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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王爺來侍寢(請君入被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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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2: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風光 - 王爺來侍寢【請君入被窩之二】

自從皇上將身為影衛的她借調給他這個王爺協助查案,
她的認知和能力就不斷遭受極大的衝擊和打擊——
明明查案求的就是快狠準,怎料他一路吃喝玩樂,好似完全不著急;
他又與她打賭三次認出她的易容,往後獨處時她必須以真面目示他,
他難道不知喬裝易容可是她的專長,怎麼可能……偏偏她就是輸了;
且他更誇口要得到她的人和心,笑話,
只要有腦子的都不可能把自己交給像他這種浪蕩的傢伙!
可相處日久,她卻發現在他閒散的行止之下其實有著縝密的心思,
深沉的心計也非旁人所能及,雖然他總沒個正經老是出言調戲,
卻從未對她毛手毛腳,唯一一次「動手」,只希望她能陪在身邊,
讓他可以好好睡一覺,在那當下,她在他眼中不見一絲乖張邪氣,
只有濃濃的落寞和孤寂,讓她不由得感到不捨及心軟,
她是個孤兒又從小接受訓練,對於感情的理解貧瘠到不行,
但她也知道對一個男人產生這樣的異常心思確實不對勁,
糟了,該不會她當初那沒腦子的話其實正是在罵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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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3:1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雲王朝一百五十三年,皇城裡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皇帝時遠揚有十數名皇子,大皇子時謙與小皇子時觀差了二十歲,這一年,皇帝考慮立時謙為太子,也徵詢了百官的意見。

  由大皇子繼任皇位本是天經地義,而冊立太子一事與當時年僅五歲、說話還奶聲奶氣的時觀也沒有什麼關係,但因為太子時謙並非皇后所出,乃是四大貴妃中的淑妃之子,因此皇后一系的人馬大力反對,而一樁針對大皇子的陰謀,也讓兩個原本毫無感情的皇子,在未來緊緊的聯繫起來。

  那一年,皇后策劃要謀害大皇子及其母妃,正當她布局之時,不巧讓德妃聽到了。德妃是時觀的生母,平時與淑妃交好,自然不忍好友及大皇子遭受皇后毒手,悄悄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淑妃。

  淑妃自然是勃然大怒,當下便拉著德妃前往御書房告御狀,可是當時皇后尚未動手,皇帝即使對皇后有諸多懷疑,卻也無法對她如何,只能派宮裡最可靠的影衛緊盯著皇后的一舉一動,免得她鑄下大錯,或是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憾事。

  設立影衛是東雲歷朝的傳統,每一任皇帝都擁有數名影衛,負責所有見不得光的神秘任務,可說是皇帝專屬的密探。影衛都是自小訓練,各有不同的專長,至學藝大成,上任影衛便須退位,由新任影衛繼承,以維持影衛的神秘及獨立。

  然而這一批影衛卻意外被皇后買通了一個,也因為如此,皇后知道了德妃向淑妃及皇帝告狀之事。偏激又殘忍的皇后大怒,只不過她心機深沉,按住不發,直到皇上祭天那日。

  祭天前三日,皇上便入住齋宮開始齋戒,當日一早齋宮鐘鼓齊鳴,皇帝身著祭祀服飾步行至天壇,先向天上神明行了大禮,之後祭拜皇室列祖列宗,再來便是祭天的歌舞、禱文、獻爵等等儀式,要花一整天的時間。

  所有皇族宗室、大臣、嬪妃宮人等等,幾乎都要在天壇下觀禮聽禱,跟著皇帝焚香祈福,然而這一大群人之中,卻完全沒有人發現少了一個人。

  缺席之人正是德妃,如果以三日前皇帝便沒有再踏入後宮來看,德妃無人聞問已經整整四日了。

  當然,後宮自有宮女太監服侍,德妃就這麼默默消失是不可能的,然而事情就是這麼離奇,等皇帝忙完祭天事宜回到宮中,才乍然想起久未見德妃一面,可是當他開口詢問,卻無人能答得出德妃在哪裡。皇帝急急忙忙趕到後宮找人,只見德妃的寢宮空無一人,連婢女、太監都消失無蹤。

  這已經不是下人失職,而是整個皇宮都失能了,皇帝震怒,由於皇帝有心磨練時謙,便將此案交由時謙負責調查。

  此事涉及皇宮隱私,似乎又與皇后脫不了關係,時謙便向父皇借用了幾名影衛,分析情況後讓他們分別查探,終於在三日後得到了消息——德妃竟被帶出了皇宮,最後被人發現的地方,是隱在花街柳巷的一處私密民宅。

  時謙連忙稟報父皇,為免皇后發現,父子倆微服帶著眾影衛低調離宮,當他們趕到那處民宅時,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民宅內昏暗一片,德妃趴在地上,背上還插著一把刀,不知死去了多久,屍體發出惡臭,時觀就守在母妃的屍體旁邊,他身上血跡斑斑,瘦得雙頰都凹陷了,渾身髒污,雙眼紅腫、表情呆滯,連皇帝帶著幾人突然進來,他也毫無反應,依舊呆坐在地上。

  皇帝心頭一慟,連忙上前抱住小皇子,表情哀痛地說道︰「朕的愛妃、朕的皇兒啊……究竟是誰這麼殘忍,做出這樣的事……」

  時謙不忍看向神情痴呆的小皇弟,便先叫影衛們協助處理德妃的遺體,至於造成這樁慘劇的凶手是誰,他心裡有數,不由得嘆息道︰「皇弟沒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請父皇節哀。」

  終於,皇帝發洩夠了,恢復了身為君王該有的冷靜,他凝重地望向大皇子。「謙兒,觀兒如今呆滯不語,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他能幸存,或許是德妃以自己的生命護住了他,無論如何,這件事的凶手……你要好好查清楚,給德妃及她的家人一個交代。」

  時謙沉重地答道︰「是,父皇。」

  「幕後主使之人也是你未來成為太子所要掃除的最大障礙,如果這事你能辦得漂亮,你未來繼任皇帝便不再有任何問題。」皇帝似乎也猜想得到凶手究竟是何人,心寒地說道。

  「是。」時謙自然也知道接下來要打的這一仗不容易,慎重地應承下來之後,不免又有些遲疑地道︰「父皇,那名盯著皇后的影衛……」

  「自然是不可信了。」皇帝看了眼其他的影衛。「只怕接下來受訓中的幾任影衛,都要重新接受背景及忠誠的調查及測試,會有一陣子青黃不接了,以後你的責任就更重了。」

  說到這裡,父子兩人不由得沉浸在凝重及哀傷之中。

  此時,縮在父皇懷中的時觀突然狠狠抖了一下,呆滯的眼神恢復了點神采,還沒來得及察覺四周多了許多人,卻是本能的先抱住了自己的頭,把臉埋在雙膝之間,十分壓抑的哭了起來。

  「不要抓我……不要殺我……不要把我關起來……我好怕……娘親,你怎麼不理我了?這裡好黑,我不要自己在這裡,我不要……嗚嗚……」

  「乖,觀兒,父皇來了,別怕……」皇帝摟了摟最疼愛的小皇子,此時的他不再有睥睨天下的威儀,只是一個心疼孩子的父親。

  時觀慢慢停止哭泣、抬起頭,這一次他的眼神終於能夠對焦了,他看到了父皇、大皇兄,還有一堆像是護衛的人,他怔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他們是真實的,才又忍不住放聲號啕大哭。「哇……父皇……大皇兄……這裡好可怕……有人要殺娘親……」

  皇帝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一邊輕撫著小皇子的背,一邊對大皇子耳提面命,「謙兒,以後你當上皇帝,對於觀兒務必多加照顧,畢竟德妃今日會死於非命,應該是……是為了幫你母妃的忙,德妃若不死,只怕死的就是淑妃和你了。」

  時謙慎重地點點頭。「那是自然,而且那幕後凶手只怕回頭會再加害於母妃,兒臣絕對不會讓對方有這樣的機會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大皇子一眼,當初他會選擇讓大皇子做為太子,正是看中大皇子的權謀,不過大皇子的私心還是重了一些,由他的回答特別提到他母妃就能窺知一二,所以皇帝又再提醒道︰「希望你說到做到。」只希望大皇子不會忘了自己今日的承諾。

  東雲王朝一百五十五年,皇后劉氏被查出謀害嬪妃多人、買通影衛、勾結太子的隨身太監施毒,證據確鑿,被廢去后位並賜死,其家族連坐。

  東雲王朝一百七十年,皇帝時遠揚駕崩,太子時謙接任皇位。

  東雲王朝一百七十一年,新帝依先皇遺願,封小皇弟時觀為風城王,封地為皇城西南風陵七州貧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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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皇弟,你在領地夜夜笙歌,生活靡爛浮華,連百姓都戲稱‘風城歌舞幾時休’,有不少言官因此參了你好幾本,尤其禮部尚書龔寬批判你的力道之強,朕都快抵擋不住了,你這陣子能不能消停些?」時謙望著比他年輕了許多的弟弟,他幾乎是看著弟弟長大的,卻也不明白小時候還算乖巧的弟弟,怎麼一封王到了外地,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行為如此失序。

  先不說風城王府內那從未拆過的戲台子,連戲班子都養了好幾團,王府裡最多的就是各種吃喝玩樂的東西,風城七州裡的紈褲子弟及大膽些的名門閨女,成天在府裡與艷名遠播的花娘或戲子廝混在一起,用酒池肉林來形容都不為過。

  也因此那些教子女無方的大臣們,無不上奏到皇上面前說風城王帶頭敗壞風氣,影響自家兒女,但因為風城王並無任何脅迫強逼之事,這些人多是鎩羽而歸,更不用說皇上一向疼愛這個最小的弟弟,來自最上位者的包庇,也讓許多對風城王有意見的人只能默默閉上嘴巴。

  當然,皇上包庇風城王不是沒有原因的,風城王確有真才實學。他接管風陵七州時,那七個州根本就是窮山惡水、鳥不生蛋之地,可他在領地內發現了許多銅礦及鐵礦,進行大規模開采,再因勢利導開拓了許多商道。

  且風城王也知道礦產總有耗盡的一天,於是他引進番邦的耐旱作物,居然讓他在風陵七州種成了許多番桃、番梨等水果,如今也成了當地特產,而且還是別人學不來的那種,一到產季千金難求。所以風陵七州這幾年來人民富庶,上繳的稅佔了東雲王朝歲收的三分之一。

  這樣風光的成績,主事者卻有著乖張靡爛的習氣,如何不教京裡那些大官們又妒又恨?

  至於那位成為眾矢之的的時觀,眼下則是一臉無所謂的站在御書房裡,右手食指及拇指打開,習慣性地撫了撫下巴,模樣瀟灑不羈,即使眼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見有多少恭敬之意。

  「龔寬又參我了?唉,皇兄,那家伙囉唆是出了名的,待在禮部迂腐到都快生蟲了,光是皇兄你王冠上一顆珠子掉了,他都能念你三天三夜,我建議皇兄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聽聽就算了,否則煩也煩死你。」

  時謙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好,你在封地離譜的行止暫且不論,但這一份,就是切切實實的詰難了,你態度可要擺正,慎重以對。」說完,他向身旁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忙將一份密報遞上前給風城王。

  時觀懶洋洋的拎起密報瞥了兩眼,表情終於有些認真起來,沉吟道︰「我轄下風陵七州發生多起人口失蹤的案子,是最近報官的人多了才爆發開來,不過這消息這麼快就傳到皇兄這兒,可見皇兄真的很關心我啊。」他一臉興味地盯著皇上。「不過我很好奇,是哪一個影衛管到我風陵七州來了?」

  他敢這麼肯定這份密報是從影衛而來,是因為他極力想控制整個風陵七州,但先不說風陵七州之遼闊,他更隱隱覺得有人在阻礙他的行動,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真憑實據。

  在他如此嚴密的監控下,還能在他的勢力範圍裡不知不覺地查探,除了皇宮的影衛,沒有其他人有這樣的能耐。

  時謙相當信任弟弟,他拍了拍手,一名滿身橫肉的大鬍子侍衛便恭敬地走了進來,行禮之後垂手立於一旁。

  時謙淡淡地道︰「把你查到的說出來。」

  大鬍子侍衛領命回道︰「三年內,風陵七州報官待查的失蹤人口有七百五十二名,這些人出身七州各地,且大多是青壯年,據查幾乎都是經人介紹要到外地幹活,因此離鄉背井,但事隔數年卻都沒有回來,家屬才紛紛報官。屬下猜測,這應該是有計劃的拐騙人口,但主謀是誰、目的為何,尚未可知,屬下仍需繼續調查。」

  「皇弟,你怎麼說?」時謙望向弟弟。

  時觀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倒興致盎然地直盯著大鬍子侍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鬍子侍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皇上,見皇上輕點了點頭,才坦然道︰「屬下解煙。」

  照理說影衛應該要隱瞞自己的名字,但是這名大鬍子影衛最大的能耐便是偽裝成各種形象,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他都有把握喬裝得維妙維肖,所以一個名字實在不代表什麼,反正下次風城王看到他時,他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然而時觀卻像看穿了他一般,直問道︰「解煙,你這模樣是易容的吧?你本身是男是女?潛進我風陵七州時用了多少身分?」

  解煙還來不及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做出反應,倒是時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苦笑道︰「皇弟,影衛執行任務時必須保持機密,你的問題他不能回答。」

  讓弟弟直接面對影衛,已是他最大的包容,當然,這也是他對影衛有絕對的信心,不怕弟弟看穿什麼。

  想不到時觀對影衛十足的有興趣,踫了個釘子也不介意,反而是別有心思地一直盯著他,自顧自地說道︰「在本王的領地查探出失蹤人口的數字,你必是混進了官府,但在官府又能不被我知道,你扮成了捕快衙差,對吧?你目前尚未查到幕後主使者的身分及目的,代表你的進度和本王一樣,那本王就不明白皇兄特地要你這個影衛出馬做什麼?」

  這番話等於是在質疑解煙的能力,但見解煙臉色微變,目含冷光瞪向風城王,只是勉強尊重他王爺的身分,沒有當著皇上的面發作。

  時觀就等他這個反應,「哈」的一聲雙手一拍,指著他道︰「要是本王沒料錯,你一定是最近才訓練出來的影衛,易容偽裝的能力不在話下,到本王的領地查案,只是對你的考驗,而且就本王看來,你肯定是個女的!本王說的對不對?」

  解煙這次當真震驚了,他的推測幾乎毫無差錯,她的的確確是個女子,而且是去年才成為正式影衛,不過即使她對於他是如何看出來的感到滿心疑惑,也不能直接問出口。

  時謙一聽也感到好奇了,問道︰「皇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也沒什麼,我方才故意用話激她,她就有了情緒反應,如果是老練的影衛,必然會深沉到讓人瞧不出心思,再加上皇兄最後一個影衛缺員已久,所以我猜她便是新晉的那一人。」時觀聳了聳肩。「至於她是個女人,卻是被我詐出來的,反正一半的機會,猜錯又不會砍頭。」

  解煙心一沉,風城王說的沒錯,她的心思還不夠縝密,這也是影衛的首領燕峰大哥一再告誡她的,想不到她百般注意,仍是在這種地方露了餡,至於自己是男是女就更別說了,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跟她自己告訴風城王的沒兩樣。

  時謙聽得驚嘆不已,搖了搖頭嘆氣道︰「皇弟,你的確是有大才能的人,比朕那大皇子好了不知多少,朕可是把你當成接班人看待——」

  「可別來這套,皇兄應該知道我對當皇帝不感興趣。」時觀無賴地搶了他的話頭,不再讓他說下去,又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解煙身上。「那個……解煙啊,既然你在調查本王轄下人口失蹤的事,不如彼此親近親近,等會兒聊聊天如何?」

  但見她那臉假鬍子都要抽搐了,時謙啼笑皆非地道︰「這可是朕的影衛,就算被你詐出了是女兒身,連面貌幾何都不知道,你也有興趣?」

  「皇兄,我這是為了公事,公事!不就是這樣我才從風陵七州被你叫回皇城的嗎?」時觀說得理所當然。

  解煙平時最欣賞的就是美男子,風城王雖然和皇上一樣有著俊美無儔的容貌,但風城王散發出來的痞氣實在讓她忍不住想發怒,為了不讓成為影衛所培養出的冷靜毀於一旦,她冷冷的道︰「皇上,解煙告退。」朝皇上行了個禮後,她幾乎是飛也似地離開御書房,隨即不見人影。

  時觀見狀,連忙追了出去,一邊急急忙忙的對著御書房內喊道︰「皇兄,龔寬那老家伙就交給你了,我辦公事去了!」

  時謙看著弟弟追著影衛而去,哭笑不得之餘也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弟弟追著解煙的目的是什麼,當真只是對影衛好奇,還是有其他原因?

  「皇弟啊皇弟,你可是朕的布局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千萬別真是見色起意,那可就要讓朕失望了。」

  影衛也算是皇帝的隨扈,所以他們在宮中也有棲身之處,但是他們不能現身在明面,只能化名喬裝成宮女、太監、禁軍侍衛,甚至是大臣或嬪妃。

  對解煙來說,她扮成大鬍子侍衛完成這一次的任務後,便要藏身到他人找尋不著之處等待下一次任務,可是她卻發現她居然連身為影衛最基本的事——把自己藏起來,都做不到了。

  因為不論她走哪裡,那個長相俊美無儔、個性流裡流氣的風城王就跟到哪裡,讓她連換裝甩開他的機會都沒有,著實令她暗惱在心卻又莫可奈何。

  「王爺,屬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請王爺不要再跟著屬下了?」解煙努力忍住怒氣,試圖好言好語的說道。

  「沒關係,你有事就去忙,本王只是在旁邊,不會打擾你的。」時觀笑咪咪地回道。

  他跟了這麼久,自然不會三言兩語就被她打發,對於她默默潛入風陵七州一事,他已放在了心上,對於這種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他必須扼殺在萌芽之時,不管風陵七州發生了什麼事,就算要查,也要由他自己出馬。

  「王爺沒有自己的事要忙嗎?」她沒好氣地問。

  時觀垂下肩頭,哀嘆口氣道︰「你不知道,你調查本王轄下人口失蹤一事,惹得皇上質問,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估計彈劾本王的奏折將會排山倒海而來……」裝完可憐,他突然又正色道︰「既然你是調查這件事的正主兒,不如我們交換一下意見,一方面協助你查案,且這樣本王在早朝時才有辦法應付那些囉哩叭唆的大臣。」

  解煙差點沒吐血,這麼無恥的話,也只有他說得出來。明明是他治理無方,講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她不免投給他一記鄙夷的眼神,但他畢竟是個王爺,身分尊貴,她只能按下心頭的不滿,維持表面上的禮數。「影衛行事獨立,恕屬下無法從命。」

  「咱們東雲王朝的律法,有哪一條哪一項規定影衛不能和其他人合作的?」這簡直是廢話,影衛根本不在東雲護衛編制之中,自然也不會有規範影衛的法規,有關於影衛的規定都是祖訓。「來來來,咱們好好聊聊,本王可是一見你就投緣。」

  時觀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樣子,抬手就想搭她的肩,她反應極快,身子輕移閃過,不過他也無所謂,仍是用那副賊兮兮的表情盯著她,繼續大放厥詞。

  就這樣,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居然從日落黃昏自言自語說到了月上樹梢,即使影衛必須時刻維持冷靜以確保執行任務時的精準與迅捷,解煙也被他搞得快要崩潰,突地她靈光一閃,一腳踏入了宮女們的寢房區域。

  「王爺請止步,這裡都是宮女,男性官員是禁入的。」解煙面無表情地道,事實上她心裡大大鬆了口氣,決定等會兒變個裝,從另一頭走人,以後遇到風城王有多遠閃多遠。

  「你現在不也是個大男人嗎?」時觀好整以暇地道。

  「屬下自有辦法。」這就關係到影衛的機密了,她自然說得隱晦。

  可是解煙沒想到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死皮賴臉,居然笑著同她擺擺手,好像她在乎的只是小事一樁。

  「沒關係,我可以在外頭等你,我們這麼好的交情,不多聊一會兒怎麼成?」

  她臉色微變,不願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便進入宮女們的寢房。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一個大鬍子大漢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到個都是女人的地方,居然沒有引起一點騷動,彷彿一顆石頭投進大海。

  時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臉上那抹痞樣慢慢斂起,取而代之的是莫測高深的笑容。「想躲開本王哪有那麼容易。」說完,他一個閃身,繞到另一個出口。

  他自小生活在皇宮,自然對這裡的環境相當熟悉,解煙若是想脫身,只能從東南西北四個出口選一個,南邊是她進入之處,她認為他在等,估計不會再從南邊出來;北邊通往後宮,禁衛森嚴,她應該不會自找麻煩從那兒出去;至於東、西兩邊,他早就觀察到她是個左撇子,因此毫不猶豫選了西邊的出口。

  在他快來到西邊出口時,一名手提燈籠的中年宮女拿著個衣籃慢悠悠地踱了出來,似乎沒有看到他,繼續往外走去。

  宮女在這個時候把髒衣物拿到浣衣局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不過時觀卻是眼睛一眯,把人給攔住了。

  中年宮女的神情顯得有些慌亂,連忙行禮道︰「奴婢參見王爺。」

  到這裡都很正常,偏偏時觀就是鎖定了她,嘿嘿地笑了起來。「抓到了!解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換了一套裝束?」

  中年宮女急急搖頭,不解地道︰「奴婢不懂王爺的意思。」

  「不要緊,你是影衛嘛,職責所在,不承認本王也不會怪你的。」他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臉古怪的挑了挑眉,語帶輕佻地道︰「不過你還真厲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胸脯變得這麼大,該不會你把剛才那把大鬍子都塞到肚兜裡了吧?」

  中年宮女終於受不了了,低喊一聲,「下流!」這一開口,無疑證實了她就是解煙,不過她已經不想知道他為什麼看出來了。

  「本王這不是下流,是觀察入微。在風陵七州,本王的名聲可還算是清高的呢!」即使被罵了也不以為意,時觀甚至自得地道。

  「有你這夜夜笙歌的王爺帶領,你們風陵七州的士子都下流!」解煙沉著臉道。

  「你對我們風陵七州的士子似乎很了解?」他撫著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如果你認識的都是下流士子,那麼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怎麼上流,所以……」他定定地望著她,幾乎是肯定地道︰「上個月琴藝大家柳姿容到我風陵七州獻藝,風靡了無數士子,想必也是你易容的吧。」

  要不是易了容,她毫不懷疑他一定能看出她此刻臉色發白,背上還滲出冷汗,她不僅訝異,簡直到了震驚的地步,因為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居然能從她的隻字片語推斷出這麼多事,是要多麼過人的洞察力才能辦到?

  時觀看著她又道︰「本王與門下謀臣議事時,袁方不止一次向本王大力推薦柳姿容的琴藝及美貌,看來那家伙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應該洩露了不少我風陵七州的機密吧?」

  解煙並不想承認,但袁方其實是個君子,只是被她利用了,於是她抵不過良心的譴責,故作冷淡地道︰「柳姿容獻藝時,許多大商會的當家、地方官員等也都在爭取與柳姿容獨處聽琴,袁方只爭取到了一、兩次,所以並未洩露太多王爺的事。」

  「也就是說,你不僅與袁方談過,與當地的商賈官員也談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影衛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真是對她另眼相看了。「那你調查的結果可能比本王知道的還多得多了,能不能和本王說說?」

  她搖了搖頭,她可不像皇上那麼相信他,對她而言,他也是可疑對象之一,若是他以此為假象,在風陵七州召集了一堆壯丁,之後再宣稱他們失蹤,那他的企圖就很可議了,尤其現在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又遠高於他給人的浪蕩印象,天知道他隱藏得多深。

  時觀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不以為意地一笑。「好吧,你這小妞對皇兄還真是忠心,我也不逼你。」

  解煙聽得眼睛一亮,他終於不再糾纏她了嗎?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話,差點沒讓她跌倒在地。

  「本王也累了,睡一覺明天再來找你好好聊聊,明天御書房見,如何?」

  隔日,時觀自然已經找不到解煙了。

  時謙沒好氣的向弟弟解釋,解煙天還沒亮就出了皇城,繼續追查人口失蹤的案子,他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再多加責難弟弟,只不過卻將弟弟留在了京城,頗有點軟禁的意味,好讓影衛能查個清楚。

  按理說,時觀應該會大力反彈才是,然而他卻好整以暇地待了下來,成天在皇宮裡無所事事,晚上也是叫來戲班子,勾結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皇冑貴族子女,在他的臨時寢宮裡尋歡作樂,儼然把皇宮當成另一個風城王府。

  於是,皇宮裡掀起了一陣風暴。

  幾乎沒有宮女敢到風城王的臨時寢宮服侍,就怕被那個浪蕩王爺看中了,說不定會被毛手毛腳,慘一點的連清白都沒了。所以如今留在寢宮裡的那些宮女,都是懷著麻雀變鳳凰的美夢,很自然就融入了那股靡爛的氣息,和那些貴族打得火熱,好似在與歌伎伶伎互別苗頭。

  此外,時觀請來的戲班子天天演著大戲,吵得整個後宮不寧,諸多嬪妃皇子甚至官員都央求皇上出面制止。

  皇帝為了平撫眾人的怒氣,讓人警告了時觀兩句,沒想到他是遣走了戲班子,卻找人來彈琴跳舞,差點把怡紅院給搬進了皇宮裡;再隔天皇帝下令禁止時觀狎妓,他居然舉行了三更蹴踘大賽,連隔壁寢宮的窗紙都給踢破了……總而言之,只要阻止時觀,他就一天變一種花樣,讓人眼花撩亂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天,時觀居然在寢宮裡布置了各式各樣的賭具,在宮裡開起了賭坊,由於許多貴人及世子家教甚嚴,對這些玩意兒都感到新奇有趣,更不用說那些原本就紈褲好玩的更是嗜賭如命,這群人直鬧得夜晚的皇宮有如白晝,終於引爆了最大的衝突。

  宮裡最保守也最嚴肅的老頑固,也就是禮部尚書龔寬,親自上門來了。由於他同時兼任太師,對宮裡的皇子有教化的責任,對時觀這位「前皇子」自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既然皇上教弟無方,那就讓他來教吧!

