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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女人走近,看見溫北北,便問身側的秦允之:“這位是……”柳眉微抬,聲線亦是好聽,精緻的打扮讓還穿著大大T恤的溫北北相形見絀。
“我……我先走了,不打擾先生了。”溫北北沒有等秦允之開口,就將複印件塞了過去,逃也似地奔下了樓梯。
秦允之視線落在她倉皇的背影上,眼底閃過不明的光亮。女人偏了偏頭:“奇奇怪怪的姑娘。給你送的什麼?”
“碑文拓片。”秦允之闔上門,回答。
“拓片?”女人輕笑,笑容裡帶著一絲不屑;“唔,午休時間不長,我還得趕回去。”
“嗯,你路上小心。”
秦允之將拿著手機對時間表的女人送出了門,並沒有遠送。
溫北北跑下樓,沒進家門,而是索性出了樓,在樓對面的長椅上坐下了。那個人叫他“允之”,她卻還只能喊他“老師”。她以為自己有多特別,能在他的書房有一席之地,可想來,不過只是一塊破爛的墊子,視若珍寶的可能也就只是她自己而已。做朋友又如何,她差了他十歲,在他眼裡,她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
溫北北越想越洩氣,索性整個人蜷在了長椅上。她抱著膝蓋,埋著頭,然後就覺得膝蓋有那麼點點濡濕。
施磊車剛在樓前停下,就見到在長椅上的溫北北,小小地縮在椅子上,黑炭似的一塊,爪子還可憐巴巴地抹著掉下來的眼淚。他蹙了蹙眉,便下了車。
“你不是剛實習回來麼?誰欺負你了?”
溫北北頭頂響起男人的聲音,她抬頭,胡亂地擦了眼淚:“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軟軟的,施磊聽著嘆了口氣,遞了紙巾給她,他是最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語氣裡帶著些不耐:“先擦擦。”
溫北北接過紙巾,扁了扁嘴,又是要哭,施磊立刻舉雙手投降:“哎喲小祖宗,你別哭了,別哭了。上車上車,我帶你去兜兜風。”語罷他就去開車門,將溫北北連扶帶推地塞了進去。
車開出去還沒五分鐘,溫北北膝蓋上就屯了一坨紙巾了,擤鼻涕抹眼淚,整一沒用的小媳婦兒樣。幸好開到了幾條馬路外的冰淇淋站,施磊將車靠邊停,對溫北北說:“你等會兒,我給你去買甜筒。”
溫北北還沒答應,他就開門下車,她見他一身西裝革履的跑去冰淇淋站,蹙著眉掃了一眼花花綠綠的單子,琢磨了片刻,又跑回來敲車窗。溫北北拉下車窗來,他便問:“你要吃什麼味道的?”
“我不愛吃雪糕。”溫北北拿紙巾捏著鼻子說。
施磊剜了她一眼:“我都下車了,別浪費我感情,快說,什麼口味!”
這還帶強買強賣的,溫北北懶得和他爭辯,就說:“那巧克力好了。”施磊聞言,滿意地回過身去買冰淇淋了。
約莫兩分鐘後,施磊回到車上,將甜筒遞給了溫北北。溫北北接過,有一個口沒一口地吃。
“今天伯父說你回來,讓我過來看看,接結果撞著這麼一出,好端端怎麼了?”
施磊一問,剛止住淚的溫北北鼻尖又是一酸,表情甚是委屈。施磊趕緊轉了話題:“得,得,我不問了,行了吧。”
溫北北放下甜筒,側過身,問施磊:“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特別沒女人味?”
“聽真話?”施磊挑眉。
溫北北點了點頭,於是施磊說:“有用沒用我說不準,不過女人味嘛。”施磊上下打量了一圈溫北北,緩緩道:“這真沒有。”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溫北北還是有些失落,她坐正了,繼續默默地吃冰欺凌。
見溫北北沒再飆淚,施磊鬆了口氣,以為這就哄完了。誰想溫北北卻遞來手機,說:“給我讀讀三國志,讀會兒就好了。”
“哈?”施磊沒反應過來,手機已經塞進了他手裡。這丫頭,他還真有點哭笑不得,前頭小媳婦兒似的眼淚花花,轉眼就對他呼來喝去的了。但對上丫頭還是紅通通的眼眶,施磊終究沒發作,打開TXT文檔。
“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桓帝世,曹騰為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他施磊在美帝國吃了好幾年牛肉,別說是文言文寫的書,就是中文書他都很久沒仔細讀過了,眼下自然是讀的磕磕絆絆的。
幸好,一個來電解救了他。施磊趕緊一看,顯示的名字是“先生”,他微微疑惑,還是遞了手機過去:“電話。”
溫北北掃了眼那個名字,立刻搖頭:“不接。”
施磊從她欲接還羞的表情敲出了端倪,轉了轉心思,頓時瞭然:“原來是你那個老師。你對他真的有意思啊。可他都那麼大年紀了。”
“他沒比你大幾歲。”溫北北立馬出口爭辯,撞上施磊調笑的神情,才發現是被他套了話,於是悶悶地奪過手機:“拿來吧,你讀的太難聽了。”
“好心沒好報。”施磊一個爆慄敲在溫北北頭上:“我說,既然我不比他大幾歲,你乾脆考慮考慮我好了。我看伯父伯母都有意撮合我們兩個。”
“什麼撮合?”
