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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晴風]王爺,王妃讓你賣古董(家有大朝奉 穿越篇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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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2: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黑牢,果然是不見天日的黑,連土地也是黑的,透一股腥臭味,關押在黑牢裡的人都是就地大小解,黑臭的牢,唯一的光是一小方洞照進的日光。

  周念梓讓牢頭粗魯的推進一間沒人的牢房,熏人的臭氣讓她好一陣難受。這時代的黑牢……不講人權的,她無奈的想,輕輕嘆了聲。

  周念梓原以為自己難免會驚懼,此時心情卻意外平靜,她想起三公子昨日特意交代她吃過再回,而今日徐安瀾為她張羅一桌好菜……他們對她是同樣的心思,有他們在外頭奔走,她沒什麼好憂心的,他們說會護她周全,她相信他們的承諾。

  站了大半日,抓她進黑牢的五皇子總算有了動靜,讓牢頭帶她進個小房間。裡頭勉強算干淨,也少去許多腥臭味,只是大大小小刑具掛在牆面上,觸目驚心。

  帶她的牢頭將她鎖上求刑架,五皇子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旁邊的方形木桌上擱了杯茶。

  見牢頭將她鎖緊了,五皇子身邊站的人出了聲,「都下去,沒得令不准進來。」牢頭和幾名守衛應聲後,全退出房間。

  五皇子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男人便從牆面上取下長鞭,揮了揮,在地上擊出幾響。五皇子淡淡道:「周念梓,妳同本皇子說過,那十項器物如何去便如何回到本皇子手裡,如今少了樣東西,妳怎麼說?」

  「皇子殿下,您簽押的當票正鎖在周氏質庫櫃子裡,簽押當時龍公子您是確認過的,十項器物一樣不少,不缺邊角的回殿下手裡,確認過才簽贖回當票,如今怎說少樣器物呢?」

  「本皇子就跟妳打開天窗說亮話,十項器物裡藏了東西,東西便是在妳周氏質庫不見,我們也別拐彎抹角的,妳把東西收哪兒去?」

  「民女不知殿下說的東西是什麼。」她面不改色。

  「妳以為妳一個姑娘家,挺得過幾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皇子念妳在京都名聲好,也幫襯過不少困苦人家,給妳機會,妳別硬氣。」

  「民女真沒見過殿下說的東西……」五皇子重重摔下杯,怒道:「給我打!」啪!啪!啪!

  持鞭的男人連續揮過三下重鞭,肌膚瞬間撕裂濺血,熱辣痛楚刷過,周念梓咬牙想,原來這就是挨鞭子的滋味,當初被鞭得渾身是傷的世子爺能熬得過去,當真不容易……

  「嘗到苦頭吧?妳說是不說?」

  「民女不曉得殿下不見了什麼……」

  「便箋!一張明黃便箋。」五皇子沉不住氣,反正他壓根沒想過要讓周念梓出黑牢,索性挑明了說,他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刑求一個女人上。

  「民女沒見過什麼便箋。」撕心裂肺、火一樣燒灼的疼蔓延開。

  「狠狠的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啪、啪啪、啪啪啪……連續近十下鞭打,周念梓前面衣裳已染滿血色,並撕裂破損……

  「民女當真不知……」沒說完,她痛暈過去了。

  「主子,也許她當真不知,哪個女人能挨得住連續鞭打不吐實?」

  五皇子沉默半晌,道:「周念梓不是一般女人。她一定知道。潑水,讓她醒過神!橫豎她出不了這黑牢,直接打死也干脆些。」

  一桶冷水兜頭淋下,痛暈的她醒過來。

  「周念梓,本皇子再問一次,那張便箋妳收在哪兒?」

  「民女沒見過什麼便箋……」啪啪!

  接連兩鞭落下,一鞭刷過她右臉,她嗤了聲有點抱怨的道:「民女本已是毫無姿色,毀掉這張臉,是讓我往後別見人嗎?」

  施鞭的男人愣了愣,果真不是一般女人……

  「還硬氣,是嗎?」五皇子咬牙切齒,恨她的漠然。「給我狠狠打!」

  鞭子又毫不留情落下,周念梓原想撐,卻讓痛折騰得暈了過去,模糊的……她彷佛聽見有人闖進來,似是傳了道聖旨……

  後來她徹底失去意識,什麼都聽不見了……

  徐安瀾見她如破娃娃般掛在刑求架上,渾身衣裳無一寸完好,他木一張臉聽三皇子將聖旨宣讀完,見禁衛兵將五皇子上銬,持鞭的男人也上銬,徐安瀾立即往刑架奔衝,一雙手發顫不止,費了點時間才解下她。

  周念梓失去意識,沒了刑架支撐,軟軟的倒向徐安瀾,他穩穩接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沒事了,我的念梓,乖……爺這就帶妳回去……」他不知自己聲音哽咽,眼眶發紅。

  抱周念梓,他走至三皇子身前,見三皇子沉一張臉,握緊拳,不發一言的盯他懷裡的周念梓。

  兩人眼神交錯,心中皆有萬言千語,卻什麼也沒說。

  「太子殿下,罪臣有一事相求。」徐安瀾森冷的望了五皇子一眼,最後朝三皇子道。

  「何事?」

  「今日發生之事,請容罪臣來日……一萬倍討回。」三皇子面色已恢復平靜無波,握緊的拳也松開,他想也沒想,便應了。

  「安瀾所求,本太子允了。來日方長,你趕緊回去,好生照顧大朝奉,務必請最好的大夫……待她身子痊愈,你想一萬倍、十萬倍討回,本太子都允你。」

  「謝太子殿下。」徐安瀾謝恩,抱周念梓往外走。

  「安瀾!」三皇子又喊,徐安瀾止步,「千萬別讓她有事……」他多希望,抱她的人是自己!徐安瀾沒答話,只點了點頭,他嫉妒卻又慶幸,若非三皇子對周念梓動了深情,他也許沒辦法來得這樣快……周念梓的血濕透衣裳,沾上他的掌,他不再多想,舉步往外頭奔,耳邊聽見三皇子對五皇子說了唯一一段話—「五弟,你這輩子最大的錯,不是謀位,而是動了本太子心裡最看重的女人。即使沒安瀾請求,本太子也要為念梓萬倍地討回來。」

  周念梓被徐安瀾抱回周府,他一路直奔回廂房,梅兒、蘭兒一見渾身是血的大小姐,震驚不已,眼淚隨即撲簌簌的流下,哭問,「大小姐怎麼了」

  徐安瀾沉臉,厲聲道:「現在不是妳們哭的時候!蘭兒去燒水,梅兒去請谷大夫來。記得別張揚,老太爺老夫人那兒先瞞,別讓老人家擔心。」

  谷大夫是京都最好的大夫,是個貨真價實的神醫,他用過的假死藥,正是他們暗地讓人請谷大夫配制的。

  兩個丫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奔出廂房,趕辦徐安瀾交代的事。

  不消半時辰,谷大夫提藥箱,快步走了來。

  徐安瀾已先為周念梓洗拭過身子,換上干淨衣裳,冒血的傷口,他也先上過創傷止血藥。谷大夫一進來,徐安瀾便將周念梓的衣裳敞開來,大大小小鞭傷,猙獰地爬在她細白柔嫩的肌膚上,梅兒、蘭兒這會兒瞧清了,摀住嘴痛哭出聲,谷大夫搖搖頭,真有些不忍看那流血,甚至深可見骨的傷。

  他嘆口氣,把了脈後往廂房木桌走去,開出藥方交給梅兒,道:「趕緊去抓藥,外傷藥拿回來就敷上一層,往後每兩時辰上一次藥,湯藥一日四回。」

  「知道了。」梅兒拿了兩張藥單,哭奔出廂房。

  「姑娘家身子弱,這些傷若是化膿,就大壞了。這兩日務必仔細照顧傷口,晚些會起高熱,湯劑三個時辰服一碗,要盡快讓高熱退下,只是……安瀾爺,你要有准備……」

  「谷大夫,您開最好的藥,其他的,安瀾自會打算。」

  谷大夫難得的露出淺笑,深深看了徐安瀾,道:「安瀾爺與大小姐,是同個性子。當初安瀾爺傷重難治,大小姐也說了相似的話。」

  徐安瀾愣了愣,忽然想起那時候,他曾開玩笑,說「他日若易地而處,安瀾定當如公子今日這般,盡心仔細服侍公子……」

  如今一語成讖,他難過得幾乎喘不過氣,如果能替她痛……能替她承受……就好了……

  「谷大夫,安瀾不送您了,念梓若有變化,再請您過來。蘭兒,到賬房支領五十兩,送谷大夫回去。」

  「是。」蘭兒啜泣應道。

  「安瀾爺,聽小老兒一句,若大小姐熬過這回,您千萬要把握住,姑娘家的美貌並不要緊,您跟大小姐確實般配。」連給的銀兩數都相同,這兩人性子是一個模樣,也是對有緣分的。

  如今看來,世子爺也有幾分周家姑爺的樣子。

  「安瀾明白。」

  谷大夫走後,廂房一下子靜了下來,他坐在床榻邊,痛惜地摸了摸她無傷的臉頰。

  生平第一回,他嘗到承受不住的痛,她全身鞭傷見血的模樣,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那痛像有人拿刀割他的心、刻他的骨,他不曉得自己可以這樣脆弱……他痛得快不能呼吸,前一世,他整整一年聽不見、看不見周紜霓的痛,那真算不上什麼。此刻她脆弱,蒼白,看起來了無生氣,那一鞭一鞭的傷,他承受過,知道有多痛,他想她要熬過那樣的痛,他就難以呼吸……他已經用了最快速度趕回京都,找到三皇子後,才發現三皇子已經先入宮面聖求來聖旨。趕回京都的路上,他原還擔心三皇子或許會為求顧全大局,選擇讓周念梓在黑牢裡挨到何靖拿回完整事證,才將明黃便箋呈給聖上。

  他們有的是耳目,多的是法子將明黃便箋「還」回去,被逼急的五皇子自然會走回原路試圖調兵遣將……只要送回便箋,他們仍有機會照原計劃,一並拔除右權相。

  沒想到三皇子干脆的放棄計劃,將便箋呈出去,求了釋放周念梓的聖旨。

  皇上得了明黃便箋之後,二話不說即刻下旨將五皇子貶為庶人終身監禁,並將嚴尉武呈上的通敵證據揭示於朝堂,眾臣一片嘩然,對於皇上立三皇子為太子的決定不敢有異議,確鑿的罪證,讓所有和五皇子站同一陣線的大臣們,吭都不敢吭一聲。

  只是近期朝堂上必然混亂不定,右權相勢必會想方設法為五皇子「平反」。

  只因為了她,他們同時選擇放棄原先一網打盡的計劃,決定右權相那邊暫且先放過,救周念梓最要緊,右權相他們往後有的是時間對付。

  對於三皇子的行為,他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看見的是……一個即將擁有天下的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強烈熾熱的情意。

  徐安瀾回想那時在宮外,三皇子的話—

  「念梓一日都不可能熬得過,我要她好好活。」淡淡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他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思?

