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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芊芊]香奈兒五號的誘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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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48: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天早晨,趙君皓從醫院出來,車停在紅綠燈前,斑馬線上有小學生舉著旗竿,嘴巴念念地:快點跑!後面的快點跑!臉上的表情十大不了的,好像指揮交通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全神貫注的模樣比交警還唬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臂戴「值星老師」徽章的女子擋在他車前,背對看看不清長相,然而,他卻看到另一個景象,孩群中有個認識的人,男人,高大而刺眼的男人,及走近時,他看的更多了,男人抱著一個小男孩,男孩在走到他車前,空前的手被老師包得滿滿,爾後,他們三人一起橫起馬路。後方車潮的喇叭聲不斷地湧來,他只好踩油門往前滑,停在路邊,側著頭看還在對街路口私語的文濤、夕娟、紹文。

  他似乎懂得了,又有點不懂。

  懂得這是一出戲中戲,他是戲裏的人,而他們是在戲裏演戲給他看的人,然而,他不懂這出戲的結局會是什麼?柳雪恨到底要什麼?她究竟是誰?她……有沒有愛他?

  多情反被無情惱,他老羞成怒地想跳下車,狠狠地揍……只有文濤可以揍,但是,文濤不能揍,他要用文濤找到答案。下了決定之後,他用車上的行動電話打到飯店,交代牛小凡暫管大局,接著就切斷電源,開始跟蹤文濤。心想,她一定沒想到這個變數,她的狐狸尾巴,很快地將被他揪出來。

  文濤渾然不知被跟蹤了,一路帶著趙君皓走向真相。

  到了間房屋仲介公司,文濤進去了好一會兒,趙君皓坐在車裏抽煙,原先以為文濤是來辦事的,久候多時,改變了想法,文濤那傢伙原來是個房屋推銷員。

  他走到一位打扮入時的小姐桌前,發揮美男計地:「我找文濤先生。」

  「你找我們經理有什麼事?」女人被他好看的笑容電失了警覺性。

  「他是經理?!」

  「我們這間XX店是臺北業績最好的,全仗他領導有方。」

  「他在這兒做很久?」

  「在房屋中間圈,他算是老鳥了。」

  「前一陣子,我聽說他不在這裏上班……」

  女人有問必答地:「是請特休假,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他突然有了某種靈感,「我是經由朋友介紹,想請他幫忙仲介房子。」

  「經理正在開會,你可能要等一、兩個小時,需不需要換個人服務?」女人樂於做毛遂地:「這是我的名片。」

  「邱小姐,你們手頭上不知道有沒有在天母、三十坪以上、有警衛管理的新房子?」

  「真巧,前幾天經理接了個案子,正好符合你的要求,這是房屋資料給您參考。」

  該死!果然是他買給柳雪恨的新居!

  他小心翼翼地:「似乎是才剛裝璜好,這屋主為什麼要出售?」

  女人有一句說一句,「不清楚,我只知道屋主是經理的女朋友。」

  「看起來,你經理的女朋友很有錢。」他的心在滴血。

  「而且人還很漂亮。」

  「那麼你經理很有主氣。」他羡慕地:「娶個好老婆,減少三十年奮鬥。」

  「聽說好事近了。」女人搬弄是非地:「也許你買了這屋子,順便可以討杯喜酒喝。」

  他坐不住了,「價錢方面?」

  「一千兩百萬。」

  什麼!連裝璜在內,這屋子可以賣到一千六百萬以上,她急於求錢的用意何在?