  龔寬在一群紈褲子弟賭得正興高采烈時,領了一群侍衛突然闖進寢宮,當他看到一堆賭具及堆得如山高的銀子,還有那群一見到他就啞然無聲的各家貴族世子,氣得差點沒噴出口血來,他拂袖大罵,「你們這群人在這裡做什麼?!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身為主辦人的時觀原本不在場,但聽到龔寬來了,他慢悠悠地由內室走了出來,先是朝著龔寬一揖,才笑嘻嘻地道︰「尚書大人別生氣,我們也只是好玩,就不知大人所說的體統是什麼?」

  報寬看了他就生氣,怒哼一聲,「所謂體統,自然是守禮制、明事理、勤學問、好仁義……」

  時觀打斷道︰「好個守禮制、明事理、勤學問、好仁義,尚書大人,你認為我們像是有這些德行的人嗎?」

  「當然沒有!」龔寬斷然否認。

  「那不就得了!」時觀聳肩攤手,一副他也很無奈的樣子。「我們沒有這些德行,自然就不成體統嘍,尚書大人可不能怪我們啊!」

  其他人聽了紛紛嘻笑出聲。

  龔寬被他的歪理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你、你……」他險些沒眼一黑厥過去,好不容易他緩過氣來,又罵道︰「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在皇宮裡公然聚賭,簡直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說得好!」時觀點了點頭,接著轉而看向周圍那些狐群狗黨。「原來我們在尚書大人眼中還是斯文的,還不快謝謝尚書大人的稱讚!」

  「謝尚書大人稱讚!」眾人裝模作樣的行了一禮,之後全笑成了一團,看這老頑固在風城王面前吃癟,他們心頭都是一陣大樂。

  龔寬抖著手指著時觀,本想再說些什麼,最後想想自己一定說不過蠻不講理的時觀,索性直接撂下話,「我不與你辯!把這些破壞皇宮清明之風的東西給我全部搬走!」

  此話一落,他帶來的侍衛紛紛上前搬東西。

  見狀,時觀懶洋洋的道︰「尚書大人,你確定要把這些東西都搬走?到時候只怕破壞皇宮清明之風的人就會換成你嘍。」

  「為什……」龔寬本想問,但猛地又打住,因為他直覺認為只要再和時觀說下去,一定又會落入他言語的圈套之中,因此他怒瞪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地帶人離開。

  時觀興味十足地看著龔寬一群人離開,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於是,禮部尚書龔寬到風城王寢宮搬走所有賭具回家自娛的消息,隔日便傳遍了皇宮,而且前一晚看到龔寬帶著侍衛搬東西的人不少,讓龔寬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幸好相信他德行清高的還是大有人在,否則只怕這老臣就要懸梁以示清白了。

  「稟王爺,聽說上回龔尚書大人被您這麼一鬧,現在臥病不起了。」專門服侍風城王的小太監福貴是個機伶的,在稟報事情時順便提了提最近宮裡的風聲。

  「皇上該有反應了吧?」時觀撫著下巴,心忖這藥難道還下得不夠強?

  「皇上請王爺明日早朝後到御書房……」福貴欲言又止,接著小聲說道︰「聽說皇上考慮讓王爺回封地了。」

  「喔?」時觀微微一笑。「如果有這種傳聞,那就代表本王等的那個人,應該在強大的壓力下提前回來了。」

  「王爺在等誰?」福貴呆呆地反問。

  「這種事,你這個奴才就不必知道了。」時觀橫了他一眼,隨即慢悠悠地走出寢宮,口中小聲嘟囔道︰「唉,今晚可就無法搞那些花樣了,這麼安靜的夜晚,教人怎麼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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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月明星稀,居然有個人大大方方的在皇宮裡遊蕩,巡邏的侍衛們看到了,卻也目不斜視,毫不阻攔。

  因為此人就是近來風頭正盛、名聲正臭的風城王時觀,連皇上都管不住的人,其他人又怎麼敢多說一句話,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只是風城王未免吃飽太閑,那些通宵達旦的娛樂好不容易消停,還是能弄得宮裡人心惶惶,究竟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快去歇息?

  眾人的腹誹時觀是不會知道的,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逕自走著自己的路,看似漫無目的,卻是默默往皇上的寢宮附近而去。

  這一帶應是宮裡最安全的地方了,除了寢宮裡外每道門都有衛兵看守,花園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巡邏的侍衛更是一個時辰裡有四班。即使身分尊貴如時觀,到這裡一樣會被攔住,只不過在他踏入那特別戒備的區域前,突然拐了個彎,來到離寢宮很近,卻是加強巡邏範圍外的一座花園裡。

  這裡勝在幽靜安全,幼時遭逢變故後,不知道有多少次夜晚睡不著,他便會一個人偷偷摸摸來到這兒,算是他私人的秘境……

  思緒至此,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座涼亭,正當時觀想如過去那般到亭中賞月時,卻發現亭子裡居然坐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小姑娘,看上去歲數不大,在月光照映下的她,模樣清秀可人又帶著點稚氣,身材纖細窈窕,氣質很是清新,讓人心生好感,但她正在做的事,卻讓他不由得挑高了眉頭。

  小姑娘將袖子拉高,露出手臂上一道刺眼的傷痕,她正在替傷口上藥包紮,但才剛撒好金創藥,似乎被什麼給驚動了,她很快地放下袖子,在時觀都還來不及眨眼時,一道劍光已到了眼前,就要刺向他的喉嚨。

  小姑娘一欺近,看清來人是時觀,當下柳眉微皺,一個變招,劍鋒便從他的髮梢劃過,削落幾根髮絲,接著,不待他反應,她一個回身就想閃身而去。

  時觀幽幽開口,「你……是解煙吧?」見小姑娘的背影微微一頓,他像是怕她溜了似的,又道︰「在皇宮裡向本王揮劍,不交代一聲就想走,不怕本王大叫刺客嗎?」

  小姑娘終於回身,冷笑道︰「只怕留不住我。」

  「所以我說你是解煙嘛,除了影衛,有誰這麼囂張的,三更半夜還在皇宮裡晃,動刀動劍的還不怕人叫?」說完,他還故意搖搖頭嘆了口氣。

  小姑娘……也就是解煙,聽完他的話不免氣結,他自己還不是三更半夜在皇宮裡晃蕩,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起她來了?

  「還有,現在這模樣就是你的真面目吧?」時觀撫著下巴,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不錯不錯,清秀可愛,挺合本王的胃口,比之前扮什麼大鬍子、老宮女的要好看多了。」

  她臉色一僵,不自然地道︰「影衛沒有真面目……」

  「沒有真面目?難道本王看到的是鬼嗎?」他揮了揮手。「你方才一見到人就揮劍,已經不打自招了。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真面目,你何必急著殺人滅口,那不就代表著你現在的模樣是需要保密的?只是你不能殺本王,才收劍的吧?」

  解煙不能承認,也無法承認,只能轉身而去,然而他的話又讓她再次停下了腳步。

  「解煙,留下來陪陪本王吧,在皇宮這個污濁的地方,能看到這麼美的月光,可是種享受呢,而且你剛從風陵七州回來,不想聽聽本王的說法嗎?」

  她這幾日的行蹤果然瞞不過他,她微皺起眉頭回頭看他,眼底卻一閃而過一絲困惑,只因他此時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似乎還夾雜著淡淡的哀傷,以往的輕浮蕩然無存,不知為什麼,她好似被這樣的他輕輕觸動了心弦,不由自主的依了他的話,默默讓他領著,回到涼亭內坐下。

  時觀在心裡輕笑一聲,她的反應等於承認她就是解煙,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指著她的手臂,嘆了口氣道︰「你是為了調查人口失蹤一案才會受傷的吧?姑娘家的身子是要好好保護的,若只是為了效忠皇帝,不顧自己渾身傷痕,值得嗎?」

  解煙沉默了一下,才道︰「這是影衛的職責。」

  她想不到居然能有同他平心靜氣談話的時候,而且她現在的心情相當平靜,在充滿訓練及任務的人生中,難得有這種時刻,正如他所說,確實是種享受。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幫你上藥吧。」

  她縮了一下,躲開他伸過來的手。

  時觀猛地拉住了她,定定的望著她,沉聲道︰「本王知道你提防我,是把本王也列入失蹤人口的嫌疑犯,認為本王有謀反之意,不過本王告訴你,這皇位,本王還真不屑去坐。」

  迷蒙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讓解煙一時看得有些痴了,居然忘了反抗,他醇厚的嗓音更是如一串溫潤的樂音,滑進了她的心。

  「你應該知道本王小時候遭遇的那場變故,母妃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而她臨終前留下的唯一遺言,就是‘皇室無情,莫做君王’,所以你認為我會想當皇帝嗎?」他朝她揚起淺淺的笑容。「或許出於補償,自小皇兄就極為疼愛本王,對本王來說,皇兄亦兄亦父,本王對皇兄是絕對不會有異心的。」

  她呆呆地看著他,心裡已經相信他所言是真,但理智上卻抗拒著這麼快被他說服。

  時觀瞥了一眼她發愣的表情,執起她的手,輕輕拉起袖子,重新替她上藥。

  藥踫到傷口引起的刺痛令解煙縮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容易就被他牽著鼻子走,正想要收回手,卻見他的動作堅定卻溫柔,她的內心不免有些猶豫,不過怔愣這麼一下,他已經包紮好了並鬆開了手。

  她的神情有些複雜,訕訕地說了聲謝謝,便低下頭來不發一語。

  他噗哧一笑。「本王當真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很可愛。」

  他的讚美讓解煙更不自在,她告訴自己不能沉浸在這種曖昧氣氛之中,於是她暗自深吸了口氣,平穩了心情,站起身,沉著地道︰「王爺,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會秉持影衛的本分把事情調查清楚,勿枉勿縱。你把我留下是為了和我說風陵七州的事,現在可以說了。」

  時觀挑了挑眉,這丫頭真不好拐啊!於是他唇角一彎,那股子輕狂又從他的表情流瀉出來。「小丫頭,既然你這麼好奇我風陵七州的事,要不要改替本王做事?本王可以給你三倍薪俸,如何?」

  她臉色微沉。「王爺,請說正事。」

  「這就是正事,而且和你職責有關,不是嗎?」他突然色眯眯地盯著她。「不然你告訴我一些關於影衛的事好了,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現在的胸部是真的嗎?似乎比上次假扮宮女的時候小了……」

  「哼!」解煙終於確定他只是在和她瞎扯,便不再理會他,冷哼一聲飛身而去。

  被留下來的時觀無奈地聳聳肩,淡然一笑,搓了搓手指,又抬起頭望著月亮,喃喃道︰「沒有任何易容的痕跡,看來確實是真正的模樣。解煙啊解煙,本王說你可愛可是認真的,在影衛之中,像你這麼單純的確實很可愛啊……」

  「皇上,風城王簡直無恥!你千萬不能太過相信他……」

  隔日,解煙前來向皇上回報風陵七州之事,一想到昨天差點被風城王的美男計給拐了,越想心裡就越氣,忍不住抱怨起來。

  時謙見她今日扮成留著雪白長髯的老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話卻說得咬牙切齒,不禁一陣好笑,看來也只有弟弟有本事能讓訓練有素的影衛失了冷靜。

  「解煙,其實你一直放錯重點了,你不應該把對風城王的成見與這次的任務混在一起。」時謙提點道︰「你不必懷疑風城王,朕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朕曾經跟他說過把他當成未來皇位的繼承人,所以他若是想做皇帝,根本不必花費什麼力氣,何必有什麼謀反之意?況且就朕所知,他對皇位根本沒興趣。」

  皇上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她頓時發現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她對風城王確實成見太深,以致於蒙蔽了她的客觀性,這是身為影衛不應該有的態度。

  「你去調查風陵七州時,應該著重他不在時風陵七州發生了什麼變化,否則朕又何必強留在他京裡,讓他自己回去查不就好了?」時謙並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溫和的勸道。

  如今影衛稀缺,解煙雖嫌稚嫩,但能力及忠誠都是沒話說的,所以他很看好她。

  「天下人都認為風城王放浪不羈,朕倒認為他是爭權奪利氣氛之下唯一清醒的人,所以他在宮裡胡搞瞎搞,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算是我們兄弟的默契吧。你想想,如果他回到宮裡就變乖了,不是更啟人疑竇,那些真有謀反之心的人反而會有所警惕,屆時保證你什麼都查不到。」

  解煙臉色一凝,雖然就她自己所經歷的,風城王確實下流、無恥,但他的洞察力及心計卻也過於常人,難怪她每回遇到他都吃癟,看來她真的還有很多要學啊!

  「皇上教訓得是,解煙慚愧。」她馬上就要跪下。

  時謙擺了擺手。「無妨。等會兒風城王會過來,你可以把你查到的事坦然說出,他是風陵七州的王,說不定他能從中聽出什麼。」話才說完,太監馬上前來稟報風城王已到,時謙馬上命太監請人進來。

  沒多久,一身白衣、瀟灑不凡的時觀大步來到,他先行了一個宮禮。「參見皇上。」等太監退出去之後,他才又恢復那痞氣的模樣。「皇兄找我有什麼事?」

  時謙被他這種神情變化弄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了,搖搖頭指向解煙。「解煙前日帶回來一些消息,讓她說吧。」

  時觀瞥了眼身旁的長髯老人,咂了咂舌。「嘖嘖嘖,這模樣當真蹩腳了點,還是昨天那樣比較可愛,而且……」他的眼神往下移向她胸前。「怎麼又變小了,唉,影衛都像你這樣尺寸變化自如嗎?」

  「王爺,請自重。」解煙陰沉地瞪著他,直到他舉起雙手故作投降,她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一點,接著她一副視他於無物的模樣,平鋪直述地道︰「屬下追查了幾戶人口失蹤的人家,發現這些失蹤的人似乎都與風梁州裡的一個大通商會有關。我曾想潛入這個商會,但裡頭防守嚴密,高手眾多,還養了許多獒犬。我意外被獒犬發現,與對方的高手對了幾招,不敵而去,以一個商會而言,這實在很不尋常。」

  「大通商會……」其實時觀激怒她,只是想讓她心緒不穩,看會不會多透露一點消息,如今一聽,她確實沒有隱瞞,連自己受傷的理由都說了出來,他習慣性地輕撫下巴,沉吟道︰「這是皇室特許專收銅鐵礦的一個商會,近五年才成立的,他們可是把附近商會都吃下了,每年繳稅十分正常,想不到會有問題。」

  她點了點頭,續道︰「我本想繼續追查,想不到前幾日的一場雷雨,居然把商會整個炸了,大火還沿燒到了附近商家,損失慘重,等我再去現場時,商會已成了一片廢墟,裡頭近百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我見情況不對,連忙趕回京城向皇上稟報,想來過幾天這個消息應該就會傳回來了。」

  時觀微眯起雙眼,會有這麼巧嗎?商會一知道有人在調查,馬上整個毀掉?由此可見,他們正在調查的對象,行事謹慎神秘,或許他之前想得太簡單了。

  時謙沉重地道︰「天雷劈壞一間商會,此事可大可小,只是死傷近百人,朕猜測,等消息傳回來,依皇弟你這陣子在皇宮裡的‘豐功偉業’,一定會有人對你提出彈劾,屆時朕會順水推舟讓你回領地調查。」

  時觀摸摸鼻子笑道︰「皇兄,我看你是快被早朝裡罵我的那些大臣給煩死了,恨不得找個理由趕我走吧。」

  時謙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你還敢說!快滾快滾,這件事沒查清楚,不許你回京!」

  「可是皇兄,你也知道我日日耽於逸樂,聲色犬馬,風城王府又窮又沒人,叫我怎麼查啊?」時觀突然臉色一苦。

  解煙真恨不得給他一個大白眼,他也真夠無賴的了,風陵七州光是礦收及糧收,每年上繳的稅就佔了全國歲入的三分之一,他居然還敢喊窮?

  時謙沒好氣地指著他的鼻子笑罵道︰「你這兔崽子,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夜夜笙歌、聲色犬馬是有原因的,就算真被你玩窮了也是你活該!至於人嘛……朕可以調一些禁軍——」

  「不不不,我不要禁軍。」時觀賊賊的笑道︰「兵貴精不貴多,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你要哪一個?」

  「皇兄你說呢?」

  兄弟兩人的視線突然同時落到了解煙身上,後者狠狠地打了個冷顫,本能的退後一步。

  「不要看我。」

  「解煙,其實本王覺得你……」

  「我沒有空。」

  「時間就像女人的……呃,擠一擠就有的嘛,這招你不是滿厲害的……」

  「其實我學藝未成,還必須回去向影衛首領燕峰大哥報告此行……」

  「解煙,朕明日就傳旨給燕峰,你節哀順變……啊不,是一路順風。」

  過幾日,大通商會雷擊案的消息傳回了京城,一些言官果然對此大加撻伐,尤其是禮部尚書龔寬,直接在早朝上臨表涕泣,抨擊風城王行事不端,才會引起天譴降災於民。當然這種說法沒有根據,卻很有效地打擊了風城王的名聲。

  不過風城王本身就沒有所謂的名聲可言,龔寬演這齣戲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效果不彰,再加上皇帝不為所動,四兩撥千斤地責令風城王返回領地調查,並負責後續的救助及賑災,以安民心,一副就是要風城王戴罪立功的樣子,讓這些大臣們一口血吐不出來,只能恨恨地嚥回腹中。

  風城王的馬車車隊浩浩蕩蕩的上路了,聲勢不小,像是故意顯擺,且馬車裡富麗堂皇,舒適至極,就連小太監福貴也因為機伶,被風城王一併拎上了馬車,正在車裡替享用美酒的風城王按摩肩膀呢!

  車隊行進了半天,離開皇城已有數十里路,此時馬車裡突然閃進了一抹黑影,卻沒有驚動任何護衛,足見此人身手之高。

  福貴一看到中年文士模樣的「刺客」,本能撲向風城王,用顫抖的身子拚命護著王爺,隨即扯開嗓門大喊,「刺——」

  突然間,他的嘴被人捂了起來,居然是被他壓在身下的時觀。「別刺了,這位是本王向皇上借來的人才,是要協助本王的,你先出去吧。」

  聽到主子的話,福貴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向闖進來的人行禮道︰「奴才拜見人才大人,不敬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人才大人?解煙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一陣無語。

  倒是時觀無奈的道︰「你這奴才應該先請本王見諒吧,你到底要在本王身上坐多久?」

  這次福貴嚇得跳了起來,頭撞上了馬車頂,發出踫的一聲,車夫馬上將馬車停了下來,警戒的問道︰「王爺,發生了什麼事?」

  福貴驚惶的看向風城王,連忙移開身子跪地求饒。

  時觀懶懶的道︰「沒事,繼續前進。」接著沒好氣的將福貴一把往外推到了車夫身旁,也不怕他摔下馬車,反正車夫的武功也是一流的,怎麼都會接住他。

  等到車廂裡只剩下兩人,解煙才淡淡地道︰「這個太監倒是忠心,就是傻了點。」

  時觀唉聲嘆氣道︰「要不是他忠心,我也不會帶他回領地了。所以你瞧,現在這世道人才難尋啊,要不然本王怎麼會拉下面子,千辛萬苦的求皇兄借來影衛呢。」

  經過幾次的交鋒,她對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他說話就跟放屁一樣,會相信他才有鬼,所以她依舊面不改色地道︰「依照王爺的本事,是否向皇上借人都沒什麼差別,但既然皇上下令了,屬下自然會盡全力協助王爺。」

  其實在這之前她還曾經再次去找皇上,希望皇上能夠收回成命,想不到皇上卻告訴她她身為影衛不足之處,讓她趁機向風城王好好學習,一想到要和這下流胚學習,她心裡除了抗拒還是抗拒。

  時觀慢慢收起了輕浮的態度,正經八百地直視著她,正當她以為他難得要說出什麼一起努力的互勉之語時,他老兄突然很沒格調地道——

  「你這副假正經的裝扮,本王真是越看越不順眼,還是你原本那小姑娘的模樣討人喜歡。」

  「影衛沒有真面目。」解煙冷冷地將上次同他說過的話又再說了一遍。

  他大大搖頭,仍是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少來了,本王又不是沒有看過,基於以後咱們長期合作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以後只要你我兩人獨處,你都維持真面目的樣子,好嗎?」

  他太過熱烈的目光,引來了她的瞪視。「屬下還是必須要維持影衛該有的模樣,才不會引起王爺的色心。」

  時觀沒有否認,反而一臉認同地道︰「為了成全本王的一片色心,咱們打個賭,如何?」

  成全他的一片色心?這下流王爺還真敢講!解煙簡直傻眼,直覺就要拒絕。「我不——」

  「你先聽本王說完,這可是有關於你身為影衛的榮辱。」時觀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逕自續道︰「在本王回領地之前,你盡可以做出各種偽裝,如果本王能看穿三次你的偽裝,你就得答應以後我們獨處時你都得恢復真面目,怎麼,你敢不敢賭?」

  這簡直是當面向她提出挑戰了!瞧他成竹在胸的模樣,她不知為何怒火中燒,影衛該有的冷靜也在瞬間忘了。「好!我跟你賭了!」

  從京城到風陵七州的路程本就不短,再加上時觀帶著大隊人馬,至少要花兩個月的時間,像解煙那樣一個月之內能夠來回兩地,中間還要加上調查的時間,還真只有影衛才做得到。

  由於大張旗鼓又刻意顯擺,一路上風城王的車隊所到之處,地方官員必使出渾身解數大禮相迎,伺候得他王爺舒舒服服的,再恭恭敬敬地送他離開。

  時觀也像是遊山玩水似的玩了一整路,絲毫沒有要急著回領地查案的壓力。

  這一日,車隊來到了九鼎州。

  九鼎州位於東雲王朝中心,陸路及水路都十分暢通發達,是前往東南西北的必經要道,其都城九鼎城商旅往來熱鬧非凡,在此落戶的人口甚至比京城還要多上許多。

  九鼎州的知府陳大川是個八面玲瓏、手眼通天的家伙,車隊仍在八百裡外他就算出風城王差不多會抵達的時間,等車隊一進入九鼎城,不僅軍隊馬上隨侍護送,百姓夾道歡迎,一進到知府衙門後,一桌本地的山珍海味早就備齊,他甚至早就將風城王的興趣打聽得一清二楚,席間少不了美女歌舞助興。

  「好酒!好菜!陳大人如此精心準備,本王倒是愧受了。」一番大吃大喝之後,時觀四仰八叉地坐在主座,由於他外貌俊美英挺,並未給人粗魯之感,反而有種恣情放縱的瀟灑之意。

  「這是應該的,王爺難得駕臨九鼎州,若不能讓王爺賓至如歸,我陳大川一定要到聖上面前自請謝罪啊!」陳大川奉承的笑道︰「酒宴最後還有一道甜品冰蓮湯,那可是我們九鼎州的特產,請王爺務必嘗嘗。」他隨意叫喚一名侍童,「你,去準備給王爺的冰蓮湯。」

  侍童領命退下,很快地便把冰蓮湯給端來。

  這場宴會辦得別致,在桌邊服侍的都是一等一的美麗女婢,負責端茶送水的也都是面目清秀的童子。

  時觀在美婢的服侍下品嘗冰蓮湯時,陳大川又命另一名侍童送上當地的時令水果,準備得是無微不至,讓時觀十分滿意。

  「好了,本王吃飽喝足,也叨擾陳大人太久了,該告辭了。」時觀起身客套了兩句。

  陳大川的心思玲瓏剔透,哪裡可能讓風城王就這麼走了,急忙說道︰「王爺舟車勞頓,想必也乏了,下官已在府衙備好上等客房,保證比皇宮的別館還要舒適,而且在我們九鼎州,七月在夜間出行是不吉利的,近來外頭不太平靜,不如請王爺暫居府衙。」

  時觀聽出了端倪,問道︰「近來外頭怎麼不平靜了?」

  陳大川苦笑道︰「在我們九鼎州方圓有一個傳說,七月是冥兵出巡的時候,生人回避。原本我們只當是鄉野奇談,但這幾年州裡陸續傳出幾件案子,都是百姓被冥兵嚇死或嚇瘋的,連城裡也發生過幾起這樣的嚇人意外。」

  「冥兵出巡……還有這種事?」時觀挑了挑眉,這些軼事他從小到大也時有所聞,但當真被人傳得繪聲繪影的,這還是第一次。

  「是啊,下官派人調查,卻都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先不論此事真偽,為免沖煞到王爺,下官斗膽請王爺暫居府衙,夜晚切勿出門啊!」看風城王似乎興致大起,陳大川很快地潑了盆冷水,真怕這寶貝王爺一個好奇,轉頭就出門特地去找幾隊冥兵玩玩。

  時觀瞧陳大川神情緊張,便收斂起自己的那點兒心思,打算放他一馬。「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本王還想在九鼎州多玩幾天,這幾天就住在府衙吧。」

  陳大川如釋重負,讓下人向風城王身前的福貴說明去客房的路線,另一方面,方才在宴席上服侍的美婢們也朝著風城王一字排開,有的面紅耳赤、有的擠眉弄眼,似乎在等待什麼。

  陳大川笑道︰「聽說王爺在風城王府的夜晚都是相當精彩的,可惜我們九鼎城府衙地方小,沒有太多花招讓王爺盡興,不過王爺盡可挑選這些婢女回房伺候,能服侍王爺是她們的榮幸。」

  「喔,有這等美事。」時觀表情古怪地笑了。

  陳大川也討好的回以心領神會的微笑,輕輕點點頭。

  主人都這麼熱情了,時觀也不客氣,當真走到一干婢女面前,由左走到右,再由右走到左,撫著下巴像在慎重思考要挑哪一個,最後他突然眼睛一亮,嘿嘿一笑。「本王選好了。」

  「不知道王爺看中了哪一個?就算都選了也可以。」陳大川邪笑道。

  「本王還沒那麼厲害,若真全要了,還不死在你們九鼎州。」時觀揮了揮手,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一個大家想都沒想過的方向。「今晚本王選他侍寢。」

  眾人的目光順著看了過去,齊齊傻了眼。

  陳大川更是目瞪口呆。「王、王爺,那是個侍童啊!」

  原來時觀選了老半天,沒看上美婢的任何一個,反而一指欽點了站在美婢之後看熱鬧的一名侍童。說真的,以陳大川精明到認人過目不忘的程度,這個侍童不起眼到連他都叫不出名字。

  對於陳大川的質疑,時觀不以為然地回道︰「他不行嗎?」

  「當然可以!」管他行不行,陳大川先一口答應下來。

  倒是那名侍童面露驚慌,身子抖得如篩糠,向後退了好大一步。「請王、王爺饒恕,小的……小的沒有那種興趣……」

  時觀一臉壞笑。「你沒有那種興趣,本王有啊!」

  「小的……小的上有老父老母,家中只有小的一棵獨苗,還需生兒育女養家活口,請王爺體諒……」侍童嚇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本王很體諒你啊,侍寢一次又不會讓你斷後,而且本王上無老父老母,家中兄弟一堆,不需生兒育女養家活口,看來咱倆根本互補,是絕配啊!」時觀索性大步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再看向陳大川,問道︰「陳大人,應該沒有問題吧?」

  陳大川很機靈地道︰「當然、當然,王爺請盡情享用。」說完,他怒目看向那名侍童。「王爺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還不快謝恩!服侍得王爺高興,本官加你薪俸三倍!」

  侍童一聽到陳大川的話便不再掙扎,一臉委屈地讓風城王抓著,雖然不甘,卻已然認命。

  時觀哈哈一笑,帶著自己的獵物,由福貴領路,得意洋洋地來到了客房,進房前時觀瞥了侍童一眼,開心的想著,看來今晚注定是個有趣的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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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福貴恭敬地將王爺和侍童送進房裡後,便機靈的退下了,還不忘替王爺關好門。

  門板一關上,房間裡立刻玩起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時觀一手解著自己的衣裳,一手要去拉侍童,嚇得侍童邊躲邊喊,「啊!王爺不要!」

  「嘿嘿嘿,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今晚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時觀活脫脫就是一個色魔,臉上的壞笑硬是破壞了他的俊美及文雅氣質。

  侍童被逼到床沿,不小心一絆就倒在了床上,更是慌得連話都說不好了,「小、小人沒有以這種方式……服侍大人的經驗……」

  時觀一腳跨上床榻,兩手將侍童困在身前。「凡事都有第一次,痛一下就過去了。」

  「王爺……若是王爺好男風的事傳了出去,會敗壞王爺的名聲……」侍童試著做最後的掙扎,眼前都浮上水霧。

  時觀大笑回道︰「名聲於本王如浮雲,本王還真沒在乎過。」說完,他不再聽侍童囉唆,伸手就要去脫侍童的外衣。

  侍童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慘樣,在他身後的手卻是慢慢舉了起來……

  突地,時觀停下了動作,好整以暇地道︰「你的胸部又平了,不要告訴我這才是你的真正尺寸,本王會很傷心的。」

  「你!」侍童突然像見鬼似的狠瞪著他,臉上的驚惶全消。

  時觀微側過身,一把抓住侍童高舉的手。「手放下,解煙,本王可不想在床上被人宰了,傳出去多難聽。」

  被他握住的手腕有種異樣感,解煙連忙收回了手,順勢推開他坐了起來,正色道︰「王爺是怎麼認出屬下的?」

  「嘿嘿,我有我的辦法。」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她,他們的賭注還沒完呢!「小妞,不過你演得真道地,本王一時還真以為你會乾脆假戲真做,束手就擒呢!」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她緊皺著眉頭,因為不滿,一時忘了他可是尊貴的王爺。

  「是嗎?」時觀不再多說,俊臉突然欺近她。

  解煙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噴吐在自己的臉上,而他那如星辰般的眸子深深地直視著她,眼瞳中好似有著漩渦,能將她的靈魂都吸進去。

  如此奇異的魅力及吸引力讓她忍不住呆了一下,一時間居然忘了躲開他,怔怔地與他相望,芳心莫名撲通撲通的狂跳。

  時觀自得地笑了。「哈哈哈,感覺如何?你被本王的帥氣過人、英姿煥發給迷倒了,對嗎?」

  聞言,解煙倏地恢復冷靜,冷冷的問道︰「所以你對著一張侍童的臉也可以獸性大發?」

  他挑眉一笑,魔爪還當真朝著她胸前伸了過去。「本王在外的名聲可是葷素不忌、老少咸宜。」

  她冷哼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滾個身便逃出生天,但她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身手在他之上,比較大的可能是他並非真心要強來,只是嚇嚇她,才能讓她這麼輕易脫困。

  「憑良心說,你長得真不錯。」解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時觀剛剛受到打擊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復,不由得得意起來。「本王就知道你對於本王的俊朗不會無動於衷——」

  解煙不等他把話說完,毫不猶豫地將一盆冷水朝他兜頭倒下。「不過人品倒是不怎麼樣。」

  「小妞,本王好心放你一馬,人品之優秀可見一般,你就是這麼報答本王的?」被她這麼一嘲諷,他好不容易認出她的易容,佔得些微上風的得意也跟著瓦解,他沒好氣地與她抬槓起來。

  「我方才不是也稱讚王爺容貌不凡嗎?」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中肯地道︰「不過在我眼中,皇上才是東雲第一俊,他那深沉穩重的氣質無人可比,你還有待加強。」

  「好吧,那本王好歹也可以排個第二。」時觀雖有不甘,但皇兄確實風度不凡,他勉強可以接受輸給皇兄。

  「第二是影衛之首燕峰大哥。」解煙不客氣的又道。

  「你……」他俊臉微僵,如果他方才還在享受與她拌嘴的樂趣,那麼現在,他一向控制得宜的脾氣真有些被她挑動了。

  他輸給皇兄就算了,燕峰是個什麼東西?

