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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未亮,趙海兒就偷偷溜到真德院的小廚房替封天鐸准備早膳。
她想,要是她讓封天鐸在家裡吃飽了,他就不會到珍滿樓去吃,她還打算連午膳晚膳都一次做好,到了珍滿樓後再熱過給他吃。
雖然這樣一來,白震可能會因為無機可乘而心生懷疑,甚至想出其它的法子傷害封天鐸,可眼下除了這麼做,她別無他法。
「哎呀。」因為一直想著白震的事,她心不在焉,一個不小心就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一刀,鮮血自切口處泌出。
「你在做什麼?」
因為聽見小廚房有細微聲響而起身前來一探究竟的封天鐸,在看見她手指上有個正在淌血的切口時,他胸口一緊,立刻抓起她的手,然後拿自己的袖子去壓著她的手指頭。
血一下就滲出,在他潔白的袖子上染紅了一圈。
「你怎麼弄的?」他心急的將她拉出廚房,走進書齋,然後取了藥箱替她包扎傷口。
坐在他的面前,她紅著眼眶,只因內心天人交戰,十分矛盾。
封天鐸替她扎好了手指,抬起眼瞼,看見她眼眶泛紅濕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很疼?」
她搖搖頭。
「那你怎麼哭了?」他問。
「我沒哭。」她用力的擠擠眼睛,「我不是在哭。」
「你怪怪的。」他問:「昨天去城守府邸後也沒回珍滿樓,發生什麼事?」
「真的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
她想守護他,又想成全柳芊芊及所有人的幸福及平靜。她知道,這件事一揭開,所有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
一想到那些會因此而不幸的人,她就覺得很痛苦,很掙扎,也很為難。
她好希望自己什麼都沒發現,可若她什麼都沒發現,又如何守護不知敵人何在的封天鐸?
怎麼會是白震?怎麼會牽扯到那麼多人?她真的不懂,白震為何要害封天鐸,為何挑中了封天鐸?
若是父債子還,那麼封天宇也是封民達的骨肉啊!
啊對了,封天宇的娘親是柳芊芊,是他心愛女人的兒子,所以就算他心裡再恨,恐怕也不忍傷了愛人的孩子吧。
「難道去城守府邸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他抓著她,神情嚴肅,「你又被欺負了?」
「沒有。」她鼓著臉,「我那麼容易被欺負嗎?」
「你老是遇到想欺負你的人。」
「我會反抗,我不會傻傻的被欺負。」
他微頓,唇角一揚,「那倒是真的。」說著,他將她攬在懷裡,「你一定有心事,說吧,怎麼了?」
靠在他懷裡,聽著他霸道卻又溫柔的聲音,趙海兒忍不住流下眼淚,她將臉埋在他胸前,不讓他發現。
「沒事,只是……想起我爹娘了。」她隨口說道。
「喔。」他沉默了三秒鐘,「你來到封府後就不曾再見過他們了。」
「嗯。」她點頭,「所以想他們了。」
「想他們,然後天沒亮就跑來給我做飯,這有關聯嗎?」
「太想「,睡不著,所以才起來。」她說:「很久沒給大少爺做膳食了。」
他一笑,「確實。」
「以後大少爺的三餐都讓我來打理好嗎?」她偷偷抹了抹臉,確定自己臉上沒淚後,才揚起臉來看著他。
他低頭看她,微微皺了一下眉,「等不及要為我洗手做羹湯了?」
「之前也都是我做的啊。」
「現在你不住在真德院,我又一大早就到珍滿樓去,就別麻煩了。」
「不麻煩。」她有點激動的說:「我想給你做三餐,都吃我做的。」
他微愣,「你信不過張師傅他們嗎?」
「不……不是……」她支支吾吾,「我只是想……想讓你吃我做的飯菜,我覺得你最近瘦了。」
「人人都說我長肉了,就你說我痩.」他笑了。
「我就是想要你吃我做的嘛!」她使起性子。