  他霍然起身,面色嚴肅地:「我回去考慮看看。」

  「你不等我們經理了?」

  「如果有需要,我會打電話跟他聯絡。」

  「先生,可否留張名片……」

  趙君皓幾乎是沖出去的,直覺告訴他,柳雪恨已準備逃跑了,他要速去攔阻。

  知道自己沒釣到帥哥之後,女人才發覺事有蹊蹺,一等文濤開完會,她馬上呈報:「經理,剛才有個男人好奇怪,他似乎不是來看房子,是來探聽你的事。」

  文濤屏息地:「有沒有名片?」

  「我有向他索取,可是,他就神色緊張地走了。」

  「他長什麼樣子?」

  「帥得要人命,」

  「文濤白了花癡一眼,「年紀?」

  「三十以上,從衣服的剪裁看來,是個事業有成的紳士。」

  他慌張起來,「他有沒有特別指定要什麼樣的房子?」

  「他要的,剛好和你女朋友要賣的那間房子一模一樣。」

  「趙君皓!」

  「他的名字嗎?經理你認識他?」

  「沒你的事,你去忙你的。」他火速通風報訊,不巧電話嘟嘟作響。

  女人長舌地:「看來,出現競爭者了。」

  「我才不會輸。」

  「難講。」

  他手忙腳亂地比畫著。「烏鴉,快閃開,去上班。」

  「經理加油!」女人拋下同情心。

  ***

  仲春,陽光卻如此仲夏般惡毒,那樣的光亮折射到眼裏,痛得令人想落淚。

  在車聲喧嚷的馬路上,趙君皓心頭掠過的想法,就像國慶煙火,每釋放一枚彈管到天空,便延伸出千萬個火花,多得教他頭疼欲裂。

  真相是什麼?柳雪恨和文濤是最佳拍擋?雌雄大盜?或愛人同志?不論是什麼,他們之間總有一層相知相惜的關係,那是不會錯的,在他們之間,似乎已發展成不借言語,便能明瞭對方的心思,這種默契是經過長時間的培養……一想到文濤在她生命裏佔有的光陰、分量,他只能望塵莫及地心歎,他就妒、怨、氣、恨極天涯。

  因為心煩氣躁,趙君皓竟然把車子開到安全島上,擦傷了額頭,對來處理的員警唯唯諾諾,只求儘快辦妥毀壞國家公物的賠償宜,然後,他招手叫計程車,飛快回到飯店,緝捕人犯歸宋。

  真的要報警嗎?能做到嗎?狠心得下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要……還是不要……

  趙君皓沒到總經理室,直接上一五O一房,掛電話到秘書的分機那兒。

  「哪位?」正好是柳雪恨接的。

  「是我。」

  她的聲音有掩不住的擔心。「你在哪里?怎麼還沒來上班?」

  他誇大地:「我出車禍了。」

  「在哪間醫院?」

  「我現在在一五O一室,你要上來嗎?」

  她沉著地:「我馬上叫醫務室的楊大夫上去……」

  「等等,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出車禍的事,我現在只想見你。」

  她的語氣變得乾澀:「你的傷勢要不要緊?我上去能為你做什麼?」

  「—點皮肉傷而已,你可以來幫我擦碘酒、消毒。」他的心裏嗤之以鼻,她的虛偽。

  「陳秘書到美國的台協會去了,我很快地把事情處理一下就上來,好嗎?」她長籲了一口氣,放下心頭重擔似的。

  他命令地:「別讓我等太久。」

  最後這一句不溫柔的口吻,像掉在她心湖裏的一顆石子,形體雖然不大不小,形狀卻是有菱有角,仍能濺起開放的水花,和撲通一聲的迴響,使她陷入迷惘。

  剛掛上電話,鈴聲又響起。

  她拿起話筒,直覺反應地:「又怎麼了?」

  「又?!我是文濤,你剛才和誰在講話?」文濤耳力敏銳地。

  「和各單位的經理聯絡,安排會議。」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謊?是習慣了嗎?

  「雪恨,趙君皓可能發現我並沒失業的事。」

  「他找到你的公司了?」她慌亂,心像被巨浪吞噬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先前有個可疑的人在我開會時來找我,問了一些關於我的事,而且指名要的房子,恰和你那幢房子完全符合。」

  沉默了一下之後,她掙扎地:「你怎麼肯定那個人是他?」

  「雖然我沒見到他本人,不過,聽小姐形容,我確信來人百分之九十九就是趙君皓。」文濤急切地:「雪恨,你難道沒嗅到危險嗎?」

  「這裏和平常一樣。」她慶倖他看不到她窘迫不安的眼神。

  「他什麼時候進飯店的。」

  她輕聲:「好一會兒。」分明是剛才!

