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5-13
- 最後登錄
- 2025-9-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79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0983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三章
雖說封天鐸那天在一氣之下,不准趙海兒隨意離開真德院,但三天後,他還是可憐她像被關在籠裡的小鳥,准她在必要時候離開真德院。
但他也警告她,要是偷偷跑去找靈兒她們被他發現,就禁足到她約滿離開封府的那一天。
趙海兒本想頂他幾句,說他跋扈或極權什麼的。但想想,他是說不准去找靈兒她們,沒說碰見了不能說話,不能互動吧?這封府雖大,可繞來繞去,總有機會見上幾面。
這麼一想,她便沒再跟他討價還價。
過完年,趙海兒長了一歲,還收到她在延川的爹娘托人寫來的家書,信中對她有著無限的想念跟關懷,雖說他們是原主的爹娘,而非她的爸媽,但對於一出生便被棄置在育幼院門口的她來說,這封家書實在是無比溫暖。
於是,她也准備寫一封回信,代替趙海兒向他們報平安。
這天已是年初四,封府上上下下還是張燈結彩,十分熱鬧。許多封家的朋友親戚跟生意上往來的客戶都登門拜年。廚房一整天幾乎是不休息,隨時得提供足夠的熱食、糕點以招待上門的客人。
而趙海兒雖已被調至真德院,卻還是有情有義的到廚房去幫忙,等到忙得差不多了,費大叔就催她趕緊回去,免得又惹大少爺不開心。
她想想也是,雖然封天鐸對於她去廚房幫忙的事沒說話,但他的脾氣陰晴不定,說不准突然就生氣了呢。
於是,她收拾了一下,帶著費大叔塞給她的糕點離開。
回到真德院時,封天鐸不在。這幾天有一堆人上門拜年,她猜想身為嫡子的他應該也要招呼客人吧。
她抽空先洗了個澡,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准備寫家書。
坐在書桌前,她想了半天,卻不知如何下筆。她對趙家人是陌生的,她甚至不清楚趙家有幾口人,男女各幾人,什麼年紀……要是她弄錯了什麼,趙家人會不會起疑呢?
「嗯……」她苦惱極了,拿著筆輕敲自己的下巴。
「你回來了?」突然,封天鐸的聲音傳來,嚇了正在發呆的她一跳。
她轉過頭,封天鐸已站在門口,看著她,他的表情本是嚴肅的,但下一秒卻笑了起來。
她呆住,不解的看著他。他走過來,從腰間拿出一方手巾,一手輕端著她的臉龐,一手擦拭著她的下巴。
這舉動,教她一整個心跳失速,幾乎快不能呼吸,兩眼驚愕的望著他。
如果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或許沒太多感覺,偏偏她骨子裡其實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喔不,十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想當年她懂得暗戀校隊隊長時也是十五歲。
慢著,她對封天鐸沒什麼感覺吧?他跋扈霸道,脾氣古怪又陰晴不定,她才不喜歡這種難以捉摸的男人呢!
想著,她整個人往後一縮。
封天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讓她尷尬了,立刻抽回手。「你下巴都是墨。」
她一怔,看見他手巾一抹黑,再摸摸自己的下巴,這才驚覺她剛才習慣性的在思索時用筆敲下巴,卻忘了這是沾墨的毛筆,而不是原子筆,結果弄了自己一臉黑。她連忙奔去洗臉。
為免尷尬,他話鋒一轉,「不是准你過年期間不必練字?」
「不是練字,是想給我家裡寫封信。」她說,「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下筆。」
「就說你在這兒吃好睡好,平安健康就行了。」他一派輕松的說,「順便告訴他們,信是你自己寫的,他們知道你在這兒還學會了寫字識字,會更欣慰。」
「咦?欣慰?」她不解的看著他。
她會寫字,趙家爹媽頂多是感到驚訝,哪來的欣慰呢?他們是讓她來幫佣,不是讓她來念書的,應該不奢望她能學到幾個字吧?
