所逼,為安穩朝政,太子妃雖產下女嬰,但東宮一眾卻一致對外稱太子妃產下男娃,好藉此穩固太子的地位。
這事,她是參與其中的,只因,她的身分除了是梅家老太君外,她的母族與皇室也有關連,太子妃生產是大事,早在她陣痛時,她已進宮陪產,所以,女嬰身上似龍形的胎記,她也是親眼看到的,而這胎記,先帝有、太子身上也有,知情的皇族都尊稱此為龍紋,乃真命天子、天女才有。
想到這裡,齊氏睜開眼眸,眉頭一擰,傅雨柔是軍醫之女,淳淳卻是皇族,傅雨柔跟孫子之間,又是什麼關系?真是小妾而已?!
清晨時分,一輛輛馬車陸續在枝茂蓊郁的山林間奔馳,終於抵達一座被林木環繞的隱密園林宅第。
這裡是皇太后位於京城近郊的山上私宅,除了用來與單親王幽會外,這裡更是她收買人心、議事謀略的秘密議事處,四周戒備森嚴。
畢竟在宮中議事,商討如何解決保皇派的日漸坐大就怕隔牆有耳,只是,眼見朝中氣勢敵強我弱,她特意召了幾名老臣前來議事,這幾名老臣的方法了無新意,還是清君側!
單岳勛也是座上客,而且,已在這裡待了兩晚,他看著眾臣道︰「幾位大臣可以繼續不用腦袋,只是,不知是誰默許兒子在寧城剝削農民的大片土地?又是誰私下賣官,貪贓枉法——」他見眾人面色丕變,冷笑一聲,「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要日後讓太后賞金賜爵,還是窮困潦倒?相信各位都不是傻瓜。」
眾人互看一眼,尷尬的點頭,再努力的思索一些可行之計,但那些在宮闈權力斗爭中根本說不上是謀略與手段,這讓皇太后愈加堅信,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達成君臨天下的女皇夢。
揮手讓那群無用的老臣下山,她一手拉著單岳勛就往臥室的後方走,映入眼簾的就是迭石為岩的一大水池,白茫茫的,繚繞的氤氳煙氣,可以聞到淡淡的硫磺味,夏日山上微涼,這地熱溫泉溫度不致太高。
外衣太累贅,她風情萬種的脫掉後,著一身輕薄衫裙,步入溫水中,沾水的薄衫如第二層肌膚緊緊的粘貼身上,再加上濕漉漉的肚兜,別有一番誘人風情。
她拉下薄衫,再柔媚的解開細繩帶,凹凸有致的胴體一寸寸的暴露在單岳勛眼前,再上前勾住他的脖頸,送上自己的吻。
兩人在水中一番雲雨後,洗淨身子,回到房間,兩人依偎坐著。
「聽說,梅城桓的心肝兒相中了於家老宅開醫館。」皇太后喃喃說著。
多年相處下來,單岳勛明白她定有計劃,「太后想做什麼?」
「相爺如今春風得意,是國之棟梁,又是天子百姓所仰賴,還有紅粉知己,」說到這裡,她臉色一冷,「他的聲勢如日中天,如今,除了幾名與哀家關系較密切的朝臣外,其余都傾向保皇派。」
「這一點,本王的暗衛多數都出動了,一些老臣都有些見不得光的污穢事,再不久,他們便會轉向太后,太后不必憂心。」他說。
她突然又一笑,「很好,但讓梅城桓過得太好,哀家心裡就不舒坦,所以,」她定定的看著他,「等傅雨柔的醫館開張,哀家要你請她去替你的妻子看病。」
「宛宛?」
見他一臉不解,皇太后忍不住笑了,「是啊,她得了厭食癥,」她一手輕撫他俊秀的臉龐,「你對哀家的事真的很盡責啊,連自己妻子得了厭食癥都不知?太醫們都到王府去幾趟了。」
他不知道的事,太后卻掌握得如此清楚,看來,他不該將太多信任的人派去處理她的事,讓她有機會在自己身邊安排更多的耳目。
他面色難掩沉重,「傅雨柔的醫術不錯,但……太后並非是讓她去治好宛宛的病干?」
聞言,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傅雨柔只是軍醫之女,是相爺的第三個妾,可偏偏是相爺的心上人,哀家好久沒看好戲了,想看看,一個沒出身沒地位的小妾要是醫死了王妃,相爺要怎麼給親王,還有王妃的母族交代?」
他臉色悚地一變。
「反正你對柳宛宛始終不待見,她死了,親王便算解脫不是?只不過,」她笑咪咪的以指輕刮他俊秀的臉龐,「她暫時還不能死,你現在就回府安撫她,逼她吃點東西。」
為了未來到手的權勢,單岳勛沒有異議,他隨即乘坐馬車下山,回到王府後,他立即喚來管事,詢問柳宛宛的病情。
避事一楞,從來只將王妃當不存在的主子竟然會主動問起王妃的病情?