  「他現在在辦公嗎?」

  她細語:「是的。」

  他質疑地:「他按兵不動有什麼企圖?」

  她聞風不動地:「不管他有沒有去你公司,我今天都不會撤退的。」

  「雪恨,我們說好有警訊時,逃命最要緊。」

  「不,今天陳秘書不在,這將是我唯一,也是最後,替紹文爭取的機會,我要把握天賜良機。」她孤注一擲。

  「你已經替紹文做了很多,不要涉這個險。」

  「不夠,離我要的合理數位,仍有一大截的差距。」

  「你還要多少?要怎麼做。」

  「我要假傳聖旨,要出納開五張不寫明台頭、不禁止背書的支票,面額是兩億。」

  文濤問:「你拿得到趙君皓的鑒章?」

  「今天沒問題。」

  「你非這麼做不可嗎?」

  「文濤,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天幫我把房子找到買主,賤賣掉。」

  「好吧。」

  「時間不多了,我們分頭進行吧!」

  匆忙上了線,她的心情竟有如臨大敵的緊張……趙君皓!算帳的時刻到了嗎?

  ***

  輕而易舉地拿到支票,此時,柳雪恨應該遠走高飛的,可是,心裏有幾傘雜緒不寧,弄不懂是什麼,在電梯間時,她的手竟然中蠱地按了往上的按鈕,五十樓,一個她不該去的樓層。

  電梯門打開以後,入眼的第一個號碼是——五O八,是這樣子的,這一層有十五個房間,從正中間號碼為核心,向右依次逐減數字,相反地向左是遞增,故一五O一室是最裏面。

  長長的通道,宛如一條戰爭的血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碰到推車的清潔員,在對方的眼眸裏,她看到了驚悚和輕蔑,雖然沒有鏡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她知道那張臉是平靜的,那高揚的下巴甚至給人錯覺——她在得意,其實,誰懂得她的心裏的悲涼,因為害怕,所以要裝得驕傲;因為擔憂,所以要裝得漠然……天呵!她真的是想大哭一場,為了分手,是的,她的心情就像與初戀告別那般痛苦。

  到了一五O一室的門口,微開的縫裏透出青黃的弱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好像……真的好像是應召女郎,她心裏也是這麼想嗎?探索了幾秒後,難以置信她居然希望現在是以那樣的身分來此,她想將她寶貴的第一次給他……

  如果不是保衛,保留與失去都不具有意義,她想。

  「雪恨!你在門口嗎?」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勇敢地推開門,回應著:「我剛到。」

  驚喜於這樣子的答案,他以為是心電感應使然,也代表著她和他之間並非全然的無知覺,為此他失魂的眼眸活了過來,一掃稍早的陰霾。

  上過碘酒,貼上紗布,他優閑地靠著椅背坐,時間像用不完似的,不在乎門外的世間有多麼紛擾,他只想把靜謐留在門裏,和她躲在時間的背後。拍了拍沙發,她要她坐在旁邊,及她依順地坐下來後,他的手指卻閑不了地把著她的烏絲繞指玩。

  「怎麼發生的?」

  「想你想得注意力不集中。」「想我什麼?」她身子骨好端端地打起寒噤。

  他捉弄地:「想怎麼樣才能……把你娶回家。」心裏的難過,深不見底。

  她語氣恢復溫柔:「令堂好了點嗎?」

  「身體狀況幾乎是痊癒,但心病沒有起色。」

  「還是不能原諒我?」她鎖緊眉。

  「不,她想通了。」他帶著孩子氣的調皮,吻著她的嘴,並發出滋滋的聲響。

  「是什麼讓她改變的?你的三寸不爛之舌?」

  「她最近常夢到我大哥,說是叫她不要重蹈覆轍,好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該不會是騙我的吧!」她恍然若失,太遲了,這句話整整遲到了八年。

  他刺探地:「媽還說你是柳清的妹妹。」

  她脫口而出:「柳清究竟是誰?」

  「我未婚妻,婚前的外遇,一個和趙家爭鋒相對的男人。」

  「是他呀!」她說,聲音十分空洞。

  他牢牢捉住她的黑瞳:「媽直覺你和柳清有某種關係,像是兄妹、堂兄妹之類。」

  她不露聲色地:「我長得像他嗎?」

  「我問過媽,她說一點都不像。」

  「我不明白……」

  他調侃地:「因為你們都姓柳。」

  「同姓?!只是同姓而已,」她咬字清晰地:「我和柳清沒關係了。」

  柳這個姓氏,在中國的人數雖然不如張、陳等大姓,但,她們不僅是前世有同船共渡的緣分,甚至有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的淵源,所以今生才能恩恩相報。