  此時望動也不動、傷重的周念梓,徐安瀾執起她的手,擱在唇邊輕吻,

  「周念梓,妳敢熬不過去,爺做鬼也不放過妳!」

  他坐、看,落下了第一滴淚。

  皇元三十五年,暮春,烈成帝下旨,表明鎮國親王叛國通敵乃為奸人誣陷,恢復了鎮國親王一族的皇親身分,鎮國親王一族得回原親王府。

  旋即右權相擁兵起亂,恢復身分的親王世子徐安瀾領五千精騎,十日之內便將亂事平定。

  平亂後,烈成帝下旨廢後,並趁勢鏟除右權相在朝廷的余黨。

  皇元三十五年,夏至,烈成帝崩。

  延康帝即位,是為德成元年,親王世子徐安瀾平右權相之亂有功,受延康帝晉封為安國親王,另封賞一處安國親王府。

  周氏質庫於德成元年七月,受天子親賞「皇家質庫」匾額,周氏質庫大朝奉更是史無前例的由一介平民,受封為天子義妹,成了郡國公主。

  然而受封的本人沒有入宮謝恩。

  四個月過去了。

  周念梓身上鞭傷早好妥,人卻始終未醒。

  這日,徐安瀾依舊是一下早朝,便趕回周府,直奔周念梓的廂房。

  他推開門,努力的揚起一笑,低聲朝床榻上的人兒道:「念梓今日心情可好?還想繼續當個賴皮鬼,懶睡嗎?咱們的寶寶今天又大了些,昨兒夜裡好似有動靜,谷大夫說是我憂思過度,起幻覺,寶寶才剛四個月大,得再等上一個月才能有動靜……」徐安瀾邊說邊將朝服換下,一會兒梅兒端了藥碗進來,徐安瀾朝梅兒笑了笑吩咐,「擱就好,等會兒我來喂。大小姐一早到現在都好吧?」

  「都好……」梅兒眼眶又紅,每日每日瞧床上的大小姐動也不動,她心裡難受,大小姐的肚子一日日顯,人卻漸漸消瘦,更令她擔憂。

  「姑爺,皇上來了。」蘭兒腳步匆忙,奔進廂房。

  「慌什麼,別驚了妳們大小姐。」

  一會兒,延康帝輕裝微服走進來,他在床榻邊沉默站了半晌,徐安瀾自顧自的坐在床榻邊,執緊了周念梓纖瘦的手,根本不搭理面前那位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念梓又瘦了。安瀾,朕要她活,只要她活。」半晌,延康帝開口。

  梅兒、蘭兒站在一旁不敢喘氣,這戲碼……她們看一個多月了。

  「她活。」徐安瀾冷冷答。「你別逼朕下旨,朕再給你十日,念梓再不醒來,你不保她,朕保她。」延康帝垂在身側的手,舉了起來,落在周念梓的額頭上,充滿憐惜與疼寵。

  徐安瀾忍、沉默,是因為他曉得,他與延康帝兩人,眼下同是再平凡不過的男人,正受相同的煎熬與疼痛。

  他們雖未曾說出口,彼此卻都想過,如果當初不顧一切搶下她、即便是打草驚蛇將她藏起來也成,今日她不至於醒不過來……一個半月前,谷大夫說了,周念梓不醒,懷上孩子是凶險事。若懷過五個月,念梓再不醒來,孩子落地後,周念梓極可能體力衰竭而亡。

  谷大夫說了,保孩子或保母體,得在孩子五個月大之前決定。

  近來,延康帝每隔兩日便微服到訪,探視周念梓,逼徐安瀾決定。

  徐安瀾始終冰冷相對,今日卻難得的開了口。

  「皇上不了解念梓,臣了解,念梓是抱哪種心情求來孩子,她不顧旁人可能瞧不起她未出閣產子,也要求這個孩子。臣要念梓活,要念梓醒來也能好好活,而不為因為要她活,便舍棄孩子而自責。

  「若是舍孩子,念梓醒來知曉,定要傷心萬分,臣承受不住念梓傷心。臣要念梓活,也要孩子活,念梓的想法必然與臣相同。」

  延康帝定在那好半晌,眷戀不舍的挪開了手,視線依然停留在周念梓身上。

  「十日。朕再給安瀾十日。」說罷,他頭也不回離去。

  徐安瀾執起周念梓的手,苦澀的笑了笑。

  「念梓聽見了嗎?這麼多人愛妳,等從我這兒搶走妳。妳怎麼不醒過來,看看好戲呢?常少卿前幾日也來過,就站在方才皇帝站的位子,也是靜靜看了念梓好半晌,嚴尉武也來過,他甚至不怕死的對我說,妳確實是個值得男人折心用情的好姑娘。

  「還姑娘呢!明明妳已經是我的人了,還懷我的孩子,這些爺兒們怎麼回事?眼睛瞎了嗎?

  「我的好念梓,妳醒醒好嗎?妳愛看戲、愛聽說書,等妳醒來,爺馬上寫段子,本本寫我如何討好妳,我們一起去茶樓聽書,喝妳愛的白毫烏龍,爺把寫話本得的幾十文錢全給妳,一文錢不分……

  「周念梓,妳醒來好嗎?我想妳……想得……快要死了……」徐安瀾說,眼底忍的淚緩緩滑落。

  梅兒、蘭兒聽得也哭了,不忍再看,悄悄退出廂房。

  廂房裡,剩下他與她,他再也止不住眼淚,看她一日日消瘦,他的心比誰都痛。

  「……周紜霓,這一世,妳就乖乖地待在我身邊,算我求妳了。妳快醒來,看看這麼多人愛妳、

  看看我們的孩子,好不好?」徐安瀾啞聲音,將她抱起來,緊緊摟進懷裡。

  六日後。

  徐安瀾依舊是一下朝,直奔回周府,大門才開,梅兒迎出來又哭又笑的朝徐安瀾喊—

  「姑爺,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徐安瀾聽見,差點絆倒,穩了步子,他朝周念梓的廂房奔去,推開門,他幾乎不敢喘氣,緩步走到床榻邊,瞧她一雙明燦鳳眸直睇他。

  他狂喜的坐下來,朝她伸手,想貼緊她的臉,才發現他的手顫抖不止。「我的公子,妳總算肯醒過來了。」徐安瀾笑。

  「世子爺……」她勉強的拉出一朵笑,聲音虛弱,「聽梅兒說,我睡了好久。」

  「是,公子這回睡得太久,安瀾等得頭發都白了。」

  周念梓眨眨眼睛,舉起了手,徐安瀾接住,她幾乎是提不上力氣。

  「是多長了一些白發……」她虛弱的笑。

  「公子能醒來就好……」

  「皇上來了!」梅兒奔進來,喘氣。

  徐安瀾松開握緊她的手,站了起來。

  延康帝疾步而來,這回在床榻邊坐下,喜極了,開口明顯有幾分哽咽,「念梓總算醒過來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三公子……」周念梓下意識想閃躲,語音極為微弱。

  「念梓,就允朕放肆這一回,一回就好……朕以為,今生再無法同念梓說話了……」延康帝不顧周念梓的閃避、更不忌諱旁邊的徐安瀾以及丫頭們,一把抱起了周念梓,抱得那樣緊,好似要揉進體內……

  片刻,延康帝松手,輕輕放下周念梓,讓她躺穩妥,替她拉上被子。

  「念梓醒來,今晚朕就能好好睡上一夜了。朕回頭差人送補品來,妳趕快好起來,等妳痊愈,朕帶妳游西苑湖,朕聽人說今年的蓮花開得極美。念梓好好休養,朕先回,過兩日再來探望。」延康帝起身,低聲朝徐安瀾交代,「安瀾,好好照顧念梓,別再讓她有事。若念梓再有事,朕……也承受不住,當是朕求你一回。如果能夠……朕真寧願拿天下向你交換念梓,可惜朕明白,這世上唯有真心無法交換。」

  延康帝離開後,一屋子的人盡是沉默。徐安瀾臉色極難看,不發一語。

  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對梅兒、蘭兒道:「蘭兒好生照顧大小姐,梅兒去請谷大夫過來。我一會兒要忙,這幾日可能不回來。若有事,妳們可差人到鎮國親王府找我。」

  徐安瀾走到床榻邊,坐了會兒,語氣轉柔許多,「妳好好休息,安瀾忙完,就過來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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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3: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周念梓在床上養了兩日,從前的三公子、如今的轅朝天子,早朝過後即來探望她。蘭兒正在喂她喝老蔘湯,延康帝讓梅兒領入廂房,端坐在木桌邊,等蘭兒喂完湯。

  碗裡還有大半蔘湯,延康帝遲疑半晌,起身走來,端去蘭兒手裡的碗,道:「妳們都出去。」蘭兒為難的望大小姐,周念梓輕輕點了頭,兩個丫頭乖巧退出廂房。

  延康帝坐下,舀起湯,喂向周念梓,她喝下熱湯,心思不禁遠了……若在原世,她就只是個未婚媽媽,沒什麼了不得。但在這保守的古時候,姑娘家未婚懷子,若有人計較,是犯了足以被亂石打死的淫亂罪。

  這個如今已是擁有天下的高貴男,卻依舊巴巴的一下早朝就趕來探望她,甚至紆尊降貴親手喂湯……

  兩日來,梅兒、蘭兒同她說了許多在她昏睡時發生的大事,聽梅兒說,皇上是親自將「皇家質庫」的匾額送進周氏質庫,親眼看人將匾額掛上。

  這男人,讓她不忍太過絕情相對,他給她的是比言語深刻的情意……

  「皇上不必對念梓如此好,念梓已無能回報……」延康帝舉碗的手低了,凝望她好一會兒,才笑道:「妳好好活,對朕就是最大回報。朕對念梓已別無所求,妳無須掛懷,朕明白妳如今是安瀾的人,朕盼往後念梓如方才,坦然接受朕對妳好,其他的,朕不再求。

  「這段日子念梓不醒,朕想過許多,原想一待念梓醒來,即刻下旨讓妳入宮,天下已是朕的,朕要一個女人還難嗎?