「楞著干啥?還不說!」
單岳勛喝斥一聲後,腳步未歇的邊走邊聽著府中管事向他說明,王妃一開始是沒有食欲,但還有餓的感覺,但這陣子下來,餓的感覺不僅沒了,看到食物還會作惡,廚房已經努力的想法子變花樣,但王妃吃不下,只一直干嘔,他們也請大夫或太醫來看過了,但一樣沒轍。
單岳勛沉吟的點點頭後,一腳走進充滿藥味且無聲的房間,看到穿著一身白絹衣的妻子背對著門口躺在貴妃椅上,張眼凝睇著雕紋花窗外的院中景致。
他朝她走近,「王妃怎麼不吃東西?」
他的聲音一起,柳宛宛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的轉過身來,再撐著身子坐起身來,但同樣令單岳勛難以相信的是她的削瘦與虛弱。
「終於有時間來看我?」她悲涼的說,面容不見喜悅,她的心早死了。
「王妃怎麼如此說?」他難掩心虛,曾經如花一般的樣貌此時不僅不見,一張臉蒼白如紙。
「你一直都很忙。」淚水再度跌落眼眶,口氣中無法平息的怨慰日夜糾纏,她吃不下也睡不著,尤其在那天花宴,看到皇太后雍容美麗的膾,那是偷走她丈夫的愛而容光煥發的臉龐,讓她更恨。
單岳勛抿抿唇,「我陪你吃一點吧。」他回頭看著桌上一看就不曾動過的早膳。
她孱弱的搖搖頭,「不吃了。」
他回頭吩咐丫鬟拿碗粥跟湯匙過來,他接過手,丫鬟也立即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在主子面前,得以親自喂她。
柳宛宛淚眼朦的看著他,心裡的怨慰更深了,「這算什麼?成親後,王爺不是不知道我常常黯然垂首,也看到我臉上的落寞愁苦,卻都無視,寧可陪太后——對,不管外界嘲笑,也不在乎身為你妻子的我心裡的痛,可現在怎麼了?太后不要你了嗎?」
他抿緊唇,直覺的想起身走人,但一想到太后的計劃,他勉強擠出笑容,「爺不過是太后的玩物,爺只是明白了這事兒,你吃吧。」
他溫柔的舀了點粥到她唇邊,她微微顫抖的張唇,吃了些,但不過幾口,她就難受的開始作嘔,胃部一陣陣痙攣,吃的幾口粥全吐到單岳勛身上。,
「該死的,你髒死了!」他丟掉手上的粥跟湯匙,甩著衣服,咒罵出聲。
見他一臉嫌惡,柳宛宛哭了,雙手抱著肚子又往前嘔了,然後,看著她的丈夫急急轉身令下人備水讓他梳洗,大步的離開她的房間。
「主子,你沒事吧,我去叫大夫……」丫鬟一邊哭一邊拿帕子擦拭她的嘴。
她怎麼可能沒事?她好怨、好氣'好恨,心口更是劇烈的疼痛收縮著,淚一串串、一串串的滾落眼眶……
梅城桓賞給鄭正彤的一巴掌,鄭芷彤火大了兩天仍怒氣難消,於是萬分委屈的一狀告到太后那裡去。
「相爺寵傅雨柔那女人已寵得無法無天,我不過甩了她一巴掌,他卻回了這巴掌——」她刻意抹了淡妝,讓右臉頰的紅腫清楚可見,再哭了出來。
皇太后臉色陰沉,她不是不知道梅城桓怎麼對鄭芷彤的,但她對鄭芷彤也是失望,食色性也,尤其男人更好色,她卻無法勾引梅城桓,將他收服。
「姑姑,你一定要替我出氣啊,傅雨柔現在完全沒將我放在眼裡,還讓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也刻意忽視我,宴會名單上只有她,她還行醫,女子行醫是不入流的,不就是個醫女,但那些人卻個個將她當成寶……」