  見她的臉上毫無破綻,他有些動搖,她和柳清真的只是同姓的陌生人嗎?若是這樣,恩怨全無,她不過是個道道地地的女騙子,那將會接受最嚴苛的懲罰。

  她沒有感覺到危險已掐住了她的頸項,輕輕地,不著痕跡地。

  適時,門外傳來:「總經理,您點的餐車來了。」

  「陪我吃午飯。」

  她難為地:「不行,陳秘書不在,我有好多工作要做……」

  他握住她的手,勝券在握似的:「吃飯皇帝大。」

  「好吧。」她掙脫不開手心傳來的溫暖,一步步邁向陷阱。

  待她坐定,他逕自走到酒櫃那兒,自顧地說:「我們喝杯葡萄酒。」

  她推辭地:「不要,我酒量不好,醉了下午怎麼上班?」

  「你醉了我才有機可乘。」他刻意挑了一瓶酒精含量最高的酒。

  「趙君皓,你真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嗎?」她終於感覺到要發生什麼了,但卻不想防衛。

  他眉宇平和地:「當是慶祝媽媽不再反對我們的婚事。」

  「我拗不過你。」

  紫紅色的液體,香醇的甘味,讓人不覺喝了又喝,沉迷在酒精的誘惑裏。

  「奇怪?這是什麼牌子的葡萄酒?怎麼才兩杯就頭暈了?」

  「你的酒量其實很好,對不對?」

  「我不是有意要隱瞞,只是覺得帶著酒味上班不好。」

  「你還有多少事隱瞞我?」

  她怔悚地:「你今天有去文濤的辦公室?」

  他額角上青筋暴現。「不錯,我見到他的真面目,一個成功的經理人。」

  「這酒有問題!」她搖了搖頭,擺脫不掉昏沉的醉意。

  他倒吸一口氣:「是的,我在你那一杯放了半顆安眠藥。」

  「為什麼?」

  「你心知肚明。」他站了起身。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不要!」她想逃,但腳卻完全不聽使喚。

  「我要你知道玩弄別人感情的後果。」他手一撐,就把她柔軟的身子抱了起來。

  她滾淚地:「趙君皓,求你不要傷害我。」

  他伸手到她身後的拉鏈,「你的眼淚,對我再也起不了作用。」

  她攀住他忙碌的手腕,哀求地:「不要,不要佔有我,不要褪去我的衣服。」

  「這一次,我要你袒誠相對。」

  「趙君皓,你會後悔的。」

  「悔不當初的人,是你。」他重重地吻她的唇。

  藥效尚未完全發作,她在暈眩中,始終閉著眼睛,感覺精通他溫柔地擁有了她,還好不是粗魯而暴力地……然後,她整個人因放鬆而失去知覺。

  ***

  趙君皓坐在床沿,俯視床上的一切,眼神是痛苦的。

  白色枕套上散亂著她的秀髮,雙頰和微啟的唇像染上彤雲,映在象牙白的肌膚裏,竟是美麗中帶有哀愁……纖長白皙的頸于,線條優雅地伸展到肩膀,同樣是光潔無暇卻有紅斑齒痕壞了她的細緻……床單蓋不住若隱若現的乳溝,那薄薄的絲綢下,依然突顯著她玲瓏的曲線,和他罪行的證據……

  之後有一會,剛才愛欲交織的情景,重複一次次在心中回事,那熾熱的雙手,滾燙的唇印,高燒的身子,使他又有了亢奮之意,於是他翻下床去,腳步參差地走進浴室,澆熄排山倒海而來的衝動,和盤聚在心頭不散的熱情。

  她,從頭到尾都是假的,那是她說過的話,卻不是她的身體,真實得令他失措。

  處子之身……天呀!他撕裂了她的純潔,他罪大惡極,他萬死不足以謝罪,他該如何是好?他慌亂,他茫然,他只好求救于牛小凡和齊雅。

  「總經理,你找我和齊雅來,有什麼事?」

  他氣如遊絲地:「齊雅,麻煩你到裏面去照顧柳小姐。」

  齊雅沖了過去,在門邊捂著嘴:「天哪!你對她做了什麼?」

  他雙手扯著發根,自責地:「我竟然重傷了她,我最愛的女人,我是個衣冠禽獸,不,我禽獸都不如。」

  牛小凡驚怪地:「你打她?遍體鱗傷?」

  趙君皓慚愧地:「我蹂躪了她的身體。」

  這時刻裏一回想,先前的做愛,他依稀可以聽到她的呻吟,不是痛楚的,是激情的歡愉。彼此緊密結合的體內,有的不止是濃烈的情欲,還有深刻的愛,沒有被污染的真性情流露,但是呵,這些都不足以讓他避開不去想那杯酒的存在,它使他們之間的美好,蒙上罪惡的陰影。