  「可妳……一日睡過一日,朕每夜跟老天爺求,每夜睡不安穩,求求,到最後,朕同老天爺說,朕什麼都不想了,只要妳醒來、好好活,偶爾和朕說上幾句話,朕就心滿意足……

  「如今妳醒來,好好的,能像這樣同朕說話,朕很滿足了。」

  「皇上,念梓不值得皇上如此厚待—」

  延康帝笑了笑,端起碗繼續一勺一勺喂湯。

  「朕始終記得才十四的念梓,站在風雪裡等朕的模樣,記得念梓聰慧靈秀和朕說話的模樣,當時朕想,這小姑娘好不簡單……

  「念梓有讓朕拿千萬金子都買不到的真誠、果敢、聰慧,朕從未在別的姑娘家身上瞧見這些,念梓值得朕厚待。往後只要念梓想要的,朕都給,念梓就是朕心裡一塊桃花源,只要朕在,徐家就護念梓一輩子。」

  他……周念梓完全沉默,這男人,讓她找不到話說了……她忽然想起,徐安瀾要她答應別再接受其他人的好。

  徐安瀾很有遠見,她確實太容易被感動。

  她在另一個世界,幾乎算是六親淡薄,沒想到靈魂移轉到這時代,竟得到這麼多人真摯深刻的愛。

  老天爺,是在捉弄她吧?早晚她要離開回去的……

  「念梓或許尚不知曉,朕已昭告天下,周念梓乃朕義妹,朕封妳為郡國公主。往後念梓就當朕是兄長,兄長護妹天經地義。朕承諾念梓,兄妹情分之外,朕絕不逾矩,念梓大可安心。」周念梓眨去感動的淚,點點頭,喝光延康帝一勺勺喂來的湯。

  「安瀾近日忙,朕趁安瀾忙,這幾日才能多來探望念梓,明日朕下早朝再過來。」

  「安國親王在忙些什麼?」周念梓忍不住探問。

  延康帝揉揉她的頭,打趣道:「擔心了?安瀾還能忙什麼?自然是為念梓的事忙。」

  「為我?」

  「朕前兩日那些話,惹惱了安瀾,他忙回鎮國親王府為妳修整舒適居處,他想辦法讓朕無法時常探望妳。妳在周家,朕可隨意些來去,倘若妳住進了鎮國親王府,於禮鎮國親王乃朕的堂叔,朕自然不好三天兩頭的去。朕理解安瀾的心思,也難為他了。」

  延康帝極為自然的解釋道,笑了一笑,又說:「朕賞賜給安瀾的府邸還得花上一年才修建完,安瀾只得先回鎮國親王府為念梓打理了。他為了妳,這段時日暫住周府,如今妳醒了,自然要盡快將妳接回親王府,給妳一個妥當名分。」周念梓愣住,沒想過徐安瀾是在忙這回事……

  「皇兄……」周念梓腦袋早身體幾步恢復運轉,機靈的盤算這事該怎麼解決。

  她怎麼可能跟徐安瀾回鎮國親王府住下?

  妥當的名分?再妥當也不過是安國親王眾多妻妾之一!

  而且她就快要去另一個時空了……

  「念梓當初與安國親王只約定助念梓有後,念梓沒想過名分之事。」

  延康帝實愣上好一會兒,一來是念梓喊他「皇兄」,二來是那個精於計量的念梓回來了,三來念梓這句皇兄,意味她是真不想要名分,打算讓他幫忙……擋。

  「念梓當真不想嫁安瀾?」

  「當真。方才皇兄說,念梓想要的,皇兄都給。那麼,念梓不想要的,皇兄可否別勉強念梓?」她望延康帝。

  延康帝瞧她眼睛爍亮有神,笑開,「念梓不想要的,朕絕不勉強,朕舍不得。」

  「……」這算不算逾越兄妹情分?實在很難界定。

  「念梓之後怎麼打算?總得先讓朕知道,才好為念梓盤算。」延康帝笑。

  「周家有後,念梓已滿足,往後希望能恢復原來的生活,回周家質庫繼續當個大朝奉、奉養爺爺、奶奶,好好將孩子養大,念梓只想如此活。」

  延康帝沉吟半晌,才道:「這段時日,朕仍希望念梓同安瀾回鎮國親王府,直到念梓生下孩子,有安瀾照看,朕才能安心,畢竟,安瀾對念梓是真心的好。待念梓生下孩子,養好身,朕即下旨讓念梓回周府,這樣可好?」

  「……好。」周念梓想了想,應道。

  「安瀾不好嗎?為何念梓不嫁?」延康帝問。

  「……念梓實在不是塊為妻或為妾的料。」周念梓嘆口氣。

  「怎說?」

  「念梓善妒,沒法子與其他『姊妹』共享夫婿。這會兒,皇兄是不是該慶幸沒讓念梓喜歡上?念梓既無美貌又善妒,實在不適合為人妻妾。」

  延康帝被她的話逗樂了,放聲大笑,她能輕松面對他,多好!

  笑聲漸歇,延康帝緩下聲說:「善妒是好事,有多妒忌,便有多愛。那滋味……朕嘗過,朕懂念梓。倘若念梓喜歡上的是朕,為念梓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非難事,朕做得到。」這絕對算逾越兄妹情分了吧?唉。誰讓她先起了頭呢!

  兩人轉瞬沉默下來,一會兒延康帝開口道:「安國親王要多少妻妾,於情於理朕不能干涉。念梓何不同安瀾商量?或許安瀾也能如朕,三千弱水單取一瓢。」

  周念梓想都不想便搖頭,她早晚要回去的,就算他給了令人滿意的答復,也沒有意義了,周家欠徐家的恩情,應該算是報答了吧……徐安瀾已經晉封為安國親王,待她生下孩子,周家有後,應該就能回原世了。

  又十日過去,周念梓已能下床榻走上一小段路,延康帝日日來探,除開那回「三千弱水」逾越兄妹情分的話題,後來的延康帝果然守諾,不再碰觸任何黏膩話題。

  延康帝對待她,就如同兄長,每日來探,陪她在園子裡走段路,然後在亭子裡歇一歇,再閑聊會兒便回了。

  坦白說,周念梓挺享受這樣簡單的陪伴,偶爾延康帝會讓她想起墜馬而死的周家大哥,若周家大哥仍在,多半也會如延康帝這般,每日溫暖的問候,問她吃多吃少?問她是暖是涼?同她閑聊京都發生的趣事……大半個月過去,她沒能見上徐安瀾一回,說不清什麼心思,彷佛有些……失落。

  偶爾她會想起進黑牢前,徐安瀾極小聲對她說的那句「我怎會這樣愛妳」,要是愛,又怎能不來見她?

  或許,他真是演戲,說給旁人聽,也許徐安瀾的聲量沒有她以為的小。

  「大小姐,外頭有位姑娘,說是想同大小姐說幾句話。」蘭兒走進園子裡的小亭,朝她說。

  今日過了延康帝尋常來探的時間,也不知今日來或不來。

  「哪位姑娘?」

  「是……望月樓的藺芊芸姑娘……」蘭兒頓了頓,有些不知所措。

  「藺姑娘?」京都的第一美妓?周念梓想了片刻,低低嘆氣,道:「蘭兒領藺姑娘進來,無妨的。」

  「可是大小姐……」

  「我說了,無妨。去吧,別讓藺姑娘等太久。」

  「是。」蘭兒只得往大門去。

  轉眼蘭兒領藺芊芸走來,周念梓遠遠見,腦子裡只有「艷冠群芳」四個大跑。

  很美、極美的一位姑娘,一點也不負第一美妓之名,她在原生世界瞧過各色美女,還真想不出誰的美勝過正迎面而來的娉婷佳人。

  「姊姊身子可好了?」

  藺芊芸一入亭子,即福了福身,笑意盈盈喊她一聲姊姊,周念梓只覺得渾身不舒坦。

  「這聲姊姊,周某不敢當。」周念梓用起「大朝奉」的男子自稱,直接給了藺芊芸一記軟釘子。

  藺芊芸也不介意,唇畔仍是帶盈盈笑花。

  「這陣子姊姊有喜,爺只往姊姊這兒照看,如今姊姊醒來,爺總算能回親王府,妹妹想,於禮也該來探望姊姊,還望姊姊原諒妹妹貿然不請自來。」姊姊、妹妹啊?