  「所以你對皇兄如此忠心,該不會只是因為他長得英俊吧?」

  「身為影衛,服從皇上是天職。」解煙認真地糾正他。「外表只是一個加分的因素。」

  「本王也生得俊朗,應該也加了不少分,你今晚就留在這裡陪本王吧。」時觀惡向膽邊生,居然真的作勢要撲倒她。

  以她的身手,再加上在他面前不需要偽裝隱忍什麼,自然很輕鬆的躲過,由床上站了起來。「要我陪你當然可以,等你在我心中帥過皇上再說。」

  她那副侍童的臉,突然冒出了一朵微笑,雖然男孩的模樣搭上這抹笑有些詭異,卻有種莫名的媚態橫生,讓時觀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解煙趁著他閃神的一瞬間,快速溜出了房間,消失無影蹤。

  時觀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很好很好,居然提出這種挑戰,本王跟你槓上了。」

  原本他向皇兄要求讓她協助大通商會雷擊一案,只是想牽制她在風陵七州的行動,因為他不喜歡自己的領地上發生的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這小妞居然當面說他不如皇兄,這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及好勝心。

  總有一天,他會在她心中佔有比皇兄更大的位置,不只要讓她承認他比皇兄還英俊,更要讓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隔日,陳大川一見到風城王,差點沒被他兩眼下方的陰影給嚇到,心忖這位王爺莫非是荒唐了一夜,否則看來怎麼如此不濟?

  於是他投其所好地嘿嘿笑了兩聲,露出一個淫賤的表情。「大人,那名侍童昨夜伺候得您還滿意嗎?要不今晚再幫您安排一個?」

  時觀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昨晚那小東西刁得很,害得本王眼都沒闔,今晚沒興趣了。」

  他是一夜沒睡,理由卻正好相反,解煙那小妞昨晚扭頭就走,他便眼睜睜地等了一夜,沒想到她當真沒再回房。

  陳大川不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心裡暗恨那名侍童居然沒有服侍好風城王,表面上卻是一臉震驚地道︰「那便是下官馭下無方,一定要重懲那名侍童。」

  你先找得到她再說吧!時觀沒好氣地望了他一眼,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本王還不至於那麼沒度量。先說今日的事吧,本王難得來到九鼎州,想好好參觀一下,順便代皇上巡視一番,陳大人應該有所安排?」

  「那是當然。九鼎州位於王朝中心,各式商業工藝發達,下官已經安排妥當,保證讓王爺滿意。」

  說到九鼎州的工商業,陳大川就得意了起來,領著風城王坐上早就備好的華麗馬車,陪著風城王到處參觀。

  九鼎州不愧是交通中樞,其中支撐東雲王朝屹立不搖的各式行業像是冶煉、糧食、布匹、木材等都特別發達,比起京城的許多大商號也不遑多讓,也讓時觀對風陵七州的統治有了一番新的概念。

  不過到了其中一個店鋪時,卻出現了一副奇異的場景,伙計們全都出來迎接王爺尊駕,也都禮數十足,但進入作坊,卻沒有人在工作,僅有一個掃地的老翁正在清理顯然許久未動工的爐具。

  這是一間火藥鋪,從征戰時需要用的炸藥火炮至逢年過節的煙花皆有制作,由於這家老店鋪制作項目特別,有殺傷力的火藥只能賣給朝廷,某種程度算是御用店家,如今生意清淡、工匠閑置,倒是令人好奇。

  「怎麼這家火藥鋪的伙計都沒在幹活,本王想看的可不是空蕩蕩的作坊啊!」

  時觀的表情看起來依舊輕鬆,但光是這輕飄飄的兩句話,就嚇得陳大川及鋪子的林老板臉色發白。

  陳大川厲色對著林老板喝道︰「不是早跟你們說過王爺近日會來巡視,要看你們工作的情形,為何沒有準備?」

  林老板一臉委屈地求饒道︰「王爺恕罪,大人恕罪,作坊如今全面停工,草民也不願意,實在是……實在是最近缺了原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缺了原料?」時觀挑了挑眉。「這是怎麼回事?」

  林老板見風城王似乎挺好說話的,連忙鼓起勇氣解釋道︰「王爺,是這樣的,近幾年硫磺奇缺,導致火藥產量大大減少,尤其從今年年初開始,幾乎買不到硫磺,鋪子已經停工好幾個月了。」

  時觀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一時間又無法厘清。「本王怎麼沒聽說過這個消息?」

  「或許是數十年來王朝承平,對於火藥的需求不大,硫磺減產也是可以預見的,相比之下,煙花廠受到的影響更甚,只是這種小打小鬧的事,自然進不了王爺的眼。」陳大川倒是代為回答了這個問題。

  林老板苦哈哈地附和道︰「王爺明察,連九鼎州如此重地的火藥鋪都停工了,據草民知道,附近的幾個州,很多煙花廠都倒閉了,草民的店還能開著,已是逢天之幸。」

  「原來如此。」時觀點了點頭。「好了,你這鋪裡的情形本王會反應到京裡去,總之,不會讓你也倒店了就是。」

  「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林老板本以為大禍臨頭,想不到風城王如此體恤百姓,他大喜之下,連忙喚來內室的妻小,一起恭送王爺離開,想不到風城王的眼光竟然就定在他的獨生女林心兒身上。

  「這位姑娘是……」時觀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這位是小女心兒。」林老板介紹道。

  「原來是心兒啊!」時觀驀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正好,陳大人接下來要帶本王到城裡最有名的酒樓用膳,缺了個侍女作陪,心兒啊,你就來陪陪本王好了。」

  「這……」林老板瞬間臉色慘白,就怕直接拒絕會被風城王怪罪,可又捨不得女兒受這樣的欺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林老板的妻子將女兒往身後一拉。「王爺,咱們心兒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夠格讓你清白的女兒服侍?」時觀沉下了臉。

  「王爺看上你們的女兒是你們的福氣,你們還推諉什麼!」陳大川只怕風城王不開心,所以推人入火坑這樣的事,他做起來理所當然。

  「王爺饒命,大人饒命,心兒已有婚配,若是她服侍過王爺這事傳了出去,只怕未來婆家容不下她。」林老板夫婦跪下來求饒,只差沒涕淚縱橫。

  「爹、娘,不要說了。」容貌嬌美的林心兒突然站了出來拉起父母,毅然決然的道︰「我……我願意服侍王爺,求兩位大人饒恕我爹娘。」

  林老板還想阻止,「心兒啊,這怎麼可以……」

  林心兒也是個固執的。「爹,女兒心意已決,至於和王公子的婚約……就退了吧。」

  時觀煞有其事地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也不準備插手。

  倒是陳大川相當雞婆地道︰「只不過服侍王爺喝幾杯酒,又不會死人,這是你們林家的榮幸,可不要不識好歹!」

  「心兒……」林老板彷彿瞬間老了十來歲,他緊抓著女兒的手。「如果今日誤了你一生,教我這個當爹的將來如何入土為安……」

  「夠了!」時觀冷冷地開口,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他銳利的目光掃視林家三口一眼,才又道︰「難道你覺得讓你的女兒服侍本王是一種屈辱?」

  林老板一臉惶恐。「不……當然不是……」

  「那你為何一再阻攔?」時觀的語氣仍是平淡,但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林老板更為驚惶。

  「草民、草民……草民心疼女兒……」林老板瑟瑟發抖,但握著女兒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看來你眼中是沒有本王存在了。」時觀點了點頭,示意身後侍衛。「本王現在對林心兒沒有興趣了,倒是這個林老兒衝撞了本王,本王覺得很不高興,把他給本王帶走,本王倒要好好問一問他的膽子從何而來!」

  「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林老板的妻小嚇得跪倒一片,哭求饒命。

  時觀卻似毫無所聞,帶著陳大川揚長而去。

  倒霉的林老板自然也毫無招架之力的被侍衛架走,這一去生死難料,剝層皮回來都算好了……

  陳大川領著風城王來到城裡最出名的酒樓,酒樓老板早就為這群貴客留了一間最大的雅間,人才剛坐定,好菜便馬上全端上了桌。

  時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喝酒吃菜,而是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讓人把林老板提上來。

  「王爺,這樣的刁民,要不先押回下官官署的大牢裡,打他一頓之後再看王爺如何處置就好,別讓他壞了王爺用餐的好心情。」陳大川不解風城王的用意,巴結地道。

  時觀的俊臉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那老頭早就壞了本王用餐的心情,所以本王決定親自用刑,一邊打他一邊下酒,不也快哉?」

  陳大川頓時冒出一身冷汗,想不到惡名昭彰的風城王還有這種可怕的興趣,幸好自己一路都十分恭敬沒有得罪風城王,否則只怕屆時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陳大川根本不敢違逆風城王的任何命令,馬上命人傳話下去,很快的,一臉驚懼的林老板就被帶到雅間。

  陳大川的侍衛口中不敢說,但眼底卻都閃過對林老板的同情。

  「林老兒,本王本來還很同情你火藥鋪停工,想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可是你今天的表現本王很不滿意啊……」時觀一副窮凶惡極的模樣,語帶威脅,「你是想要被本王鞭打呢,還是用長刀一刀一刀劃在你身上,又或者你試試上拶指的滋味?本王常看知府在玩,早就好奇很久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大川已經機靈地叫人送東西來,不一會兒,皮鞭、長刀與拶指都送到了他面前,陳大川甚至還自加花招地拿來了棍棒、繩索、夾棍等刑具,一應俱全供君挑選。

  這下換時觀傻眼了。「哇,你這些護衛倒是機靈,才剛說完什麼都送到了,玩得比本王還狠啊。」

  「不敢不敢,這些護衛都是京裡派來協助咱們九鼎州治安的,自然訓練有素,動作反應都是一流的,下官只是怕王爺……呃,玩得不盡興,東西由他們來送,自然比下官私人的護衛有效率多了。」陳大川抹了抹額際的汗,小心翼翼地道。

  時觀定定的瞅著他,忽地笑了。「你不錯,連京裡的護衛都能拉來給本王用,本王會提拔你的。現在你們全給本王出去,留下這林老兒,否則怕等一下吃不下的就換成你們了。」

  眾人一聽,全都識相地退了出去,連福貴都不例外。

  雅間門一關,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多嘴一句,全都在心裡想著可憐的林老板不知會被虐成什麼德性。

  時觀站了起來,走到跪地的林老板面前,他先拿了拶指在林老板面前晃了晃,又拿起棍棒作勢揮打,換了多種刑具,最後卻是選了皮鞭。

  「林老兒,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林老板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哀莫大於心死地道︰「請王爺不要降罪於草民的家人,草民死也瞑目。」

  「好。」時觀高舉皮鞭。「本王要打了喔!要打了喔!」

  林老板定定地看著他,似乎已然看透了生死,豁出去了。

  「真的要打了喔!」時觀揮舞著皮鞭老半天,瞧林老板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他邪邪一笑。「看你好像不怕痛,那本王就剝了你的衣服,讓你嘗嘗鞭鞭到肉的感覺,然後在你身上抹鹽水和辣椒水……」

  「你這個變態!」林老板像是不怕他了,居然瞪著他大罵。

  時觀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脫你衣服也不過想知道你這胸部究竟是纏的還是當真這麼小,怎麼尺寸又變了?」

  林老板突然站起身,身子一晃,居然輕易掙脫了縛著雙手的枷索,大大方方的坐到時觀身旁的位子,替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後冷冷的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我還以為你會誤認為林心兒是我扮的。」

  時觀好整以暇地看著扮成林老板的解煙。「嘿嘿,這是秘密,等你被我認出來第三次,我自會告訴你原因。」

  對一個影衛來說,連續被看出兩次可算是奇恥大辱,解煙自認第三次絕對會裝到他認不出來,因此忍住不出手揍這個狂賣關子的男人。

  「倒是你說的硫磺礦減產、火藥鋪停工一事,可是真的?」時觀突然問道。

  「當然是真的,在假扮一個人之前,徹底了解他的一切是必要的。」她面無表情的回道。

  「那真正的林老板呢?」

  解煙故意用他的話堵了回去,「這是秘密,等你第三次認出我來,我自會告訴你。倒是你方才說喜歡親自用刑,一邊打人一邊喝酒,可是真的?」

  「你覺得本王有那種興致嗎?」時觀不以為意地反問。

  她大可趁機好好嘲諷他一番,但看著他篤定的態度,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坦然道︰「身為一個影衛,在調查一個人之前,徹底了解他的一切是必要的,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喔?」他真有些訝異,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對他有正面的評價。

  「而且,我懷疑你那些縱情享樂的行徑也是為了掩飾什麼而故意為之,真正的你並不是那個樣子。」解煙索性把自己這幾個月來觀察他之後的心得全說了出來。

  如果他真那麼好色又那麼變態,他大可以在她扮成侍童時就在眾人面前吃她豆腐;又或者方才在店鋪裡多欺負一下林老板也可以,但他總是遣走了所有人才揭穿她,雖然過程像是在戲弄她,但事實上他連一下都沒有踫到她,甚至他大可以以皇命逼迫她這個影衛做任何事,但他卻寧可與她打賭,要用真本事讓她服氣。

  很奇妙的,在他的輕浮不正經之中,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種尊重,這對她而言頗為很受用,也讓她對他逐漸改觀。

  聽她所言,時觀心頭一動,表面上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小妞,你這麼說無疑是在挑逗本王,你知道嗎?本王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原本與你三次打賭,我只是想向皇兄要來你這個人而已,但本王現在決定,要連你的心一併接收。」

  這種曖昧非常的話從一個帥絕人寰的男人口中說出,即便清冷如解煙也不由得芳心一顫,不過她控制得很好,仍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你認為我會把心交給像你這樣好女色的人嗎?」

  雖說對他的印象是好了一點,也認為他貪圖享樂只是幌子,可是他老是出言調戲她,讓她無法排除他好女色的疑慮。

  「天地良心。」他舉起一手,只差沒咒誓。「你老實說,你可聽過本王的名字與哪一個女人相提並論嗎?」

  解煙一時語窒,她是常聽聞他夜夜笙歌、流連花叢,但真要說他專寵獨愛誰,或是與哪個名媛仕女過從甚密,倒真未有過。

  她的反應讓時觀相當滿意。「這不就得了,你想想,若你能夠把本王的心緊緊拴住,從此停留在你身上,不比你當一個成功的影衛還有成就感嗎?」

  「我不會把心交給一個沒有誠意的人,除非你能證明你比我強。」她斷然道。

  「本王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的,要是比你強就能得到你,只怕你以後會處處被本王壓制,日子可不好過了。」

  一邊是誓在必得的男人,一邊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兩人互不相讓,在這場情感的角力上,誰也不想輸,他們四目相交,定定地看著彼此,像是理智的對抗,卻又更像是情感的交融。

  因為,看著對方越久,那種心中的震動就越強烈。

  最終是解煙先收回了目光,影衛是躲在影子之中,見不得光的,像這樣大大方方的與人對視她真的不習慣,尤其他那灼熱的目光,總讓她覺得身子隱隱發燙,為了掩飾這種奇異的感覺,她轉移話題道︰「你還要在九鼎州玩多久,什麼時候才要回領地辦皇上交代的事?」

  時觀倒也沒有強逼她,很快又恢復那吊兒郎當的態度。「本王可沒有在玩,早就開始著手調查了,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不待一頭霧水的她詢問,他直接結束了這次談話。「好了,你可以離開了,你應該也不會想讓本王的侍衛發現吧。」

  想不到解煙難得一笑,只可惜用的是林老板的臉。「我離開了你要怎麼交代?放心,我會幫王爺樹立一個威嚴的形象的。」她在他莫名其妙的注視下,囫圇吃了幾口菜,接著對著門口,用他的聲音喊道︰「好了,本王盡興了,福貴你們進來,把林老兒給本王送回家去。」

  話音落下沒多久,雅間的門被打開了,福貴帶著陳大川等人進門,就見風城王坐在桌前,地上則是躺著一個被打得半死、血淋淋的人,眾人看了看那具疑似屍體的東西,再看看桌面上顯然動過的碗筷,都忍不住膽寒地吞了口口水。

  風城王當真邊打人邊用膳,這種興趣……真變態啊!

  時觀心裡驚訝解煙俐落的變裝手法,又見眾人看著自己的目光多了一股無法掩飾的畏懼,他頓覺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低喃道︰「沒想到本王也有被個小丫頭耍弄的一天。」

  在九鼎州停留了十天,時觀不是到處視察,就是在陳大川的安排下吃吃喝喝,過得比在領地還舒服逍遙,不過可累了服侍他的人,陪著他晝夜不睡變換各種花樣游玩,如今終於聽到他要走,府衙上至師爺下至衙役無不額手稱慶。

  如同風城王來時一般,陳大川命百姓夾道歡送風城王離開,他本人更是直送到九鼎城的城門口,算得上十分有誠意。

  「陳大川,你這幾天表現得不錯,將九鼎州治理得井井有條,本王回領地後,會立刻上書皇上替你美言幾句。」時觀臨行前,也給了陳大川一點甜頭。

  陳大川喜上眉梢,不停謝恩。

  「還有,九鼎州不愧據東雲王朝中心要塞之地,地靈人杰,本王相當喜歡你這方山水養出的人……」時觀邪氣的往陳大川身後一排侍衛瞥了過去。

  那些侍衛雖然矗立不動,但內心全是七上八下的。

  這陣子誰不知道王爺禍害了一個侍童,還差點把火藥鋪的林老板給折騰死,萬一自個兒不小心被他看上,那可是一世男子氣概全毀,叫天天不應啊!

  彷佛聽到了那些侍衛內心的腹誹,時觀居然真的走了過去,在每個人的胸膛摸了一把。

  侍衛們個個汗毛直豎,在心裡求神拜佛祈求王爺別對自己太有興趣。

  「大……大人,時候不早了,王爺不快些啟程的話,怕到了下一個城鎮就天黑了。」陳大川見屬下輪流被輕薄,不得不硬著頭皮跳出來說兩句。

  這些侍衛都是千挑萬選的精英,和那些侍童可不同,少了一個都是損失。

  正當大伙兒都以為風城王會硬是討要一、兩個侍衛帶走,想不到他摸了一輪後竟是退了一步。

  「說的是,本王也該走了,陳大人,你不給本王一個離別的擁抱嗎?」說完,時觀朝著陳大川張開雙臂。

  陳大川連忙退了一步,堪堪閃過,臉色微微發青道︰「王、王爺恕罪,下官……下官沒那種興趣。」

  聞言,大伙兒都認為陳大川死定了,如此違逆風城王還不被玩死?

  時觀卻是坦然地一攤手,轉身上了馬車。「沒那興趣就算了,和你開開玩笑罷了,本王去也。」

  「恭送王爺!」眾人恭敬地看著風城王的馬車車隊遠去,皆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當今聖上如此英明,怎麼會有個這麼變態古怪的小弟,而且聽說皇上還非常寵溺他,甚至考慮立他為將來的皇位繼承人,而不是屬意自己的大皇子時封平,真教人為王朝的未來捏一把冷汗。

  時觀的車隊沿著筆直寬廣的官道前行,不過一個上午便出了九鼎州,雖然時觀在城裡戲耍陳大川和那些侍衛花了一點時間,但速度卻比預計的還要快,在黃昏之前定能進入下一個城鎮。

  正當時觀一邊喝酒一邊欣賞窗外景色時,一個人影默默地鑽進了馬車裡,福貴一見來人,立刻聰明地爬到了車廂外與馬夫坐在一起,來個不聞不問。

  「陳大人,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本王還以為你會等本王回領地時才出現呢!」時觀覷著眼前人露齒一笑。

  明明此人是個隨從的裝束,但他偏偏稱呼此人為陳大人,就像在叫陳大川一樣。

  這名隨從便是解煙了,她聽了時觀的話,柳眉微皺道︰「好,我認了,方才我確實是扮成了陳大川,不過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無論怎麼假扮都會被他看穿,這幾乎要成為她的心魔了。

  這一回,時觀並沒有賣關子,笑嘻嘻地替她解惑,「第一次我看穿你是個侍童,關鍵在於陳大川,因為他喚了所有侍童,偏偏就是沒叫你,代表你是個眼生的;第二次在火藥鋪認出你是林老板,那就更簡單了,本王自認惡名昭彰,除非是要攀附本王,否則家裡有女兒的見到本王駕到通常都叫她快躲起來,偏偏你扮的林老板卻叫她出來送客,據本王之前聽陳大川所說,林老板可是一個老實人,不可能賣女求榮;至於第三次嘛……」

  他惡意地看了看她的胸前。「老實說,本王原本不是很確定,所以摸了每個侍衛的胸膛,但他們沒有一個有反應,倒是陳大川拒絕得可直接了,他平時可是怕得罪本王怕得要死,只是摸一下他是絕對不會閃躲的,可是你卻躲開了,這不就說明了你就是陳大川?」

  原來她三次都是敗在陳大川,解煙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果然如燕峰大哥所提點的,她不夠細心,每次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在時觀這等觀察入微的人眼中,仍是破綻處處。

  「好,這次的賭注算我輸了。」她也是個乾脆的人,輸了就認,只不過她對時觀的手段仍然感到匪夷所思。「難道為了拆穿我三次,你就在九鼎州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本來是這樣沒錯,不過後來拜你所賜,本王還真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和本王要查的案子可能有一點關係。」時觀撫了撫下巴說道。

  「什麼東西?」解煙連忙問道。她這陣子為了施障眼法,也在九鼎州打聽了不少事,但卻沒有一件能和雷擊案扯上關係。

  「在九鼎州待這麼久倒不是本王的本意,本王反倒覺得是陳大川有意拖住本王。」別人主動邀請他玩樂,他自然不會拒絕,但該注意的事他也不會漏掉。

  「他有什麼目的?」她目光一凝,也慎重起來。

  「暫時還不知道。」對此,時觀也是苦思無果。「你在易容成陳大川之前,應該會先了解陳大川的一切吧?」

  「那是當然,易容之前一定要先調查,從他的祖宗到私生子,沒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的。」解煙對自己的本領很有信心。

  「喔?」時觀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你有沒有發現陳大川與京中哪一位大人走得比較近?」

  「確實有幾個人,不過陳大川耳目通天、八面玲瓏,會與京裡的官員交好也是理所當然。」她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了他的想法。「你懷疑京裡有人授意陳大川留住你?」

  「不是懷疑,是肯定。陳大川雖是九鼎州知府,在地方也算一員大吏,但還不至於重要到由京中派護衛給他,所以他一定很受京中某人的器重。」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至於那個人為什麼想拖住本王……或許與本王接下來的調查有關。」

  「那我們必須快馬加鞭回到風陵七州,否則只怕跟雷擊案相關的證物會越來越難找。」解煙也想通了,身子一動立即就要行動。

  「等等,現在去也來不及了。」時觀倒是看得很開。「況且如今本王不能表現出任何著急的反應,否則反而會讓對方有所警覺。既然他們看不起本王,認為本王就是一個耽於逸樂的紈褲,不如就讓他們繼續這麼以為吧。」

  他的想法太過深沉,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她不自覺凝視著他,幽幽的道︰「你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是不是比你想得更英俊挺拔一點?」

  見他用如此認真的表情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差點沒讓解煙吐血,她冷冷的回道︰「是比我想得更無恥一點!」一想到自己方才險些又被他打動了,心裡就是一陣鬱悶。

  想不到她這麼一說,時觀馬上露出一抹詭笑,雙手往腦後一枕,蹺起腳來,又恢復原本懶洋洋的樣子,繼續欣賞馬車外的風景,還不忘調侃道︰「小妞啊小妞,別繃得太緊了,查案不是只有一種態度和方法,只要能查出結果,本王不介意無恥一點。」

  「你不介意我介意……」說到這裡,她突然住了口,表情古怪地陷入沉思。

  皇上曾經要她向時觀學習,難道說的就是這個,不擇手段?

  確實,拿他三次拆穿她來看,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下流,但事實上都成功了,不是嗎?