  「阿皓!你瘋了,那是強暴罪。」

  「我當時只是想要發洩怒氣。」

  牛小凡喃喃混雜地:「又要一筆遮羞費了。」

  齊雅生冷地:「她是處女。」

  「天文數字的損失。」牛小凡慘叫一聲。

  趙君皓氣憤地:「小凡,你再用這種語氣落井下石,我們以後就不是朋友了。」

  「她怎麼會讓你為所欲為。」

  「我卑鄙,我不是人,我在她酒裏下藥。」

  「阿皓,是什麼迫使你喪失理智?」

  「我今早從醫院來上班時,遇見了文濤正送雪恨的兒子紹文到學校,值星老師竟然是夕娟,於是,我就跟蹤文濤,發現他真實的身分,又從別人的嘴裏得知,雪恨一直和他的男女朋友,而且兩人已以論及婚嫁,一氣之下,就做出傻事。」

  「一開始她就設計你,為的是什麼?」

  趙君皓恍然:「媽說和柳清有關,可能真如她所料。」

  牛小凡推敲地:「我知道那件事,這麼說,她是在報復趙家,由你開刀。」

  「媽交代過,如果她真是替柳清來報仇的,趙家願意彌補。」

  「但是,失身於你怎麼辦?」

  「我愛她,我想娶她,其實,佔有她,無非也是希望她能嫁給我。」

  「方法全不對。」

  「錯已鑄成,我但願她肯原諒我。」

  牛小凡驚天動地的說:「香奈兒五號!原來,她—直強烈地暗示我們,從恨開始。」

  趙君皓含糊地:「恨?你說那是一瓶愛恨交織的香水,而我只聞到愛的誘惑。」

  「她到底要趙家什麼?」

  「等她醒來,一切就會有答案的。」

  齊雅以大局為重的說:「你們去上班,她醒來後,我會撥電話通知你們。」

  趙君皓不安地:「我擔心她……」

  「放心,有我照顧,不會讓她尋短見的。」

  「你一個人應該得了嗎?」

  「有你們男人在,我不方便。」齊雅說的,是三十六計的最後一計:走為上策。

  文濤放心不下雪恨,怕她不懂得抽身,反而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預先通知齊雅擬妥退兵計畫,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全身而退已是不然,只好負傷而逃。

  ***

  哪有心情上班!兩個男人在總經理室裏哀聲歎氣,

  嫌起時間走慢了。

  趙君皓直挺挺地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沾著雨滴,有的是一粒圓圓的水球,有的是斜斜的細紋,順著地心引力往下滑,彙聚成一條又一條情人的淚溪,流進他的心坎裏。這樣的雨景,讓他記憶起那二天的邂逅,不管她當時的心機如何,他真的覺得那一天好美,是生命中值得珍藏的一頁。

  牛小凡失去了吞雲吐霧的樂趣,按捺不住等待,像是無止盡般,雖然只過了四個小時,他卻感覺有一世紀那麼長,心想:半顆安眠藥,真是那麼好睡嗎?

  撥了通電話去問,久候無人接,兩個男人忐忑不安地沖向一五O一號房……

  牛小凡在書桌上看到了震撼。「這裏,一人一封倍。」

  齊雅寫給小凡的:

  你應該知道了,我也是雪恨計畫內的一個執行人,任務是牽制住你。

  雪恨進飯店工作,是我托人輾轉介紹的,也就是說,我才是她真正的保證人。

  本來,我只負責引薦她進飯店,但是,你干擾到她,非常嚴重地影響計畫的進展,這使得她相當苦惱,為此,我主動提出勾引你、絆住你的構思,因為你曾經追求過我,挾著這一點,我試著約你,沒料到你輕易就掉入我的陷阱中。

  雪恨和我是大學法文系的同學,我們的感情深厚如異姓姐妹,卻有一段三角關係,但它並沒有妨礙我們的友情,然而,那份感情一直是壓在我心底,雪恨知道,所以她在受困于你時,也未提過一宇一句要我誘惑你。帶著一顆有所屬的心,與你虛情假意,根本沒想到我竟然作繭自縛了。

  愛上你、不在我計畫之內,可是卻又無法自拔……小兒,我想你不會原諒我這個幫兇,即使在後會無期的日子裏,我仍默默祈禱上蒼,望你原諒我。

  白素貞終於現形了!不知,許仙是否見過那一段監督處的日子?