封天鐸看著她,語氣平靜,「要不是環境所逼,沒有為人父母的願意讓孩子離鄉背井,他們讓你到城裡來幫佣為婢,心裡肯定十分歉疚,如今得知你生活過得好,又學會了識字,內心的難過便會輕減些。」
聽了他這些話,她很驚訝,真沒想到他有這番細膩的心思。
不知怎地,他的話讓她覺得好感動、好溫暖。
「大少爺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知道怎麼寫了!」說著,她振筆疾書,很快的寫完一封文情並茂的家書。
信中,她盡可能的以「大家」取代名字或身分,為的是不泄露自己對趙家一無所悉的事實。
封天鐸始終坐在一旁看著,待她書寫完畢,他拿過去檢視了一番。
「你的字進步了,總算沒丟我的臉。」說著,他掮干了信上的墨,然後將信妥善的折好,「我叫人幫你送回延川老家吧。」話落,他站了起來。
趙海兒看著他,激動又驚喜,「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謝謝大少爺。」她衷心的感謝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你這幾天夠忙了,早點歇著吧。」
「嗯!」她用力點點頭。
他離開後,她關上門,卸下外衣躺上了床。
她很累,很想睡覺,可是不知為何竟睡不著,封天鐸的身影一直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一直,一直……
這天,趙海兒從廚房取回封天鐸的晚膳。回到真德院時,封天鐸也剛回來。
她將晚膳從膳盒裡一道道的取出,小心翼翼的擺在桌上。
她是個愛吃懂吃又愛做的人,看著那幾道佳肴,潛意識的便多看幾眼,並想像著它的作法。
就在此時,她發現有道菜用了屬性相克的兩種食材。而這兩種食材放在一起食用,是很傷腎的。
她很驚訝,珍滿樓的廚子怎會配出這樣的菜色,而且還是要給體弱的封天鐸食用的。
「大少爺,這道菜別吃。」她移走盤子,而封天鐸的筷子正要落下。
他疑惑的看著她,「為什麼?我很喜歡那道菜。」
「你說你很喜歡?」趙海兒蹙眉。
「嗯,廚子常做給我吃。」
常?所以他到底吃這東西多久了?她簡直不敢相信珍滿樓的廚子竟一直給他吃這種傷身的料理。是無心之過嗎?
不成,以前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都讓她看見了,她怎能讓他糊裡胡塗的繼續吃下去?
但這菜是珍滿樓的廚子做給他吃的,要是她跟他說這些食物對他的身體有害,會不會害到廚子?
忖著,她真是很掙扎。於是,她急中生智——
「剛才其實有只蛾和在菜裡……」
聞言,封天鐸微怔,「什麼?」
「我挑出來了,但還是衷心覺得大少爺別吃得好……」她說。
「我吃的菜肴是珍滿樓的廚子做的,他們怎會出這種紕漏?」他擰眉。
「人有失手嘛,許是無心之過。」
他忖了一下,「好吧,拿去倒了。」
「嗯。」她點頭,立刻拿起那盤菜走了出去。
她想,以後他吃的東西,她最好都先過過眼,再決定什麼給吃,什麼不給吃。
這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她並不能確定廚子是存心還是無意。她冒然說出,恐怕只會引來紛爭。
再說,他吃的東西,廚子也做給客人吃。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是會影響珍滿樓商譽的。
不過,那些食材必須大量且長期的食用,才會對身體造成損害,若只是偶爾攝取,身體應能自然代謝,不至於影響健康。
事情未明朗前,她想她還是什麼都別多說。
這事過了幾日,這天真德院的小廚房沒柴火了,趙海兒便前往廚房找費大叔,途中經過一處小花園,巧遇了幾個正在偷閑聊天的丫鬟,其中也有玉雙跟霜月,她們聊得起勁,沒發現她正從後面經過。
她本想上前跟她們打聲招呼,卻聽見她們在道人是非,不由得停下腳步。
「那靈兒現在不敢囂張了吧?」
「以為她年輕漂亮,就能爬上大少爺的床嗎?」
「聽說就是她拿著海兒做的糕點去獻殷勤,海兒在府裡賺外快的事情才會被大少爺發現。」
「是啊,害得海兒得去服侍大少爺,真夠可憐了。」
「可憐?我倒不覺得海兒可憐……」一名二十幾歲的婢女說,「你們瞧,這偌大的封府,可曾有哪個丫鬟進得了真德院?如今她待在真德院裡日日夜夜的服侍著大少爺,難保哪天不會……」
「你是說……不會吧?海兒還是個孩子呢!」玉雙說。
「十五歲了還算孩子嗎?她早就來了月事吧?能生孩子了呢!」
幾個人聽著,似乎覺得有道理,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想想,大少爺為什麼要把海兒叫到真德院去?要罰她方法多的是,不是嗎?」
「嗯。」眾人點了點頭。
「搞不好大少爺就喜歡她那樣的童女?」
「若真如此,海兒那丫頭還真是占便宜了。」
聽見她們的對話,趙海兒吃驚。原來她做的糕點之所以出現在封天鐸的桌上,是靈兒為了獻殷勤送去的。
她們說靈兒想爬上封天鐸的床,是指她要色誘封天鐸嗎?這麼說來,封天鐸對靈兒的態度冷酷不友善,還警告靈兒別污染了她,指的便是這件事?