「別沒事找事了。」他摸摸她的臉,「瞧你,已經忙得有點樵悴了,還起來給我弄吃的?」
「不要緊。」她拉著他的手,急得都快哭了,「我就是想做啊,你讓我弄吧!我不累,一點都不累!」
「你忘了嗎?」他嘆了口氣,「你現在是戴罪之身,而且被我趕回雜院去呢。若你天天給我備膳,別人不會起疑嗎?」
她頓住,想想也是。
「身為珍滿樓的主事,我總不能說吃不慣廚子做的菜吧?若我自己都不吃廚子們做的菜肴,客人又怎麼會對珍滿樓的菜肴有信心?」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可她真要眼睜睜看著他吃下那些可能被下了藥的飯菜?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發愁。
看她一臉泫然欲泣,封天鐸嘆了一口氣,眼底漾著愛憐,「好吧,就讓你做早膳,行嗎?」
她點點頭。一日之計在於晨,至少一天中的第一餐是她做的,不只沒問題,而且還可以很營養,至於午膳,她得想個辦法不讓他吃到那些可能被下了藥的東西。
「對了,」見她發愣,他輕輕拉起她的手,在她纏著紗布的手指上一吻,「別再切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點點頭,「嗯。」
中午,小四要將飯菜送到樓上給封天鐸,趙海兒見了,立刻繞了一大圈,假裝跟他不期而遇,然後在跟他錯身之時,用盡全力的撞了他一下。
小四手上的膳盒立刻落地,飯菜灑了一地。
趁小四收拾殘局之際,她自告奮勇的回到廚房重新打菜,然後拜托李昭送到樓上。
晚上,趙海兒繼續注意著小四的動向及狀態,看他在打菜時,她便湊過去就近監看著,不讓他有機會在封天鐸的晚膳裡動手腳。
小四要上樓,她就找借口上樓,像是背後靈似的跟著他。
之後的幾天,她都如法炮制,每當小四要給封天鐸送餐時,她便如影隨形。
數日後的一天傍晚,兩人正在後面洗碗刷鍋時,白震來了。
「小四。」
「掌櫃的,有事嗎?」小四立刻起身響應。
「魏老爺訂了一些糕點,要我給他送過去,你來幫忙。」
「是。」小四答應一聲,趕緊擦了擦手跟上去。
外送這種事,怎麼會輪到白震親自出馬?當然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比較重要或熟悉的客人,白震想親自去打個照面很合理。
可不管是多麼合理的事,現在都變得可疑——在她發現白震的許多秘密後。
於是,白震跟小四前腳一走,她便趕緊從後門溜了出去,尾隨在他們之後。
小四手上提著兩大包珍滿樓招牌糕點,亦步亦趨的跟在白震身後。而她,則小心翼翼的跟蹤著他們。
之後,他們抵達了魏老爺的府邸,敲了門,魏家的家丁出來應門,白震吩咐小四將糕點交給家丁,未做停留便告辭離開。
她繼續跟蹤他們,發現他們走進了九彎十八拐的巷子裡,這裡頭都是幽暗的矮房子,有些看來已無人居住,有些裡面似有動靜,卻大門深鎖。
沒多久,白震在一房子前停下腳步,那房子門上貼著紅紙,寫了個「東」字。
他敲敲門,有人應門後他便撇下小四走了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門裡的人連說聲不送都沒有,便迅速的關上大門,神秘至極。
「拿著。」白震將握在手上的藥袋交給小四,小四接過藥袋,神情為難又掙扎。
「掌櫃的,還要讓少爺吃多久的藥?」小四問。
「等到我說不用的那天。」白震說,「藥收好,別被發現了。」
「是。」小四答應一聲,嘆了口氣。
「行了,你先回珍滿樓,我還有事。」
「是。」小四點頭,轉過身,垂頭喪氣的離去。
看著他離開,白震不知在想著什麼,在原地杵了一會兒。
趙海兒覺得她現在的行為實在太消極,她不能每天都像背後靈一樣的跟著小四,否則總有一天會被懷疑……
等等,剛才小四問白震說還要讓封天鐸吃多久的藥,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她每天盯著他,他還是有辦法在封天鐸的飯菜裡下藥?