  周念梓神色平靜,越是大事她越能淡漠。

  原世、這一世……諸事修磨,她已能輕易掩飾真實心情,只是今日……她有些意外,她的心有些陌生的、控制不住的情緒翻騰了。

  「藺姑娘今日來所為何事?直說無妨。我在外向來習慣了公子打扮,實在不慣讓藺姑娘喊聲姊姊,還請藺姑娘見諒,藺姑娘可喚周某大朝奉,或公子即可。」

  「妹妹明白了。」藺芊芸一點也沒碰軟釘的尷尬,「妹妹可否坐下同公子說幾句話?」

  「是我怠慢了,藺姑娘請坐,蘭兒送兩杯茶過來。」

  蘭兒走出亭子,藺芊芸坐下,又開口,「於禮,妹妹往後還是得喚公子一聲姊姊。」

  這是來宣示身分嗎?何必呢!周念梓心頭那些陌生、控制不住的情緒,翻騰得更高了。

  「藺姑娘,妳究竟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周念梓神情仍淡漠,語氣卻顯了一分不耐。

  「妹妹曾幫了爺一件大事,爺承諾過替妹妹贖身,卻遲遲未來。如今姊姊身子好了,妹妹在望月樓熬得也苦,實在是熬不住,情急之下來求姊姊,請姊姊幫妹妹說幾句話,讓爺早些替妹妹贖身……」

  蘭兒端了兩杯茶,後頭跟延康帝。

  藺芊芸背對入亭小徑,沒瞧見有人來,繼續說道:「姊姊,妹妹知今日貿然前來,是唐突了,但……」

  延康帝在亭子外,聽見藺芊芸的話,臉色沉下來,便直入亭子。

  「念梓今日可還好?朕來得晚,現下正是該用午膳了。朕讓悅客茶樓廚子做了幾道念梓愛吃的,梅兒已經張羅好,朕陪念梓用膳去。」

  藺芊芸大驚,趕忙起身行大禮,「民女叩見皇上,皇上萬安。」

  延康帝沒瞧藺芊芸一眼,直接執起周念梓的手,打算將她帶出亭子。

  周念梓借延康帝的手勁起身,接轉頭對藺芊芸道:「藺姑娘實在不該找我,既是安國親王對藺姑娘有諾,該找安國親王去。我實已大半月未見安國親王,這樣吧,我今日差人到鎮國親王府替藺姑娘遞話。藺姑娘請回,我不送了。」藺芊芸仍跪伏,一句也不敢多說。

  延康帝執周念梓的手,沿路聲量不小的朝周念梓噓寒問暖,語氣裡盡是疼寵,藺芊芸聽,心裡思量將來進了親王府,得好好巴結周念梓……

  一桌子菜盡是周念梓愛的,還有兩樣糕點。周念梓拿了碗筷,卻遲遲不動,延康帝見她發怔,夾了一塊糖醋魚進她碗裡。

  「朕近來常想起念梓拿明黃便箋那日,小姚回報朕,念梓那日進用了大半膳點,還喝了壺奶白酒。

  「朕後來總想,念梓向來心思玲瓏剔透,不痕跡的令人心暖。念梓必定是為了讓朕心安,才多進許多。依念梓尋常飯量,那桌菜絕用不過半。

  「那夜朕無法入睡,怎麼想都沒法舍得念梓進黑牢受上半點苦。隔日一早,朕趕入宮面見先帝求旨,仍是晚一步,讓念梓受苦。」

  「皇兄……」

  「念梓且聽朕說完,念梓醒來,朕決定往後不讓念梓吃半點苦,誰讓念梓不好受,朕便讓誰不好受。今日念梓難受了,安瀾與藺芊芸,念梓想讓誰難受,朕幫念梓。」

  周念梓聽完,忍不住笑出聲,笑完,望向延康帝問道:「皇兄為了念梓,打算當個昏君?」

  「總算見妳笑了。」延康帝也笑,「若當回昏君能令念梓開心,倒也無妨。」

  「皇兄別如此說笑。」周念梓神情認真。

  「念梓想安瀾嗎?」延康帝神情也轉為認真。

  「本以為是不想的……」延康帝聽見周念梓的回答,沉默許久,又夾了塊糖醋魚,道:「念梓現在吃一口魚。」

  她吃了,因為延康帝的語氣帶命令意味,終究他是皇帝,她是得聽他的,然而魚一入口,她立即愣住,遲疑的問:「這糖醋魚……是安瀾做的?」

  「念梓果真一心一意向安瀾。」延康帝話帶感慨,「妳醒來那日,朕放肆抱了妳,安瀾萬分惱朕,朕……不是個君子,拿話激安瀾,朕要安瀾給朕二十日,讓他二十日不在妳面前出現,二十日過去,若妳對朕毫不動心,朕願意從此斷了對妳的情意。朕問安瀾敢不敢用這二十日,賭妳的一輩子?」

  「皇兄先前對念梓說……」他說過,兄妹情分外絕不逾矩,她是真心信他……「那些都是朕的真心話。打念梓醒來後,朕對妳已不做他想,同安瀾要來二十日,並非真以為朕能改變妳的心意,這二十日當是朕對妳最後一點任性,朕想毫無顧忌、全心全意地對妳好。安瀾有念梓一輩子,朕得二十日應不為過。安瀾與藺芊芸,念梓可想好讓誰難受?朕並非說笑。」

  「念梓不想讓誰難受。皇兄可知……藺姑娘幫了安瀾什麼?」

  「是藺芊芸在二皇子身上發現明黃便箋。未識念梓之前,安瀾曾同藺芊芸好過一陣子,藺芊芸在望月樓同諸多皇親貴冑往來,為他探得過不少消息。

  「二皇子本該把那張明黃便箋直接傳給右權相,他卻先至望月樓尋歡作樂,酒酣耳熱之際,掏出一只打算送給藺芊芸的白玉香瓶時,掉出明黃便箋。

  「藺芊芸對二皇子說,既是重要便箋應藏好,順手將便箋收進二皇子打算送她的白玉香瓶,二皇子那夜喝得多,隔日醒來興許一時忘記,出望月樓後,遇五皇子同六皇子往周氏質庫去,他也跟去湊了熱鬧……」延康帝仔細解釋了那些巧合。原來五皇子、六皇子只打算拿六七項玉器質當試探她,尋歡一夜的二皇子卻說該多質當幾樣器物,分散她的注意力,肯定她會眼花撩亂瞧不清押當品真假……

  二皇子於是往身上找了白玉香瓶、白龍玉墜還有一支原也是要送給女人的白玉簪子……一切真只是陰錯陽差,藺芊芸之所以讓二皇子將明黃便箋收進白玉香瓶,只是想方便記住東西在哪,日後找出白玉香瓶,即能得明黃便箋。

  而延康帝與徐安瀾從藺芊芸那頭得知有明黃便箋,本想按兵不動……

  聽完,周念梓苦笑,她原是好意,未料是破壞了他們的計劃,難怪徐安瀾那樣生氣、難怪當時延康帝臉色古怪……

  「都怪念梓不好。」

  「並非妳的錯!只是陰錯陽差,那事之後藺芊芸自認幫了安瀾大忙,認定是她發現明黃便箋,鎮國親王一族才得以恢復身分。

  「但事實上明黃便箋只是讓朕多了順勢拔除右權相的機會,不論是否發現便箋,先帝已計劃妥當,鎮國親王一族通敵獲罪,乃先帝事前與鎮國親王、安瀾商議妥當的計劃之一,為了讓五皇子與右權相松懈。」

  「原來如此。」周念梓低喃了一句,「若無念梓多事,後來也無右權相之亂,真是念梓錯了。」她嘆一聲,連谷大夫也幫安瀾,當初谷大夫說徐安瀾傷勢過重,也許無力回天,是希望她知難而退,她卻執意救他……

  「不,幸而右權相作亂,朕與安瀾才有對像解氣……」延康帝笑,那時徐安瀾領五千精衛根本是殺敵泄恨,殺紅了眼,勢如破竹。

  右權相後來被安瀾活捉了,親手凌遲而死。

  延康帝想,右權相作亂……正是時候,他與安瀾那時正為不醒的周念梓,滿腹憤恨傷痛,右權相被安瀾凌遲而死,剛好罷了。

  至於被圈禁終生的五皇子……哼哼……延康帝恨恨想,折磨還長,有他受的!那日持鞭對周念梓用刑的五皇子親衛,當日即被延康帝折磨至死。然縱使如此,現下延康帝想來,仍痛恨不歇,只要想及周念梓當時傷得血肉模糊,延康帝就覺得那些人死上一萬次都不夠。

  「朕說這些,是希望念梓想明白,若非朕知念梓心意,朕確實想將念梓留在身旁,日夜看。

  「這天下,能讓朕服氣甘心將念梓送出去的,唯有安瀾一人。論武論文論品相樣貌,安瀾樣樣不輸朕。

  「朕要念梓幸福、要念梓快意開心的活。妳且好好想想,朕瞧得出來安瀾是全心全意對念梓好,至於安瀾那些妻妾,妳若容不下,朕願意下旨,即使於禮制不合……」

  「皇兄的意思念梓明白了。記得念梓曾對皇兄說過,好吃的東西,有人搶吃來更香。情意卻不似吃食,搶來、勉強來,滋味就差了。念梓心意已決,還望皇兄成全,助念梓恢復原有的生活。」

  「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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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3: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二十日一滿,當夜徐安瀾即命人抬來華美大轎,拜別過老太爺老夫人,周念梓被抬進鎮國親王府。

  下轎後,徐安瀾已在轎外等,親自來扶,卻不道一語,領她入正廳,主位上坐鎮國親王、親王妃。

  兩人見周念梓走入正廳,隨即起身相迎,滿面笑容。

  親王妃走來拉起周念梓的手,眼神關切,「念梓消瘦許多,我明日起早,張羅幾樣補藥湯品,替念梓補補身。」

  「……念梓拜見王妃。」周念梓尷尬一瞬,還是決定行見禮。

  「傻孩子,這兒沒別人,自家不必拘禮。母妃知安瀾尚未以大禮迎娶念梓,但實際上咱們已是一家人,那些禮節待妳身子好了,再行不遲。」

  「念梓拜見王爺。」周念梓笑了笑,仍是對親王行見禮,「王爺與王妃的好意,且不嫌棄,念梓感激不盡,但禮不可廢。」

  「真是個傻孩子。」王妃和藹笑道,想她與王爺遭人賤賣,雖是演戲,卻也看盡人情冷暖,不知曉內情的旁人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而這個什麼都不知的好姑娘,為報十年前安瀾的救命之恩,買下不只安瀾,連帶將她與親王,安瀾的姨娘、丫頭、親近的管家、奴僕一個個買回,妥貼安置,多心慈的好姑娘!