她一直以為封天鐸是因為脾氣不好,高傲跋扈,才會對靈兒如此嚴厲,看來她真是誤會他了。
不過聽見玉雙她們說封天鐸愛童女這種話,她真替他抱不平。
雖然一開始她也曾懷疑過,但相處了幾個月下來,她很清楚他不是那種人。他只是覺得她年紀小,又遠自延川來到封府,才會特別照顧她。
就連她私用廚房那件事也是。他惱的不是她擅用封家的資源,而是擔心她一個人在廚房裡出了意外。在她看來,他雖表現得很討人厭,卻有著柔軟的心腸。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想為封天鐸討個公道,才想衝出去,卻有人來了,正是靈兒。
她一到,所有人都若無其事的聊起別的話題,靈兒可不傻,一眼便看出大家正在說她壞話。
「怎麼不說了?你們不是正在說我的事嗎?」她語氣挑釁。
「你怎麼還是那麼囂張啊?」年長的婢女冷哼一聲,「誰不知道你讓大少爺給趕了出來,還不准你再靠近真德院半步。」
她說完,幾個丫鬟掩嘴竊笑。
「我說你啊,自以為年輕,殊不知比你年輕的大有人在,」她續道:「瞧你拿著海兒那丫頭做的糕點去獻媚,自己上不了床,卻把那丫頭推進真德院去了。」
靈兒羞惱的說:「你說什麼?只有我干過這種事嗎?」
聽著,趙海兒心頭一驚。靈兒這句話的意思是……不只有她企圖爬上封天鐸的床?哇,想不到封天鐸竟然這麼搶手。
靈兒惱火的瞪著她們,「你們哪一個沒妄想爬上大少爺的床?又哪一個成了?少在那兒裝清高!我呸!」說罷,她扭頭就走。
靈兒一走,幾個婢女又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直到一位嬤嬤來了才驅散她們。
趙海兒意外聽見這些事,十分震驚,當然也十分的歉疚。
一直以來,她都誤會了封天鐸,之前還為靈兒抱不平而忤逆他,這下她知道他為什麼說「不准你變成靈兒她們那樣的人」了。
原來他對那些丫鬟婢女們如此冷淡且嚴厲,是為了跟她們保持距離,以他的身分,他大可以不需負責的跟那些丫鬟們玩玩,可他沒那麼做。
由此可見,他是個嚴謹又潔身自愛的人,他不給自己墮落的機會,也不給那些有意圖的人任何想像的空間。
他一直在保護趙海兒,彷佛在他心裡,她是這混沌世界中的最後一塊淨土。
想到這兒,她的心一揪,不管那是怎樣的一份情感或是情愫,都很美、很溫曖、很純粹、很動人。
拿了柴,她回到真德院,封天鐸正好回來,見她抱著一大捆的柴,遂走了過來。
「拿來。」說著,他自她手中接走那捆干柴,徑自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後,「大少爺,我自己來……」
他突然停下腳步,她一頭撞上了他的背。他轉過身看著她,「怎麼,你力氣比我大嗎?」
迎上他的眸子,她不知怎地心悸得厲害,臉頰倏地又熱又燙。「呃……」
他睇著她,微微皺起眉心,「你這丫頭今天怪怪的。」
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我沒事!」
「是嗎?」他深深的看著她,像是要看穿她心裡的想法,「剛才是不是碰到什麼人了?」
她用力搖搖頭,「我很聽話,沒去找不該找的人。」
封天鐸微怔,他已經很久沒見她這麼乖了。
「難得你這麼老實。」他唇角不由得一勾。旋身將柴放在小廚房裡的灶邊,「我餓了,趕緊燒飯吧。」
「是。」她點頭。
睇著乖順到讓人覺得詭異的她,封天鐸微微蹙起濃眉,兩只眼睛定定的盯著她。
他本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忽而想起之前拿手巾擦她下巴的事,馬上打消念頭。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歲孩子了。
十五歲的女孩,不管是心靈還是身體,都已經慢慢成長了吧?他想,也許他不該讓她繼續留在真德院。
「你真的沒事?!」
她搖搖頭,「大少爺,有件事……」她覺得她欠他一個道歉。