  這一次解煙難得的乖乖與他同坐一輛馬車,他對她的態度仍是輕浮下流,話依舊說沒兩句就開始不正經,但她知道自己越來越不討厭他,心裡對他的感覺更是難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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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4: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時觀與解煙回到風陵七州的領地風梁州,連王府也沒回,就直奔大通商會而去。

  解煙這次在時觀的強力要求下,扮成了他的侍童,雖然與她原貌那清秀可愛的少女形象仍有點差距,但至少不再是那種會令他倒足胃口的男子樣貌。

  負責接待的是當地的新任知府許明昌,他領著兩人來到昔日大通商號的位置,果然看到一大片焦黑的斷垣殘壁,只剩下一些燒成黑炭的家具,說它是座廢墟也不為過。

  「這裡燒成這樣,又都清理乾淨了,本王還怎麼查?」時觀臉色不太好地問。

  許明昌是個沉著的人,他不疾不徐地回道︰「啟稟王爺,因為此處位於城中,事情已然過了快三個月,原址若不清理的話,會影響百姓的生活,下官已行文去京中向皇上說明,請王爺見諒。不過一干證物已送交衙門,下官檢視過沒有什麼問題,若王爺想看,可往衙門一行。」

  言下之意就是,還不是你這風城王耽擱了太久。時觀聽出了點意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許明昌。「那大通商會的人和貨呢?」

  「商會裡的人都是些苦力,雷擊發生時燒死了近百人,屍體都由家屬領回了,本官登記在案。至於商會的各主事,都是來自各地的富商,這地方燒了,他們自然跟著散伙了。」許明昌有問必答,但態度卻稱不上恭敬,或許也有些瞧不起這個浪蕩王爺。「因為雷擊屬於天災,相關人等沒有留置的必要,所以下官將他們召來問話後,就讓他們回去了。」

  「所以本王要做的事你都做了嘛,那急著要本王回來幹麼?」時觀裝模作樣地在廢墟裡巡了一圈,腳尖踩了踩地上的沙土,手也東摸一下西揩一下,敲了敲斷一半的柱子,而後打了個呵欠,邊大搖大擺地往外走,邊道︰「許大人,回頭把你調查的結果送一份到本王府中。」說完,他便帶著僕從們和侍童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許明昌看著王府的馬車遠去,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冷笑不語。

  馬車上,時觀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解煙則是正襟危坐,臉色有些難看。

  「這場雷擊……事有蹊蹺。」她回想著方才看到的現場說道。

  「願聞其詳。」他好整以暇地道。

  「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你在裡頭閑晃時,雖然看似漫無目的,事實上卻是在察看那些殘骸。」

  解煙有些迷離地望著他,要不是她這陣子盡量收起對他的成見,仔細觀察他的行止,還不會發現他這散漫王爺其實行事相當縝密。

  「雷擊引起的爆炸照理說應該是由上而下,大通商會的原址雖然被清理過了,但仍看得出地面迸裂,土坑房柱家具都被炸飛,且梁柱下端燒得比上端嚴重,足見是毀於由下而上的爆炸,這一切是人為的。」越說,她的表情越凝重。「現場許多證據已滅失,相關人等也死傷殆盡,若你這王爺不過問,最後真有可能是以雷擊結案。」

  如果他堅持此案不是雷擊,而是人為的爆炸案,案情就會急轉直下,從天災變成凶殺案,屆時倒霉的是地方官和他這個風陵七州的王爺。

  「娘的,從九鼎州設計到我風陵七州,最後還要本王打落牙齒和血吞,果真是衝著本王來的。」時觀不悅地哼了一聲,「陳大川拖了本王那麼多天,如今看來很顯然就是要給風梁州的許大人足夠的時間煙滅證據。」

  「你究竟得罪誰了,如此設計你便罷,還害了這麼多人。」她一想到這件案子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心裡就一陣慍怒。

  聞言,他那張總是囂張無恥的俊臉,難得流露出幾分尷尬。「你應該問本王究竟誰沒得罪。」

  解煙先是一愣,隨即感到非常認同。他就是個惹禍精,出門彷彿就是為了拉仇恨,光是住在皇宮近一個月,就把大大小小官員得罪個遍,還逼得皇上不得不找個理由把他丟回領地,真要深究起來,有太多人會想陷害他。

  只是那種小打小鬧的仇怨,值得近百人一起陪葬嗎?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你打算就這麼認了嗎?」事情似乎走到了一個死胡同,即便她這樣身懷絕技的影衛都覺得遇到了瓶頸,但是很奇妙的,她就是覺得他還有辦法。

  「本王可不是只會坐著挨打的人,人敬我十分,我敬他一分,人殺我一人,我殺他全家。」時觀先是一臉獰笑撂了句令她哭笑不得的狠話,接著又氣定神間地道︰「本王就陪他們好好玩玩。解煙,你不是假扮過林老板,難道聯想不到什麼嗎?」

  解煙思忖了一下,不由得眼睛一亮。「火藥!沒錯,要炸平大通商會這麼大的建築,必然要用到許多火藥,連九鼎州的火藥鋪都停工了,哪裡來那麼多火藥?」

  「林老板不是說近年缺硫磺嗎,要制造這麼多火藥,所需要的硫磺絕不是少量,那麼這些硫磺又是從哪裡來的?」他的眼中閃著自信的光彩。「又或者說,其實硫磺一直都沒有短缺過,只是被人暗中收集起來。」

  若真是如此,那麼此人的手段稱得上神通廣大了,居然這麼久還能不被發現,而且除了京中的人,應該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能耐操縱掩飾這一切,可是這個人又為什麼要針對時觀這個每天只曉得玩樂的王爺呢?

  聽著他的分析,一個又一個問題在解煙的腦海中浮現,她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細節,而這些細節,相信他都心裡有數了。

  「小妞,幹麼用那種眼光看著本王?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好厲害,心頭小鹿亂撞,漸漸喜歡上本王了?」原本一臉凝重的時觀突然朝著她咧出一抹戲謔的笑容。

  她即使有些心動,但遇上這種痞子,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你……」

  他伸出一手止住她的話,深深地看著她。「先別急著說什麼,本王的反擊才剛開始,總會做到讓你心服口服,心甘情願投入本王的懷抱。」

  如此具有男子氣概的宣言,確是震得解煙芳心大動,幾乎逃不開他的凝視。

  在這曖昧的氣氛之下,時觀慢慢的靠近她,伸出來的手彷彿就要撫上她的臉,卻又隔著一指的距離沒有踫到,而他的俊臉也突然停在離她幾寸的地方,他好笑的獻著她,故意問道︰「小妞,你很想親吻本王嗎?」

  解煙猛然回神,臉色一沉。「明明是你想——」

  「嘿!你承認了吧,你對本王也很有感覺,對吧?要是本王剛才要再靠近你一點,相信你也不會拒絕……」

  砰啷!馬車裡突然傳來巨響,車夫急忙將馬車停下,護著馬車的侍衛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就見王爺的侍童氣呼呼地跳下車,就這麼扔下王爺離開了。

  而馬車裡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時觀正懊悔著何必說那麼多想拐騙出她的心意,明明直接親下去就好了……

  終於回到了風城王府,解煙也喬裝成了一個公子哥兒,以客卿的身分在王府裡安頓下來。

  白天的王府清幽寧靜,庭院裡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亭台樓閣精巧別致,解煙被單獨安排在一座院落,在此時入秋的時節與落葉紅楓搭配起來,別有一種蕭索之美。

  按理來說,住在這種脫俗的地方,主人應該也相當不凡才是,可是每每想到時觀的風評,解煙就忍不住一陣惡寒,尤其他平時常刻意挑逗她,讓她更無法將他與府裡的美景連結在一起。

  她一直覺得他放蕩不羈的形象一定是為了掩蓋什麼,只不過她暫且還看不出來,如今她都住進來了,倒是個了解他的好時機。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想進一步了解他、挖掘他的秘密,或許真是被他強硬卻不強迫的求愛宣言給打動了。如果今天他不是這種形象,她也不是影衛,或許兩個人能夠共度一段風花雪月吧,只可惜兩人的身分注定了很難走在一起,與他之間小小的曖昧就當是此次任務之中一場美麗的錯誤吧。

  由於懷著重重心事,等解煙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她還發現隨著夜越深,王府裡的燈越打越亮,各種喧囂的聲音也漸漸傳來,簡直比白天還要熱鬧。

  她不解地走出院落,往喧鬧的地方而去,她越走越是心驚,表情也越見凝重,因為她一路上遇到不少身著華服的男女,個個把酒言歡、縱情享樂,當她走到了正廳之外的廣場,果然看到一出大戲正演到高潮,下方賓客有的聽戲、有的跟著唱;再走進正廳那更是荒唐,伶伎載歌載舞滿場飛,宴席中有摟著歌女調笑的男人、有舉箸擊節的狂生、有大吃大喝劃酒拳的紈褲,還有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醉漢。

  解煙的心沉到了谷底,原來那些關於風城王夜夜笙歌的消息都是真的,虧她早先還在心裡替他開脫,如今自打了嘴巴,真有種……自作多情的感覺。

  正當她的目光在一室混亂中尋找著時觀的身影時,一名舞女突然湊了上來,見她易容後的翩翩少年裝束實在迷人,伸手就想挽住她。「這位少爺好面生啊,第一次來王府嗎?」

  舞女的口吻跟青樓裡的鴇母攬客沒什麼兩樣,解煙的臉都綠了,她巧妙地閃開舞女的觸踫,淡淡地問道︰「我不好此道,你別費心了。我只想找王爺,他在哪裡?」

  舞女愣了下,隨即吃吃笑了起來。「果然是第一次來,何必假正經呢!會進到這裡的人都應該知道,王爺很少在正廳裡和大家一起的。」

  「王府的夜宴竟不見主人?」解煙不免感到納悶。

  舞女笑嘻嘻地指著一名送酒的婢女。「若是公子要找王爺,只能問王府裡的下人,我們也不知道。」

  解煙不再理會舞女,大步走向那名侍女,劈頭便問道︰「你們王爺呢?」

  「這名貴客,王爺在他的房裡。」侍女理所當然地回道。

  「他的房間在哪裡?」解煙又問。

  侍女的表情卻是為難了起來。「很抱歉,通常舉行夜宴的時候,王爺都不希望有人打擾。」

  解煙眉梢微微一挑。「你們王爺不會跟著眾人一起玩樂,卻又不希望別人去打擾他,那他邀請這麼多人來做什麼?」

  侍女微微一笑,答道︰「王爺只是開放王府讓州裡的少爺、小姐們玩樂,免得這些少爺小姐們去了不正當的場所,敗壞咱們風陵七州的名聲。」

  解煙只覺得烏鴉滿天飛,風陵七州的名聲難道還不夠壞嗎?不過她又轉念一想,這個理由乍聽之下雖然荒唐,卻也有幾分道理。

  聽話的少爺閨女自然會好好待在自個兒府中,會來王府玩樂的自然是那些平日就愛玩的,所以這些人的家人才沒有太過阻止,至少知道自家的晚輩每天晚上到了哪裡廝混,若是沒有了王府的夜宴,那些長輩還不知道去哪兒找自己的兒孫,說不定哪天人在外頭出了意外,家裡都還找不到人。

  所以時觀是用心良苦嘍?

  解煙實在不太相信他的人格,定定地看著這名侍女,思量著她話裡的真實性,突然眼中精光一閃,故意勾起壞笑,伸手朝侍女的胸口抓去。

  那名侍女驚恐地退了兩步,緊接著面色一板,義正辭嚴地教訓道︰「公子若想有人陪伴,這裡有不少青樓女子,但不許在此行苟且之事。至於王府的侍女不容許他人欺負,否則會被逐出王爺的領地,請公子自重。」

  按理來說,遭受這種質疑的富家公子哥兒,要不摸摸鼻子認了,要不就惱羞成怒,想不到這公子的反應卻不在兩者之中,而是相當玩味地露出了一抹笑。「這府裡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我會好好摸索的。」

  解煙設想過多種可能,或許時觀正躲在房裡大吃大喝,摟著個歌女卿卿我我的,說不定還打算來個一夜溫存,如果是這樣,那麼王爺從不與眾人一起嘻鬧,或是王府舉辦夜宴只是讓城裡的男女有個玩樂的地方,促進城裡的治安雲雲,顯然只是沽名釣譽。

  可是當她發揮影衛的本領找到了他的房間,在不驚動侍衛的情況下默默潛了進去,卻發現房裡油燈點得大亮,但一片靜悄悄的,連門都沒有關,還能聽到大廳傳來的喧囂吵鬧,與她想象中的狀況相去甚遠。

  她納悶地皺起眉頭,輕手輕腳地靠近內室,落入眼中的畫面卻令她瞬間愣住了,臉頰微微抽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有什麼感想。

  時觀居然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屋外那些熱鬧嘈雜的聲音似乎完全影響不了他。

  解煙不禁懷疑這家伙是真睡還是假睡,還是他身體有什麼情況,讓他無法在這時候與眾人們一同荒唐享樂?

  想到這裡,她莫名覺得有些慌亂,本能的走向床邊,悄悄伸手想要探探他的脈搏,然而她的指尖都還沒踫到他,他突然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抓住她,雙眼猛地睜開,與她略微驚慌的眸光對個正著。

  「抓到了!小妞,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說完,時觀稍微用力一扯,她便摔跌在他身上。

  其實解煙不是不能拒絕,甚至有能力將他一掌打飛,但她卻發現因為對象是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她居然無法朝他動手,只能倒在他的胸口,臉蛋與他的俊臉只有兩寸的距離,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只要閉上眼,他就會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定定的瞅著她,搭配著他俊美無儔的五官,對女人的殺傷力可是百分百。

  果然,她怔怔的與他對視,心跳快得仿佛要沖出了胸口,一時之間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完全沒了身為影衛該有的冷靜。

  「你可以別用這張臉嗎,很殺風景。」時觀突然說道。

  解煙這才回過神,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兩個人這樣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實在太不象話了,可是她意外發現他看起來並不強壯的雙臂,力量竟是出奇的大,如果不使用武力根本掙不開。

  「你答應過本王的,在我們獨處時必須用真面目。」他又道,神色輕鬆得好似她的反抗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她先是一愣,接著無奈的用空著的那隻手一抹臉,動作快得讓人不知她是如何撕下人皮面具,就像川劇變臉那般,由面目如玉的公子哥兒成了清秀可人的少女。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雙頰的微紅終於自然地透了出來。「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可是一旦我放開了你,你就會離開了。」時觀瞬間放柔了眼神,連嗓音也帶了絲沙啞,「別走,好嗎?從來沒有人這樣陪過我,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

  「你……」解煙終於壓抑住那種心慌,在他懷中不自然地問道︰「你可以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她們會很情願陪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讓她們任何一個來陪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疲累。「我希望你留下,那是因為是你,我不要別人。」

  這樣的話很霸道、很無理,卻直接沖擊著她的心房。她與他四目相交,居然在他眼中看到類似於無助的情緒,讓她有一種感覺,好像現在的他脆弱得禁不起她的拒絕,於是她不再掙扎。

  而時觀也如他所保證的,並未對她毛手毛腳或存心使壞,只是抱著她沉沉睡去。

  解煙輕輕將臉頰貼上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眸光不自覺變得深沉。

  她是個孤兒,被前任影衛看上,自小就在皇宮受訓,她沒想過自己以一個女人的身分被男人抱住時,會是這樣奇妙的感受,心裡滿滿的充斥著緊張、害羞、惶恐,卻又捨不得推開,隱隱期待著會不會發生什麼,又害怕若當真發生了,自己該不該接受……

  對,她承認,她對他絕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那又似戲謔又似玩笑的態度總讓她舉棋不定,她不想成為他其中一個玩物,更不希望自己只是他因為不甘心想征服的獵物,所以當她聽到他說他只要她,她才會答應留下來。

  「你……該不會又使了什麼美男計耍我吧?」解煙微仰起身,深深凝視著他的臉,接著又機回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再探了探他的氣息……他,真的睡著了。

  她不願多想,免得自己落入自作多情的難堪,但是她也沒有離開,乖乖地待在他懷裡,幽幽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好好睡吧。」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伸手輕輕撫開他連熟睡時都緊擰的眉頭。

  這一刻,她對他什麼成見都沒有了,真的只希望他能睡得好。

  隔日時觀起床時,懷裡空了,床榻上也沒有解煙的身影,可是昨晚睡著前的一切歷歷在目,他很確定那不是夢。

  那小妞真的陪著他睡了,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麼香、這麼好,這都得感謝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日月上樹梢之時,就是他最苦惱的時候,他恨透了一個人待在暗處,偏偏他是個王爺,兼之皇上一天到晚放話要讓他成為皇帝繼承人,所以眾人對他不是敬畏,就是礙於他不好的名聲不願太過靠近,至於那些想親近他的人他又無法全心信任,而他也試過各種方法想讓自己好好睡一覺,卻都沒有太大的效果。

  昨晚強留下她,或許一開始他是帶著試探的想法,但是到了後來,她竟如此溫柔的待他,讓他真的感受到她只想讓他睡一場好覺,難得的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沉沉地睡著了。

  如果對她的感情宣言一開始只是好勝心及佔有欲作祟,那麼現在,他的心態已慢慢轉變,真真正正的只為了她這個人,他很想要擁有她。

  不過以他對她的了解,就算他老實告訴她,她也絕不會相信。

  時觀撇唇無奈一笑,在福貴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接著來到膳廳,解煙已然一身童子的裝束在旁等待了。

  「小妞,這麼早就吃飽喝足,迫不及待的想跟本王出門了嗎?」時觀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那股子痞氣與以往並無二樣。

  解煙原本還有些不自在,但他這副無賴的模樣令她莫名生氣起來。一方面氣自己這麼容易被他影響,另一方面她又氣他居然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像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貧嘴!」她忍不住微慍道︰「到底什麼樣的你才是真的?」

  「本王一直都是如此,造橋鋪路、樂善好施、德高望重、玉樹臨風……」他不要臉的把所有優點直往自己身上冠。

  解煙聽不下去了,冷笑道︰「造橋鋪路、樂善好施、德高望重?一個天天舉辦靡爛晚宴,迷惑自己領地的青年子女沉迷逸樂,你居然還好意思說?」

  「怎麼會不好意思,本王提供他們一個晚上的好去處,總比他們晚上不睡覺四處作亂使壞要好吧,你瞧瞧,如果人生的極樂都享受過了,等以後他們真正在朝為官或是接下家業,還有什麼能迷惑他們?」時觀說得理所當然。「本王也是為了挽救他們的人生,用心良苦呢!」

  「是這樣嗎?」她非常懷疑地瞅著他。

  「你不信?」他撫了撫下巴。「等以後那些人官居要職不就能證明了?」

  解煙仍然以質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她對他可沒有任何信任的基礎。

  時觀難得彰顯自己的正氣,卻被她打擊得可以,他索性堆起一臉邪笑,反其道而行地說道︰「好吧好吧,那如果本王說,本王舉辦夜宴就是想玩,就是不思進取,這樣你是不是會比較高興?」

  她居然點了點頭,認同的回道︰「這樣比較符合你的形象。」

  「本王的形象有那麼差嗎?」他悶悶地說道。

  「你的形象有好過嗎?」解煙再也維持不了影衛冷靜的形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唉,本王刻意讓他人覺得本王形象差,其中著實有著殘酷的因素啊!」時觀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問道︰「小妞,你想當皇后嗎?」

  他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著實讓她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嚴正否認道︰「即便我仰慕皇上,卻從來沒這麼想過。」

  聽到她說仰慕皇上,他的眉頭狠狠挑了一下,不過還是假作充耳不聞,佣懶的道︰「那不就得了,我也不想當皇帝,為了讓皇兄死了讓我當繼承人的心,我才不得已自毀形象,我可是很辛苦委屈的。」

  解煙再次一臉狐疑地望著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些奢靡淫亂的形象都是裝的,你並非是個好女色的男人?」

  「沒錯!」時觀毫不猶豫地承認。

  她淡淡地反問︰「既然你不好女色,那你為什麼要求我們兩人獨處時我必須恢復原貌?」

  他頓時啞口無言,最後只能吶吶地老實道︰「因為養眼啊……」

  解煙冷冷一笑,用他沒救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隨即飄然而去。

  在這場口舌之爭,時觀又落了下風,頓時沒了吃早膳的興致,他決定早早出門把正事辦妥,免得他的形象在那小妞心中越來越差。

  時觀鬱悶地喚來福貴,吩咐道︰「福貴,備好馬車,本王要去怡紅院,殺他個三進三出……」

  福貴雖然機靈,卻是個老實性子,他根本不管風城王的胡言亂語,直率地說道︰「王爺今天是要出風梁州去找大通商會的東家是吧,小人馬上去備車。」說完,他也動作迅速地閃出了膳廳,卻沒注意到主子的臉瞬間黑了一半。

  「現在究竟是什麼世道,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也沒人信,這年頭做人實在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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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5: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大通商會消失得離奇,走訪了組成商會的各個東家,他們也是一口咬定商會就是被雷擊,要不就是推諉自己只負責出銀子,並不管事,對死傷人員該有的撫恤及補償也都有做到,並沒有任何違反律法之處,這些與知府許明昌提供的口供一致,時觀也只能罷手,否則就會被告一個擾民了。

  當然,時觀也沒有笨到去相信這些表面的事,但這樣等於調查沒有結果,他只能全盤接受許知府提供的證據去向皇上回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顯示了他的無能,屆時宮裡那些反風城王的大官知道這件事,一定又會大書特書。

  即便吊兒郎當如時觀也是好面子的,所以他相當「順應民意」的發了一場脾氣,氣沖沖地回王府。

  到了晚上,時觀像是賭氣一般,擴大了夜宴的規模,城裡那些貴族男女自然聞風而至,這一天不知道又氣白了多少個長輩的頭髮,明日彈劾風城王的奏折大概又會如雪片般飛往京師吧。

  身為主人的時觀也難得出現在大廳,因為今日王府請來了享譽風陵七州的名伶鳳菲兒獻舞,這也是吸引如此多賓客的主因之一,甚至連平時對風城王奢靡作風不屑一顧的人都折節而來。

  而賓客之中最風雲的就數人稱「東雲四大才子」的趙義、時君熙、錢貫中及許智,四人未必都來自風陵七州,身分卻都不凡,許智還是許知府的親生兒子,一般來說這種夜宴他們是不屑參加的,怕與那些軌褲混在一起有辱清名,但這次為了鳳菲兒,反倒是許智主動相邀,才讓四大才子齊聚王府。

  時觀的身分要比這些人都高多了,他並不會主動去攀談,大多是想要巴結他的人會自己來敬酒說笑,所以那些自命清高的人與時觀這些自甘墮落的,明顯成了兩個團體。

  不一會兒,奏琴的琴師退了下去,改由手執古琴、琵琶、二胡、洞簫的幾名白衣少女上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到大廳中央,囂鬧的聲音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鳳菲兒要登場了。

  一聲琶音飄揚,如銀瓶乍破,激越的樂聲一下子揪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跟著所有樂器合奏,如鷹鳴的洞簫之聲落下後,一名身著彩衣、身段窈窕的女子輕盈的飛越而出。

  這便是鳳菲兒了,風陵七州第一舞伎,只見她隨著音樂舞動,抬手、彎腰、旋轉、跳躍,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流暢美好,再加上那傾國傾城的容貌,只要眨一下眼就讓人心悸,唇角一勾便令人迷醉。

  她的舞蹈並不落俗套,而是別具一格,如花蝴蝶般在賓客之間飛舞,來到四大才子的面前時,音樂恰好到了幽怨之處,她拋給四人的眼神如泣如訴,幾乎讓他們都要為她把心給掏了出來。

  尤其是許智,他迷戀鳳菲兒已經很久了,卻從來沒有機會與她如此接近,幾乎是在她靠近的時候,他就伸出手想輕撫心心念念的可人兒,不過被她一個輕巧的旋身閃了過去,只留下迷人的香氣,令他扼腕不已。

  接著鳳菲兒舞到了時觀面前,音樂轉為輕快,她如同一只百靈鳥,躍動扭腰好不可愛,嘴角牽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更是迷死人了。

  可惜許智所在的位子只能看到鳳菲兒的背影,而與她正面相對的時觀,卻似個鄉巴佬一般,極為殺風景地擊掌喝采便罷,還不斷說些美人獻舞不甚銷魂的渾話,氣得某些以才名為傲的才子們渾身發抖,認為他褻瀆了鳳菲兒。

  終於,一曲舞畢,鳳菲兒停下了舞步,向宴會的主人風城王一福。

  時觀一臉壞笑的瞅著她道︰「跳得好!不枉費本王花費重金請你來。這長得也不錯,身段更是一流,不如今晚陪陪本王吧。」說完,他猛地伸手將人拉入懷中,惹得鳳菲兒驚呼一聲。

  賓客們見鳳菲兒被風城王給欺負了,莫不發出驚訝的低呼,只是大部分人礙於風城王的權勢地位,不敢多說什麼。

  不過那些原本就與風城王不對盤的人可就沒那麼隱忍了,以許智為首的四大才子首先跳了出來,正色喝道︰「王爺請放開鳳姑娘,她賣藝不賣身,請王爺自重。」

  時觀與他們的年紀差不多,但時觀的氣勢硬是高出他們許多,他根本不把幾人當一回事,還故意在她的纖腰捏了一把,一臉邪惡地笑道︰「賣藝不賣身本王更喜歡!她收了本王的錢,就是本王的人了,她都沒叫了,你們叫什麼?」

  「鳳姑娘,你有什麼委屈盡管說出來,我們會替你作主的!」許智心疼的對一臉委屈、眼眶含淚的鳳菲兒說道。

  「我……」

  鳳菲兒才剛開口就被時觀打斷——

  「鳳菲兒,別忘了你幾名侍女都還在本王的府上,本王瞧她們幾個姿色也還不錯,還是咱們幾個來個大被同眠?」

  「不!」鳳菲兒倒抽了口氣,她與那幾名白衣少女名為主僕,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們情同姊妹。

  「所以你今晚到底陪不陪本王?」時觀有些不耐地道。

  鳳菲兒哀怨地看了表情不豫的許智一眼,再看了看時觀,最後銀牙一咬。「菲兒……任憑王爺安排。」

  時觀摟著鳳菲兒,得意地朝場中眾人揮了揮手。「好了好了,鳳菲兒舉世無雙的舞技你們也都看過了,接下來繼續狂歡,本王玩的和你們不一樣,就不奉陪了。」說完,他就要攬著佳人回房,一副色中餓鬼的樣子。

  許智看不過去,出聲攔阻道︰「王爺此舉無異強搶民女,我們會向京中反應的!」

  時觀冷哼一聲,「你是許知府的兒子吧,你爹都管不了我,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小心太多嘴,明日本王讓你全家在風陵七州再無立足之地!」

  撂下話後,時觀懶得再理會臉色鐵青的許智,大大方方的帶著鳳菲兒回到自己房中,在房門關起的那一剎那,時觀相信自己聽到許智內心的怒吼。

  一進房,原本我見猶憐的鳳菲兒馬上端起一張冷臉,不客氣的一把推開了時觀。「你演戲就演戲,為何要毛手毛腳?」

  扮成鳳菲兒的解煙這一路上被他又捏又摸的,卻又無法吭聲,簡直氣死她了。

  「今天若是真正的鳳菲兒,本王還不想摸呢!」時觀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薄怒,只覺得這小妞生起氣來別有一番風韻。

  意思就是,因為今天是她解煙,他才會上下其手?她也知道王府不是沒請過鳳菲兒來獻舞,但這還是他第一次把人給帶進房中,這是否也證明他確實對艷若桃李的鳳菲兒沒有非分之想?