  更是能干的,一個姑娘家短短幾年能撐出京都第一大質庫,不是容易的。王妃越看越喜愛周念梓……

  幾個人在正廳聊幾句後,王妃便要徐安瀾早些帶周念梓休息了。

  徐安瀾領周念梓朝後院走,左拐右繞的,兩人沉默走到紜梓閣。

  周念梓抬頭看兩樓高主廂房外掛的匾額,「紜梓閣」三個大讓她停住腳,多看幾眼。

  徐安瀾不發一言,由她看,等她瞧夠了,才領她進廂房。

  「一樓是寢房,二樓是爺替念梓打造的置衣房、書房,廂房外左側小間是念梓專用浴屋,照念梓喜愛的樣式建造。鎮國親王府裡沒天然熱泉,只能讓下人燒熱水,浴池小了點,但也足夠念梓用。」

  徐安瀾握緊她的手,始終沒放開的意思,一樓寢房架了旋轉木梯,可直接上二樓,他瞧周念梓視線在寢房裡轉過一圈,才帶她上二樓。

  一上樓先是兩大衣櫃,櫃門敞開,一個擺了二十幾公子裝、一個則擺了二十幾精美裙服。

  置衣間再往裡過去,擺了架木雕鏤空屏風,徐安瀾領她往裡走,一張長方檀木桌正對窗扇。

  「念梓可在這兒看書看帳,這裡光線好。滿意嗎?」

  「安國親王……」一時間,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這裡布置的一切,看得出他的用心,「勞您費心,王爺大可不必如此,念梓……」這女人!徐安瀾見她淡漠的臉色,一肚子氣壓不下來。

  「爺沒日沒夜的忙,念梓倒是不放心上,有護花使者不時噓寒問暖,日子過得閑散舒心,是不是把爺給忘了?」

  「……沒。」周念梓這時想起藺芊芸,問:「念梓前幾日差人為藺姑娘傳話,王爺可……」

  「爺已為芊芸贖身。」徐安瀾沒好氣的答。

  周念梓聽了,心頭一緊,某種不該有的強烈情緒衝上來,但她臉色沒露出端倪。

  「那就好。」她低聲說道。

  徐安瀾看她半晌,她垂眸斂睫沒抬頭回望,他更是惱火,忙得沒日沒夜,連一個開心的笑也換不到,他瞎忙什麼呢

  那麼在乎的人,真是二十日就輕易讓人哄去了嗎?

  他心思用盡,紜梓閣的一木一瓦一桌一椅,哪怕是一只瓷杯,都是他用心找來的,可這些她似乎是根本看不入眼……

  「時辰不早,念梓歇了吧,爺讓梅兒、蘭兒進來伺候。」

  徐安瀾雖氣,下木樓時卻不忘牽緊周念梓的手,怕她不小心踩空。

  回到寢房,他開門喚來梅兒、蘭兒,交代幾句旋即離去。

  周念梓在原地掙扎、遲疑了片刻,朝梅兒開口:「梅兒,妳去看看安瀾……今晚歇哪兒?」梅兒愣了愣,應過聲後,立即急步出房門。

  周念梓想她做了件愚蠢至極的事……理智不斷說別這麼做,卻始終沒法開口喊句「梅兒回來」!她對徐安瀾真動了情?

  連許多日,徐安瀾下了朝回來探過她,問上幾句離開後,要再見他就得等隔一日。

  初入鎮國親王府那晚,梅兒說,徐安瀾入了某位姨娘的房,梅兒在外頭站半個時辰,問了一位剛巧經過的小丫頭,才知是徐安瀾最疼寵的姨娘。

  回到紜梓閣,梅兒如實將知道的告訴周念梓。

  且那日之後,徐安瀾陸續留宿不同女子房裡,周念梓才知,原來徐安瀾後院有十幾個女人,比她原先曉得的多……那些她先前沒打探到,被其他人家買去的妾室通房們,如今又被徐安瀾買了回來。

  這些事令周念梓已多日無法好好進食,再好吃的食物擺在她面前,也挑不起她的食欲。

  今晚周念梓望桌上幾道菜與補湯,拿筷子,一口不動。

  「大小姐,妳有特別想吃什麼嗎?梅兒讓廚娘……」

  「梅兒,這些都收了吧。我實在沒胃口。」

  「大小姐,妳已經好幾日吃不好、睡不好,妳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好不好?妳這樣梅兒、蘭兒都不知該怎麼辦了。」大小姐不准她們跟姑爺說,可大小姐越來越瘦了,再瘦下去,肚裡的孩子養得大嗎?

  「大小姐是不是不開心爺這幾日睡在那些姨娘房裡……沒過來?」蘭兒低聲小心地問。

  周念梓彎起了唇。

  她確實是不開心啊,她不開心自己會因為他睡在其他女人房裡而難過!看、面對,才知道原來嫉妒滋味如此難受!

  她以為她不在乎,這幾天他沒來,她心裡卻有強烈的失落與難受。

  徐安瀾一點也沒錯,他為她蓋了這紜梓閣已是很好,與那些貌美如花的姬妾相比,她相信沒有男人會選擇她。

  當初他同意助她有後,如今也已實現承諾,他蓋紜梓閣接她過來安頓,沒拒絕給她名分,也許徐安瀾心裡想,這樣已是仁至義盡了。

  來之前,她就想過可能的情況,以為自己看得淡、無所謂……但當事實發生,那種難受竟能讓她睡不穩又吃不香。

  她不曉得,嫉妒有可怕的力量……這幾日,她不斷想和徐安瀾在周家的日子,他們同進同出,他們一起吃喝、聽說書、偶爾他端爺的架子鬧脾氣,偶爾他又擺低姿態左一句公子、又一句公子的喊她。

  她想浴屋那夜、想他張羅滿桌子菜,抱她哄喂食物,替她挑魚骨……是在那時候吧?她動了心也動了情,那時的他,溫柔得好像Aaron。

  他低聲說他怎麼會這樣愛她時,她幾乎無法呼吸……

  「妳們多想了,咱們只是暫住親王府,生下孩子,我就要回去了。」周念梓有氣無力的說,拒絕讓自己成為因嫉妒而面目可憎的女人。

  「回去?回周府嗎?」蘭兒問。

  「孩子帶回周家,至於我……梅兒、蘭兒,假使有天我不在,妳們答應我好好照顧孩子,這孩子是周家未來的希望,妳們一定要照顧好孩子。」

  「大小姐千萬不要想不開,姑爺剛回親王府,總是要……」梅兒急了。

  「跟他無關……妳們不懂,我也解釋不清,總之萬一哪天我不在了,妳們答應我會照顧好孩子,也算不枉我疼妳們一場。」

  「大小姐是不是想去哪兒?帶梅兒、蘭兒好不好?梅兒蘭兒一定照顧好孩子、照顧好大小姐。」梅兒機靈的問。

  「我要回去的地方,沒法帶上妳們跟孩子。」

  梅兒、蘭兒面面相覷,回去?究竟大小姐要回去哪兒?

  「大小姐,妳不要做傻事……」蘭兒想偏,以為周念梓想不開。

  「我像是會做傻事的人?妳們別白擔心了。要做傻事,早幾年就做了,如今日子過得舒坦,還做什麼傻事?

  「妳們兩個明日回家,幫我帶幾書、舊衣裳過來,我看慣翻舊的書、穿慣舊的衣服,這裡的東西新得讓我很不習慣,吃東西也沒胃口,屋子裡總纏繞一股新味,妳們回去幫我拿些舊書、舊衣來,說不定我吃睡能好些……」

  「大小姐不是要支開我們,自個兒去……」梅兒打量她。「瞎說什麼,我還巴望生下這個孩子呢!這可是未來周家的寶,要繼承周家質庫的寶。我不會做什麼傻事,妳們真想偏了。」

  「可是大小姐方才說……」梅兒又說,卻周念梓被打斷。

  「人生總有個萬一,我只是想起大哥、阿爹、阿娘,他們忽然就去了,剩下我跟爺爺奶奶,誰知我會不會也忽然就……」

  「呸呸呸!大小姐說什麼不吉利的話!」梅兒趕緊打斷她的話。

  「好,不說。妳們明日回家一趟,幫我帶東西過來,我是真的很不習慣,最好多帶一些,我看連我原來的寢枕、寢被也一並帶來好了。」

  「知道了。」

  「今日早點歇息,我覺得累,想先睡了。」

  趁貼身丫鬟回周府,周念梓穿上粗使丫頭的衣服,臉抹黑灰,長發故意扎得凌亂,從防守松散的偏門順利出了鎮國親王府。

  出親王府後,她往東郊寧古禪寺走,禪寺再往山腰走三裡左右,有間人煙稀少的尼庵,安慈靜庵因收容不少京都裡被夫家休離、無處可去的女子,被視為不祥地,尋常少人至。

  周念梓想先至尼庵借宿兩日,把身子養好,再往走……過了禪寺一裡遠,忽然一男子飛身而至,擋住她前面的路,她抬頭看清了人,忍不住嘆氣。

  「果真是念梓姑娘,常某方才在禪寺,見妳匆匆而過,妳可是打算去安慈靜庵?」

  「常公子好眼力,我這身打扮……」

  「實不相瞞,常某留意念梓已有許久時日,矯情說句,哪怕念梓化成了灰,常某恐怕也能認出。」

  周念梓想,她這世的男人運挺奇怪的。「常公子,我有一事相求,還望常公子……」

  「念梓是想讓常某當作今日沒見過妳,是嗎?」

  周念梓微頓,時候不早,她得趕緊到安慈靜庵,差不多是徐安瀾下朝回鎮國親王府的時候了,萬一被他追上,就走不了了。

  「是。」想趕緊走,周念梓干脆道。

  「念梓一個人,常某不放心。」他被小妾拉來禪寺進香,原覺得煩心,沒想到碰上周念梓,現在他慶幸還好今日來了禪寺。

  「常公子不答應也無妨,請常公子別擋念梓的路。」周念梓不想與他糾纏,大不了她改計劃,不入庵,直接朝走,不過仍得讓常少卿以為她去了安慈靜庵。

  「念梓往後有何打算?離開鎮國親王府,妳想去哪兒?妳現懷身孕,一個人在外頭太危險。妳若在鎮國親王府真待不下,常某在山城郊有處僻靜私宅,妳可安心住下直至產子,待身子養好後,妳再細細打算不遲。」周念梓沉默了。