之前她誤以為他是個對下人嚴厲的主子,但現在她知道事實不是那樣,有時眼見不一定為實。
「嗯?」他挑眉。
「我想跟你說聲抱歉。」她訥訥的說。
他微頓,「為什麼?」
「我……我之前曾因為你對靈兒姊姊不好而罵你,我以為你是個壞主子,可是現在……」她停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封天鐸一怔,思索了一會兒便明白了。「你聽見了什麼?」
「我聽見玉雙姊姊她們的對話,」她一臉歉疚,「我知道你為什麼對她們那麼冷漠又嚴厲了。」
封天鐸沒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的喔了一聲。「知道了就好,快干活吧。」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翠竹環繞的玉修院,是封民達的正室、封天鐸的娘親——張如雪的居處。張如雪生性淡泊,與世無爭,幾年前便皈依佛門,在家修行,過著簡樸虔誠,深居簡出的生活。
這日,正值元宵,封天鐸讓趙海兒做了一些點心,親自領著她到玉修院孝敬張如雪。
途中,她非常不安的問:「大少爺,我見過夫人嗎?」
封天鐸微微一頓,「你來封府四年多了,當然見過。」
「喔,我……我大病一場後,很多事都忘了。」
「我知道。」他眉梢一挑,「你連我們的事都忘了呢。」
「我們的事?」她心頭一驚,倒抽了一口氣。封天鐸跟趙海兒能有什麼事?
見她一眼驚嚇的表情,封天鐸又好氣又好笑。「不就是我教你讀書識字的事,你都忘了。」
聞言,她這才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是身分年資都很低微的小婢女,平常都跟在嬤嬤旁邊做些小事,自然是沒什麼機會接近我娘,不過在府裡來來去去,總見過兩三回。」
「既然我是身分及年資都很低微的婢女,怎有機會接近大少爺,你還願意教我讀書識字呢?」
「因為你笨。」他簡單扼要的回道。
「嗄?」她一愣。
「你剛來的時候膽小怯懦,話不敢說,頭不敢抬,常常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像只棄貓似的。」提起當時的她,他眼底透露著一絲憐惜,「有一回,我見你拿著樹枝在沙地上寫自己的名字,我就突然想教你識字了。」
她歪著頭,一臉困惑,「為什麼?」
他白了她一眼,「因為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寫錯。」
聽他說完,她才知道趙海兒當年為何能進真德院跟著他習字,原來有這麼一段故事啊,他真是越來越教她驚嘆了。
「大少爺,你果然是個好人。」她臉上漾著燦爛的笑,兩只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被她那如陽光般耀眼的雙眸注視著,封天鐸不知怎地竟一陣心慌,他趕忙深呼吸了一口氣,定定心神。
「少灌迷湯了,是誰之前把我說得一文不值?」
「那是誤會一場。」她咧嘴一笑。
「別抬杠了,待會兒見了我娘,可得乖一點。」他提醒著她,「我娘不喜歡沒規矩的人。」
她點點頭,「大少爺放心,我會謹言慎行的。」
「話別說太滿,我對「現在」的你不太有信心……」說著,他邁開步伐往前走,「快跟上吧。」
「是。」她答應一聲,立刻小跑步跟上。
兩人才到玉修院的入口,便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封天鐸一下就認出那是母親張如雪跟姨娘柳芊芊的聲音。
柳芊芊曾是張如雪的貼身婢女,因為乖巧勤快,深得張如雪歡心,後見她已屆婚齡,加上想替封家多添些男丁,便提拔她讓封民達納她為妾。
其實封府裡那些丫鬟老想著要爬上封天鐸的床,便是看見柳芊芊由婢女變寵妾而生了念頭。
才踏進玉修院,負責照顧張如雪生活起居的嬤嬤趨前,「大少爺。」
廊下,張如雪跟柳芊芊正面對著庭園品茗閑聊,見他來了,很是歡喜。