  解煙表情有些難解的瞪著他,這個臭男人無時無刻都要撥撩她一下,非要破壞她的冷靜才甘願。

  她的反應讓時觀很滿意,他也確信這小妞對自己並非無意,否則那一夜她不會願意陪他入睡,偶爾撩撥一下她,也不過是情趣,所以並沒有步步進逼,只是饒有興致地轉了個話題,「本王想不到你那麼會跳舞。」

  聽他的語氣正經了幾分,她才放緩了表情,正色回道︰「身為一個影衛,什麼技藝都要精通,否則如何扮得像。」

  「什麼技藝都要精通……」他撫了撫下巴,打量了下她現在華麗的裝扮,語出驚人地問道︰「那你會不會吞劍、跳火圈?」

  「什麼?」解煙不由得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是來一招胸口碎大石給本王瞧瞧?」用這件舞衣來胸口碎大石應該不錯,只是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胸部會不會跟著消氣……時觀頗有些惡趣味地想著。

  「你……」她終於意識到他又在逗弄她,不禁氣結,一張俏臉又沉了下去。

  「好吧,和你鬧著玩的。」他哈哈大笑,終於言歸正傳,「你說,本王搶了許智的心上人,他會如何反擊呢?」

  解煙拿他沒法,沒好氣地回道,「許知府派兒子來,可能只是想來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不過許知府恐怕沒料到兒子蠢如豬,竟然會同你爭風吃醋,更沒想到你這般奸詐,恐怕要被你倒打一耙了。」

  「那本王就等著看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時觀才這麼說著,外頭還真的喧嘩了起來,而且一陣腳步聲匆匆忙忙的往他房間而來。

  時觀與解煙對視一眼,前者是智計在握的自信,後者則是隱隱有些佩服,這個男人的算計,她估計可能連燕峰大哥都要自嘆不如。

  不一會兒,腳步聲停下,應該是被擋在了院外,然後福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啟稟王爺,廳裡的賓客似乎有人中了毒,鬧騰起來了,王爺要過去看看嗎?」

  時觀低低一笑。「許智這家伙果然沉不住氣,這麼快就出招了,是不是怕拖了太久本王會吃了你?」

  解煙杏眼圓睜,啐了一聲,她身為影衛的冷靜,在他面前是別要想維持了。

  「少囉唆!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只不過用下毒這個理由,許智當真是恨你入骨了。」

  「本王自覺得滿討人喜歡的,許智真是不懂事。不過經過本王這回的調教,他很快就會成長了。」他朝著她眨眨眼。「鳳美人兒,乖乖在床上等本王回來臨幸啊!」

  「滾!」

  沒多久時觀又回到大廳,他的衣服還有些凌亂,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真彷彿好事被打斷了。

  四大才子其中的三個臉色發白,被扶坐在椅子上,時君熙甚至還昏了過去,一旁的僕從正著急的照料著。

  「這是怎麼回事?」時觀皺起眉頭,銳利的目光看著眾賓客。

  許智陰冷地瞪著風城王。「他們都是吃了王府提供的膳食才中毒的,王爺恐怕要為此負責。」

  此話一出,賓客們都緊張起來,議論紛紛,想著自己也吃了,該不會也要中毒吧?

  「那其他人怎麼沒事?」時觀不以為然地道。

  「因為我們四人不喜飲酒,所以特別向王府的下人要了茶來喝,我看全場的賓客也只有我們四人喝茶,而我沒有中毒,恰好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連茶都沒有喝,足見問題一定出在王府的茶水上!」

  時觀好整以暇地瞪著許智。「本王也喝了茶,本王怎麼沒事?」

  「草民略懂醫術,看得出來時君熙他們三個是中了無花草之毒。此毒無色無味,難以防範。」許智搖了搖頭,話鋒更為犀利地道︰「無花草並不常見,只有被刻意下毒才有可能。我們四人的父親都是朝中或是地方官員,並非屬於王爺的派系人馬,甚至家父還是最近才調來風陵七州,被王爺多所刁難,草民斗膽,只怕事情不單純。」他無疑是在暗示風城王主導了中毒一事。

  眾人看向虛弱的錢貫中、昏了過去的時君熙,還有開始嘔吐的趙義,又想到風城王實在不怎麼樣的名聲,還真有些人相信了許智的話,再看向風城王的目光不由得帶著懷疑及批判。

  許智很滿意眾人的反應,他倒要看看風城王怎麼應付這個局。

  即使在千夫所指的情況下,時觀仍舊泰然自若,他習慣性地撫了撫下巴後,居然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輕聲道︰「本王已經命人請來了大夫,不如讓大夫看看。」

  許智眉頭一皺。「王爺,據草民所知,許神醫及名聲卓著的趙大夫此時都不在風梁州,無花草的毒可不是其他的庸醫能分辨得出的。」

  時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這還是他來到大廳後第一次正眼看向許智。「喔?連大夫不在風梁州你都知道,看來你們四人為了中這毒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許智難掩憤怒,咬著牙回道。

  「本王請的是東雲王朝名聲卓著的第一神醫梁大夫,如果連梁大夫都要質疑的話,本王才真要懷疑你的用心。」時觀的語氣並不嚴厲,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氣勢,讓許智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一會兒,福貴真的帶進來一名外表儒雅的老者,此人雖然頭髮全白,但精神矍爍,目光炯炯,的確是名震東雲的第一神醫梁大夫。

  梁大夫醫術高超,妙手仁心,受人景仰,所以即便在場的賓客許多都是世家子弟,見到他也是執晚輩禮,絲毫不敢逾距。

  也只有時觀這個任性王爺見到梁大夫只是微微點頭,指著癱倒在椅子上的三人說道︰「梁大夫你終於來了,快看看這三個家伙是怎麼回事,說是中了什麼無花草的毒,在我府裡又昏又吐的。」

  梁大夫氣度不凡,並未把風城王的不禮貌放在心上,略微頷首後便上前一步,分別替三人把脈,又看了看他們的一些身體特征,接著緩緩收手,長嘆一聲,「王爺,此三人中的的確是無花草之毒。」

  若說眾人方才還有些懷疑,梁大夫此言一出,猶如一顆大石丟進了靜水之中,激起相當大的漣漪,大伙兒無不驚呼連連,還有人掐著喉頭,想將剛才吃下肚的東西全吐出來。

  至於許智卻是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時觀對四周人的反應視若無睹,只是對著梁大夫問道︰「那還有得救嗎?」

  「若是有足夠的藥材,老夫開一張藥方,徐徐圖之,半個月可好。」梁大夫一臉苦惱。「只是其中貓絨草及化水土這兩味藥非風陵七州所有,就算從外地送來也要花費不短的時間,而且三位公子服下的無花草分量甚大,恐怕救不了急。」

  時觀的臉色終於有了點變化。「梁大夫,還有什麼辦法嗎?」

  「無花草之毒老夫也甚有研究,既然緩和的方式如今無法采用,有一個比較極端的方式,可以很快去除他們體內的毒素,只不過事後必須休養好幾個月方能痊愈。」

  「那總比死了好,快說,是什麼方法?」時觀連忙問道。

  眾人包含許智也都豎直了耳朵聽著。

  「以毒攻毒!」梁大夫露出了個幾不可見的笑。「無花草之毒恰好與鶴頂紅相克,只要服下鶴頂紅,身子自然會將污穢之物排出,只是會大傷元氣,不過……鶴頂紅皇宮裡才有……」

  「王府就有鶴頂紅。」時觀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彷彿府裡有這種絕頂的毒藥就跟有一瓶醬油一樣尋常。「福貴快快取來,本王親手替他們一個一個灌下去,保證藥到病除。」

  聽到似乎有解決的法子,賓客們也鬆了口氣。

  倒是許智的神色不知為何變得鐵青,被毒倒的三人面色好似也變得更加慘白了。

  福貴很快取來了鶴頂紅,那紅得透澈的顏色,注視久了都令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時觀嘿嘿笑了兩聲,拿著鶴頂紅先靠近了錢貫中,接著命令福貴,「給本王掰開他的嘴。」

  福貴領命將雙手伸向了錢貫中,想不到都還沒踫到他,錢貫中突然大叫一聲推開了福貴,一身冷汗地道︰「我好了我好了,不用服藥了!」

  眾人見狀一陣嘩然,不曉得現下究竟是什麼情況。

  時觀冷冷地一撇唇,納悶地道︰「這麼快就好了?要不要多少吃一點鶴頂紅,免得毒又復發?」

  錢貫中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我中毒沒那麼嚴重,不用服也會好。」

  「喔?那看來另外兩人比你嚴重得多,應該要讓他們多服一些。福貴,幫本王掰開趙義的嘴……」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趙義便跳了起來,也是滿臉驚恐地道︰「我也不用了,我也沒那麼嚴重。」

  時觀再看向昏迷的時君熙。「那就剩你了,你最嚴重,是吧?那就三個人的分量你一個人受了。」

  時君熙頓時雙眼一睜,整個人彈了起來。「我、我、我……我也不用藥……」

  「你該不會也要說你中毒的情況沒那麼嚴重,不用服藥也會好吧?」時觀沒好氣地道。

  「自然是。」時君熙連忙點頭。

  「夠了!你們幾個根本沒中毒,演這場戲想誣蔑本王,真當本王是傻子嗎?」

  時觀沉下臉,冷冷的道︰「要不是梁大夫相助,本王還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梁大夫向四周拱拱手,表示自己只是盡力而為。

  要換成真的梁大夫,這場戲說不定還不屑演,但這梁大夫是解煙扮的,當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三人嚇得腿軟,齊齊跪下,平時自命清高瞧不起風城王是一回事,但栽贓嫁禍被識破,惹火了王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誰是主謀?你們陷害本王又是為哪樁?」時觀怒火中燒地喝問。

  「是……」趙義牙一咬,指向了許智。「是許智要求我們假裝中毒誣陷王爺的!」

  時君熙見狀,也跟著附和道︰「就是許智!因為許智迷戀鳳姑娘,怕鳳姑娘被王爺你……呃……所以出此下策,以保全鳳姑娘的清白。」

  錢貫中更是不講義氣,哭叫道,「王爺饒命,都是許智一手策劃,我們也只是一時糊塗被他蒙蔽了啊!」

  許智聽完三個沒義氣的家伙的供詞,氣得連話都說不好,「你們……你們……」

  「不用你們你們了,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企圖陷害當朝王爺,還當場人贓俱獲,就不知道你那當知府的爹有沒有能力把你救出去了。」時觀陰陰一笑,隨即臉色一沉,喝道,「來人啊!把這四個人給本王拖下去,一人一百大板!」

  在眾目睽睽之下,四人被拖了下去,大家心裡都想著,他們竟敢誕陷風城王,而這風城王又不是什麼胸襟廣闊的人,看來他們被囚禁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王爺,老夫也該告退了。」此時梁大夫說道。

  時觀眼底精光一閃。「梁大夫何須如此匆忙,本王還有事想向大夫請教。」

  「王爺該做的事都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該是老夫去忙自個兒的事了。」梁大夫不著痕跡地說道。

  她也該去執行影衛的任務了,怎麼都比留在王府裡,被時觀像野狼盯著綿羊般要好。

  何況從回領地調查至今,幾乎都是時觀主導,整件事才有些進度,雖然都是用他那些無恥的下流招數,但事實證明似乎真的有效,大大打破了她的見識,這件事可是讓她很不服氣,她也能用她的方式查出線索來,不一定要依靠他。

  「梁大夫真的不陪陪本王?本王仰慕梁大夫已久,可是很想和梁大夫秉燭夜談一番。」時觀若有深意地看著他。

  「王爺屋裡還有鳳姑娘在,老夫不好前去打擾。」梁大夫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鳳菲兒哪比得上梁大夫你呢。」時觀忽而邪氣一笑。

  時觀這一笑,再加上兩人的對話,眾人馬上聯想到天外天去,看著兩人的目光也變得詭異。聽說風城王男女通吃、葷素不忌,也不甚在乎名聲,該不會連年高德劭的梁大夫都要染指吧?

  原本一直保持翩翩風度的梁大夫再也忍不住臉色一變,心裡恨恨的腹誹著︰這死色胚簡直下流到無法無天了!

  為了使自己冷靜下來,梁大夫深吸了口氣,拱手道︰「老夫告辭。」說完,他毫不給面子地轉身便走。

  時觀無奈地摸摸鼻子,和眾人打了聲招呼也瀟灑而去。

  眾人不由得跟著鬆了口氣。至少東雲王朝德高望重的梁大夫沒有被風城王老牛吃嫩草……不對,應該是嫩牛吃老草,就是可憐王爺屋裡的鳳菲兒了,好像變成了梁大夫不願意之後的替代品,唉……

  說來倒巧,趙義的祖父是兵部尚書,時君熙是南方福州王的兒子,錢貫中的父親則是京中的諫議大夫,品階不高卻是個相當難搞的言官,連皇上都要尊重他幾分。此三人和許知府的兒子許智也不知怎麼混在一起的,四人居然一拍即合,除了擁有四大才子之名,現下更與風城王槓上,同時被囚禁了起來。

  兵部尚書、福州王及諫議大夫都是鞭長莫及,要趕來救兒孫都來不及,只能先靠許知府從中說情。

  誣陷王爺下毒的罪名,再加上四周一堆貴冑子弟看著,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風城王不計較,就可以以晚輩開開玩笑帶過;如果風城王硬要計較到底,那麼許智等四人被砍頭都有可能。

  許明昌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兒子被砍頭,隔日一大早便急急忙忙來到王府,一改先前的倨傲神色,恭敬又低下地在王府大門前乖乖等候,等風城王睡飽之後又神清氣爽的吃完一頓遲來的早膳,才懶洋洋的接見他。

  「王爺,犬子不肖,竟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下官懇求王爺開恩。」許明昌一見到風城王立即跪了下來,低聲下氣地求情。

  「要本王開恩?要是本王沒一點手段,還真被你那寶貝兒子給陰了,屆時誰來對本王開恩?」時觀淡淡一笑。「許知府,你說,如果昨夜本王真的著了道,會不會是許知府你親自來審本王呢?」

  許明昌臉色一變,卻是唯唯諾諾不敢多說。

  「你初來乍到的就不太把本王看在眼裡,連本王要調查的事情都不全力協助,反而推三阻四,連你兒子那種貨色都敢來設計本王……看來你背後的靠山挺大的。」時觀目光犀利地睨著他。

  許明昌的臉色忽青忽白,躊躇了一會兒,只能低頭說道︰「下官不敢。」

  「少來了,你知道本王想要什麼。」時觀也懶得和他打啞謎,解煙不在身邊,他頓感生活無趣極了,也少了戲弄人的心思。「大通商會收的是銅鐵礦,但本王發現這幾年各商家向大通商會訂購銅鐵礦的數量,遠少於商會的規模所能提供的數量,既然如此,那些消失的礦產哪裡去了?」時觀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一句話,你幫我,或者你兒子死,你選一個吧。」

  這話切切實實的駭住了許明昌,終於他明白風城王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頓時陷入天人交戰之中,偷覷著風城王的目光又是提防又是畏懼,最後終於低頭。「下官……下官也是不得已,既然小兒在王爺手上,下官也只能全力協助王爺了。」

  時觀得意一笑,立刻讓人備馬車和許知府出門,也不問許知府要去哪裡,簡單的車隊就這麼駛出了王府所在的風梁州,走了將近三個時辰才停下。

  「王爺,就是這裡了。」雖然入秋了,許明昌仍是抹去了一頭大汗說道。

  時觀施施然下車,放眼望去寸草不生,只是一個一個礦洞有著人推車來回出入,還有人不停吆喝著,他遲疑地道︰「這是礦場?」

  「是的,這便是大通商會主要收礦的銅礦場。」許明昌在前頭領路,帶著風城王進到礦場旁的一個涼棚內。

  棚裡一名顯然是監官的大漢一看到許知府出現,連忙迎了過來,諂媚的道︰「許大人,有事交代小的就好,怎麼親自過來了?」

  「少囉唆!這位是風陵七州的風城王,你態度注意些!」許明昌瞪了大漢一眼。「還不快去取帳簿,本官帶王爺來查帳了。」

  「是是是,小的立刻去拿。」大漢胡亂地向風城王行了個大禮之後,屁顛屁顛地跑進旁邊的一棟小屋子,不一會兒便拿出了帳簿。

  許明昌先取了過來,隨手翻閱了一下,隨即交給風城王,一邊解釋道︰「王爺,這便是大通商會出貨量銳減的原因了。大通商會有著京中的勢力插手,但這幾年銅礦的產量不如預期,已無法和京中的勢力交代,大通商會的東家們想了想,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商會消失,一了百了,所以……所以就像王爺看到的那樣。」

  時觀看了看手中帳簿,發現每日銅礦的產量及出貨的數目確實少得可憐,以風陵七州盛產的銅礦量,這裡還佔不到百分之一,難怪許知府口中的那些大通商會東家要鋌而走險。而許知府或許也收了什麼好處,才會幫他們隱瞞,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雖然覺得事情這麼簡單有些蹊蹺,不過時觀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銅礦坑。

  這種地方時觀是經常巡視,但卻沒有仔細注意過,畢竟風陵七州盛產各種礦產,礦產的收入甚至支撐起了大半個東雲王朝,他這個王爺若沒來過礦坑是不可能的,不過今日他有心細瞧,才發現礦坑著實是個非常殘酷的地方。

  那些挖礦的人都是渾身髒污,有的人身上或衣服上還有血跡。他們並不壯實,有些還瘦弱得可憐,有時候站在旁邊喝水喝太久,都會被監工的人責罵,甚至毆打。

  時觀的眼眸漸漸眯了起來,在他的領地,竟也有如此不人道之事?看來他這王爺真的做得不到位,有些事也該管管了。

  此時,一名礦工推著一車原礦出了礦坑,可能是不小心腳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地,連帶那一車的礦也翻了一地,旁邊監工的大漢們見狀全都在心裡暗罵這家伙,居然在王爺與許知府來巡視時搞這種烏龍,皆是火冒三丈。

  其中一名監工更是直接沖到翻倒的礦車旁,再補了那個跌倒的家伙一腳。「你這混蛋!小心一點做事不會嗎?你不曉得幾位大人在這裡嗎?」說完,他又生氣地補了幾腳,甚至拿起插在腰上的皮鞭,狠狠的在那人身上抽了幾下。

  那名瘦弱的礦工蜷縮在地上,只能抱著頭哀鳴,根本無法反抗。

  「王爺,那人驚擾了王爺,小的讓人替你打發了就好……」站在風城王身旁的大漢表情尷尬地解釋道。

  原本面無表情的時觀突然間雙目暴睜,也不管棚裡的其他人,徑自大步走向那個被鞭打的人。「住手!給本王住手!」他一臉肅殺的奪下再一次被監工舉得高高的鞭子,也順便給了監工一腳。「本王叫你停手,你沒聽到嗎?」

  監工覺得莫名其妙,吃痛卻不敢叫。

  棚子裡的許明昌與大漢急忙跟了過來,許明昌揣測著風城王的想法,大聲喝道︰「在王爺面前你竟敢下重手?不知道這些百姓也都是咱們風陵七州的子民嗎?」

  監工聽了,連忙跪下認錯。「草民不敢,草民不敢了……」

  時觀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雙眼完全定在躺在地上痛到抽搐的那名礦工身上,語氣隱含著怒火道︰「你需要做到這樣嗎?」

  是的,他一眼就看出這名礦工是解煙裝扮的,對於她為了查案,不惜做苦工甚至被鞭打,他感到相當憤怒,抽在她身上的每一鞭,都像抽在了他身上。

  這小妞難道不知道他會心疼嗎,居然如此輕賤自己?若說她只是為了完成影衛的任務而不惜一切,那他真想不顧一切質問她,皇上就這麼值得她拚命嗎?她不知道他連自己想要的女人都護不了,有多麼難受與自責嗎?

  倒在地上的解煙一聽,就知道時觀已看出她的偽裝。雖然她還是不明白他如何看穿的,不過她已經查出了一些東西,仍有必要繼續下去,所以只能低聲道︰「王爺,小的……小的家裡清貧,才會來這礦坑做事。」

  「如果本王叫你不要做了呢?」時觀忍住氣問。

  「小的家裡還有老父老母要奉養,不能沒了這份工作……請王爺恕罪,小的會努力做事的……」

  在外人看來,礦工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好像真怕失去這份活計。

  時觀陰沉地睨著她,好半晌才道︰「哼!既然你這麼堅持,本王就不勉強。本王只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丟下話,他氣憤的將鞭子隨手一甩,鐵青著臉離開了礦場。

  許明昌等人不明白風城王為什麼特別關注這名礦工,卻在心裡嘲笑此人不識好歹,待會兒恐怕有得他罪受了。

  風城王府難得沒有舉辦夜宴,恢復了該有的安靜,所有奴僕也在該休息的時候休息,除了風城王的房中燈火大亮,其余地方不再燈火通明。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七天,風陵七州各家的紈褲子弟都痛苦的嚷嚷著晚上沒有地方去,等了幾天最後也心死了,開始轉戰其他地方,花街柳巷、賭場酒樓都有了復蘇的趨勢,反倒讓那些晚上找不到孩兒的父母親們傷透了腦筋,認為還不如讓兒孫到王府吃喝嫖賭,至少能保證安全,也不會玩出問題來。

  到了第八天的晚上,福貴來到時觀的房間內稟報了什麼,時觀的表情即刻變得極為陰鬱,他快速披上外衣往房外走去,福貴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後頭。

  時觀並沒有出府,而是拐了幾個彎來到客房,連門都沒有敲,便徑自推門進去,福貴聰明的沒有跟進去,反而站得遠遠的替主子看起門來。

  解煙臉色泛白地坐在床上,外衣凌亂,有的地方還滲出了血跡,應是聽到他來了隨手穿上,而床邊散亂著一些金創藥及布條等療傷之物,看得時觀內心的憤怒及不捨越積越深,隱隱到了爆發的邊緣。

  此時的解煙已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清秀臉蛋瘦了一些,掛上圓圓的大眼,緊抿的櫻唇,像隻貓兒般顯得不屈,卻看來楚楚可憐,也幸虧了她現在是這個樣子,他才能硬生生的壓下怒火,對於這樣的她,他當真罵也罵不出口,更別說什麼教訓了。

  「你扮成礦工受污辱毆打,弄得渾身是傷,你這麼拚命查案,難道只是因為仰慕皇兄?」他沉著一張臉說道。

  「這一切與皇上無關,因為我是影衛,不顧一切完成工作就是影衛的使命。」

  解煙抬起頭,堅定的表情之下,卻是有著難言的委屈。「你向皇上要了我來,不就是為了查案?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發火。」,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的模樣,就連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他仍是嘻皮笑臉,但這一次他卻讓她結結實實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氣。

  她不知道他憑什麼發脾氣,她恪守職責,沒有因為是由京中借調過來而心生怠惰,做的還是他的事,他為什麼要對她發怒?這種想法令她感到不甘心,更對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得。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瞬間瓦解了她的心防,讓她原本也有些被他挑起的怒氣化為了不知所措。

  「你不知道本王為什麼發火?好,本王告訴你。」時觀走近了她,伸手輕輕握住她的肩頭。「因為在本王心中,你不是影衛,而是一個女人,而且是本王預訂的女人。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女人受傷,我更不希望你這麼拼命的查案是為了皇兄,而不是為了本王!」他的表情沒有戲謔、沒有嘻笑,只是滿滿的認真。

  他承認,一開始他會想要她,其實是不懷好意的,因為她切切實實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但是相處日久,她的倔強、她的柔情,都慢慢轉變了他的心思,讓他身為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曖昧感覺漸漸萌發,直到這次看到她為了查案受傷,才讓他對她的情感完全爆發。

  解煙愣愣的看著他,努力吸收他所給予的所有訊息。他等於是直接告訴她,他先前對她表現出的佔有欲、說他想要她,還有他要她心甘情願投入他的懷抱……都是認真的。

  氣氛如此低沉卻曖昧,再加上他霸氣的宣言,還有他放在她肩上十足火熱的雙手,反而顯得有種神秘的刺激感,她雖然是影衛,但並沒有拋棄她女人的身分,所以她才會迷戀皇上那張幾乎是鬼斧神工雕鑿出來的俊臉,然而時觀不僅有著一樣的條件,甚至極具侵略性的直搗黃龍想擄了她的心,更教她難以招架。

  時觀沒有再多說什麼,見她沒有拒絕他的踫觸,他輕輕扳過她的身子,在她還弄不清楚他的用意時,大膽又霸道的拉下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她的背。

  「你……」解煙低呼一聲,本能的用一手摀住胸前,一手急著想將衣裳拉好。

  他冷冷地道︰「別動!」

  她覺得他的聲音好似有種迷惑人的力量,讓她馬上乖乖的停止了動作,接著,她感覺到背上一陣清涼,接著又是麻癢又是刺痛,令忍耐力極強的她,身子也不自覺輕輕抽搐了幾下。

  他……似乎在替她上藥?解煙感到很不自在,卻使不上力氣拒絕他或推開他,甚至還有點貪戀這種夾雜著曖昧及溫暖的刺激感受,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了。

  時觀替她上著藥,雖然心疼她背上無瑕白皙的肌膚被抽出這麼多條傷痕,但他嘴上絕不會說,因為說了也於事無補,他只會用最實在的方式讓她恢復原狀。「這是真正的梁大夫配置的創傷藥,你半個月內不要妄動力氣,正常作息,疤痕自然可以除去。」

  他的語氣已聽不出心情,但解煙知道他餘怒未消,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我是故意被鞭打的,我發現那個銅礦場其實產量豐富,但現場實際的礦工人數卻比登記在冊的還要少了許多,而且都是一些老弱殘廢,才會造成礦產稀少的假象。」

  她感覺到身後的他動作頓了一下,代表他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於是她繼續說道︰「礦工名冊上的人,有一些竟是之前我在調查的失蹤人口,但我在礦場並未找到他們。後來你來巡視,離開之後,礦場又進來一批新人,不少是青壯年的壯丁,但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們又被礦場那個監工的大漢送走了,我懷疑他們去的地方不簡單,已經在其中一人身上留下了追蹤的粉末,只要他經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些痕跡,屆時都可以由影衛獨門的方式去查探出來。」

  時觀默默的聽著,一邊替她上藥,還用乾淨的紗布好好蓋住傷口,動作之輕柔小心,連他自己療傷都沒有這麼仔細,最後,他替她拉上了衣服。

  解煙終於能轉過身來看著他,卻無法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她不由得緊張起來,心裡直想著他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強留她過夜?如果他真的這麼要求,她要答應嗎?