鄭芷彤淚如雨下的發泄一肚子怨氣,卻愈說愈多,欲罷不能。
「好了,哀家都知道了。」皇太后聽到耳朵都要疼了,手一揮,「來人,擺駕,哀家要走一趟相爺府。」
鄭芷彤一臉大喜,急急拭淚。
只是,當她跟太后同乘轎子,在太監、宮女的隨侍下,浩浩蕩蕩的抵達相府大門,還趾高氣揚的刻意讓管事去通報太后駕到時,在看到來到門前迎接的四人,她也不禁愣住了。
除了傅雨柔母女外,近半個月來,根本見不到人的梅城桓也在,他身邊還站著她最討厭的羅靖磊。
皇太后也沒料到忙得不可開交的梅城桓也在,臉色略僵,但一行人請安行禮後,她也不得不挽著鄭芷彤一起走進相府,而她身後隨侍的嬤嬤、宮女、太監則忙著向相爺等人哈腰行禮。
一行人隨即進入廳堂,皇太后坐下後,就有小廝送上冷熱適中的好茶,不過,她的目光落到鄭芷彤身上,而鄭芷彤也無言。
看來,梅城桓等四人並不是因為太后的到來,才一起到大門迎接,他們早聚一會兒了,這鋪著絲絨墊布的圓桌上,擺放著各式精致小巧茶點、茶香裊裊,個人茶盤上有幾塊吃了幾口的糕點——
皇太后的目光落在梅城桓身上,容貌俊美的他一襲雲鳳赤羅盤領窄袖袍服,傅雨柔在他身邊靜靜站立,一身淡紫輕絲裙服,裙邊繡上含苞木蓮,再加上一張俏臉兒出塵脫俗,臉頰早不見巴掌印,粉粉嫩嫩的,相當誘人,就連她牽著手的淳淳也是美得像個小仙女。
她的目光再回到站在自己身邊的鄭芷彤,一雙美目又妒又火的,再加上臉上的瘀青紅腫,還穿一身大紅銷金牡丹綢緞,怎麼跟清麗不俗的傅雨柔比?
她在心裡輕嘆一聲,看向梅城桓,「沒想到相爺跟靖遠侯這麼閑,不必輔佐幼帝國事?」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嘲諷。
「臣只是喘口氣,不過,太后突然光臨寒舍,令臣這兒蓬蓽生輝,不知太后所為何來?」梅城桓站在一旁,態度不卑不亢。
「這不清楚嗎?夫人半張臉又紅又腫,還緊挨著太后,嘖嘖,相爺,你麻煩大了。」羅靖磊也是朝中不怕妖後的唯二,他的父親是先帝的義兄,與先帝曾在戰場上患難與共,後來羅靖磊的父親舍命救了先帝,除了換來羅家後代子孫的榮華,還有一塊亮晶晶的御賜免死金牌呢。
皇太后臉色一繃,正要開口說話——
「不知太后前來,老太婆有失遠迎,失禮了。」
一個低啞的嗓音突然響起。
梅城桓跟羅靖磊立即看向聲音來處,驚訝的看著齊氏在何嬤嬤的隨侍下,走進廳堂,依禮向皇太后福身。
傅雨柔也不由得一楞,就她住進相府至今,齊氏不曾離開所居的院落,僅有上回帶淳淳到銀松齋那次,而且,剛剛管家來報太后到訪時,梅城桓也沒讓人去通知齊氏,那——齊氏是刻意出來見太后的?
皇太后一見滿頭霜發但仍見雍容的老夫人,連忙起身,「太夫人言重,就哀家所知,太夫人常年茹素拜佛,不見來客多年,怎麼哀家只是來走走,卻驚動到太夫人了。」
皇太后客氣的讓齊氏與自己同坐,一張臉笑得好不尷尬,要知道她雖貴為太后,但以齊氏母族與皇室的關系,她還得尊敬齊氏多一些。
原本走這一趟,一來是為了護短,替鄭芷彤出一口氣外,也想讓近日鋒頭太健的傅雨柔吃點苦頭,殺殺她的氣焰,但如今——梅城桓在、羅靖磊在,現在連齊氏也現身,她還能做什麼?
鄭芷彤也生氣了,她不懂,怎麼連總是待在自己宅院的齊氏也到廳堂來了?難道是要護著傅雨柔她們?