  「常某可保念梓生活安穩,妳現在的狀況,不宜奔波趕路。」周念梓遲疑,不解常少卿打什麼主意。

  「常某對念梓沒別的心思,單單為妳安危想。」他猜出她的遲疑。「常公子怎知我想離開鎮國親王府?」

  常少卿自嘲微哂,道:「常某說過,我留心念梓已許久,自然多少可猜到妳的心思,妳不是個能與其他妻妾共事一夫的尋常女子。」

  周念梓這下子吃驚了,沒想到常少卿明白她。

  「安國親王後院的女人個個貌美如花,想必讓念梓心裡難受了。常某近日聽聞念梓入了鎮國親王府,即有幾分憂心。其實念梓不必妄自菲薄,美麗的女子如漂亮糖花,吃一口甜,吃多了膩。念梓有其他女子所沒有的優點,待一段時日過去,安國親王定能明白,如同常某……」常少卿停頓下來,見周念梓許久不答,又勸道:「聽常某一句,念梓應以孩子為重,這孩子是妳全心盼來的,將來要承周家香火,妳不該拿孩子涉險。」周念梓想了想,終於點頭,同意隨常少卿往山城郊。

  然而此地離山城郊至少還有二十裡路,兩人走了好一會兒,她想以她如今的腳程,恐怕日落前趕不上。

  常少卿見她走得滿頭薄且顯吃力,問道:「常某抱念梓趕路,可行?」

  周念梓沒猶豫,立即點了頭,這時候容不得她遲疑,好幾日吃睡不安,體力特別差,徐安瀾應已發現她離家出走,她不想再回鎮國親王府。

  常少卿笑了笑,他真喜歡這個爽快磊落的周念梓,什麼事到她面前利害關系一想透,她會立即做出最有利的選擇,絕不拖泥帶水。

  抱起輕得不像話的周念梓,常少卿施展輕功,往山城郊奔。

  「念梓身骨太輕,該仔細養一陣子,否則對孩子不好。」

  她正是明白若繼續過食不下咽的日子,她很可能保不住孩子,可在鎮國親王府裡,每夜每夜想像他如何待那些女子,對她實在是太可怕的折磨……

  早知她會這麼介意、嫉妒……她死都不會同意住進鎮國親王府。

  可惜人生沒有早知道。

  一個月過去,周念梓借住常少卿私宅,終於好吃好睡,人養得水嫩豐盈,常少卿每兩三日過來一趟,帶鮮果菜蔬、活雞、活魚,他還為她找來附近小村裡的一位大嬸,幫忙煮食、洗掃。

  她三餐吃得好,一個人過日子,清閑許多,見不到糟心事,心情也好。

  常少卿若來的時候早,兩人會一起用午膳,若來得晚,就一塊用晚膳,用過膳,常少卿總會陪她說上一陣子話,或者下幾盤棋。

  她意外發現,他們其實頗聊得來,而常少卿也不若她先前以為的膚淺,肚子裡很有些墨水,談話十分風趣。

  常少卿這日向她告白了,她的反應先是大笑,真想當作常少卿是說笑,但他神色太認真,讓她沒辦法裝傻蒙混。

  她只能反問:「我肚子裡有孩子,少卿還喜歡我?我真不解。」

  她是清白姑娘時,他巴不得跑得遠遠的。如今她跟別人有了孩子,他卻說他真心喜歡上她了?她這世的男人運,果然很奇怪……

  「我年輕愚鈍,不明白念梓的好。」常少卿不在意的笑,為周念梓倒了杯溫開水,他們用過午膳,坐在院子裡看小池塘中錦鯉悠游。

  「一年前,我無意間發現妳在城郊有處別院,蓋得簡樸卻舒適,妳不去時,我曾在那兒遛達過幾回,覺得念梓是個懂得過日子的,十分羨慕,於是有樣學樣,在山城郊蓋了這寧靜宅院。人能過幾日不受旁人打擾的清閑日子,確實是莫大享受。

  「不同於先前遠望觀察、想像與念梓相處,能過上什麼日子的喜歡,跟妳相處這陣子,我更確定,我真心喜歡念梓,只可惜我錯失了機會。」

  「少卿說這些……」周念梓微微蹙眉,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

  「念梓這段時間身子養好許多,我想讓妳知道,因為是真心喜歡妳,我今日的決定,也是真心為妳設想,希望妳別怨我。」

  周念梓一聽,立刻猜出幾分,她趕忙想起身,卻被常少卿拉住。

  「妳果然萬分聰慧,」他嘆氣,繼續說:「念梓現在想走,已來不及。妳信我一回,妳不在京都,不曉得整個京都城因為妳足足亂了一個月。

  「我並非不護妳,而是不忍,等會兒妳親眼看到,一定也會不忍心,若不是萬分肯定妳能幸福,我絕不會透露半分妳的消息,妳不曉得我多喜歡與妳相處。

  「給安國親王一個機會吧,他找不到妳……才短短一個月,變了許多。這別院應已被圍得滴水不漏,等會兒他就進來了。

  「待妳見過安國親王與他談過,若仍不想回京都,我在林子裡藏了匹快馬,一炷香時間妳走出宅院,我定護妳離開,我另有地方安置妳。」說完,常少卿起身走了出去。

  周念梓腦子亂糟糟的轉,只知她絕對不回鎮國親王府,她准備轉身進屋拿幾樣重要東西,眼角卻瞧見……

  那真是徐安瀾嗎?

  周念梓太驚訝,差點喊出他的名,趕忙摀住了嘴,眼淚卻快一步掉下來……瞬間明白常少卿何以說她一定也會不忍心……

  他的發……原本漆黑的發竟白了大半,人也消瘦一大圈,兩頰深陷,唯有那雙眼還是那樣炯亮……

  「這樣的懲罰,夠不夠了?」徐安瀾走來,聲音顫抖的說,「一個月了,足足一個月,我無法好好吃、無法好好睡,每天想妳一個人在外頭,是不是怎麼了?」周念梓腦袋一片空白,只在意他。

  「你怎麼……」變得如此憔悴。

  「周念梓妳罵我、打我都可以,可能不能別再這樣折磨我了?上輩子我整整一年見不到妳、

  聽不到妳,這輩子妳帶球跑,狠心消失一個月,妳折磨我折磨得夠了嗎?」

  「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妳不懂嗎?『紜梓閣』幾個暗示還不夠?妳知不知道這個月我作了多少惡夢?妳不知道我多怕妳蠢到以為死了就能回原來的世界!梅兒說,妳離開前一天說妳要回去的地方,沒法帶上她們跟孩子……

  「妳想回去做什麼?那裡有什麼好?妳以為還有徐安瀾嗎?那裡的徐安瀾空難死了,已經變成妳眼前這個徐安瀾了!妳還想回去嗎?那世界還有值得妳回去的人嗎?」他咆哮,所有的不安、所有惶恐、所有的怒氣,全是因為她,可她卻不懂。

  周念梓不可置信,摀住嘴哭了。

  徐安瀾緩下聲音,卻克制不了情緒,「該哭的人是我啊,怎麼是妳哭?妳留在這裡不好嗎?愛現在這個徐安瀾不能嗎?我知道現在的徐安瀾讓妳不滿意,可是妳得給我時間,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努力要變成妳能接受的徐安瀾。

  「十五歲之前我沒有前世的記憶,只偶爾作奇怪的夢,十五歲救妳那回,我足足作了一整個月的怪夢,後來在人牙子的賣台上,我吃了假死藥,斷氣一個時辰,前世的記憶才全部回來。

  現在妳面前的徐安瀾,是另一個世界的徐安瀾,也不全然是那一個徐安瀾。

  「二十五歲之前,我照這世界的習慣活,學文習武,公子哥兒愛的,我自然也愛,二十五歲後,我才完整想起妳愛的那個徐安瀾。

  「這世的徐安瀾有三妻四妾,是沒想起前世時有的女人,妳能不能原諒我?想起前世後,我沒睡過其他女人,我知道妳不喜歡、知道妳不能接受。

  「那幾晚,我去不同女人房裡,是跟她們說明白,往後她們要在鎮國親王府長住終老,或要和離改嫁都可以,我跟她們有幾年情分,總不能太絕情,妳為什麼問都不問一句?

  「我向妳保證,我絕對不再碰妳以外的女人,妳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留下來愛現在這個徐安瀾?

  「是我不好,我應該跟妳說清楚,可是我也有情緒、我會吃醋、會在意,我為妳沒日沒夜忙了二十天,妳卻跟我這世的堂兄、當今天子日日親昵相處,妳想過我的感受沒有?我嫉妒得快死了!

  「我每天進不同女人房裡,以為妳在意了也許會有所表示,哪怕妳只淡淡說一句妳不喜歡,我會馬上放下自尊、收起嫉妒,把所有事告訴妳。可是妳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消失了。周念梓,妳真的夠狠!」

  徐安瀾不間斷又是道歉、又是責怪的說了一大串話,周念梓越是聽越是哭,哭得徐安瀾心疼。

  「妳不要哭了,我投降,好不好?周念梓、周紜霓,我真怕了妳,又愛慘了妳,拜托妳留下來,在這個世界,沒有妳那些禽獸父兄,當今天子愛妳、我這個親王也愛妳,保證妳這輩子過得無憂無慮,我們作對恩愛夫妻,這樣不好嗎?不要再嚇我、不要再離開我,兩輩子被妳折磨,我怕極了。

  「求求妳跟我回去好不好?前世那個徐安瀾會的,我也會,他怎麼愛妳,我也怎麼愛妳,妳想找的徐安瀾在這裡,妳留下來……」周念梓聽完,又哭又笑的撲進他懷裡,抱緊了。

  徐安瀾滿足的嘆口氣,終於……總算找到她……

  許久,他說:「幸好,妳沒事,常少卿把妳照顧得很好,看在妳胖了不少,本王留他一命……」周念梓一聽,掙出他的懷抱,想說些什麼,才仰頭卻被他一個深吻堵住了話,他霸道深刻,又萬分纏綿的吻她,吻得她雙腳發軟。

  轉眼他抱起她,往外走去,沿路他在她耳邊以精確英式英文發音,低述—

  「Betwixt Mine eye and heart aleague is took,

  And eachdoth good turn snow untotheother:

  When that mine eye is famish'd forelook,

  Or heart in love with sighs himself doth mother,

  With my love's picture then my eye deathfest,

  And to the pain ted banquet bids my heart.

  Another Time Mine eye is my heart's guest

  And in his thoughts of love doth share apart.