若真如此,封天鐸已經吃下毒藥了?!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不成,她不能再如此被動,她得有所作為。
雖然為了維護柳芊芊、封天宇及封民達平靜的人生及生活,她不能向其它人揭露此事,但她可以直接面對白震,讓他知道他的犯行不是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小四知。
她要讓他知道,如果他繼續這樣的犯行,她便要舉發他,但若他能懸崖勒馬,主動求去,她會將這件事永遠隱瞞,留他一個名聲。
心意一定,她自暗處衝了出來。
「白掌櫃!」
看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趙海兒,白震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她,「海……海兒?!你怎麼……」
「我都知道了。」她直視著他。
白震一頓,一剎那沒了回應。
「你要小四在大少爺膳食裡下藥的事,我都知道了。」她續道:「從前你讓小四調包大少爺的菜肴,我也都知道。」
「你在胡……」
「你不要辯解。」她打斷了他,「我都看見也聽見了。」
「你在說什麼?」白震深吸了一口氣,「我完全聽不懂。」
「你跟小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指著那扇貼著「東」字紅紙的門,「你從那裡帶著藥出來,我也都看見了。」
白震眉心一擰,神情從淡定轉為冷肅。
「白掌櫃,你為什麼要害大少爺?奪你所愛的人是老爺,不是大少爺,你不該將怒氣發拽在他身上!」
聞言,白震驚愕的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跟二夫人在轎子裡幽會的事。」
白震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雖然你覺得老爺橫刀奪愛,但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你跟二夫人相愛的事,當初要是你說了,或許他會成全你們。」她語帶責難,「可你選擇不說,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恩人,你自己不夠勇敢,卻又懷恨在心,毒害大少爺以報復老爺,這樣對嗎?」
白震萬萬沒想到她會知道這麼多事,「是誰告訴你的?芊芊?」他努力平復著激動的情緒,「不,芊芊不知道這些事,除了十幾年前的那一次,她……」
他沒把話說完,而是警覺的打住,可趙海兒不笨,一下子就聽出端倪。
「大少爺幼時誤食毒物,也是你下的手吧?二夫人她知情?」
「不,她什麼都不知道。」為了保護柳芊芊還有另一個重要的人,白震急了、慌了。
「白掌櫃,你若真愛二夫人,真要保護她,就不該做這些事。」她義正辭嚴的說,「你這是陷她於不義。」
「你懂什麼?!」他怒喝一聲。
「我能體諒你們的痛苦跟煎熬,若不能,我早就將你們的事說出來,我選擇不說,就是不希望二夫人、天宇少爺跟老爺因此受傷,若是你們的事被發現了,老爺該是如何痛苦,他信任你,也疼愛二夫人,可你們卻背叛了他。」趙海兒溫言規勸。
「是我先跟芊芊相愛的!」白震惱怒不已,「他明明有那麼多女人可以挑,為什麼偏要跟我搶?」
「二夫人是在夫人做主下嫁給老爺的,這怎能怪他?」她神情一凝,「好,不說老爺,我們說說二夫人吧。若你們的事被世人知道,你認為二夫人還能見容於世嗎?還有天宇少爺,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娘親不貞,他會多麼自卑又痛苦?他會恨你、恨他娘,他會變得憤世嫉俗,你知道嗎?」
白震當然知道這些後果,所以他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守護著這秘密。
「封家會因為這件事而分崩離析,你會因犯法而服刑,白紀辰從此也不能再在封家立足,因為他不只一無是處,還手腳不干淨。」她繼續曉以大義。
「什麼?」白震一震。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白紀辰干了什麼事,而是他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
「白紀辰一直在帳上做手腳,偷珍滿樓的錢,大少爺早就知道了。」她說,「但他為了不讓你為難,選擇隱忍不發。」
白震心頭一撼,「你說……封天鐸知道?」
「沒錯,他早就有足夠的證據舉發白紀辰。」趙海兒也發現他並沒因為得知白紀辰偷錢而感到震驚,就像是……他早就知情。「白掌櫃,你一直都知道吧?」
「這兩年知道。」他坦白承認,「可他偷的是封家的錢,我不在意。」
「白掌櫃,你被仇恨蒙蔽了,當初你放開手,應該要選擇祝福……」她覺得他可惡,卻也覺得他可憐。
「住口!」白震惱羞成怒,眼底爬滿憤恨的血絲,「封民達奪走我的摯愛,我如何祝福他?!」
「是你的懦弱讓你失去了摯愛的女人。」趙海兒殘忍的說出事實,「你沒有資格怪任何人,因為是你自己放棄了。」
她的話讓白震越加的憤怒,總是淡定沉穩,行事內斂的他,在此時幾乎失去了理性。
「你胡說!」
「白掌櫃,不要一錯再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你會害了二夫人。」
「不,我不會害了她,我絕對會保護她,這件事只要你不說,就沒人會知道……」白震喃喃說著,突然一個箭步欺近她,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現在的他像只受困的野獸,為了活命,他拚命的想尋找出路,拚命的展開攻擊。
「只要你不說,就沒人知道,沒人知道!」他死命的掐住她的脖子,失心瘋般的喃喃自語。「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我不會讓你說出去,我要保護芊芊,保護天宇……」
雖然被他掐得既不能說話,也快不能喘氣,但趙海兒卻清楚的聽見他說的話。
保護天宇?他保護柳芊芊是理所當然,但他為什麼要保護封天宇?封天宇雖是柳芊芊懷胎十月生下的,卻是封民達的兒子,他既然痛恨封民達,又怎會保護封天宇?