  但願你不是法海,欲收我們在雷峰塔里……

  齊雅灑淚留言

  被耍了!牛小凡嘴角淡出一抹笑意,他竟然栽在柳雪恨的如來佛掌裏。

  說也奇怪!心裏沒有一絲生氣和難過,只想著:該去那裏找回齊雅?他的愛啊!

  雪恨寫給趙君皓的:

  相遇不該,相識不該,相愛不該,一切皆不該。

  千不該萬不該,連留書都不該。

  恨我吧!一如我恨你那麼深,你害死我哥哥,你的孩子還給你。

  柳雪恨的絕情宣言

  這算是一封完整的信嗎?趙君皓不能接受那麼多的不該,卻有那麼一個不該的應該!

  結束了嗎?他不要,他向誰說不要啊?天為什麼要被他的真情感動呢?

  看完信後,兩人互望,交換信看。

  趙君皓鬱鬱寡歡地:「你比我幸福多了,最起碼,齊雅是愛你的、」

  「雪恨也愛你。」

  「哪有?她說了一堆的不該,只有恨是應該的。」

  牛小凡心細如發絲「那是懊悔愛你太深。」

  「小凡,我想起來了,八年前我大哥的葬禮,我見過雪恨,在車上匆匆一瞥。」

  那時,媽媽哭暈了,他只顧攙扶著母親失去知覺的身體,沒聽見車窗外的哭喊,只是從後視鏡裏,看見有個女孩子追著他的車尾奔跑,遠遠地,在陽光下,她的眼眸特別晶亮,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淚光!

  「你們是從那時候相遇的。」

  「假車禍是相識。」

  「以此類推。」

  趙君皓大夢初醒:「相愛?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欺騙過我的感情,卻欺騙了自己。」

  牛小凡露出一口白牙:「我要去找齊雅,從天涯到海角。」愛不怕被人知道。

  「我也是。」

  「趙君皓,我們上哪里去找?」這將是個大難題!

  柳雪恨心思縝密、計畫周詳,是不可能留下線索讓人尋獲,除非她為情所困……

  驀地,電話鈴響,趙君皓以為天地動容了……

  「總經理,我是出納,柳小姐下午都不見人影,她去哪里了?」

  趙君皓遲疑地:「她休假了,你找她有什麼事?」

  「她有沒有拿五張公司支票給總經理……」

  「沒有。」他瞎子吃湯圓了。

  「完了,銀行剛才來電,說公司存款不足,明天如果不補錢進去,會跳票。」

  「支票面額共有多少?」

  「兩億。」

  「快通知銀行止付。」

  「來不及了。」

  趙君皓哀莫地:「我馬上下去處理。」

  牛小凡焦躁地:「阿皓?是不是她們……」

  「卷款而逃。」

  「多少?」

  趙君皓輕哼:「兩億。」

  牛小凡壯士斷腕地:「要不要報警?以防潛逃出境。」

  趙君皓考慮地:「仍然真的想那麼做嗎?」’

  牛小凡嘴張得大大的,卻半個字也吐不出口,慢慢地,只是一味地搖頭。

  啞巴吃黃蓮,他們只能如此認了。

  ***

  夕照南臺灣,風平浪靜,餘輝映在海面泛起絲絲霞光,美麗盡收在凱薩的窗前。

  沒有尋人啟事,沒有警告啟事,晚報上只有XX飯店有倒閉的隱憂。

  雪恨看到報紙以後,臉上絲毫沒有贏的喜悅,像是在發呆,想些什麼?即使瞭解她的齊雅也看不出來,她在掙扎?沉思?還是回憶呢?其實,都有。

  恨,現在沒有擦,感覺上,她整個人顯出一股清香,似乎恨並不適合她,她是屬於愛。而此時此刻,愛不在這兒,只有落日的蒼涼,宛如一個寂寞的鐵箍在她頭上,使她孤絕得像將至的夜,黑漆中讓人見不著淚如湧泉。