“如果不是伯父叫我,我怎麼會知道你今天實習回來。我們兩家吃飯,擺明了是相親啊。就你個小笨蛋看不出來。”
“你……我……”溫北北還沒消化這個事實,手機便又震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秦允之的短消息。
“上來吧,我們需要聊一聊。”溫北北對著這條消息怔怔地看了半響。聊一聊?也是,就像施磊說的,很多事情只是她溫北北自己笨,看不出來,說不定秦老師早就看穿了她那一點心思。
施磊見溫北北覆著眼瞼的睫毛又沾了濕氣,施磊出聲:“你你你我我我什麼,怎麼,同我在一起埋汰你了?”他抬手,指腹擦過溫北北唇角沾著的巧克力冰欺凌。
他的指腹溫熱,溫北北愣了一愣,見他神情認真,面上竟是一紅。待反應過來,卻是像給人踩著尾巴一樣,拔高了聲調:“才不要同你在一起,連讀書都舌頭打結。甜筒吃完了,我要回家。”
“溫小姐,你又笨又凶巴巴,怪不得伯父伯母早早為你的婚事打算了。”施磊收回手,擦掉了雪糕,啟動跑車:“公平一點,古文本就不是我的長項。收購公司這種事情還好說說。”
溫北北低頭捏著方才裹甜筒的紙皮,卻冒出來一句:“如果他真的拒著我了,怎麼辦?”
真是三句不離秦允之,施磊被她氣得差點吐血當場:“你青春大好,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甩甩頭髮,瀟灑走人。”
“也是……”溫北北深呼吸了幾次,又默默譴責了自己一通,真是白讀了那麼多詩書,竟然連那麼點小事,都要落淚。
等到了樓下,施磊偏頭,見她已經收了眼淚,只是眼圈還有些腫,便揉了揉她發頂:“好了,上去吧,和伯父說一聲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如果你們那個老師真那麼不識貨,拒了你,來找我。”
“謝謝你。”溫北北縮了縮腦袋,頓了半晌,終還是張開手來給了施磊一個擁抱。
這個擁抱來得突如其來,小小的她帶來的溫暖竟讓施磊有些措手不及。看著溫北北開門下車,施磊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開車離開。
溫北北直接上了六樓,本是一鼓作氣走上樓來,真到了秦允之家門口,卻又泄了氣。躊躇了半天也沒敲門,溫北北總算是發現了,她自己就是個沒骨氣的傢伙。待溫北北終於抬起手來要扣門,門卻自己開了。
秦允之側過身,讓溫北北進去。溫北北走到沙發那兒,就坐下了,她聞得出空氣裡殘留的女人香水的味道,她鼻子又是一酸。
“這次實習還順利麼?”
“嗯。”
“不和我說說有什麼見聞?”
“沒什麼想說的。”
溫北北的回答很是敷衍,秦允之無奈,終於切入了正題。
“剛才的那個姑娘,是父母介紹的對象。學經濟的,現在在一家外企上班。”
“她和你不配。”北北悶悶地說出口,語罷了才有覺得踰越。
秦允之也不惱,只笑:“怎麼就不配了?”
“你和她,一看就不一樣。生活節奏肯定她快,你慢。人生目標,生活環境,都不搭。”
“可北北,你年紀還小,許多是不明白。我三十了,該找個對象安定下來了。”
秦允之第一次和北北談這樣的話題,很現實,就像說,北北,生活就是這樣的,文人也逃不了這世俗。溫北北沉默,像是極力地思考一個足夠成熟的回答。
良久,秦允之聽到她說:“那你,就不能等等麼?”
北北抬起頭來,有些囁嚅地重複了一遍:“就不能等等嗎?”她嚥下的半句哽咽在喉嚨。
她想問:等我長大些了,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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