還有,他向來都稱封天宇是二少爺,怎麼剛才卻直呼其名?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全都明白了。
白震毒害封天鐸不全是為了報復封民達,他選擇對封天鐸下手而放過封天宇,是因為封天宇是他的骨肉!
他毒害封天鐸,是為了替封天宇奪得封家的一切,這不完全是報復,而是出自一個父親偏執的愛。
她奮力的掰著他的手指,「封天宇是你的……呃!」
話未竟,白震一個使勁,箝緊了她的頸部。就在她心想自己或許將死在這暗巷中時,卻聽見了那令她充滿希望的聲音——
「白叔!放開海兒!」封天鐸及時趕到,沉聲喝斥。
不久前,小四向他自首,坦承多年來一直被白震逼迫著在他的飮食上動手腳,也因此他才知道原來毒害他的人竟是他爹所信任,被封家當是自家人般對待的白震。
這些時日,趙海兒的行為有點不尋常,像是在擔心著什麼又難以開口,他便猜到她或許知道了什麼。
為免打草驚蛇,他將計就計,假裝自己渾然不知,但卻偷偷的找人監視著白震的一舉一動。
今日白震一帶小四出門,趙海兒便隨後跟著。他接獲通報,也立刻帶著封天宇尾隨。
方才聽趙海兒質問白震時,他其實就能出面,但為了聽到白震親口說出真相,他決定暫不現身,靜觀其變。
自剛才他們的對話中,他驚覺封天宇竟是白震跟柳芊芊所生,錯愕不已,便不難猜到白震為何毒害他,人皆有私心,為了自己的骨肉要移除擋路大石,也是人之常情。
當白震掐著趙海兒時,他幾乎要跳出來了。但他相信白震良心未泯,若他真夠冷血,這麼多年來早有機會除掉他,可白震並未這麼做,由此可知他尚有良知。
終於,白震對著趙海兒說出多年的秘密及事情的真相,而聽到的人不只他,還有封天宇及在路上碰上的小四。
白震一愕,驚疑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手下意識放松。
「咳……大少爺?」趙海兒驚喜的看著救星,激動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白震沒放開趙海兒,反倒自她身後勒住了她,而不知幾時,他手上已拿著一柄小刀。
看見那森寒發亮的刀刃抵著趙海兒的頸子,封天鐸心驚不已,就怕一個閃失,那刀便會劃傷她。
「白叔,不要一錯再錯。」他曉以大義,「現在回頭還不遲。」
「你……你怎麼會……」白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封天鐸神情凝肅,「白叔,我都知道了,你做的事,還有辰哥做的事。」
「什麼?」白震驚愕不已,「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你逼迫小四在我膳中下藥之後。」封天鐸直視著他,「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是你,直到小四告訴我。」
聞言,白震陡地一震。他以為小四跟他是共犯,絕不會有半句泄露,卻沒想到他會向封天鐸自首。
這時,有兩個人自轉角走了出來,一人是小四,另一人竟是封天宇。
看見封天宇,白震震驚又無措,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趙海兒發覺到他的反應,也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及判斷。
封天宇是白震的親骨肉。這件事,天底下大概只有白震跟柳芊芊知道吧?