  齊雅則是滿腹的牢騷,可是她不敢表露,只是在靜寂中,等待她的覺醒。

  「飯店有危機了。」

  「上面只寫經營不善,趙家恐怕會拋售手中的股票變現,因而失去經營權。」

  「齊雅,我要買那些股票。」

  「我愛哥哥,也愛紹文,我要趙君皓破產,卻又不能讓紹文斷了將來,我不能殃及無辜,我要給紹文全部。」柳雪恨歎了口氣。

  「紹文畢竟是趙家的子孫,我贊同你的作法。」齊雅婉轉的說。

  「有你這句話,我心安理得了。」她接得很溜。

  「你還愛趙君皓嗎?」

  「不,他強暴我,我恨他都來不及。」

  齊雅揭穿地:「他是你一見鍾情的人。」那張假面具,真的和她的臉皮融在一起了嗎?密得沒有風可透過的縫嗎?

  「我瞎了眼,沒看出他是衣冠禽獸。」她一臉大徹大悟的省思。

  「文濤的警告,你為什麼沒有防備?」

  「我被他的偽裝給騙了。」她隨機應變的功夫一流。

  齊雅不信邪地:「支票拿到時,你為什麼還要到一五O一號房去。」

  「我怕溜走會讓他起疑。」

  「你還陪他吃午飯1」

  「總經理的命令,我能不聽嗎?」

  「你明知酒不能喝過量,為什麼要乾杯!」

  「一時口渴。」雪恨的心猛然一縮,只能靠玩弄手指舒解情緒。

  齊雅中大獎似的說:「雪恨,在我的面前,只要一說謊,十指就會不安。」

  「你心裏知道就好了,為什麼要說出來?」她莫名地感傷。

  「我不過是想問你,還要騙自己多久?」

  她不想和齊雅辯,只是抿著唇線,把愛別離苦釀在心底發酵。

  「柳清的事已經過去了,你用了八年的時間記住恨,然後用六個月的時間展開恨的計畫,那麼未來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帶紹文移民澳洲。」她鴕鳥地。

  「躲避不是辦法。」

  她強調地:「是重新開始。」

  齊雅斜睨著她:「你忘得了趙君皓嗎?」

  她繃著臉說:「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我能或不能?」

  思忖了半天,齊雅認輸地:「雪恨,我說不過你,但,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

  「如果不想接受趙君皓,文濤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怎麼能夠以這不潔之身嫁他?」

  「是無心之身!」

  雪恨試著把話題自她身上扯開,「你自己呢?」

  「我才不要後悔一輩子,錢等於是還給趙家,飯店可以度過難關,我決定回頭拭探看看小凡的心怎麼想?看看他的愛包容性有多大?」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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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00:49: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總經理室,宛如楠梓煙囪林立,灰濛濛一片,比為煩惱而生的梟梟香煙。

  世人都習慣打落水狗,故,趙君皓面對銀行信用萎縮、廉價收購的出金計畫,以及高利息的吸金合約,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已累積到了咽喉,終日食難下嚥,睡難安枕,幾天下來,他的臉頰就像被鐮刀削過,凹陷得厲害。

  所有的經理人,均被囑咐不准向報章媒體耳語,關於紅顏禍水的事……當然他們十分不滿做這種擦屁股的低下事,可是在節骨眼上,除了同舟共濟之外,就只有跳海逃生,然而,他們卻選擇了與船長共沉浮。

  趙老夫人是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她身心俱疲,天天靠點滴補給養分,在兒子上班之後,長籲短歎的氣息,竟和秒針滴答同步,就這麼一下子,她被折騰像個鬼,死去大半的靈魂,剩餘的一口氣,為了想清楚自己將拿什麼臉見趙家地下的八代長老?