「天鐸?」
「娘,柳姨。」他領著趙海兒上前向兩人問安,「正好,我帶了一些茶點給您們佐茶。」說著,他將手中的糕點擱在方桌上。
張如雪待柳芊芊很好,讓下人喚她二夫人,也要封天鐸稱她一聲「姨」,而不是冷漠的姨娘。
柳芊芊看著,疑惑的問:「是咱們珍滿樓新做的茶點?」
「不是。」他說,「是海兒這丫頭做的。」
張如雪跟柳芊芊好奇的看著趙海兒,她向兩人行禮問安後,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封天鐸囑咐她謹言慎行,她想她還是盡量閉上嘴巴好了。
張如雪跟柳芊芊是不管事的。但即使如此,府裡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多少都聽到,只是不會過問及干涉。
關於趙海兒先前生病,原以為沒了氣,卻又活過來的事,她們都有耳聞。但因為平時無交集,並不會特意將她叫到跟前來問東問西。
「你會做糕點?誰教你的?」張如雪好奇的看著她。
她搖搖頭,「沒人教我。」她總不能說大部分是看著電視上的美食節目跟網絡上的料理分享學來的呢?
「沒人教你?那你如何……」
「娘,」封天鐸代她回答了張如雪的問題,「這丫頭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腦袋瓜子裡便裝進了很多從前沒有的東西,她懂料理、藥理,會做藥膳,還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茶點糕餅。」
聞言,張如雪跟柳芊芊都十分驚奇。
「這還真是奇聞……」張如雪說著,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封天鐸,他點了頭,她才走到張如雪面前。
張如雪拉著她的手,深深的、專注的打量著她。「孩子,你能從鬼門關前回來,還得此天賦,那是何等的福分啊。」
趙海兒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望著張如雪。
張如雪的眼神溫暖又溫柔,讓她覺得心裡一陣暖,可摸著張如雪的手,她卻覺得冷。
「夫人的手好涼……」
「是啊,最近身子有點虛乏,晚上睡不好,也容易倦。」張如雪說。
「明天我給夫人煲碗補湯吧。」
張如雪微怔,「你會嗎?」
「娘可不要懷疑。」封天鐸笑說:「她會的可不少,現在我的早午膳都是她在張羅。」
「咦?」張如雪訝異,「是嗎?」
「天鐸,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一件事。」柳芊芊張大眼,「夫人,不覺得天鐸長肉了,氣色也好了許多?」
張如雪微頓,細細的端詳著兒子,然後欣喜的一笑,「確實如此,看來海兒這孩子還真有點本事。」
「娘可別一直誇她,她還是個孩子,別慣壞了她。」封天鐸說著,瞥了她一眼。
「我如果沒記錯,今年海兒已經十五了吧?」
「是的,夫人。」她恭謹回答。
張如雪一笑,「十五歲不算孩子了……對了,還跟著張嬤嬤嗎?」
封府上下有六十多名下人,其中包括護院、廚子、雜役跟丫鬟、嬤嬤,分工極細。除了少數貼身服侍主子們的嬤嬤及管事,或是特別受寵的丫鬟小廝,其它人都不得留宿或隨意進出主子們的院落。
張嬤嬤是負責雜務的,平時鮮少有機會跟主子們接觸,而跟在她身邊的一幫下人,身分及階級也都低微。這些人平時不能進到主子們的院裡,只能在院落以外的地方看見主子們。
而趙海兒來到封府後,一直跟著張嬤嬤住在下人專用的廂房裡。張如雪幾次見到她,她都是安安靜靜的跟在張嬤嬤身後。
「她現在不在張嬤嬤那兒。」封天鐸說:「她因為犯了一點事,我讓她到真德院來伺候我。」
聞言,張如雪一怔,訝異的看著他。倒是柳芊芊像是早已知情,一點都不感意外。
天鐸喜歡獨處,別說是丫鬟,他甚至不讓伺候他的貞伯、四海跟八方住進他的真德院呢。可如今,他卻讓趙海兒住在真德院?