齊氏一聽到太后跟著鄭芷彤過來,馬上就意識到是為了孫子甩了孫媳婦的那一巴掌,她擔心太后不敢拿孫子開刀,藉什麼名義讓傅雨柔母女進宮算帳,這一心急,沒多想,就趕來廳堂了。
淳淳的身分,她雖然還無法確定是太子遺孤,但她身上有龍紋胎記是真,她一定要護住她,絕不能讓她出事。
這一時之間,廳堂內的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四周變得靜悄悄。
羅靖磊挑起濃眉,好笑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旁人不知,他可知道好友對傅雨柔被掌摑一事有多麼冒火兒,那些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鬟、暗衛全被他狠狠的怒罵一頓。
因此好友打算親自來保護自己的女人,派了暗衛日夜盯緊鄭芷彤,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聯系上他,他會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傅雨柔身邊。
所以,當太后要太監備轎到相府時,同在宮中的他們同時得到了,梅城桓二話不說策馬回府,那十萬火急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也跟著策馬追上——看戲。
那時淳淳母女正從外頭買了茶點要去找齊氏,好友立即攔阻,就在廳堂吃茶聊天,等著太后的到來。
梅城桓的脾氣一直很暴躁,但在認識傅雨柔後,不得不變得好脾氣一些,但那並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其他人在他眼前沉思不語。
「太后累了,就回宮睡,臣等一群人等著太后說話,也等到困了。」他沒好氣的丟出話來。
羅靖磊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
太后臉色丕變,齊氏連忙看了孫子一眼,雖然她對皇太后失婦道,yin亂宮闈一事也無法苟同,但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相爺不得無禮。」
齊氏看來溫和,但不失威嚴,她開口與太后寒暄一番,但聊沒幾句,也無話可聊,皇太后的目光就落在粉雕玉琢的淳淳身上,「這是太夫人的曾孫女,叫淳淳是吧?」
齊氏笑笑點頭,示意淳淳走到她身邊。
淳淳走過來,大方的向兩位長輩行禮。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行禮如儀,不比世族閨女遜色,」皇太后笑咪咪的看向鄭芷彤,「你把這孩子教得真好。」
鄭芷彤臉色漲紅,咬牙道︰「姑姑,淳淳並未養在我身邊,她一直都是跟著柔妹妹的。」
「是嗎?」她隨即看向傅雨柔。
傅雨柔連忙上前行禮,「稟太后娘娘,雨柔生淳淳時,相爺已是個大將軍,雖然我與淳淳留在邊城,但是,雨柔深知淳淳的身分比雨柔要嬌貴,在教養上,不敢輕慢。」
皇太后略微沉吟一會兒後,突然看了一旁的淳淳笑道︰「小丫頭真乖巧,邊城那裡生活很辛苦吧?你在邊城見到自己的爹,是不是開心極了?」
在場幾人臉色微變,正想制止淳淳回答時,就見她嬌憨開口,「是啊,邊城沒京城熱鬧,那裡有好多士兵呢,我跟娘在那裡住很久,只是,我出生後一直沒見過爹,是娘帶我進京後,才第一次見到爹,不曾在邊城見過呢。」
不少人暗暗吁了口氣,傅雨柔更是微笑的看著她,太后想從孩子口中套話,找破綻,看來得失望了。
皇太后的確失望,她總覺得傅雨柔母女出現的時間點有問題,但眼下,她還想做另一件事,「這孩子看來聰明伶俐,芷掛怎麼說都是相爺的正室,也清楚世家規矩,讓她帶淳淳,對孩子日後結交貴女也比較好,太夫人,你說是不是?」
傅雨柔心頭一震,擔心的看向齊氏,她的手立即被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直覺的低頭看著交握的手,再抬頭看向梅城桓,他深邃黑眸無言的傳遞要她不必擔心的訊息。
是啊,他肯定不會答應的,她心一定,頓時放心許多,只是——交握的手,她自然也不能甩開,現下有多少雙眼楮看著他們……但,她誠實點說,她並不討厭他牽她的手,即使這樣的感覺是不對的!