  他不知她內心的掙扎,定定地望著她半晌,終於開口,「我很生氣,因為我讓我的女人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他輕撫著她的臉,讓她輕輕地顫慄,但她卻沒有撥開他的手,他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意淫之色,只是眼中不經意地閃過心疼。

  「但你查出這麼重要的事,事實上是立了功,我不能處罰你,可是本王一肚子的火該怎麼發洩呢……」

  他突然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拉開門板,對著外頭吩咐道︰「福貴!把牢裡那四個人給本王拖出來再各打一百大板!」

  解煙有些目瞪口呆,他這是遷怒了,那四個家伙也是倒霉,居然遇到這個煞星。

  她本以為他會再回來她身邊,想不到他只是立在門口,連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淡淡說道︰「本王不會再舉辦任何夜宴擾人,你這幾日在王府好好歇息。」

  見他說完便舉步離去,竟是沒有任何留戀的樣子,讓解煙莫名的心慌起來,更多的是一種被拋下的失落,她下意識的出口喚住他。

  「時觀!我在查這個案子的時候,心中並沒有想到皇上……」而是想著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脫出這個泥淖……只是,最後這句話她沒能說出口,也說不出口。

  時觀因為她的叫喚止住了步伐,可是聽完她的話後,他並未多說什麼,隨即又邁開大步,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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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5: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由於解煙有傷在身,時觀幾乎是半強迫的不許她亂動,然而影衛所使用的追蹤粉末卻是有時效性的,他便要求她教授府裡的探子追蹤的方法,由府裡的探子接手調查。

  雖然那是影衛的獨門方式,但不是在皇宮裡的人根本拿不到那種粉末,更不用說時觀貴為王爺,還是皇上最疼寵的麼弟,甚至只要他願意,他就是下一任皇上,要什麼影衛的秘法沒有?他只要一開口,索要到的粉末便足以淹沒王府,於是她倒也很乾脆地應了。

  之後,解煙便乖乖的待在王府裡養傷,而且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竟然要求她在王府別再易容,說他會留在身邊的絕對都是親信,更令她意外的是,除了要求她教授追蹤之術外,時觀竟然沒有來找過她一次,彷彿府裡沒有她這個人一樣,這令她莫名有些沮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看到他還是不想看到他。

  可是要說他忽視她嘛又不太對,這幾日王府每到夜晚總是靜悄悄的,確實如他所說取消了所有夜宴,很顯然就是希望她能安靜休養。

  這種平淡卻讓人無法安寧的心情,解煙很不適應,於是她終於忍不住找上了福貴,打聽了時觀的去處。

  「王爺?王爺白天都在睡覺啊!」福貴很老實地道。

  難道這就是他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她有些納悶,又追問道︰「為什麼你們王爺白天要睡覺,晚上如此安靜不是更好睡嗎?」

  福貴也顯得有些迷惘。「奴才也不知道,好像以前府裡日日夜宴時,王爺睡得還比較好,現在變安靜反而睡不著了,王爺的公事都是在夜裡處理的。」

  聽到這裡,解煙不由得想起她初入王府那幾日,晚上去找時觀他確實呼呼大睡著,門窗甚至大開也不在乎外頭夜宴的喧囂,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她按捺住想見他的心思,用影衛的方式飛快向京裡傳送了一條訊息,詢問風城王晚上不睡覺日日夜宴的線索。這種方式是透過一種速度飛快的雪鳥,三日間便可來回風梁州與京師一趟。

  當解煙收到雪鳥帶回的密函回復時,她驚訝的發現這封密函並非由燕峰所寫,而是皇上親書,密函上還要求她看完後不得張揚。

  原來時觀的作息和一般人不同,原因竟是這般殘酷,歸咎於十幾年前那場宮變,這件事還牽扯到一名影衛的背叛,東雲王朝的密探組織幾乎崩解,所有影衛被清洗了一遍,也因此無父無母無背景的解煙才有機會當上新一任的影衛。

  發生那場恐怖的意外之後,時觀痴呆了好久,一年後心智才恢復過來。恢復過後的他,或許是因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的刺激太大,他再也不敢一個人待在暗處,晚上睡覺也一定要有人陪著才行,否則他便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甚至是自殘。

  這麼說來,時觀在王府日日夜宴,且門窗敞開才能安然入眠的原因就說得通了,如果沒有那些嘈雜的聲音,他根本無法一個人待在房裡。

  解煙想到那日他強留她陪他入睡時,他眼中的脆弱與無助,當時她還懷疑過他是假裝的,現在她知道,存在他心中的恐懼,是真的。

  一種對時觀的心疼瞬間蔓延開來,他為了睡一場好覺,寧可背著夜夜笙歌那種淫亂靡爛的形象,他那嘻笑怒罵的外表下,又隱藏了多麼大的痛苦?

  解煙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已是亥時了吧,他是否又陷入了無法入眠的孤立?

  想到這裡,她再也坐不住了,毅然決然地出了房門,往他的房間而去。

  王府所有侍衛奴僕都收到了命令,解煙在府裡地位待殊,要去哪裡誰都不許攔阻,因此她很輕易的來到了時觀的房門外,深吸了口氣後,她輕敲了房門。

  「進來。」時觀低沉的聲音響起,在這樣靜謐的夜晚特別牽動人心。

  解煙進門,房裡的燈打得大亮,他卻只是呆呆的坐在床前,直到看見是她,他才將目光集中,定在她身上。

  被他這麼直接的注視,她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你這幾天為什麼不見了?」

  想不到她突然出現問的居然是這個,時觀慢慢勾起一抹笑,態度一如往常的不正經,但眼中卻不掩其喜悅。「你不曉得欲擒故縱嗎?本王冷落你幾天,你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要是之前的解煙,特地來示好還聽他如此調侃,一定會二話不說轉頭就走,但是今天的她卻特別注意到了他眼下的陰影,心頭的不捨令她無法就這樣離開。

  「你之前生我氣的原因……我明白了。」

  她說得隱晦,言下之意是在告訴他,她明白他的感情了,而她今天來,就是要給他一個回應的。

  「我會拚了命的去調查風陵七州的事,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你。」她表面平靜,心裡卻是波濤洶湧,她想了很久才決定把話說明。「因為我……我不想輸給你。我是個影衛,在風陵七州的事情上卻往往力不從心,總要你帶領提點才能繼續前進,對我來說是個打擊……」她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又鼓起勇氣道︰「你希望我在你身邊,但我也要有在你身邊的資格。至少這一次我成功的搶在你之前查到了銅礦場的問題,不是嗎?」

  時觀斂起笑容,正色地瞅著她半晌,看得她渾身都覺得不對勁了,他才幽幽開口道︰「你有你的專長,沒有什麼人可以面面俱到的。如果真要比,你還會像個千面人一樣扮什麼像什麼,本王什麼都不會,不就該去跳河自殺?」

  解煙搖搖頭。「那不同,你是王爺,不需要會這些,但我是影衛,我——」

  他打斷道︰「我從小就在詭譎權謀的深宮長大,一堆人要害我,自然會對什麼事都多留一點心眼,這份心計也是我很不情願培養出來的,你沒有經歷過,自然也不需要會這些,所以你並不是沒有天分,而是少了磨練。相信我,在我看過的影衛之中,你的才能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聽到他的肯定,她的目光瞬間一亮,難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而這個微笑恰到好處,撩動著他的心,讓他對她的情感一下子澎湃了起來。

  「所以我才會想,若把你從皇兄身邊搶過來,皇兄不知道會不會氣死。」他突然低笑出聲。

  「我或許仰慕皇上,但絕對不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愛。」解煙連忙解釋,她不希望他再有這種誤會。

  時觀挑高了眉,乘勝追擊問道,「那你對本王呢,是否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愛?」

  她一怔,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一股燥熱猛地自耳根升起,讓她臉都紅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咬了咬下唇,才吶吶地道︰「我……我從小就學著如何做一個影衛,但我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女人……」

  他笑了,笑得很開心,接著伸出手一拉,她便毫無防備的落入他懷中,兩人以十分曖昧的姿勢坐在了床上,她本能的想逃。

  時觀嘴角一勾,低聲道,「我來教你如何做一個女人。」說完,他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唇。

  對解煙而言,他方才的話語像是毒藥,讓她忘了要掙扎,而他的動作好似突然間放慢了速度,她只看到他的俊臉越靠越近,最後居然吻上了她,她不知所措的睜大雙眼,緊張得無法體會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一手摟著她,抬起另一手撫上她的眼,讓她閉上了眼睛。

  在什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觸覺是最敏感的,她體會著他的唇在自己唇上輕吮、慢揉,那種溫柔是她沒有體會過的,而他的氣息狠狠的衝進了她的口齒之間,讓她有些迷醉、有些貪戀,居然希望這個吻能一直持續下去,不要停下來。

  半晌,時觀才放開了她,看著她如此柔順的窩在自己懷中,他心中有著無比的滿足,依依不捨地輕撫著她的唇,不想發出一點聲音破壞此刻的美好。

  解煙被這種親密的感覺亂了心神,她覺得心跳得好快,五感都受到了壓抑,腦子更是暈陶陶的,甚至貪心的期待他再來一個吻。

  「我……」她糊成一團的思緒轉了半晌,才終於想起自己的來意,勉強擠出一句話,「我不介意以後王府再舉辦夜宴了……」

  不料他搖了搖頭,語帶深意地道︰「我已經不需要那些夜夜笙歌的聲音,只要有你陪著本王就好。解煙,你今晚願意留下來嗎?」

  解煙被他的話震住了,她知道自己只要點頭,就等於答應了一個情感上的承諾,而他所謂的今晚留下來,天知道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

  她今天才學會當一個女人的第一步,一下子要她承受太多,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不過,時觀並沒有給她太多時間考慮,瞧她陷入天人交戰,他索性替她決定了,「好了,你既然不說,那就是默認了,今晚你必須留在這裡陪本王。」說完,他當真摟著她往床上一躺,俊臉埋在她的頸窩之中,滿足的嗅聞著她的馨香。

  解煙嚇得渾身僵硬,遲遲做不出任何反應。

  只不過等了好一陣子,他都沒有接下來的動作,讓她緊張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他掛在她腰間的手,將他的身子輕輕往後推離一些,這才發現他早就不知睡到哪裡去了。

  原本還有些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解煙不由得氣結,但看到他如此安詳的睡臉,想著他說不定好幾年沒有如此安穩的睡過了,那種小女兒的情緒一下子又被她拋諸腦後。

  「好好睡吧。」她淡淡一笑,反手摟住他,同他一起進入了夢鄉。

  從解煙正式「侍寢」風城王的第一夜之後,她發現她竟甩不掉他了。

  每個晚上他都想盡了辦法讓她陪著他睡,即使她不主動去找他,他也會自己找上門來,大刺刺的抱著她,在她的床上睡覺。即使他沒有對她做過什麼腧矩的事,但府裡下人每次看到她時露出的那種曖昧表情,也真教她受不了。

  畢竟她一向習慣低調,雖然身為影衛學的都是些隱匿調查之術,《禮記》都沒讀過幾頁,她並不是那麼重視男女分際,但她也知道那些人應該要輕視她的行為的。然而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下人,王府裡的下人也很不一般,她覺得自己這幾日受到的待遇,簡直直接拉高到王妃等級,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比如,原本她住的小院,莫名多了護衛和婢女,每日從早晨一起身到晚上用完晚膳,幾乎什麼事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婢女會替她弄得好好的,她只要享受便可。

  又或者,府裡除了發給她每日的例錢,還有衣服布匹、滋補藥方、珠翠飾物等等,不一而足,全被她堆在了房間一角。

  時觀當真把她當成王妃了嗎?

  有了這樣的想法,解煙難忍內心的澎湃,但一股憂愁又乘勢而來,襲卷了她的思緒。

  她是皇上的影衛,可以隨便許給別人嗎?就她所知還沒有這個前例,之前幾名影衛也都是卸任後才隱姓埋名嫁人的,然而她即便要卸任,也要等下一任影衛培養起來,就她自己的情況來說,她才剛入門,而下一任正在培養的影衛,聽說年紀最大的也才十二歲。

  時觀能等她那麼久嗎?解煙苦澀一笑,正常人都辦不到吧,何況他對她一副猴急的樣子,更不像是能等那麼久的人。

  今晚,她並沒有去找時觀,好整以暇地在房裡等著,因為她有話要對他說。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他也會主動來的。

  果然,才剛到亥時,時觀就巴巴的自己送上門來,穿的還是便服,擺明就是來睡覺的,看得她好氣又好笑。

  「這些東西我不需要,你讓人拿回去吧。」解煙指著不遠處地上堆放的金銀飾品衣裳等物。

  時觀知道她視錢財如糞土,不過他的女人自然要受最好的待遇,他已經盡量節制了,想不到她還是無法接受,當然,他自然有讓她接受的辦法。

  「你為什麼不要?不喜歡嗎?」

  「因為……因為那不是我應該有的待遇。」她老實回答。沒有女人會不喜歡那些東西,即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則,無功不受祿。

  他很清楚她的想法,索性替她說得更完整一點,「你是否認為,那是王妃的待遇,規格太高,所以你不好意思接受?」

  「我……」提到了王妃這個敏感的詞兒,解煙本想解釋些什麼,但又發現說再多似乎只會越描越黑,她最後只得點了點頭承認。「嗯。」

  「你知道依照東雲王朝的律法,王妃的待遇為何嗎?」時觀望著她,煞有其事地細數道︰「依宮制,本王的王妃每年銀五百兩、各式網緞共五十匹、紗綾絲綿等五十匹、貂皮五十張、珠寶首飾五十件,此外,每日用度也都有規定,光是一餐就要豬肉十斤、羊肉一盤、牲口兩隻、魚十條、各種米面三十斤、糖油鹽十斤、雞蛋面筋豆腐等物十斤、蔬果三十斤……連使用的炭火、燈油、器皿都有詳細規定,很驚人,對吧?」

  「對。」她聽得目瞪口呆,只能呆呆點頭。

  「等你以後嫁給我,就要領受這麼多東西……」

  「我不要這麼多!」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嘍?」時觀邪氣一笑。

  「你……」解煙一愣,這才明白他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要拐她,害她一時之間窘得說不出話來,直想揍他一拳,但如果當真這麼做了,可真像與他打情罵俏,最後她只能氣悶在心裡,杏眼圓睜地瞪著他。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這些東西本王確實已經按王妃的待遇削減許多,就是怕你不自在,不然你這小房間還擺不下呢。」他逗她倒是很能把握分寸,看得到她生氣的嬌嗔樣,卻不會讓她真的發火。「等你變成王妃,以後府中內務都交給你,你要把自己的例錢砍光當個貧窮王妃都隨你,本王絕不干涉。但現在,本王只是寵自己的女人,你就收下吧。」

  「可是……」

  她還想爭辯,時觀卻收起了戲諸的表情打斷道︰「本王今晚來找你可是要和你談正事。」

  解煙很快就進入狀況,神色一凝,馬上反應過來的問道︰「你是說追查那些礦工的事有著落了?」

  「沒錯。」他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府裡的探子沿著痕跡追查,最後查到他們出了風梁州,去到了風翎州,而那裡居然有另一個生產硫磺的礦場。」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爆了聲粗口,「他娘的,本王都還不知道自己的風陵七州還生產硫磺!據探子的觀察,產量還不小。」

  「所以許知府還是隱瞞了你。」她的俏臉也微微一沉。

  畢竟許明昌對那銅礦場知根知底,與礦場監工也熟識,不可能不知道硫磺礦的事,而且還幫忙隱瞞,時觀都查到他頭上了,他還有所保留,足見許明昌等人所圖甚大,絕對不只是他這個官階膽敢做的。

  「沒錯,許明昌就是個混蛋!」時觀氣得大罵,忍不住又走到了門口,開門朝著外頭大喊,「福貴!牢裡那四大才子再給本王拖出來各賞一百大板!」說完,他砰的一聲關上門,也不知道這麼做消了多少氣。

  解煙看得想笑,許明昌一定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全報應在兒子身上,許智等四人現在就是時觀的出氣包,只要他大老爺不高興,與他們有關的事要打,與他們無關的事也要打。

  「既然風翎州的硫磺產量不小,可是上回我們到九鼎州時,火藥鋪子的東家卻聲稱全國硫磺奇缺無法制火藥,那些生產出來的硫磺到哪裡去了?」她當時易容成林老板,對於缺硫磺一事自然調查得很清楚,林老板的話絕不是騙人的。

  「只有一個可能。」他撫了撫下巴。「大通商會表面上是在運作銅鐵礦,恐怕一直收的都是硫磺,而後再將硫磺運送到外地。本王發現大通商會運到九鼎州的銅鐵可不少,足見硫磺都集中到了九鼎州,九鼎州是王朝交通樞紐,而陳大川那家伙當初把本王堵在九鼎州,拉著本王天天吃喝玩樂,八成就是要引開本王的注意力,好讓儲存在九鼎州的硫磺能夠偷偷地全運出去。」

  「但這麼大批貨物要在短時間內運出去,沒有大批隊伍是辦不到的。我們上回在九鼎州雖然被陳大川引開了注意力,卻也未曾發現九鼎州有大批貨物進出的跡象……等一下!」解煙的話聲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睜大了眼與時觀面面相覷,而從他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應該也想到了同樣一件事。

  「冥軍趕路!」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風城王府的探子才帶回了硫磺礦的消息,又快馬加鞭的被派往九鼎州。

  原本傷已經養得差不多的解煙也想一起去,依她影衛的實力,要調查這件事絕對比探子王府要來得快速,然而時觀卻是硬留下她,說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雖然感到滿心不解,但仍聽從了他的話,但當她發現他只是天天帶她吃喝玩樂時,她終於明白他所謂更重要的事就是陪他這個王爺,而他也當真對她極好,她曾在宮中看過妃嬪受到的嬌寵她都享受到了,而且還是專注在她一人身上,這是她活了將近二十年,第一次感受到當女人的滋味。

  他記住了所有她愛吃的東西,清楚她喜歡怎麼樣的打扮,知道她不喜歡珠寶華衣,就改送她稀珍的暗器靈藥,走在路上只要她多看兩眼的東西,他一定眼也不眨地直接買下來送給她。

  雖然他還是喜歡逗弄她,常把她氣得失去冷靜、七竅生煙,但他也總有辦法在下個瞬間把她逗笑。而她更發現自己的情緒在他的刺激下,似乎變得更加沉凝穩重,除非是他這樣的無賴,否則換成別人,要讓她情緒失控,幾乎是不可能,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獲吧。

  她知道時觀是真的喜歡她,但她卻無法肯定他會喜歡她多久,他那隨興浪蕩的性子讓她感到相當不安,也許那是他小時候的經歷造成,也許那是他偽裝的假面具,只是她即使知道他的苦衷,卻也在他的感情之中放了一個問號。

  至少,她很喜歡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就算以後他對她失去了興趣,至少她還擁有這段美好的回憶。

  對時觀而言,在她身上花了這麼多心思,也不是完全白做工,至少他不在的時候,她會掛念著他,甚至期待他下一次的出現。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探子傳回來新的消息。

  時觀在解煙面前攤開一張地圖,畫得並不詳細,不過將整個風陵七州,到中心的九鼎州,甚至最西北的冀水三州都包含在內。

  地圖上已經有了幾個標示點,時觀拿起朱筆,將那些點連起來,赫然是好幾條由九鼎州直通往冀水三州的路線圖。

  「最近個把月來,百姓目擊了好幾起冥軍趕路的異象,把這些地點全都串聯起來,便是這幾條路線,雖然殊途,卻是同歸,全指向了冀水三州。」他撫著下巴,臉色卻不太好看。「冀水三州的冀城王是開國重臣的後輩劉之衡,唯一的外姓王。

  他承襲了先人的爵位,他的先人與王朝開國君主有結拜之情,如果論輩分,我還得稱他一聲叔叔。」

  「冥軍趕路,運的真是硫磺嗎?」解煙沒有看到證據,自不會就此下評斷。

  「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當晚,時觀與解煙低調地由風陵七州出發,甚至還在王府布下了局,找人喬裝成時觀,讓人以為王爺一直在府裡。

  在快馬加鞭之下,不到半個月,時觀與解煙已偷偷通過了九鼎州,正走在冥軍趕路的路線上。

  「本王已叫人偷偷調查過了,近日由風翎州出產的硫磺產量可不小,如果冥軍趕路真是為了運送硫磺,那麼近日出現的機會應該很大。」時觀一臉壞笑的覷著她。「小妞,這裡是九鼎州往冀水三州必經之地,咱們可能要在這裡埋伏幾個晚上了,這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咱們風月為被,大地為床……」

  「到時候冥軍趕路,小心鬼壓床!」解煙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孤男寡女?你把埋伏在四周的探子都當成死人了嗎?」

  「唉,早知道就不帶他們來了,真殺風景。」時觀不負責任地道︰「本王可是說真的,這麼好的氣氛,只要有你就好了,他們來了也只是擺設。」

  那些探子除了調查,很大一部分也是來保護自家王爺,他們若聽到主子這麼說,還不悶到吐血三升。

  第一夜,他們偽裝躲在路旁不遠處的樹林中,並沒有任何收獲;第二夜一樣靜悄悄;但到了第三夜,才剛過子時,遙遠的那一端突然傳來了動靜,而且有聲勢越來越浩大的趨勢。

  時觀與解煙等人隱匿在暗處,等著看究竟是不是所謂的冥軍趕路,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的,那聲音靠近了,是紛雜的腳步聲,但又與一般的腳步聲不同,顯得特別輕、特別長。

  慢慢的,一群身著破爛且式樣老舊軍服的人落入時觀等人的眼中,眾人也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張口結舌看著眼前的畫面,無法形容的恐懼由心底慢慢的擴散開來。

  冥軍各個面無血色,有的身上插著刀,有的腦袋中了箭,身上散發著銀白色的朦朧光線,用過時的軍車推著像是軍資的東西,一絲不苟的行進,的確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十個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十個都會認為自己見鬼了,難怪曾經目擊的百姓都嚇得不輕,聽說還有嚇瘋的。

  好半晌,時觀才回過神來,他若有所思地低聲道︰「小妞,看清楚那些冥軍了嗎?」

  「看清楚了。」解煙點了點頭。

  「想不想自我突破?」他撫著下巴問道。

  「什麼意思?」她柳眉一皺。

  「本王前幾天跟你說的話可不是開玩笑,這種場面那些王府的探子只能當擺設,難得如此好的氣氛,也只有你辦得到了。」時觀突然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男女老幼、鰥寡孤獨你都扮過了,但鬼你沒扮過吧?這次是個好機會,若是你成功了,離幹掉你們影衛老大燕峰的日子也不遠了。」

  解煙瞬間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退了幾步隱入黑暗之中。

  冥軍的陣容不小,從他們出現、經過,一直到離開時觀等人的視線之中,花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而這一刻鐘之內,已經能夠做很多事了。

  風城王未下令,眾人仍屏氣凝神的繼續埋伏。

  直到一抹影子回到時觀身邊,他才從隱匿之處踱了出來,探子也四散而去,做回程的預備。

  回來的自然是解煙了,她顧不得此時仍穿著破爛老舊的軍服,臉上涂著白粉,還莫名發著光,頭上插著一支箭,整個人顯得陰氣森森,一直緊握的右手,慢慢在時觀面前張開。「查到了!我混入冥軍,在那軍車中抓了一把,車裡載運的果然都是硫磺。」

  「這下就沒錯了。」時觀察看了下她手上硫磺的品質成色,果然與王府密探帶回來風翎州的礦產一致。

  「冀城王劉之衡勾結陳大川,利用冥軍趕路,暗中收了這麼多硫磺做什麼?莫非他想造反?」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只怕想造反的不是他,他只是一枚棋子。」他沉吟道︰「劉家與龔家是世交,劉之衡與龔寬還是翁婿關係,而龔寬一向不喜歡本王,拿雷擊一案大力皇上抨擊本王的也恰好就是龔寬,此事似乎與龔寬不無關係,但本王不明白,只是因為本王行為不檢他看不過去,就針對本王至此,一副要本王抄家滅族的態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再者,若主謀是龔寬,他收集硫磺做什麼?雖然本王也不太喜歡他,但他對東雲王朝的忠心無庸置疑,本王並不覺得他會謀反。」

  解煙與他面面相覷,這些疑點兩人都想不通。

  「無妨,至少有了線索,也知道往哪個方向調查了。」時觀一甩頭,拋去那些煩雜的事,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她現在的裝扮。「小妞,先來告訴本王,你身上是怎麼發光的?」

  他的話題轉得一點道理都沒有,讓解煙當下覺得荒謬,卻又哭笑不得。「那些冥軍都是人,只是在身上抹了一些夜光粉,這種粉末通常是礦工在礦洞用來探礦時使用的。」

  「真不愧是影衛出身,看一眼就能裝得和他們一模一樣。」他越看她,眉頭就鎖得越深,還忍不住抬手撥了下她頭上那支箭,惹得她直翻白眼。「不過今晚本王就寢時你可要換回原來的模樣,本王不想半夜起身還以為自己見鬼了。」

  解煙無言地瞪著他半晌,突然學起他的招牌動作,邪氣地笑著撫了撫下巴。

  「我覺得這身裝扮還不錯,是種自我突破嘛,總要維持得久一點,參悟一下,而且還會發光,說不定能替我們的馬車照路呢!」

  「想不到你口味這麼重,本王真是甘拜下風。」時觀的俊臉抽搐著。

  難得換他吃癟,解煙可是開心得很,正一臉得意著,想不到時觀一個發狠,一把攬住她的腰,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狠狠的吻住她,她掙扎著,最後還是軟化在他的深吻裡。

  過了一會兒他才放開她,啼笑皆非的抹去臉上沾到的白粉。「想和本王比變態,你還差得遠了,今晚就算你是鬼,本王也要把你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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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今看來,在風陵七州鬧開的所有意外,從人口失蹤到偷挖硫磺礦運送到冀水三州所有事件的背後主使者,與禮部尚書龔寬應該脫不了關係。

  為了讓事情盡快水落石出,解煙決定與時觀分頭調查,一個回到京師混進龔寬身邊,另一個前往冀水三州探探劉之衡的口風。

  解煙把影衛間快速傳遞訊息的方法教給了時觀,也給了他兩隻雪鳥,只要兩人配合得好,相信所有陰謀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粉碎。

  以他們埋伏冥軍趕路的地點而言,時觀繼續北行前往冀水三州,解煙繞回九鼎州再往京師前進是最順的路程,然而他硬是不按牌理出牌,陪著她回到九鼎州,兩人再分道揚鑣。

  想到明日就見不到解煙了,這讓時觀苦惱至極,於是在客棧的房間裡,他遣走了所有的探子,只留下兩個人獨處。

  「小妞,你真的堅持要回京師?其實本王就算被陰了這一次也沒差,反正本王的名聲本來就好不到哪裡去,不必讓你一個人回京師那麼孤獨……」為了留她在身邊,他什麼理由都說得出口。

  「你這麼說我就更要回去了。」解煙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卻故作不解,正色地回道︰「你特地向皇上要求了影衛協助,如果這樁事情沒查個清楚,那我的臉可丟大了,可能還會影響整個影衛的名聲。」

  「但是本王這裡要調查的事情還很多啊……」時觀的俊臉都皺成了一團,連他都覺得自己的立場埂弱到自己都說服不了。

  「不要跟我說你一個人搞不定。」她故意斜睨了他一眼。

  聽到這番話時觀可不服了,連忙挺直了身子,只差沒拍胸脯保證。「那當然是沒問題,你可不要小瞧了本王。」

  解煙感到好笑,他有時候還真是禁不得激,像個孩子似的。「既然如此,你何苦一整路纏著不讓我去京師?」

  「本王……那個……」他緊皺著眉頭,最後才垂下雙肩,無奈地道︰「沒有你在本王睡不著。」

  這理由很可笑,卻很實際,對於他這些年的逞強,她確實感到心疼,朝他靠了過去,一隻柔荑撫上了他的俊臉,聲音也放柔了,「我是個影衛,有任務在身,注定沒辦法一直待在你身邊。」

  若他只要她一人,那他就得克服對於孤獨及黑暗的懼怕,否則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找幾個女人淪流陪著他。

  而這也是她最擔心的,若他哪天受不了了,找了其他女人取代她,就是她徹底斷開這段感情的那一天,所以她才對兩人的愛一直抱著過一天賺一天的心態,因為她在宮裡看多了嬪妃爭寵的醜態,她不想成為其中一人。

  「你總要補償本王一點,否則本王怎麼獨自撐過這些日子。」時觀卻沒想到她的思緒這麼曲折,一臉哀怨地瞅著她。

  平時只會耍痞的他,裝起可憐來也是絲絲入扣,讓解煙微微動容,將他的俊臉拉近了些,在他額上印下一個輕吻。

  「這樣不夠!」他賴皮說道。

  她拿他沒辦法,猶豫了一下之後,微熱著臉湊了上去,閉上眼快速啄了下他的嘴唇,隨即害羞尷尬地連忙退開。「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你做不到的本王來做,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時觀露出一抹壞笑,雙手捧住她的小臉,深深的吻了上去。

  解煙輕輕閉上眼,享受著與他唇齒交流的感動與親密。被他「訓練」幾次之後,她從一開始的生澀,到現在已經慢慢跟上他的節奏,甚至偶爾還能回應著他的親吻,讓彼此更投入、更熱情。

  不過這一次她明顯感受到不同,這個吻似乎比以往更具有侵略性也更加急切,他不斷將火熱的慾望傳送到她身上,好像要將她燃燒殆盡一般,而他的大手也在她的嬌軀上探索著,讓她情不自禁渾身發顫,在這樣的情挑之中迷茫了。

  時觀不知何時解開了她衣裳的腰帶,也散下了她一頭長髮,在她蒙的凝視中,他的大手伸入了她的衣襟,沒有任何隔閡地輕柔撫摸著她的渾圓,另一隻手則是由她的大腿摩挲而上,先好好體會了一番她挺翹的香臀,接著再向上在她光滑的背上游移。

  此時的解煙已是半裸,她知道他在對她做很過分的事,不過她根本無法拒絕,只能隨著他的動作擺蕩在慾望之中。在她迷茫的腦子裡,很快的閃過了一抹思緒,他今天若是想要她,她給嗎?