  So, either by thy picture or my love,

  Thy self away, art present still with me;

  For thou not farther than my thoughts canst move,

  And I am still with them, and they with thee;

  Or, if they sleep, thy picture in my sight

  Awakes my heart, to heart's and eyes' delight.」

  那是徐安瀾曾寫給她的一首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她聽得淚如雨下。

  她的好結局原來是在這古樸時代,她想念的徐安瀾,原來一直在這裡。

  午後的風,吹得溫柔,徐安瀾抱她跨上院外的馬,緩緩往京都走。

  「安瀾怎麼知道我是周紜霓?」

  「相處後,妳的小習慣、妳沉思的樣子、妳說『安瀾』兩出自文選,我想妳不知道這個時代沒有文選,更沒有王褒。我要了妳的那一夜,妳喝醉說了許多,說妳想回去找Aaron、有回我試探喊過妳的名,妳反應驚訝;還有妳設計的浴屋,進出水流顯然准確精算過、妳回應我親吻的樣子……太多太多線索可以確定妳是周紜霓,雖然妳長得一點也不像那個娃娃似的周紜霓……幸好!」

  「怎麼說幸好?」

  「妳現在這模樣就能招了延康帝、常少卿、嚴尉武……再長得像周紜霓,爺這輩子還活不活」徐安瀾沒好氣道。

  「你頭發白了大半、也瘦好多……」

  「妳折磨的。若再晚半個月找到妳,我一定滿頭白。」徐安瀾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Aaron……」

  「若是知道,妳就不離開了?妳就這麼不愛這世的徐安瀾?」

  「不是不愛……是太在乎、是愛了,才不得不離開,我看你進那些女人房裡,吃不下也睡不好。」她極低聲的說。

  徐安瀾靜了好陣子才說:「爺不惱妳一聲不響離開一個月了,本想把妳綁在床上,好生折磨幾天的。」

  「你打算怎麼折磨?」

  「妳想想,被綁在床上還能怎麼折磨?」

  「你……」

  徐安瀾朝她笑了笑,才說:「我哪舍得!妳正懷孩子,說說罷了。周念梓、周紜霓,我愛妳,這輩子別再離開我了。」

  「好,這輩子都不離開你。我愛你,Aaron、徐安瀾。」徐安瀾摟緊她,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涼風徐徐,常少卿在林中望他們逐漸走遠,欣慰一笑,轉身隱沒林子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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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3:56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 深情天子周念梓失蹤了!

  御書房裡,一連十日摔碎十個玉瓷杯,延康帝得不到周念梓的消息,照例拍桌怒罵。

  「朕早要你趕緊送走那些女人,也跟你說了,念梓不喜歡。結果呢?你每夜每夜往不同女人屋子去。這下她不見,已經十日了!

  「她有五個多月身孕!身上大概也沒能帶什麼值錢的東西,一個女人家,體力還沒恢復全,你要她怎麼活

  「朕告訴你,念梓若有事,你也別想好活!京都才多大?你今日傳朕旨意,把所有京郊衛騎調入京都裡,一寸一寸地搜,朕不信找不出念梓。」

  徐安瀾沉默了半晌,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生氣,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為一個女人動用京郊所有衛騎,而那個女人,是他的妻……這些日子,他吃睡不好,梅兒說念梓自入鎮國親王府後,見他夜夜入不同妾室的房裡,也吃睡不好,瘦了許多。

  他無法不責怪自己只顧吃味嫉妒,才沒能好好看她、沒注意她瘦、沒注意她吃不好又睡不好……

  他被周念梓折磨得很苦,又愛又氣,又得承受別的男人昭然明白愛自己妻子的苦。

  他內心說不出來的百味雜陳,一面慶幸有天子的偏愛,得以調動上萬衛騎幫他尋周念梓,一面又恨不得扭斷這深情皇帝的手、打斷他鼻梁也成!誰叫這皇帝斬不斷情絲,處處護疼他的妻……

  梅兒的話,也讓他憂心,他好怕周念梓想不開……這幾日,他認了多少不明女屍,每一回他都怕是周念梓,怕她以為她死了就能回原來的世界。

  回去做什麼呢徐安瀾在這裡啊!

  「謝皇上。」徐安瀾最後仍是謝了恩,他一心一意,只想趕快找到周念梓,其他的,以後再解決吧。

  領了上萬衛騎,日夜搜查京都城,徐安瀾仍然毫無所獲。

  每天摔瓷杯的天子,二十余日過去後,不摔杯子了。

  因為徐安瀾一頭黑發白了大半,人消瘦得幾乎像個鬼。

  「還是沒消息?」

  徐安瀾照例每日入宮回報,聽延康帝不曾改過的提問,他沉默搖頭。

  等了片刻,沒碎杯聲,徐安瀾揚眉,詫異問:「皇上不摔杯子?」

  「你回去好好吃一頓、睡一夜吧。你看你頭發白了,瘦得像鬼,萬一你怎麼了,念梓回來……會傷心的。」延康帝低聲說。

  徐安瀾瞪延康帝,又是怕念梓如何……早晚他一定跟這覬覦他人妻子的不要臉皇帝,討回這筆帳。

  徐安瀾壓抑怒氣,什麼話也沒說,甩袖離去。

  隨侍太監想,安國親王真不怕死,告退而不行禮,是犯死罪的……延康帝看無禮堂弟甩袖離開,不發一言。他並非不能處置徐安瀾,而是他舍不得念梓傷心,她看徐安瀾同其他妻妾好,便無法承受,選擇離去,可見她多在乎。

  周念梓那麼在乎,他動不得、更不能動徐安瀾,他不要念梓再傷心……否則,他多想好好懲治一回徐安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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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4:09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二 安瀾斷手記

  自從周念梓消失一個月被找回來後,徐安瀾不顧禮制日日帶周念梓入宮,他上朝,延康帝便讓人將周念梓安置在離御花園最近的沁香閣,吃喝休憩。

  兩個男人很有默契的,決定看住周念梓,不再讓她離開視線。

  這日早朝結束,延康帝沒讓徐安瀾、周念梓回家,留下兩人用膳,延康帝命人在御花園水池旁的蘭亭擺置午膳。

  三人安靜用完了膳,閑聊起來,其實一直是延康帝與周念梓閑聊,徐安瀾始終木一張臉,沉默不語,延康帝向他拋來的問題,他一概不回答。

  延康帝有點惱,終於忍不住朝周念梓道:「朕這幾日思前想後,實在忍不住想問問念梓,究竟朕哪點輸了安國親王?讓念梓始終無法對朕動心?安國親王哪點好?」延康帝笑,端起茶,品了一口。

  說什麼兄妹情分之外絕不逾矩?這不是逾矩是什麼?

  不要臉的皇帝還能更不要臉嗎身為帝王卻言而無信,非但逾矩,還明白的向他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周念梓悄悄看了眼徐安瀾,知道他氣極了,嘆口氣後,周念梓起身道:「皇兄,可否讓念梓做件事?」

  「妹妹想做什麼?」

  「念梓能否用小灶?」

  「妹妹需要什麼,朕命人張羅過來,妳的身子,不宜勞累。」

  「念梓需要一壺煮開的水、一兩白毫烏龍、兩只玉瓷杯。」

  延康帝朝蘭亭外內侍喊,「羅信,郡國公主要一壺煮開的水、一兩白毫烏龍、兩只玉瓷杯,趕緊送上來。」

  「是。」羅信飛奔而去,不消一刻即捧來周念梓需要的。

  幾樣東西放上亭內圓桌,周念梓將一兩茶葉分成兩份,倒入兩只玉瓷杯,拿起熱茶水,倒入杯,熱茶水七分滿後,她將杯蓋擱上,一杯先推給徐安瀾,另一杯才推往延康帝。

  徐安瀾唇邊終於有了笑意,他的好妻子,為他張羅了一場完勝的好局,他真是愛死了周念梓。延康帝不解,看徐安瀾居然難得顯出笑,端起茶,吹涼些,品了一口。延康帝也將眼前的杯端起,正要喝,一旁羅信遲疑開口。

  「皇上,第一回水用來洗茶,不能喝的。」

  「公主親手泡的,無妨,朕願意喝。」延康帝品了一口。

  「皇兄,念梓泡的茶,滋味如何?請皇兄直說。」

  「不算好喝。」延康帝想了想,才回。

  「皇兄,可想知安瀾喝念梓的茶是怎麼說的?」

  言下之意是,他輸在一杯茶嗎?延康帝蹙了眉,問:「安瀾怎麼說的?」「他說,念梓親手泡的茶難喝,可喝甜。」

  延康帝微頓,明明茶味苦澀,哪兒有甜?想了一會兒,延康帝便明白過來,徐安瀾說的是情話,真正甜的是徐安瀾對周念梓萬般不嫌棄的心意……油嘴滑舌的家伙!

  「念梓可還記得爺同妳說過的話?」徐安瀾將難喝的茶喝得干干淨淨,擱下杯後,起了身,意態從容的問周念梓。

  哼,今日若不完勝延康帝,他就不是活了兩世的徐安瀾!

  周念梓想了想,臉色轉白……安瀾不是要斷延康帝的手吧?那是死罪!徐安瀾笑,舉起左手,右手飛快一動,才眨眼,眾人聽見一記手骨斷裂聲,徐安瀾左手以怪異姿勢下垂。

  周念梓大驚,失去理智的狂喊,「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豆大的眼淚瞬間滴落,她奔往徐安瀾那兒,捧他的左手,哭得痛徹心腑,有必要這樣嗎延康帝臉色大變,也站起來,朝羅信喊道:「快傳太醫。」

  羅信奔出蘭亭,延康帝轉向徐安瀾,雙手握拳,周念梓哭得十分傷心,他難受極了!「安瀾何以如此?不過是一杯茶。」

  徐安瀾自斷左手,臉上卻滿笑,似乎分毫不覺得痛。

  「皇上,臣同念梓說過,念梓只許為安瀾泡茶,倘若哪日她為別人泡了茶,臣必定扭斷那人的手。」幸好當初不是說砍了那人的頭,徐安瀾惡趣味的想,接繼續說:「今日皇上喝了念梓的茶,皇上貴為天子,臣不能讓皇上受傷。退一步看,於血親上來說,皇上乃臣堂兄,兄有過弟受之,是天經地義。君子當重諾,臣既對念梓承諾,必定守諾。」

  最後一句,是拐彎罵不要臉的皇帝不守諾。徐安瀾想,不知這皇帝聽不聽得懂延康帝自然聽得出徐安瀾拐彎罵他不重諾,逾越兄妹分際。

  周念梓氣極,脫口大罵徐安瀾,「你是笨蛋嗎?腦子不能轉彎嗎?你斷自己的手,我多痛!我多痛,你知不知道可惡、可惡、可惡……」周念梓失控的又哭又罵,延康帝從沒見過周念梓這一面,要多在乎,才能這樣不顧一切地在人前失控。

  罵了三回可惡,周念梓突然彎下身,撫肚子,喊了聲,「好痛……」這下子兩個男人同時臉色發白,擁上來,一人一邊扶住周念梓,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她額頭冒、一張臉更顯蒼白,哭聲漸弱,直喊痛。

  「肚子好痛……」延康帝朝亭外喊,「快傳太醫,快去,太醫再不來,朕砍了你們。」皇帝急得口不擇言了,徐安瀾後悔不已,不該選這時候完勝延康帝!