「掌櫃的,是……是我告訴大少爺的,我……我不能做那種昧著良心的事……」小四一臉歉疚,「我不是故意要出賣你,而是……」說著,他難過的哭了起來。
「白叔,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跟我娘……你們……」封天宇難過又失望的看著白震。
「天宇……」白震的聲線顫抖得厲害,「我……我是……」
「你真的為了報復我爹而毒害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封家哪裡對不起你了?」
封天宇的不諒解及責備對白震來說太重了,令他難以承受,整個人幾乎在崩潰邊緣。
「白叔,剛才你跟海兒說的話,我跟天宇都聽見了。」趙海兒在他手上,封天鐸只能盡可能的安撫他,「事情還有補救的余地,你千萬別做傻事。」
「來不及了,」白震神情凄楚,「一切都毀了。」
「不,還不遲。」封天鐸說:「不管是你還是辰哥,我跟我爹都不打算追究。」
「我根本不擔心紀辰,」白震目光一凝,「我擔心的是芊芊,還有天宇。」
封天宇不解的問:「你擔心我什麼?我……」突然,他意識到什麼,神情丕變,難以接受的看著白震,「白叔,難道我……我是……」
白震眼眶含淚,激動的道:「你是我跟芊芊的兒子,不是封民達的!」
聞言,封天鐸跟封天宇都渾身一震,小四也是一臉錯愕,不敢置信。
封天宇整個人倒退了兩步,驚愕得有點站不穩。知道自己的娘親跟白震有私情已夠教他震撼,如今又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封家的骨肉,更是教他無法接受。
「不……不會……不是的……」
「天宇。」封天鐸一把拉住他的手,目光堅定的直視著他,語氣肯定而真誠,「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弟弟封天宇。」
封天宇倒抽了一口氣,眼底盈滿感激的看著他。
穩住了封天宇,封天鐸繼續勸慰情緒激動的白震,「白叔,事情還不到無法彌補的地步,雖說當年是你下毒傷我,但如今我身強體壯,並未造成永久的傷害,至於你讓小四下的藥,他一包都沒下。」
白震警戒的看著他,不語。
「沒有受害者,自然也沒有加害者。」封天鐸續道:「但你若一錯再錯,必將失去一切,損人害己。」
「我已失去一切了……」白震淌下男兒淚,聲音顫抖,「從芊芊嫁給你爹的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一切了。」
白震對柳芊芊用情之深,令聞者動容,但一碼歸一碼,他下了錯誤的決定也是不爭的事實,萬幸的是,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人因此傷亡,若真損及人命,那才真是無可挽回。
「白叔,」這時,封天宇打起精神,鎮定心神,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可以說動白震,「如果你真為我跟我娘好,就不要繼續錯下去,快放了海兒,她是無辜的。」
「天宇,我……我從不想傷害你跟你娘……我毒害他也是為了你……」
「白叔,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快放了海兒。」封天宇趨前,「大哥跟爹不會追究的,他們都是心胸寬大的人。」
白震淚如雨下,身體不斷的發抖,他自知已無退路,一切都已經結束,瞬間像是掉了線的傀儡,手一松,刀掉了,人也癱了。
「嗚——」像是助的孩子,他癱在牆邊痛哭失聲。
封天鐸幾個大步上前,一把將趙海兒拉到懷裡,「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我沒事,可是……」想到剛才是那麼的危急,想到她差點兒就要跟他天人永隔,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見狀,封天鐸雙臂一箍,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低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我擔心死了,你知道嗎?」想起自己這幾天來的煎熬及憂心,她止不住淚水,「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一直好擔心,怕你……怕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對不起。」他語帶歉疚,「我只是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我以為你不知道,不想讓你擔心……」