  幾乎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她便決定交出所有的自己,她知道若是錯過此時,兩人不知還有多少機會能這麼親密了,畢竟案子的調查已進入關鍵,任務完成後她必須回到京城,重新做回皇上的影衛。

  京城,會是兩人之間最大的阻礙……

  然而,就在慾望最高漲之際,時觀突然停了手,坐起身來,深深吸了口氣後,把她的衣服拉回攏緊,讓她一時有些無措,也有些受傷。

  看到她的表情,他苦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要本王在這種時候停手可是非常痛苦的,只是我是真心要你,有些事我要尊重你,等本王解決這樁針對風陵七州的陰謀後,本王一定讓你名正言順的一起把這美好之事做——」

  他話還沒說完,解煙羞得啐了一聲,連忙起身將衣服穿好,連被他摸遍全身還殘留在嬌軀上那些奇異的感覺也顧不得了。

  「我要走了!」她不能再留在這裡,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與他依依不捨,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時觀說得堅定。

  解煙深深地看著他,只是微微點頭,綻出了一朵美麗的笑花,接著轉身飛躍而去。

  就如他說的,他們很快就會再見,但再見之後的分別,或許會很長很長,長到有可能沒有所謂的以後了,但他今晚給她的回憶,她相信她會珍藏在心裡一輩子。

  從九鼎州到冀水三州只要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而時觀一改以往張揚顯擺的性子,改走低調風格,劉之衡見到他突然來訪,都不禁嚇了一跳。

  「風城王大駕,令本府蓬蓽生輝——」

  劉之衡話都還沒說全就被時觀打斷了,「本王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生輝,你就不用再多說了。」他揮了揮手,表示對這種不是出自內心的寒暄沒有興趣,直接切入正事,「本王這次來,是要和你談一筆生意。」

  「什麼樣的生意?」劉之衡不免納悶。

  「本王介紹的生意絕對一本萬利,蓋幾十座你這種蓬蓽不生輝的府邸都有餘。可是這事見不得光,只要一被揭發,在皇兄那裡不好交代。」時觀臉上還是掛著慵懶的笑容,嘴裡卻說著正事,看來更加莫測高深。

  「為什麼是我?」劉之衡當然不會被他一句一本萬利就打動,不動聲色的問道。

  「本王會找上你,自然事先了解過,本王覺得你有這個膽色,所以你不要覺得本王唐突。」

  時觀笑覷著他,他當然是了解劉之衡的貪婪才決定用這一招的啊!

  「你冀水三州的位置恰好有利於本王這樁生意,所以就便宜你了。」他難得耐心地解釋道︰「而且老實說,你是唯一的外姓王爺,而本王不想讓家族裡的人知道這件事,畢竟你也知道傾向皇兄的兄弟們還是比較多的。」

  「風城王,如果這件事這麼嚴重,本王還真不敢輕易答應你。」劉之衡可不是笨蛋。「不過本王可以發誓,不會把你今天所說的透露一個字出去,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劉之衡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想聽聽看時觀究竟想搞什麼名堂,如果真的有利可圖,他也不介意摻上一腳,反正見不得光的事他做得可多了,但他不忘為自己留條後路,並未馬上把話說死。

  「沒有那麼嚴重需要到天打雷劈,如果真的出事,本王和皇上的關係大家都知道,頂多被罵一頓,不會死人的,願意跟著本王的人,本王還從沒讓哪一個吃虧過。」時觀毫不在意的道︰「事情是這樣的,本王的其中一個領地風梁州,前陣子有個大通商會被雷擊中,不但全燒了還因此丟了近百人的命,東家們也解散了,因為這件事本王還被龔寬彈劾,相信你也知道。」

  「本王確實聽說一二。」劉之衡點了點頭。這件事他不僅知道,而且還知道得很深入,不過他當然不會老實告訴時觀。

  時觀表情自然地又道︰「風陵七州礦產豐富,尤其是風梁州的銅鐵礦,品質及數量在王朝更是首屈一指,只不過依照律法,必須是朝廷認可資格、頒下憑證的商會才有資格買賣礦產,且禁止所有有官位的人參與入股,以杜絕官商勾結,而且條件嚴苛,拿到認可並不容易。」他逐漸加深笑意,甚至帶著幾分狡詐。「現在雖被天雷炸了一家,但那認可資格還在,本王決定用幾個假名,成立一個新的大通商會,接手風梁州所有銅鐵礦的買賣,如果做得好,把整個風陵七州都拿下也不難,以後利用大通商會這個傀儡,要多少銀兩沒有?」

  劉之衡聽得眼睛一亮,但仍質疑道︰「但這與冀水三州的地利之便有什麼關係?」

  時觀白了他一眼,好像嫌他蠢一般。「銅鐵礦在番邦可是稀缺之物,除了在王朝境內販賣,如果能將礦產經由冀水三州送往北方,高價換取番邦的金銀飾品、藥材獸皮等,再回來轉賣,你想想,這一來一往能賺多少?」

  這是個非常驚人也非常大膽的計劃,建立一個大通商會想壟斷銅鐵礦已經很過分了,若是還把可以制作武器的銅鐵賣到番邦去,說是叛國都不嚴重,可是利字當頭,時觀就像是為了賺錢已經不顧一切了,他這種瘋狂的態度,反倒讓劉之衡相信了他的話。

  「這……風城王,你還真敢啊,這事兒要是被揭發開來可是很嚴重的,不過說真的,憑你的手段還真有可能壓得下來。」語畢,劉之衡不由得開始深思其中的利弊。

  皇上極為護短,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時觀掉了風城王的封號與地位,所以除了時觀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膽做這種會殺頭的事,再加上東雲王朝礦產最盛的地方就是風陵七州,如果真如時觀所說,以後這個傀儡大通商會的買賣會擴及整個風陵七州,那能夠賺得的利潤……他光是想象作夢也會笑醒。

  瞧劉之衡沉吟不語,時觀就知道他已經有些被說動,索性再添一把火。「這種賺錢的事你可別考慮太久,否則我要單幹了。雖然風陵七州離番邦最近的風瞿州邊境是叢林山谷沒有官道,但你再猶豫,了不起本王花費一些時日和銀子自己開一條路過去。」

  劉之衡並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而且他手上也不是完全沒有籌碼,他知道太多時觀不知道的事,不必全盤聽任時觀的安排,況且如何對付這個散漫又貪婪的王爺,他很有信心……

  「好,本王現在就可以答應你,咱們一榮共榮,一損俱損,本王在你身上賭了!」劉之衡咬牙道,「那本王要做些什麼?」

  「風陵七州內部的問題本王自會搞定,不過要把貨送出來,有兩件事可能還要事先做好準備。」換時觀提出條件了,如此才合理,總不可能劉之衡只是出個地方讓他經過,就可以得到相當的利潤,想要賺得多,就要冒越大的風險。

  劉之衡聽了點點頭,輕聲道︰「願聞其詳。」

  時觀伸出一隻手指。「第一,礦物要從我風陵州送往冀水三州,一定會經過九鼎州,九鼎州的知府陳大川是一個很滑溜的人,我們若運送得太頻繁,他一定會心生懷疑……」

  聽到陳大川這個名字,劉之衡想都沒想本能回道︰「這個沒問題,陳大川本王熟得很,本王可以搞定,保證不會替咱們的事惹一點麻煩。」

  也就是說,陳大川與劉之衡確實早就有所勾結?時觀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但表面上仍是淡淡笑著。「很好。那麼第二件事,為了多撈一點錢,本王決定擴大風陵七州的銅鐵礦生產,只不過如今硫磺奇缺,制作不出炸礦的火藥。冀城王,你是武將出身,不知你弄不弄得到大批的火藥?」

  「這……」劉之衡不免遲疑起來。

  「不必為難,如果弄不到也正常,只是賺得就沒辦法那麼多……」時觀若無其事地說道,眼角餘光卻悄悄觀察著他的反應。

  劉之衡眉頭緊鎖,心裡經過不小的掙扎,最後把心一橫說道︰「好吧,本王豁出去了,火藥之事本王也替你搞定,你先提出你的需求,本王一個月內替你弄到足夠的火藥。」

  時觀立即哈哈一笑,這次他的喜悅就真的發自內心了。「太好了!本王就知道找冀城王合作是對的,接下來就看咱們怎麼大撈特撈吧,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劉之衡的笑容底下卻是有著精深的打算,如果這一筆做成了,以後等那一件大事成了,說不定整個大通商會的利益都是他一個人的……

  京城,禮部尚書府。

  不久前,一名青衣男子進入禮部尚書府,自稱是九鼎州知府陳大川的親信陳璘,還拿出了信物。他向龔寬秘密稟報了一些關於冀水三州的事,之後便在尚書府待了下來。

  過了十天,尚書府的人調查回來了,調查結果一送到龔寬手上,馬上讓他氣得摔了手上的玉如意。「該死!該死!劉之衡這個蠢蛋,居然真的把火藥交給了時觀!」

  這等大事自然不會漏掉陳璘,他也是臉色凝重地說道︰「尚書大人息怒,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就要做好準備,這也是我家大人派我來的原因,我們九鼎州隨時可以支援。」

  「若不是陳大人察覺劉之衡行跡可疑,又發現時觀竟偷偷從風陵七州跑到冀水三州去,老夫不知還要被蒙在鼓裡多久!」龔寬掄起拳頭狠狠往茶几上一敲,茶盞中的茶水都被震得灑了出來。

  「我家大人相信,冀城王應該和風城王達成了什麼協議,只怕是上回大通商會的雷擊案被風城王調查出了什麼,才會沿線摸到冀城王那裡去。」陳璘思忖道。

  「風陵七州的雷擊案老夫不是讓許明昌按捺下來了嗎?所有證據都毀了、人也死光了,時觀還能查出什麼?」龔寬氣得糊塗了,一時沒想到其中內情。

  但陳璘是個腦袋清楚的,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馬上恭敬地稟報道︰「尚書大人有所不知,許知府有把柄落在風城王手中。許知府的兒子許智因為與風城王爭風吃醋,現在還被關在王府的牢裡,許是許知府投鼠忌器,洩露了什麼消息給風城王。」

  這番話似乎起了點提醒的作用,終於讓龔寬稍微冷靜下來,思索片刻後,他沉著聲道︰「不知道時觀要那些火藥做什麼?」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但其中的意義可不簡單。陳璘到目前為止的表現,算是讓龔寬頗為欣賞,若是陳璘答得出個所以然來,代表他是個可造之材,龔寬也不介意把他從陳大川那裡提拔過來,如果陳璘答不出,那他就只是個傳話的人而已。

  陳璘會在此出現,自然有他的兩把刷子,他知道自己必須通過這個考驗,否則無法進入那個重要的地方,於是他不疾不徐地道︰「大人,小人猜測,時觀這是要擴大礦產的產量。這一次大通商會遭受雷擊,風陵七州的收入頓時短少了不少,也只有多挖點礦出來才能彌平,而要多挖礦,火藥便缺少不得。」

  他再進一步分析道︰「風城王前一陣子路經九鼎州視察時,親眼見到連九鼎州的火藥鋪都因缺乏硫磺做不出火藥,冀城王是武將世家出身,本來就有能力弄到多一點火藥,風城王會找上他也不意外,甚至在這緊要關頭,冀城王還可以用兩倍、三倍的價格把火藥賣給風城王,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報寬深深地望著陳璘。「你說得有道理,讓你待在陳大川身旁倒是埋沒你了。」

  「小的也只是盡力幫幾位大人做事而已。」陳璘謙虛地拱手。

  「如果老夫讓你到尚書府來,你覺得如何?」龔寬意有所指地道。

  陳璘雖是喜上眉梢,卻是控制得宜地長身一揖道︰「謝尚書大人厚愛。日後若尚書大人有所差遣,小人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報寬老謀深算地一笑。「那你就跟老夫走一趟,接下來便是你立功的時候了,如果你表現得好,說不定還可以得見天顏,更上一層樓呢!」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離開了尚書府,陳璘則是騎馬在旁跟著,以他的身分,自然不能與龔寬同車,不過這趟密訪能讓他跟著,也代表他已經成功的得到龔寬的信賴。

  馬車很快的橫過了大半個京城,最後來到一間雅致的民居前停下。

  龔寬下車便大步走了進去,陳璘自然也跟了上去,當陳璘看到坐在那廳堂之中的身影,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

  原來是他?!

  到了與劉之衡約定的那一天,時觀帶著上百名礦工,由十幾個官兵看著,推著空車慢慢來到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個山洞,位於荒山之中,虧得劉之衡聰明,居然把火藥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方便那些「冥軍」卸貨,也不至於被發現。

  看到時觀這麼大的陣仗,劉之衡眉頭一皺,突然覺得自己只有十幾個侍衛簡直不夠看。「你帶這麼多人來搬?」

  「這些礦工都沒什麼力氣,所以多帶些人,也能搬多一點嘛。」時觀笑嘻嘻地道。

  劉之衡也沒有多囉唆,帶時觀進入山洞。

  為了避免火藥爆炸,山洞裡鑲嵌著夜明珠不點油燈,且山洞不是一徑到底,其中還有許多小山洞,層層疊疊,讓時觀嘖嘖稱奇。

  只進到約一里深,劉之衡便停下腳步,面露得意地道︰「前面十個小山洞的火藥你都可以取走。」

  時觀卻不忙著叫人動手,而是好整以暇地問道,「這麼多火藥,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天機不可洩露。」劉之衡賣了個關子。

  「裡頭還有多少?」時觀挑了挑眉,想繞過劉之衡,自己進到山洞深處看看。

  劉之衡皺起眉,一把攔住了他,語氣不善地道︰「風城王,交易歸交易,你要本王辦的事本王辦好了,其他的就不關你的事了。」

  「不關本王的事嗎?」時觀撫了撫下巴,饒富興味地盯著他。「本王還以為,制作這些火藥的硫磺都是從本王的風翎州偷挖來的呢。」

  「你說什麼?」劉之衡臉色一變。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王的風陵七州多起人口失蹤案,都是被外地人拐走,帶到風翎州偷挖硫磺,直到死都不見天日,而那些硫磺全都偷偷運到你冀水三州來,制作成火藥,劉之衡,你說本王有沒有說錯?」

  「你……根本沒有這回事!」劉之衡厲聲否認。

  「你也不用急著否認,因為陳大川已經承認了,我帶來的那些礦工……噢不,是官兵,也已經把這個地方包圍起來,你插翅也難飛了。」時觀定定地望著他,在他眼中捕捉到了心虛。「來人,把陳大川帶進來!」

  不一會兒,兩名礦工打扮的士兵架著一個人走進來,赫然是面容憔悴的陳大川。

  「如何?」時觀不意外看到劉之衡面露惶恐,更是刻意說道︰「本王還知道大通商會是被火藥炸毀而非雷擊,許明昌也是你們的同黨,為了掩蓋大通商會盜采硫磺一事,他拖住本王,就是要讓剩下的存貨能夠很快的運到冀水三州,而要到你冀水三州必經九鼎州,想來你們應該也花了不少的心力買通陳大川。」

  「本王哪裡有……」

  劉之衡還想再辯解,卻見陳大川被兩名士兵一壓,被迫跪了下來,他看了自己一眼,使了個眼色後,轉而向時觀求饒道︰「王爺,這些事都是冀城王逼我做的!下官位小職卑,他拿官位壓我,我也只能聽話,假冥軍趕路之名,協助他把貨物運到冀水三州,同時拖延王爺調查的時間。下官……下官其實不知道那些貨物是什麼……」

  劉之衡一聽就炸毛了,這不是把所有責任都往他頭上推嗎,他怎麼可能傻到應承下來?「放屁!明明是你們找上本王的,什麼時候本王變主謀了?」

  時觀聽出了端倪,追問道,「他們是誰?」

  劉之衡這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溜了嘴,連忙緊緊閉上嘴,但看陳大川還拚命的向自己使眼色,好像真要他把罪全認下來似的,心頭瞬間一把火起,頓生玉石俱焚之念,背後那人來頭多大也顧不了了。

  「你們要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本王身上,本王就來個魚死網破!」劉之衡目光一冷。「這些事其實都是禮部尚書龔寬計劃的,他與大皇子互相勾結,要加害於你!」

  「冀城王,你可別亂說!」陳大川急忙想打斷他,卻被官兵捂住了嘴。

  「本王有憑有據!你們想利用本王,本王怎能不自保?」劉之衡冷笑。「這幾年來,皇上都說風城王是皇位未來的繼承人,自然引得大皇子妒恨,而龔尚書一向就是反對風城王繼位的,他又是大皇子的老師,於是兩人共同策劃了這個陰謀。

  「由於風陵七州在分封給你之前是一片荒地,龔尚書在成為尚書前曾任西南巡撫,對這塊地方做過研究,知道這裡產硫磺。他們這次要對付你,便先讓人滲透進風陵七州,拐帶了青壯年去挖硫磺,同時成立大通商會,表面上經營銅鐵礦的買賣,實則是經九鼎州偷運硫磺北上。之後他們發現有影衛在查人口失蹤一事,索性炸了大通商會,讓你查不到。」

  到這裡為止,聰明如時觀自然也心裡有底,但接下來的話,劉之衡可真是豁出去,全抖出來了——

  「他們所有事都是在風陵七州進行,因為他們覺得風城王你……你靡爛豪奢、不成氣候,自信你查不出什麼,若是領地一下子有人失蹤,一下子商會又死了一堆人,對你的名聲更是一大打擊,皇上說不定會因為輿論而放棄讓你繼位的念頭。可是到目前為止皇上還是相當信任你,所以等到他們無法再忍耐的那一天,或是你繼位已成定局的那天,就、就……」

  劉之衡突然說不下去了,若說先前的計劃只是讓時觀焦頭爛額、疲於奔命,以毀壞他的名聲為目的,那接下來的話,可就真的是誅心之語了,說出來可是要砍頭的。

  時觀冷冷的替他把話說完,「到了那天,就用這些火藥進攻本王的風陵七州,讓本王直接歸天,是吧?因為火藥放在你冀水三州,就可以冒充是北方蠻族,迂回由西方邊界的風瞿州進攻我風陵七州,那裡林密谷深,鮮有人跡,本王根本無從提防。為了這一整個計劃,他們還買通陳大川,安插許明昌,屆時本王死了,因為是外族幹的,每個參與的人都可以推個一乾二淨,而你這個笨蛋會答應,應該他們也許了你不少好處吧?」

  「這、這……」在時觀的氣勢下,劉之衡方才的膽色已然衰竭,只得支支吾吾,額際冷汗都流了下來。

  「千萬不要否認,你會答應本王新立大通商會貪墨礦產一事,就已經證明你有夠蠢。」時觀瞪了他一眼,大喝道︰「劉之衡,本王告訴你,囤積軍火,你已涉及謀反及陰謀殺害重要大臣,若你還想保住一條小命,就只能與本王合作,說不定還有將功抵罪的機會。」

  他的氣魄將劉之衡僅剩的一點點勇氣硬是擊潰,他神情狼狽的馬上說道︰「我合作!我合作!」

  「很好,那就先請你和本王的帳房對對帳,看你們這幾年從本王的風陵七州偷了多少硫磺過來。」時觀放緩了語氣,露出一抹滿意的笑,便讓人把劉之衡帶了出去。

  此時山洞裡只剩下幾名官兵及被擒的陳大川,陳大川突然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臉上的恐懼全無,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時觀笑道︰「小妞,本王突然發現,有你跟著調查簡直像是做無本生意,每個人證物證都是空手套白狼來的。」

  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是,解煙自己都覺得好笑,有他出主意,許明昌、陳璘、陳大川這些人都沒有人真的被擒或招供,所有證據全是靠她偽裝詐來的,在她影衛生涯裡,用這種陰損無恥的手段還真是第一次。

  「你還說呢,我都覺得我扮陳大川幾乎出神入化了。」她沒好氣地道。

  「那你換了個角色喬裝混進時封平身邊,他沒對你怎麼樣吧?」他勾起一抹壞笑。

  由於他語氣曖昧,神情又邪氣,直讓她想得很遠去,哭笑不得地道︰「我扮的是個男人,誰會對個男人怎麼樣,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色欲燻心、男女通吃的。」

  想不到時觀神色丕變,一臉心痛的嘆息道︰「唉,你真是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偽裝技巧那麼高明,時封平是不是把你當心腹了,有沒有懷疑你?」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官兵們全表情古怪的看著解煙,好像在質疑她腦袋裡究竟都想著什麼不純潔的東西。

  「你……」若非有旁人在現場,解煙相信自己搞不好會動手揍他。

  這下流的臭家伙刻意混淆她的視聽,讓她以為他說的是時封平有沒有看上她。

  而她的表態反倒讓她成了真正下流的那一個。

  不過她也知道他逗她玩已經成了習慣,三天兩頭不來一下他大概身體會癢,所以只是橫了他一眼,也懶得再多計較,言歸正傳道︰「大皇子很容易便信了我偽裝的陳璘,也相信劉之衡偷賣火藥給你,這陣子他們會加緊盯著你在冀水三州與劉之衡的互動,龔寬甚至親自來了,估計月底便會抵達。」

  「那老頭來得好啊!」這倒出乎時觀意料之外,卻更合他的心意。「嘿嘿嘿,如果本王再添把火,讓龔寬以為劉之衡露餡了,你說,會不會逼得他提前行動呢?」

  「你想怎麼做?」解煙被他勾起了興趣。

  「當然是再次借助你的長才嘍!本王現在跟你演戲可是演上癮了。這一回,你不僅要扮成陳大川、陳璘,許明昌,劉之衡……呃,順便也扮一扮福貴,幫我去京裡送封信給皇兄怎麼樣?」

  她頓感無言,這無良的家伙,查案他以為是唱大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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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15: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劉之衡私藏火藥被時觀逮住,栽了一個謀反的罪名,這件事並沒有宣揚開來,由於此事還牽扯上許多朝廷的重要官員,時觀便帶著劉之衡連夜趕路,準備悄悄回到京師面聖,把這個案子給辦了。

  由於從冀水三州前往京師必得經過九鼎州,因此九鼎州的知府陳大川也被時觀順路給逮了起來,只是他好心的沒有讓陳大川當場伏法,而是命令他故作不知,悄悄的把消息放出去。

  於是,得到消息的龔寬按捺不住了,這幾年他與大皇子暗自培養不少軍隊,就是要等適當時機偽裝成外族去攻打風陵七州,只要滅了風城王,皇位便是大皇子的囊中物!然而風城王突然破獲了冀城王私藏火藥,打壞了他的布局,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手,務必阻擋風城王於京城之外,否則要是讓冀城王活著見到皇上,他與大皇子的計劃還沒實施就要宣告失敗了。

  於是原本要到冀水三州的龔寬頓時轉了向,過沒幾日,一隊大軍秘密向京師挺進,龔寬甚至親自帶隊,以確保計劃萬無一失。留在劉之衡那裡的火藥,也不過是這幾年搜刮的一部分罷了,真正的火力還是集中在他手上。

  由於這隊大軍身著東雲王朝的軍服,還有龔寬親自弄到的通行令,在日夜兼程之下,幾乎是勢如破竹、毫無阻礙的直搗京師。而龔寬也從陳大川的密信中知道了時觀囚隊的路線,恰恰就把時觀等人攔阻在京師百里之外。

  時觀一行只有數十人,押解著劉之衡,與龔寬數千人的軍隊對峙著,氣勢自然被壓了下去。

  龔寬咬牙切齒地瞪著時觀,老實說,兩人並沒有什麼實在的仇怨,但龔寬對於他的性格就是很不滿意,完全無法接受他成為將來的皇帝,所以他寧願下狠手,將威脅扼殺於萌芽之中。

  「時觀!今日你插翅也難飛了,東雲王朝的基業絕不能毀在你手上,老夫定要你授首!」龔寬陰沉地喝道。

  然而該是緊張害怕的時觀卻是若無其事的模樣,腰桿挺得老直,手指著龔寬大罵道︰「龔寬你這老賊,你帶領大軍圍困京師,意圖謀反,該當何罪?!」

  龔寬冷笑一聲,他的行為確實很像圍困京師,但只要除去時觀,屆時皇上面前有大皇子作證,大軍前來的目的還是隨便自己說了算,所以對於時觀的指控,他不屑地冷哼道︰「哼!老夫的目標只是你一人,何來謀反之意?」

  「本王親眼看到你帶著大軍直指京師,若非本王得到風聲預先埋伏攔阻,我看你就帶兵沖進京城了吧!」時觀疾言厲色地道。

  龔寬被他說得迷糊了,眉間高高隆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中計了的意思,死老頭!」

  時觀抬手一揮,四面八方頓時響起隆隆的腳步聲,像是大軍壓境,不一會兒,數倍於龔寬兵馬的軍隊將龔寬的人圍困起來,個個是兵強馬壯,看得龔寬一陣心寒。

  「龔寬,你今日謀反之舉,人證物證俱在,你就認罪吧!」時觀看著大驚失色的龔寬狡黠一笑。

  緊接著時觀身後的大軍走出幾個神情狼狽的人。

  「龔尚書,你今日謀反是老夫親眼所見,老夫能替風城王作證!」首先是兵部尚書趙公深發了聲,老臉上的表情極為不自然,沒辦法,他的孫子趙義還在風城王手上,他不得不成為風城王的打手。

  「還有我!」第二個開口的是福州王時佐,他千裡迢迢從南方派兵趕來助陣,為的也是他的寶貝兒子時君熙。「龔尚書,連本王的軍隊沒有皇令都不敢靠近京師百里,你居然帶兵直闖,謀反意圖明確,罪證確鑿,你不必狡辯了!」