  「念梓,朕知錯了,妳忍點,太醫馬上來,朕答應妳,以後不再說話氣安瀾了。朕只是……只是非常嫉妒安瀾,妳千萬不能有事,忍忍好嗎?為孩子、為安瀾再忍一忍,別氣了,朕一定讓太醫把安瀾的手治好,他不會有事,妳也不能有事!」延康帝說完,又喊,「太醫來了沒」幾個太醫讓羅信領,一路跑來……

  一個時辰後,周念梓讓延康帝安置在干陽宮寢榻上,喝過安胎藥。

  左手已包扎固定的徐安瀾,坐在床榻邊,握緊周念梓的手,他知道周念梓醒,卻閉眼不想理他。

  延康帝已離開干陽宮,偌大的寢殿裡,只余他與她。

  「我錯了。」徐安瀾說了數十次,「念梓,別不理我……」非常低聲下氣。

  「……」怎麼也不想張開眼睛理他。

  「我真的知道錯了,念梓、公子、紜霓,別氣了好不好……嘶,好痛……」聽徐安瀾呼痛,周念梓立刻張開了眼,起身問:「還很痛嗎?」

  「妳不生我的氣,我就不痛,別不理我……」他換成可憐的語氣。

  「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傷自己?你不知道我會難過嗎?」

  「知道……只是不知道妳會難過成這樣……」徐安瀾覺得甜蜜又心疼,她真的很在乎他呢!「我錯了,保證不會有下次,以後要斷也一定斷別人的手,就算是天子我也不管,絕對不再讓妳難過,妳原諒我這次吧。」

  「我死也不幫別人泡茶了!包括你也一樣。」

  「好念梓,別這樣……我愛喝妳泡的茶。」多好喝的茶啊。讓他今日完勝延康帝,諒他日後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管,這是對你的處罰!」

  「我的好念梓、好公子、好紜霓,打個商量,妳處罰別的……」

  「要不改成罰你半年不能進紜梓閣?」

  「……算了,不要泡茶給我喝好了。」徐安瀾道,「罰半年就好,半年妳都別泡茶,這樣好吧?」

  「……」她真是拿這男人的無賴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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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5 00:34:24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三 異夢

  冬日,一日傍晚,周念梓開始陣痛。

  鎮國親王府,紜梓閣外一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產婆們忙進忙出,太醫在裡頭有幾個時辰了。

  延康帝與徐安瀾在紜梓閣外來回踱步,慌急,一個產婆出來回報,情況不佳,有難產可能……

  紜梓閣裡,周念梓喊痛聲音不大,外頭的人卻聽得心驚膽跳,兩個男人都明白周念梓什麼性子,她一定想忍痛不願大喊,可她已經痛得喊了聲,那壓抑過的聲音,讓他們更難受……聽了幾個時辰周念梓的悶喊聲,延康帝頹喪地開口,「安瀾,朕……」

  「不會再讓她生了,絕對不會。」徐安瀾馬上道,這是什麼時代,醫療不發達,女人生孩子是冒死亡的危險……他受不了!

  「朕……謝謝安瀾了。」延康帝松了口氣。

  天色大亮,孩子宏亮的哭聲傳出來,但沒多久一個產婆慌慌張張奔出來。

  「公主見紅了,可能不好……」徐安瀾再也顧不得,衝進紜梓閣,延康帝也奔進來,血腥氣味撲來,兩人皆心亂如麻。

  太醫產婆慌忙跪一地,延康帝怒斥,「給朕救人,要是救不活,你們跪也沒用,朕讓你們全都陪葬!」

  幾個人手忙腳亂起身,太醫又是把脈,又是施針,周念梓卻未睜眼……周念梓累極了,聽見嬰兒哭聲,旋即閉上眼,睡了。她覺得身子很輕,輕得像是能飄起來,一團白霧繞她,她看不清前後左右,一會兒白霧裡顯了人形,緩緩朝她走來,她看清人,驚喊—

  「祖奶奶!」

  「紜霓如今過得好了。」周湘笑了,「離開塵世之前,我過來看看妳……」她滿肚子問題想問,祖奶奶卻似是全都知曉,開口說:「妳注定來轅朝,不會再回去了。還記得奶奶跟妳說過,周家欠了徐家大恩的事?」

  「記得。紜霓算是報恩了嗎?」

  周湘搖搖頭,「周念梓是周家欠徐家恩情的因,妳注定欠延康帝恩情、注定辜負延康帝一世。

  妳與徐安瀾的姻緣無法更改,延康帝一生愛妳,死後向姻緣司求了與周家女兒結緣……

  「妳耳後的胎記,僅為讓我分辨誰是回到轅朝的周氏祖先,妳的女兒,才是真正為報徐氏恩情而生的孩子。

  「妳務必盡心盡力教導女兒,她與妳一樣耳後有星形胎記,十五年後,她將代替妳回到現代,回報轉世的延康帝這生對周家的恩情、對妳的深情……」

  周念梓想了想,有些無法接受,延康帝算起來是她女兒的堂伯父,有血緣關系,怎麼能……

  「靈魂移轉後,血緣關系不復存在。妳不必憂心。」

  「祖奶奶,妳為什麼……」知道所有事?周念梓才說一半,周湘即回答。

  「我是姻緣司使女,為延康帝所求入凡塵,你們的姻緣,是上天注定好的奇妙安排。我該回去了,紜霓記好我的話,要盡心教導周婕。

  「妳也該回去了,徐安瀾、延康帝都在等妳。」

  周念梓醒來,足足在紜梓閣坐了兩個月月子,才被放出紜梓閣。

  這日,徐安瀾走上紜梓閣二樓置衣櫃,打開公子裝的櫃門,左挑右選終於拿出一淡綠滾暗金色竹葉紋的簇新男裝。

  他走下樓,幫周念梓換上,拉她到明鏡前,萬分溫柔的為她梳了簡單的發髻,系上一條淡綠色發帶。

  徐安瀾看鏡子,甚是滿意。

  「我的公子回來了。」

  「你喜歡我這樣打扮?」周念梓兩個月沒出紜梓閣,今日終於能出去逛逛,心情好得無法形容。

  「周念梓適合公子打扮,英氣勃勃,很是賞心悅目。」徐安瀾對明鏡裡那雙清亮的丹鳳眼笑道。

  「我也挺喜歡公子裝扮,這時代當男人比當女人自在。」

  「確實如此。走吧,我的公子。」徐安瀾牽她的手。

  「今天要去哪裡?」

  「公子說過要幫安瀾開間古物坊,沒忘記吧?」徐安瀾笑裡有一絲賊意。

  周念梓看出來,沒點破,只說:「那是在你仍為奴隸的時候說的,如今你已是親王,哪需要開什麼古物坊?」

  「不、不、不……」徐安瀾連說了三次不,「如今古物坊更要開了。」

  「為什麼?」

  「念梓先前向皇上求,說生了孩子之後,想恢復原來的生活。君無戲言,皇上決意讓念梓繼續當周氏質庫大朝奉,我跟皇上商量過了,他將我調轉輕省官職,現在我是個閑散親王,總不能讓念梓一個人忙碌養家,所以上個月,我拿周氏質庫千兩白銀,置辦了徐氏古物坊,選今日開張,念梓得幫我剪彩,從今日起,我就是公子妳徐氏古物坊的大掌櫃了。」

  「你拿我的錢,用你的姓開古物坊,然後又說古物坊是我的?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

  「不覺得。」徐安瀾理直氣壯,「古物坊是公子答應幫安瀾開的,自然是用周氏質庫的銀兩,錢是公子的,古物坊當然也是公子的,但公子說過,實際上安瀾是古物坊真正的主,古物坊掛徐氏也理所當然。

  「妳想想,周氏質庫、徐氏古物坊,連在一塊兒,咱們一生一世不分離,多好!」徐安瀾笑得滿意,更賊了。

  「你根本是藉經營徐氏古物坊之名,行監督我之實,想日日夜夜讓我離不了你的視線掌握,是吧?」

  徐安瀾沉默,不回答,拉周念梓往外走,一會兒又說:「吉時快到了。想看女兒的話,就快些。」

  他們的女兒,被延康帝抱回宮養了兩個月,他不願讓孩子擾了周念梓休養。

  她產後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救回來,昏睡兩日夜才醒,她醒來後,延康帝即刻下旨把孩子抱回宮裡,且命令周念梓得養足兩個月身子,才准離開紜梓閣。

  想女兒,周念梓腳步加快了。

  「延康帝為女兒賜名,單一『婕』。」徐安瀾邊走邊說。

  周婕?周念梓腳步頓了頓,那個夢是真的

  「妳一定不相信,我們的周婕,長得好像周紜霓,是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她耳朵後面,有個跟妳一模一樣的星形胎記。可惜皇上一點也不喜歡她,說什麼婕兒完全不像念梓,不漂亮……

  「開什麼玩笑!我的孩子,長得一定跟我一樣漂亮,我這樣的臉,生出來的孩子哪裡不漂亮了?」

  徐安瀾一路不滿的碎碎念,周念梓聽,心思飄遠。

  這孩子跟他們只有十五年緣分……她該找什麼時間,跟徐安瀾說呢?

  說女兒要回現代報恩、說女兒將會是延康帝轉世後的妻子——徐安瀾會跳腳的!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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