「太后說得有理,只是,剛剛太后也說了,這孩子行禮如儀,不比世族閨女遜色,還贊雨柔把這孩子教得真好,」齊氏仍是溫和有禮的模樣,「既然太后都贊嘆不已,老太婆怎麼舍得換人來教淳淳呢?」
「你——」皇太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偏偏又是被自己的話堵住嘴巴,再加上說話的又是輩分尊貴的齊氏,她什麼都無法再說,只能繃著一張臉,將右手上貴重的一只手鐲送給小娃兒當見面禮後,就離開了。
靠山一走,鄭芷彤哪還有戲可唱?尤其在場除了淳淳之外,每雙眼楮都在嘲笑她,她只能又悶又氣的回自己的院子。
討厭的女人一走,梅城桓也放開傅雨柔的手,再看著祖母,拱手行禮贊嘆,「沒想到祖母說話如此犀利。」
齊氏忍不住笑了出來,「行了,祖母沒說,你也不會答應的,但太后對我仍得敬上三分,不好爭辯。」
「謝謝祖母。」傅雨柔是真心感謝,要是祖母應了太后,她真不知該怎麼辦?
「我有些累了,淳淳陪曾奶奶回屋子去。」
齊氏笑笑的牽著淳淳回院子了。
羅靖磊走到傅雨柔面前,嘴角噙著笑意,「傅雨柔,做人要公平,你也該謝謝相爺,我當他的朋友那麼久,可沒見過他火燒屁股似的策馬狂奔——」
「別說了!我宮中還有事,先走了。」他轉身大步就出去。
大相爺的臉皮愈來愈薄!羅靖磊嘴角更彎了,「是啊,皇上一定被我跟相爺這急匆匆離宮之舉給弄迷糊了,現在得趕回宮中繼續議國事,唉,誰言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傅雨柔,你真強。」他笑咪咪的說了這句話,也隨即離開。
傅雨柔回到銀松齋,坐在窗前,看著園裡的百花,仔細想著羅靖磊的話,大概猜到梅城桓是知道太后要來相府,才急急返回,自然是為了保護她。
這份心意,她絕對是感動的,但她不能接受這份感情啊,即使她也在淪陷中,只是她仍是理性的,她若是沒有機會恢復身分,依地位與出身,她永遠也只能當一名妾,可她不願意,不願屈就,不願與他人分享一個丈夫。
既然這份感情注定沒有結果,她只能努力壓抑再壓抑,努力切割從情非得已到情不自禁的種種悸動。
另一邊,皇太后雖是憋著一肚子怒火回到皇宮,但一路上,她也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所以途中就派人去請單親王入宮。
在她回到寢宮不久,單岳勛也隨即到達,她讓奴僕全退出寢宮後,先問了柳宛宛可有進食?
「這兩天勉強吃了一點。」他沒好氣的回答,柳宛宛第一天吐了他一身,這一連兩天,他耐著性子又喂她,她卻神情戒備,也許以為他是想毒殺她呢。
皇太后點點頭,再說出心裡的懷疑,「梅城桓也許真的中了狼蛛毒。」
見他蹙眉,她繼而道出,梅城桓縱橫沙場多年,不曾聽過他貪好女色,就這麼巧,突然冒出個疼寵的妾,還有了孩子,而這個妾,還剛好是個軍醫之女?若說是個蒙古大夫也就罷了,但近月來,貴族圈裡對她的醫術是贊譽有加。
「有什麼身分比把一個醫女偽裝成自己的妾,天天替自己治毒又能不被外界懷疑更適合?」她問。
「梅城桓有沒有中毒,找潘伯彥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我們都知道他是他南下隨行的大夫。」單岳勛說得直接。
她臉色一變,冷聲道︰「單親王,哀家第一次覺得你不是聰明人,梅城桓裝病離京查案子,知情者有幾人?能知他有沒有中毒的又有幾人?你找潘伯彥來問,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面對皇太后冷峻的神情,單岳動的臉色也難看。
她的口氣益發嚴厲,「你用用腦子,你的人說他在南城中毒,以狼蛛毒來說,沒有及時處理,不可能活著。」
「我知道了,我會派人至南城及附近城鎮都查查。」他悶悶的說。
她點點頭,揮揮手,「就這樣吧。」她背對著他,往床榻走去。
單岳勛心情也不好,如今保皇派抬頭,太后黨不少朝臣已向他施壓,長此下去,他們可能得換邊站,畢竟太后會老,幼帝會長大。
但他的祖字輩也是開國元老,他也想嘗嘗號令天下的滋味,而他的機會只能靠太后……
思緒至此,他虛偽一笑,走到皇太后身後,「兩天沒嘗到你的滋味——」他炙熱的氣息吐在她敏感的耳後,沒想到,她竟上前一步,再轉回頭看他。
「哀家沒心情,你回去吧。」
這該死的妖婦,要他呼之則來,揮之則走,他氣呼呼的甩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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