  「今日龔尚書謀反之事,下官必會上呈諫書,據實以報,拿下你禮部尚書這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最後一人則是諫議大夫錢炳超,他一臉大義凜然,風骨錚錚,天知道他兒子錢貫中還可憐兮兮的蹲在風城王府的大牢裡,成天怕風城王又哪裡不高興了再挨個幾百大板。

  「你們……」龔寬臉色一變,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那個人。

  自己帶來的軍隊被對方數倍的人馬團團圍困,對方用的還是水龍軍,自己就算收集了一堆火藥也於事無補,看來這次不用開打就已經大敗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時觀很滿意三人的表現,不枉費他府裡的米糧養了他們三個廢柴兒孫那麼久,接著他一臉奸笑地望向龔寬。

  「死老頭,你設計了本王那麼久,現在該本王設計你了,你如果按原訂計劃假借外族之手攻打我風陵七州也就算了,現在你可是親自帶隊要攻京城啊!誰教你沉不住氣,一聽到本王要帶劉之衡回京告密就直接殺過來,如果你肯供出與你合作的那個人,說不定本王會看在你替王朝勞苦功高那麼多年的分上,讓你的家族免於連坐,你覺得怎麼樣啊?」

  相對於氣氛肅殺的京城百里之外,皇宮之內卻是平靜如昔,彷彿龔寬的大軍襲來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御書房裡,大皇子與皇上對視著,原本面對父皇總有些畏怯浮躁的大皇子,今日卻難得這般沉穩。

  「父皇,兒臣請求父皇封兒臣為太子,兒臣相信自己定不負父皇的期待。」時封平道。

  對於兒子的來意雖是猜得一二,時謙卻是表情難解地望著他。「朕一直認為的帝位人選是風城王,你自認勝過了你小王叔嗎?」

  時封平挺起胸膛,相當自信的回道︰「父皇曾說,為大事者不拘小節,風城王行事不端,兒臣已讓龔尚書帶人前去捉拿,如今應該大事已成,屆時兒臣可以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網開一面。只是風城王明顯已不適合做為皇位繼承人,所以唯一的太子人選廣是兒臣了,請父皇三思。」

  時謙深深地看著兒子,最終幽幽嘆了一口氣。「皇兒,到今時今日還聽見你這麼說,就證明你輸給了風城王,而且輸得徹底,你明白嗎?」

  沒料到父皇是這樣的反應,時封平臉色微變。「兒臣不明白。」

  「龔寬的大軍已被風城王圍堵在京城百里之外,你知道嗎?風城王沒有向朕借調一兵一卒,完全靠他自己的能力,集結了冀水三州、九鼎州、福州及他自己風陵七州的軍隊,等於策反了你與龔寬所有的同伙,你們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如果發生在身旁這麼近的事都不知道,時謙也枉為皇帝了,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什麼?!」時封平星目暴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時謙搖了搖頭。「朕知道你與龔寬所有的計劃,你們在風陵三州假借外族之名襲擊風城王便罷,偏偏你們的大軍被風城王引來了京城,那麼誅逆臣就變成叛變了。」

  話音一落,御書房中瞬間冒出四道人影,站在皇上身前的四個方位,而離大皇子最近的赫然是影衛之首燕峰。

  時謙恨鐵不成鋼的又道︰「看到燕峰你還不明白嗎?既然你把陣仗搞得這麼大,如果直接宮變,取代了朕的位置,朕還會欣慰你的魄力,你可知朕連影衛都準備好了,若你能連影衛都搞得定,讓你當皇帝又如何?可惜你終究棋差一著,自以為成功在望,卻仍是小家子氣的來求朕給你皇位,已然落入了下乘。」

  「兒臣……沒有宮變的打算啊!」時封平艱難地道︰「兒臣只是想,只要除掉了最大的敵人,太子之位就是屬於兒臣的,兒臣並不想做不利於父皇的事。」

  時謙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閃爍的不知是遺憾還是欣慰。

  既然一切陰謀都已明朗,時謙忍不住多說一點,給這個蠢兒子再多一點打擊,看他會不會學得聰明些。

  「再看看風城王,一直以荒唐靡爛的形象示人,誰又知道他的心思縝密,雄才大略不輸給朕。風城王向朕借了一名影衛,利用影衛的才能,他早就查出了你全盤的計劃,把陳大川、許明昌等你們的暗樁給拔了起來,由一點蛛絲馬跡推測到了龔寬身上,再利用形勢倒打你們一耙,準備就在這一次將你們一網打盡、連根拔起。你知不知道上回龔寬帶進你私府的陳璘,根本就是風城王的人!」

  「父皇的意思是……」發現父皇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時封平不由得心驚,至於陳璘,他早已引為心腹,想不到竟是風城王滲透進來的人,風城王究竟還有什麼手段是他不知道的?

  時封平這才感到深深的害怕,體會到自己的敵人究竟有多麼強大,他似乎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大皇子與風城王的對峙,追根究底可說是時謙的安排,時謙自然會仔細盯著,何況他還有幾名影衛可用,會有什麼不知道?所以一路看著風城王與大皇子的手段,他只覺是雲泥之別,如果這不是自己布的局,自己沒有從頭到尾跟上的話,說不定連他堂堂皇帝都會栽在風城王手上。

  他語重心長地對著大皇子道,「朕一直明白你有當皇帝的野心,卻沒有那個實力,便想讓風城王做你的磨刀石,讓你磨練磨練,所以朕拖著風城王幾年,讓你能發展自己的勢力與他抗衡,否則你以為在風翎州偷挖他的硫磺他會不知道?還不是朕讓人阻擋了他的視聽。你提前他幾年行動,還聯合了龔寬,最後卻還是輸給了他,這次他肯定會栽你們一個謀反的罪名,那可是大麻煩,事實證明,你還是遠遠不如他啊!」

  原來時謙心中一直想著的皇位繼承人就是大皇子,他會放出要讓風城王做皇位繼承人的風聲根本就是個要磨練大皇子的幌子,可惜大皇子沒能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時謙即使疼愛從小失去母親的麼弟,但與疼愛親生兒子畢竟有差別,他聽從父皇遺命,忍讓包庇了風城王這麼多年,自認已仁至義盡,如今讓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私一次,拿風城王做兒子的踏腳石應該不算太過分,因為他知道風城王基於母親德妃的遺願,真的對皇位沒興趣。

  同時在這場局裡,他也借了一名初出茅廬的影衛給時觀,原本是想借著時觀的手讓新任影衛多點經驗,但很顯然的時觀把影衛的能力發揮到極致,厲害得出乎他意料。

  時封平聽了父皇的分析,年輕俊秀的臉都扭曲了,自己以為成功的計劃原來徹底失敗,可能還有把柄落在風城王手上,他不禁惶恐地問道︰「父皇……那兒臣該怎麼辦?」

  看來這個孩子暫時還成不了大器,時謙搖頭嘆息道︰「你先回去吧,朕就當你今日沒來過,最近你低調行事,等朕見到了風城王再看看如何決斷。」

  時封平哭喪著臉走出了御書房,但一離開時謙的視線,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凜然,咬牙切齒地自語道︰「現在輸了又怎麼樣?本皇子還沒有全盤皆輸,很快會有東山再起的本錢的!」

  原本是押解劉之衡到京師,最後卻是龔寬落網,在秘密面聖之後,這兩人被押入了天牢,同時陳大川、許明昌一干人等全數落網,由於時觀處置得宜,京師的百姓們甚至不知道曾經被大軍圍困,直到龔寬勾結劉之衡謀反,被暫時關押候審一事公布後,才引起一陣嘩然。

  走在宮外最寬敞的朱雀大街上,時觀與解煙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聽著四周百姓談論龔寬謀反的事,他們兵不血刃的解決了這場危機,那心中的滿足感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大皇子沒有與龔寬一起出現,聽說是到御書房去找皇上討太子之位了,因為他覺得你這次必死無疑,便揭開了所有底牌,結果卻被皇上訓得灰頭土臉。」在時觀面聖時,解煙也與其他影衛團聚,從他們身上聽到了御書房的秘聞,她認為以皇上和時觀的關係,時觀應該比她更了解。

  想不到時觀聽到她的話後,眉頭一皺。「原來大皇子跑到御書房去了,我還在想沒把他一起抓起來怪可惜的,只是這件事皇兄怎麼沒有告訴我?」

  「皇上沒有告訴你嗎?」她面露驚訝,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皇上是忙忘了嗎?皇上在大皇子去找他前,先安排了影衛埋伏在御書房裡,安排得如此縝密,沒道理沒告訴你。」

  他驟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皇宮,臉色更加深沉。「我想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麼?」不知怎地,解煙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先問你,那些大皇子與龔寬勾結的證據你交給皇上了嗎?」

  「在龔寬起兵前,從京城回到冀水三州與你會合時,我就先交給皇上了。」

  「那我們會利用劉之衡激龔寬提前動手的事,你也先告訴皇上了?」

  「當然,那是影衛的職責。」

  「所以皇上從頭到尾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時觀的語氣有些不悅。「可是你知道嗎,在本王押解劉之衡與龔寬到京裡時,皇上一句話都沒有提到大皇子,你認為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皇上想包庇大皇子,所以刻意掩蓋大皇子與龔寬勾結的事。」解煙表情難解,她很不想親口說出這種猜測。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就好了。」他撇了撇唇。「現在仔細一想,本王跟你似乎都成了皇兄的棋子了。」

  看著解煙凝重的表情,時觀知道皇兄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恐怕出現某種程度的崩壞,但事實就是事實,有些事他不想被瞞著,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瞞著。

  「本王一直覺得奇怪,皇兄明明知道本王母妃的遺言,卻一直昭告眾人要讓我接任皇位,這不像他的作風,如今看來,這只是一個障眼法,為的是要讓大皇子相信皇兄不會傳位給他。」

  時觀越想,這段時日他始終不明白的事就越明朗,如果以皇上刻意磨練大皇子的角度來看,一切就說得通了。

  「本王當初受封風陵七州,就想著要掌控七州的一切,也自認做得不錯,但總覺得無形之中有人在阻礙本王,否則本王怎麼會連你這影衛去調查人口失蹤案都不知道,又怎麼會連風翎州的硫磺礦被人盜采了都不知道?

  「在整個東雲王朝,有能力且有條件做到這一點的,只有皇兄一個人了。連先前你去調查人口失蹤的案子,皇兄硬把我留在京城,都是想給大皇子等人機會,把在我風陵七州折騰的事快些收尾,免得被我探出什麼所以然。這些都是皇兄在給大皇子機會布局,看他有沒有辦法把我這個未來皇位繼承人拉下來。」

  「只要能拉下你,大皇子就能證明自己有做個好皇帝的本領了。」解煙一聽也是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皇上的安排。

  她的心情極為複雜,皇上這麼做等於把她也拐了,難道她這個影衛還得不到皇上的全心信任?

  「你不用想太多,皇兄不讓你知道並不是對你不信任,而是皇兄要設計本王,你的個性太單純,如果知道太多,沒兩下就在我面前露餡了。」

  雖然被設計了讓時觀非常不滿,不過此時他倒是挺豁達,反正他本來就對皇位沒興趣,只要時封平那蠢才不要一直針對他,基於皇兄這幾年的照顧,他倒是可以勉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等到龔寬與劉之衡被定罪,看罪名有沒有捎帶上大皇子就知道了,這些煩人的事,想多了倒人胃口。」他很快拋去了內心的不快,轉頭笑嘻嘻地問著解煙,「小妞,京裡沒本王的事了,本王不日就要啟程,你總該一起回風陵七州了吧?」

  她頓了一下,就在她遲疑之際,目光不經意繞過了時觀,看向遠方某處,訝異地喊了一聲,「燕峰大哥?」

  時觀看向她目光所及之處,一名身形頎長、表情嚴峻的男子慢慢朝他們走來。

  這個男子長得極高,連時觀這不算矮的都還要略微抬頭才能對上他的臉,他不像時氏家族那般陰柔的俊美,而是五官輪廓分明且深邃,有種陽剛的挺秀之感。

  「你就是影衛之首燕峰?」由於解煙的態度太過熱情,連對他都不曾有過,令他深深有種危機感,目光在燕峰身上打量了半晌。「長得還挺俊的,不是易容的吧?」

  解煙哪裡聽不出他的醋意,好笑地道︰「你在說什麼呢,每個影衛的專長都不同,燕峰大哥的專長又不是易容。」

  時觀挑了挑眉,並沒有興趣了解燕峰的專長究竟是什麼,板著臉問道︰「你來找解煙幹麼?」

  「她是影衛,此次責任已了,必須跟我回宮。」燕峰制式地回答,臉上也沒有多少表情。

  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已緊繃到讓解煙都覺得不對勁,她尷尬打著圓場道︰「是啊,身為影衛,每次任務結束都要回宮述職,尤其這一次事關重大,我可能要在京城待一陣子。」

  「是這樣嗎?」時觀撫了撫下巴。「那本王也留下,等你任務結束後再一起回去好了。」

  「這……」解煙頓時語窒。

  任務已了,她必須回歸影衛的位置,時觀要等她,能等到什麼時候?她又能讓他這樣痴等嗎?

  終於,她最害怕也最無奈的時刻到來了,雖然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徹底向時觀告別,但情感上她卻說不出口。

  燕峰看著解煙明顯依依不捨的表情,眼神一閃,索性對時觀道︰「風城王,你想留在京師就留吧,我知道你這個人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有你留在京師,說不定會讓死氣沉沉的皇宮有趣一點。」

  時觀眉頭一挑,不由得思忖起來,他總覺得燕峰是在暗示什麼。

  「解煙,走吧。」燕峰沒有多說,帶著解煙頭也不回地離去。反正聰明人自會想明白。

  時觀看著他們的背影,原本緊繃的表情慢慢放鬆開來,接著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人倒是挺有趣的,只不過在解煙心中他居然是王朝第二帥,還勝過本王,還真是討人厭啊!」

  時觀以為解煙不過到皇上面前稟報一下事情就完了,想不到從她被燕峰帶走後,整整一個多月他連她一面都沒見到過。

  由於影衛沒有固定的居所,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找到她的人,一開始他到皇上寢宮附近的小花園去,也就是之前她暗自療傷之地,卻是等了幾個晚上都無功而返。他也試著要向皇兄打聽,可他發現皇兄好似在躲他,只派了燕峰來傳話,說解煙到外地出任務,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好,那他就等一個月,結果一個月後,燕峰又出現了,這次解煙倒是回來了,不過馬上又被派了出去,又要再一個月。

  就算時觀是個蠢的,如今也知道皇兄這是故意阻攔他與解煙見面。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憋了一個月的氣,讓他直接沖到了御書房外,也不管太監侍衛的阻止,一副不沖進去不罷休的樣子。

  終於,時謙的嘆息聲由御書房傳出。「讓風城王進來吧。」

  有了命令,沒有人再敢阻擋風城王,放人進去了。

  時觀面沉如水,大步進入御書房,直直來到皇兄面前,既沒有行禮,也沒有問安,劈頭就問道︰「解煙呢?」

  時謙正在批閱奏折,頭也不抬便道︰「皇弟,你的禮貌真是越來越差了,見到皇兄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問女人的事。」

  接著,他像是在測試風城王的底限一般,慢條斯理地批完一本奏折,直到他闔上奏折,才終於抬頭看向風城王,卻見他雖然不滿,卻相當沉得住氣。

  光是這種氣度及沉穩,風城王就不知勝過大皇子多少,時謙腦海裡不由得冒出了這種想法,對於兒子的不成器,他也力有未逮。

  「朕把解煙借給你,是因為她初出茅蘆,經驗不足,當初她查風陵七州的案子,始終沒有進展,朕想借你的手訓練一下她,想不到你竟與她產生情愫。」時謙苦口婆心地道︰「解煙是影衛,你帶不走她的,除非等到下一任影衛出現,她才能離開現在的崗位,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她能不能走,還不是皇兄一句話說了算。」時觀自然知道皇兄是故意刁難,原因也不難猜出。「皇兄,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把解煙借給我,除了想利用我訓練她,另一方面應該也是怕借給我的影衛太厲害,我會打得封平及龔寬翻不了身吧,否則你直接把燕峰借我就好了,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可是現在你發現解煙比你想象中的有潛力多了,你捨不得放人了?又或者你扣住了解煙,也是怕我帶她走了之後無所顧忌,就會把封平的事抖出來?」

  「朕不懂你的意思。」時謙裝傻。

  時觀定定地看著他,字字犀利地道︰「皇兄打從表明希望我接任皇位時就開始布局了吧,而這個局,便是為了讓封平對我產生嫉妒,想方設法來對付我,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他的磨刀石,讓他證明他也有當皇帝的能力。」

  瞧皇兄不語,時觀索性全說了,「皇兄開始說要我繼位之時,是三年前,所以封平的計劃應該是從三年前就開始了。他拉攏的助力是禮部尚書龔寬,因為那老家伙始終討厭我,就怕我真的坐上皇位,之後他們派人滲透進我風陵七州拐帶人口、偷挖礦產,還買通陳大川、許明昌及劉之衡等人,這些都有皇兄在背後幫把手的影子,否則我不可能被瞞過,何況王朝火藥供應失衡的事,皇兄不可能不知道。

  「之後皇兄看時機成熟,要讓我們正面對決了,就派解煙去調查人口失蹤一案,以此為契機,逼得封平和龔寬必須有所行動,否則數年計劃功虧一簣,因此才會演變到大通商會雷擊一案,死了近百條冤魂。」

  「你果然知道了。」時謙長長一嘆。「你比朕想象的要精明太多了,你怎麼推斷出這一切的?」

  「這並不難。從龔寬起兵事了後,遲遲沒有關於懲戒封平的消息,我就知道皇兄有意包庇,這一切本就是皇兄設計默許的,自然不會讓人把罪名安在你兒子身上。至於龔寬,他常在政事上與皇兄意見相左,行事太過保守阻撓了王朝發展,而劉之衡更是外姓王爺,又坐擁冀水三州北方重地,對東雲皇家時氏是絕大隱患,皇兄便順水推舟讓他們當了替死鬼。」

  「你幾乎全猜出來了,平兒不如你,大大的不如你。」時謙表情古怪地看著他。「說不定讓你接任皇位,真的是個好主意……」

  「少來!皇兄就是知道我不可能違背母妃遺命才會設這個局,我若真有野心,封平還不被我玩死?」時觀沒好氣地道︰「這陣子我已經很給皇兄面子,沒把你的寶貝兒子給捅出來了,解煙可以還給我了吧?」

  說到解煙,時謙還真是捨不得放手,一開始他對這個新任影衛當真不在意,但當他發現解煙在風城王這件事上發揮了多大的作用,他頓時覺得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留住。

  他面有難色地說道︰「皇弟,解煙的專長在影衛之中是非常難得的,你想要人朕可以給你,不過可能要等一陣子,等她替朕訓練出下一位影衛的接班人……」

  那得要幾年?時觀雖然在皇兄面前嘻皮笑臉慣了,但不是真的不會生氣,他立即沉下了臉,一點面子也不給地道︰「皇兄,我替你訓練影衛,替你磨練兒子,還差點被龔寬給宰了,甚至我從宮裡帶走的太監福貴有監視我之嫌,我也對他不設防,以證明我真的對皇室沒有異心,這些事我全吞了下去,因為我不在乎皇位,所以我也不在乎被你給算計了。現在你卻連我心愛的女人都不還給我,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一個臣子對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已然逾矩,時謙深深覺得被冒犯了,他確認時觀能輕易對付兒子,卻對付不了自己,於是他的態度也硬了起來。「祖訓所示,影衛就是得等到下一任影衛出現才能離開,此事沒得商量。」

  「好!」時觀氣極反笑,時謙見狀,心頭不免有些忌憚。「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退了,皇兄,時至今日,或許你還是小看我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御書房。

  而他臨走前撂下的那句話,卻讓時謙的表情越發凝重。

  風城王在御書房頂撞了皇帝,惹得龍顏大怒,不多時便會降下罪責……這個謠言不知從哪天起開始在宮裡流傳。

  時觀果然低調地一直沒有露面,乖乖待在寢宮裡,至於時謙則是一直納悶著為什麼會有這種消息傳出,他明明沒有要責罰時觀態度不佳的意思,畢竟他心中仍有愧於時觀,而時觀也是唯一知道封平涉入龔寬謀反的人,雖然沒有證據,不過難免心虛。

  直到解煙任務完成,回到京中述職之後,時謙終於明白那個消息是誰放出去的,用意又是什麼。

  好一個時觀!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時謙對這個弟弟的手段,除了苦笑之外,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只要時觀沒把解煙帶出京城,就不算違反祖訓。

  果然,解煙一回宮,聽說風城王惹了皇帝的消息,一時間芳心大亂,當晚便偷偷潛到時觀的寢宮之中。

  而謠傳可憐兮兮等著被處罰的風城王,此時卻是懶散地靠坐在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冊,看起來可閑適得很。

  「你……」眼前的畫面與解煙心中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讓她呆了半晌。

  看到她突然出現,時觀一點都不驚訝,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你終於來了,累得本王等了好久。」他伸了個懶腰坐直身子,語氣略帶責怪。

  見他面色不豫,她心中也不好過,試圖解釋,「我到南方出任務去了……」

  他根本不聽她說,直接把臉一板。「你知道嗎,本王現在很不高興。」

  他很少對她這麼嚴厲,讓解煙更是愧疚。「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離開你,只是——」

  時觀定定的凝視著她,目光嚴厲之中又帶了點耍賴。「本王很不高興這幾個月都看不到你。」

  這是他對她的依賴,她知道,頓時心頭一暖。「我有皇命在身,但其實我也——」

  他再次打斷道︰「本王更不高興想要找你還得放話出去,讓你自己來找本王。」

  「我們相見會被禁止,是因為——」

  「他娘的皇兄我跟你槓上了!」時觀難掩憤慨地低吼道。

  「什麼?」解煙當場楞住,表情有些呆滯。「你不高興不是因為我嗎?」

  時觀看著她,反倒對她的反應一臉疑惑。「傻妞,除了你刻意讓自己受傷那一次,本王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了?」說到這個,他的俊臉又猙獰起來。「倒是皇兄那個混蛋,刻意阻止我帶你走,本王偏偏就要反了!」

  原來……原來他是在表達對皇上的不滿,根本就沒有生她的氣,那她急著解釋什麼?她頓時好氣又好笑,不過聽到他對皇上這麼反感,加上他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心頭一緊,有些緊張地問道︰「我知道你很氣皇上,但你不會意圖謀反吧?」

  這下換他笑了。「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點,我謀反做什麼?我又不做東雲王朝的皇帝,謀反了難道皇帝讓你當?」

  「你怎麼連這種事都能胡說八道,」解煙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說你要反了?」

  「不反老是被他當成軟柿子,要不就是讓他拿來當別人的靶子,之後還得吞下所有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要托言祖訓,本王這一次偏偏就要在祖訓之中狠狠的玩他一次,看誰比較厲害!」時觀說得咬牙切齒。

  「你……」這下子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京裡謠言滿天飛,但他始終沒事的原因了。「所以我今天算是被你騙來的?你沒有頂撞皇上,皇上也沒有要降罪於你?」

  「降罪是沒有,頂撞嘛……那可頂撞得慘了,皇兄還真是頭一次臉色那麼難看。」他撫著下巴回想,但他可一點也不後悔,接著他神情一正,收起了懶散不羈的態度,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她心裡似的鄭重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活了這麼多年,也只想要過你這麼一個女人,只要有人阻止我帶你走,神擋殺神,佛擋我就殺佛!」

  解煙的芳心被狠狠地撼動了,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她面前霸氣宣誓要她的男人,但是因為她也傾心於他,這種霸氣卻讓她甜到了心底。

  如果說她之前因為影衛的身分,對於這份感情還抱持著一點投機,想著能享受他的寵愛多久就享受多久,那麼現在她確實愧疚了,她不夠信任他,也沒有問過他就認為兩個人不會長久,但事實上他從頭到尾都只認定她一人。

  沒有別人,不會有意外,就只有他和她,一直在一起。

  她幽幽地看著他,眼光都柔了。「可惜擋你的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皇上,但是我很感動,真的,你居然為了我頂撞皇上。說真的,我以前還懷疑過你那浪蕩的性子究竟能愛我多久,但我現在開始相信會很久了。」

  時觀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鄭重的糾正道︰「是一輩子,小妞,本王要的是你的一輩子,久到你無法想象。」

  解煙看進他的眼眸,整個人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中,覺得好滿足。如果真的像他說的兩個人能在一起一輩子,那該有多好?只可惜世事總難盡如人意,一直卡在她心中的心病,便是目前兩人之間存在的最大阻礙。

  「只是為了我,萬一皇上真的責怪你……」

  她的顧慮在時觀看來根本不是問題。「你放心,本王的目的只是要你一個人,也知道你的難處,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本王會讓皇兄親口求我帶你走。」

  瞧他自信滿滿、對她誓在必得的樣子,原本就俊秀的臉更好像發了光似的,她瞧得幾乎都要痴了。

  「我相信你,真的。」她淺淺一笑。

  解煙在時觀面前常常都是清冷淡然的,直到她被他啟發了感情,才有更多一點的表情及熱情,然而現在的她,呈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溫柔及毫不掩飾的愛意,令他的心狠狠一重跳。

  她並非國色天香,而是清秀可人,越看越有味道,且她這柔柔一笑,更像是春風撫過他的心頭,撓得他癢癢的,直想狠狠抱住她,染指她這樣的清純。

  她真是越來越合他胃口了。

  瞧她動情時動人的模樣,時觀邪心大起,壞壞的笑道︰「不過本王要對抗皇兄,還需要你的協助。」

  「什麼協助?」解煙總是跟不上他飛躍的思緒。

  「陪睡的協助,這幾天本王都沒有睡好,沒精神怎麼應付皇兄那個混球?還有,本王上回吃你吃到一半,意猶未盡,今天咱們來完成剩下一半吧。」他的手微微一使勁,將她的臉拉向自己,吻上她的唇。

  解煙由他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欲望,忽然明白了他想做什麼。她或許挑錯了時間來,原本想著自己是偷偷潛入,所以選了個月黑風高的時候,想不到反而方便他使壞。

  「你不是說要等名正言順?」她壓抑著失序的心跳,不由自主被他的眼神吸引著。

  「吃完之後你就是王妃了,多麼名正言順啊!」原本確實是想等到她正名,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時觀行事也就是一個順應心意,自然而為,他陡然抱起她,走了幾步將她放到床榻上。

  這小妞讓他等太久了,久到他不願再等待,接下來他可是要費大把勁把她弄回自己身邊,現在先收點紅利。

  不過他並沒有猴急地直接壓上去,只是雙手撐在她兩側,俊臉懸在她上方,深邃的眼眸直直望著她,他的長髮披散,困住了她與他的臉龐,讓他們的氣息在這個小空間裡交會、糾纏,好像在模擬慾望的前奏,讓她習慣他的入侵。

  解煙幾乎要迷醉了,她沒有受過正統的禮教教育,對男女之防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既然她也認定他了,還猶豫什麼呢?於是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時觀笑了,他的吻深深印上,他的手也撫上了她凹凸有致的嬌軀,用盡全力取悅她,讓她與他一同沉浸在極致的歡愉之中。

  今晚他要教她如何成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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