見柳芊芊一副早已知悉的樣子,張如雪疑惑的問:「你早就知道?」
「聽我的丫鬟繡芳說過。」柳芊芊不是個愛說長道短的人,尤其是封天鐸的事。
封天鐸是封家嫡子,而她所生的封天宇則是庶出。雖說兄弟倆一直以來都是兄友弟恭,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跟紛爭,關於封天鐸的事,她向來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有些話說者無心,傳到別人耳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人心隔肚皮,誰都猜不准其它人心裡的想法。
「怎麼沒聽你說?」
「我覺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微微一笑,「天鐸是該找個人伺候,四海跟八方粗手粗腳,貞伯又老了……」
「話是沒錯,但丫鬟跟少爺同住總是不妥。」張如雪是傳統的女人,她神情嚴肅而認真的看著氣定神閑的封天鐸,「天鐸,你向來謹慎,怎會——」
「娘,」他打斷了她,「她只是個孩子。」
「十五歲不能算是孩子了,你要她伺候你吃穿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讓她住在真德院裡。」張如雪堅持。
夾在中間,趙海兒有點兒尷尬了。
這時,柳芊芊拿起一塊茶點往嘴裡放,那糕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哎呀!」她略顯誇張的叫了一聲,技巧性的結束了張如雪原本的話題,「夫人,你快試試,這糕真是太好吃了。」說著,她捏了一塊遞給張如雪。
張如雪接過糕點,放進嘴裡,立時忘了剛才還要說的話。
「是不是很好吃?」柳芊芊笑嘻嘻的說,「夫人,海兒的手藝真是一點都不輸珍滿樓的茶點師傅呢!」
張如雪配了一口茶,一臉滿足,「確實。」
柳芊芊瞥了封天鐸一記,跟他使了個眼色,又說:「夫人,在我看來,海兒待在真德院服侍天鐸也沒什麼不妥。你想想,天鐸身子弱,可現在卻讓海兒喂出肉來,這可不曾有誰辦到。雖說讓一個丫鬟住在少爺院裡與規矩不合,可也不是什麼罪過。」
提及身弱的封天鐸在趙海兒的照料下長了肉又添了元氣,原本有點在意的張如雪稍稍動搖了。
「夫人,天鐸正派,海兒乖巧,不至於出亂子的。」柳芊芊說著,笑視著趙海兒,「我看這孩子還天真得很呢。」
張如雪沉默了一下,細細的端視著趙海兒,然後一嘆。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她轉頭看著封天鐸,「天鐸,海兒現在十五,或許大家還拿她當孩子看,不過待她滿十六歲,就再不能說是孩子了。到那時,不管如何都不能再讓她留在真德院。」
「孩兒知道。」他點頭,然後看了柳芊芊一眼,眼底傳遞著一絲感謝。
書齋裡,封天鐸專注的看著賬本,而一旁的封民達則耐心的候著。
審閱完賬本,封天鐸神情凝肅,若有所思。
「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封民達問。
「爹,」封天鐸將賬本遞給他,「您看看這幾筆帳目。」
封民達就著他指出的幾筆帳目,又對照了一回。「怎麼了嗎?」
「我已經注意好一陣子了。」封天鐸一筆一筆的跟封民達說明,「爹看這兒,進貨是二十箱,單箱價格是五兩,按理確實是一百兩銀子,可是爹再看這個地方,因為大量進貨,單箱價格其實只有四兩六,不只這兒,還有幾筆也都是相同的情形……」
封民達經他一說,恍然大悟。「怎會這樣?」