這時,封天宇上前蹲在白震身邊,以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白震淚眼回望,眼底滿是無奈及無助。
「天宇……」
「白叔,你一直很照顧我,對我比對辰哥好,原來……」封天宇長長一嘆,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害了你,也害了你娘……我該死!」說罷,他突然站起,幾個大步往前衝,一頭往牆上撞去——
白震幽幽轉醒,只覺得額頭一陣劇烈的疼痛。
一只溫柔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按在他肩頭上,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他最熟悉的、魂牽夢縈的臉孔。
「芊……」
柳芊芊看著他,眼裡盈著淚水,「你太傻了,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知道她已經聽說了他的事,他不由得感到羞愧。「我沒臉見你,我害了你……」
「我指的是你不該想尋死。」
百震微怔,疑惑的看著她。
「沒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呀。」她慨然一嘆。
他怔忡須臾,面有憂色,「老爺已經知道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
突然,封民達的聲音傳來,柳芊芊跟白震都是一怔。
封民達不知何時已走進房裡,他慢慢的走向床邊,臉上沒有憤怒或是傷痛的表情。
柳芊芊臉上有藏不住的羞愧及歉疚,但並不因他的出現而驚慌,因為在白震因傷昏迷的這段時間,封民達已經跟她開門見山的談過,她也驚訝的發現封民達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她跟白震相愛,知道他們藕斷絲連,趁著夜深人靜私會,更知道封天宇不是他的親骨肉。
但他依舊善待她,信任白震,也將封天宇視如己出,因為在內心深處,他自覺欠了白震,也欠了她。
「老爺……」白震掙扎著想起身。
封民達制止了他,「躺著吧,白震。」
封民達的氣度令白震自慚形穢,他簡直無地自容。
「老爺,一切都是我所為,跟芊……二夫人無關,請你對她網開一面,至於我,任你處置。」他哀求的說。
封民達嘆了口氣,「我沒怪誰,也不會處置誰。」
「老爺,大少爺年幼時,便是我對他下的毒……」白震坦白自己的罪行,「我怕天宇因是庶出而不得寵,所以……二夫人知道後非常生氣,還訓斥了我。」
「嗯,我都聽芊芊說了。」
「老爺,我……我對不住你,」白震流下眼淚,「我罪該萬死。」
「沒有人該死。」封民達長長一嘆,「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掙扎,我不知道該如何解決我們三人之間的問題。」
白震一怔,「老爺?」
「我知道得太晚。」封民達感慨的說,「當我發現你們兩人早有情愫時,我已經娶了芊芊,這讓我始終覺得很對不起你,可是怕損了封家的名聲,我又不能將她還給你……」
「老爺,那你怎會知道天宇是我的骨肉?」白震問。
封民達幽幽的說:「還記得有一年我出遠門三個月吧?」
「是的。」
「我回來後,芊芊說她有了身孕,依理,胎是我出門前懷上的,可這樣一算,天宇竟足足在她肚子裡待了十個多月才生下,當時我便猜到天宇可能是你的骨肉了。」
白震驚訝的看著他,「既然如此,為何你不說?」
「我一開始也掙扎,可後來我決定假裝不知道,也許是對你跟芊芊的一種補償吧?」封民達說著,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芊芊一直盡心盡力的服侍我,天宇對我亦十分孝順,我從不去想芊芊心裡愛的是誰,也不去想天宇是誰的兒子,他們是我的家人。」
他目光一凝,直視著白震,「白震,你也是,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雖是陰錯陽差,但奪你所愛,我感到十分歉疚。」
聽到這兒,白震哭了,柳芊芊也哭了。
「老爺,是我們欠你,對不起你。」柳芊芊雙膝落地。
封民達將她拉了起來,臉上是溫和又溫柔的笑,「一切都是命,也許注定了我們三人就是如此糾葛,如果這是因果,那該是化解它的時候了。」
「老爺,你的意思是?」白震疑惑地問。
「白震,」封民達神情平靜,「我不會追究你的事,紀辰的事我也會當做不曾發生,但我想,你應該無法再在封家待下了。」
確實,這件事被揭穿之後,就算封民達不怪他、不追究,他也沒臉再待在封家及珍滿樓。
「你到天城縣去吧。」封民達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就到那兒去重新開始吧。」
「老爺……」封民達的寬容及善良,讓白震越加覺得自己醜陋,他哭得不能自已,而一旁的柳芊芊也哽咽的無法言語。