「爹,自上次我無意發現到相同的情況後,便一直注意著,雖然都不是很大的數目,但封家似乎養了一只會咬布袋的耗子了。」
聞言,封民達驚呼,「你是說……」他難以接受這個消息,「不不不,這些帳都是白震做的,他不會亂來。」
「爹,我並沒說白叔是耗子。」他說:「但這事確實需要細查。」
「不如把白震叫來……」
「不,」封天鐸搖搖頭,「這事先別讓任何人知道,有些事說出口,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若白叔真是偷米的耗子,那便是打草驚蛇,若不是,就怕會傷了感情,孩兒認為此事不宜聲張。」
聽兒子這麼說,封民達也覺得有道理。「那麼你想怎麼做?」
他沉默了一下才說:「爹,我想我也該到珍滿樓管管了。」
「咦?」封民達一怔,驚喜不已,「你說的是真的?」
封天鐸因體弱及孤僻的關系,一直不大外出。因為自己的身子還行,又有白震這個得力助手替他掌理珍滿樓,因此即使封天鐸是日後將繼承家業的嫡子,封民達也不曾強迫他到珍滿樓。
可封天鐸一眨眼已二十二了,既未成家,也未正式接管家業,著實令他擔心。
雖說他還有一子封天宇,也勤快受教,但性情天真,毫無城府,做事又迷迷糊糊,有人看著帶著還好,若要獨當一面,恐怕不行。
正因如此,他終究還是將希望寄托在封天鐸身上,如今聽封天鐸說要到珍滿樓坐鎮,他心裡真是無比欣慰。
「爹一直等著這一天呢!」封民達有些許激動。
「爹不必高興過早,我還不一定能勝任。」他淡淡的說。
「你是我封民達的兒子,爹對你有信心。」說著,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娘跟我提了件事……」
封民達未說完,封天鐸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爹,是海兒的事嗎?」
封民達微頓,「是的。你做什麼事我向來不問,不過讓一個丫鬟住在真德院裡,實在不合適。」
「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爹不是信不過你,再說若是喜歡,納丫鬟為妾爹也不反對,畢竟芊芊原本也是你娘身邊的丫鬟,只是你還未娶妻,要是丫鬟跟你同住真德院的事傳出去,只怕讓人多做想像。」封民達續道:「說來你也二十二,該成家了,有了正室,再納妾似乎比較恰當,你知道嗎?前幾天金氏繡坊的金老板已經托人來說,希望他家麼女能嫁給天宇。」
「是嗎?」他知道封民達的用意不是在告訴他這個消息,而是在提醒他婚齡已至。
「可你是兄長,他總不好搶在你前頭完婚吧?」
「我不介意。」他語氣仍是淡淡的,「就讓天宇先成親吧。」
「可是這……」
「爹,」他打斷了封民達,「我未有成親的打算。」
「天鐸,男大當婚,你是封家的嫡子,身負延續香火的重任。」
「天宇也是爹的兒子。」他說:「不管誰延續香火,延的都是封家的香火。」
「當然,爹對你們並沒分別心,只是還是希望你能……」
「爹。」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封民達,「我未有成親打算,也沒想過要納海兒為妾,我待她猶如妹妹般,並無私心。」
「我聽芊芊說,」封民達神情嚴肅,「海兒大病一場後,突然懂得藥理及醫理,而且做了一手好菜,除了晚膳,你的早午膳都是由她親手制作。」
「是的。」
封民達專注的看著他,「瞧你這一兩個月來不只長了肉,也精神許多,這是海兒的功勞吧?」
他忖了一下,「或許正是如此。」
「那就對了,再沒有什麼比能好好照顧你更重要了。」封民達說著,不知想著什麼,突然沉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