「芊芊,」封民達轉頭看著柳芊芊,眼中只有愛及憐惜,沒有一絲的恨及怨,「你服侍我二十年,夠了,你就跟著白震到天城縣去吧。」
「老爺……」她情緒激動,淚水潰堤。
「天宇的話,就看他自己的意願,不必勉強。」封民達說著,輕拍柳芊芊的肩頭,「這二十年,謝謝你了。」語罷,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身後,傳來白震跟柳芊芊止不住的哭泣聲。
封民達步出白震的房間,門外候著他的是封天鐸。見他出來,父子倆只互看一眼,沒有說話便相偕走開。
走了一段路,封天鐸終於開口。
「爹,你是個了不起的好人。」
封民達搖頭一嘆,苦笑著說:「我稱不上是好人,只是不想被恨摧毀。」
封天鐸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沒再說話。
幾日後,白震跟白紀辰收拾好簡單的行囊,離開了封府。
因為證據確鑿,又知道封民達不想計較,白紀辰沒有狡辯,很干脆的承認了自己的犯行。
念舊情的封民達非佴不追究父子倆的過錯,甚至還給了一筆資金讓他們得以在異地重新開始。
他們離去時,封民達並沒有送他們,他一個人待在書齋裡,思索著一些事。
昨晚他將柳芊芊跟封天宇都叫到書齋裡,跟他們母子倆聊了許久。
他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由著他們選擇,他尊重柳芊芊選擇真愛的自由,也尊重封天宇與親爹相認的自由。
他不強求,盡管心裡無限惆悵。
張如雪因為身子弱,當初是為了給封家多添男丁,才做主將柳芊芊納為他的妾,一開始,他對柳芊芊並無太強烈的感情及依戀。
可這二十年下來,他卻在相處中慢慢的依戀著她,也許,他便是因為如此,才對她跟白震的事視而不見,恍若不知。
可如今,封天宇已經知道自己的出身,他再也不能瞞騙,不能自欺欺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是該放手了。
稍後,有人來報,說柳芊芊跟封天宇都跟著走了。他沉默,心思放空的坐在書齋裡,不動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回過神來,沉沉一嘆。
已經決定放手,實在不需多想。只是往常的這個時候,只要他在府裡,柳芊芊定會為他沏上一壺熱茶,陪著他在書齋裡看書,可如今……
不自覺的,他又嘆了一口氣。
他想他該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免得一直沉浸在這種無邊無際的悵然裡。
正要起身,忽聽見門口傳來聲音——
「老爺,要出門了?」
他一震,迅速的望向門口,只見柳芊芊手捧茶盤,一如往常的站在那裡,溫柔婉約。
他呆住了。
她走了進來,「先喝了熱茶再出門吧?是海兒調的茶,補氣的。」說著,她將茶盤擱下,動作優雅的幫他倒了一杯熱茶,將茶杯遞給了他。「喏。」
他怔怔的接下,那熱茶的溫度穿透了瓷杯,經過他的指頭,傳導到他的四肢百骸,溫熱了他的身心。
「芊芊,你……你不是跟著白震走了?」
柳芊芊搖搖頭,眼底噙著淚水,臉上卻是沉靜的笑。
「老爺,我跟天宇只是去送他。」她說:「天宇的爹只有一個,那便是你,而我……」說著,她停頓了一下,淚水在短暫的靜默中悄悄滑落。
封民達心情莫名激動,臉上充滿期待。
「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人無條件的的疼惜著她。老爺,一直以來你都知道我跟他的事,可你不計較,不拆穿,你不只依舊善待我,寵愛我,對天宇更是視如己出,與天鐸毫無分別,試問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她淚眼笑視著他,「我想,這便是我要的幸福跟歸屬,以前我不明白,可現在……我透澈了。」
「芊芊?」
「老爺,」柳芊芊突然跪下,「請讓我服侍你一輩子吧,我欠你的,我用余生來還。」
見狀,封民達立刻放下茶杯,上前扶起她。
他為她抹去眼淚,溫柔的注視著她,「你沒欠我什麼,也不需償還,你留下,那便已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老爺……」他這番話雖簡單平常,毫不煽情,卻激出了她最多的淚水。
封民達將她輕輕的攬著,「芊芊,你不止是我的妻妾,也是我的家人,天宇亦是,他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
柳芊芊語難成句,只是不斷點頭。
而書齋門外的封天宇,早已淚流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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