  會議決定拋售股票,趙君皓放棄經營權,這個時候,總經理室的門被風撞開似地,進來兩個拉拉扯扯的女人。

  陳秘書盡忠職守地:「齊小姐,總經理在開會,你不能硬闖。」

  「不要阻擋,讓我和趙君皓談談。」齊雅溫和的說。

  牛小凡憂喜參半地:「齊雅?!」

  憂她自投法律的羅網,喜她自投愛情的羅網,到底是掉進那張網裏?全憑趙君皓處置。

  「對不起,總經理,齊小姐她……」

  「沒關係,會議暫時結束,牛經理除外,其他人先出去一下。」

  齊雅硬梆梆地佇立,像個木乃伊般,對從身邊走過的大小眼,沒辦法有表情。

  閒雜人退去,趙君皓忿忿地:「齊小姐,你今天來……是來看笑話的嗎?」

  「你們不請我吧嗎?」齊雅的大方,凸顯出兩個男人的小家子氣。

  基於男性自尊,牛小凡尖刻地:」你覺得這裏會歡迎你?」

  齊雅隱忍地:「別生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只是來傳話的。」

  「沒有戰事了,我們已經認輸了,而且輸得無話可說。」

  「我的到訪,你們可以想成是戰勝國來炫耀,或者是,來談吞併事宜……」

  「不要太過分!我們根本沒有輸,只不過是好男不跟女鬥,讓你們贏的。」牛小凡的聲音幾近狂吼。

  「為什麼不反抗?因為我們是女人的緣故?還是……有某種特別原因,所以不戰而敗?」齊雅眸光漾著溫柔,和乞憐的瑩淚。

  喟歎一聲,牛小凡擁她入懷。「齊雅!我現在才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

  「身敗名裂,值得嗎?」

  「我甘之如飴,阿皓,你呢?」

  趙君皓的唇線輕往兩邊伸展來,與其說是祝福,倒不如說是妒嫉。

  齊雅傻氣地:「小凡,你真的不氣我?不恨我?不怨我?不想打我、罵我嗎?」

  「如果可能,我只想疼你—輩子。」

  「為什麼不可能?」

  「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可以當它是求婚?」

  「你要是覺得下跪才算數,我膝蓋下的黃金全不要了。」話畢,人便矮了半截。

  「小凡……」齊雅的眼淚和身子紛紛墜落。

  「齊雅?你怎麼了?哭了?」牛小凡愛寵地攬緊她。

  齊雅俯身鑽進他懷裏,低喃地:「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壞?」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算計著你。」

  「你這一生大概只算計我一個人,而我算計的可多了,要說壞,也該是我。」

  「面對你,我自慚形穢。」

  「來,擦擦淚。」

  她破涕而笑地:「你怎麼還是跪著?」

  他癡情地:「還在等你的答復啊!」

  她刁蠻地:「沒有鮮花,沒有鑽石,沒有氣氛,你要我怎麼答應?」

  「女人!」浪漫得不得了的動物。

  「下一個求婚,你還會下跪嗎?」兩人濃情蜜意地,忘子旁邊有個失戀的可憐蟲。

  牛小凡扶著她一起站起來,「只要你喜歡,有伺不可「

  「你會把我寵壞的。」

  「因為,你是我捧在手上的心肝寶貝。」

  她嬌嗔地:「肉麻。」」

  他嘻皮笑臉地:「有趣。」

  趙君皓清咳了一聲:「我是不是該學會隱身術?」

  牛小凡重色輕友地:「你快閃開,免得長針眼。」

  齊雅叫道:「等等,我有話要說,是雪恨的決定。」

  一聽到雪恨兩個字,趙君皓的腳底板突然生了根,深植到大理石裏,動彈不得。

  牛小凡敵對地:「她還想幹什麼?」

  齊雅只顧盯牢趙君皓臉上的表情,「飯店的股票,雪恨拿兩億出來收購。」

  趙君皓全無反應,靜觀其變。

  牛小凡不屑地:「她真是臉皮厚。」

  「附帶一個條件,飯店仍由趙家經營。」

  「她不是要整垮趙家嗎?為什麼改變主意?」

  「一切皆是為了紹文。」

  牛小凡一頭霧水地:「紹文?!他是誰?麼時候冒出這號人物?」

  趙君皓話中帶刺地:「母愛果然是世上最偉大的人性。」

  齊雅突然揚起音階:「趙君皓,你對紹文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嗎?」

  趙君皓斷斷續續地說:「他……他有氣喘的毛病……像我小時候……莫非……」

  「對,紹文是你的親骨肉。」

  「有這種事!」牛小凡又嗆又咳地。

  「紹文出生後半個時辰,她就去世了,而柳清第二天才離世,紹文是你的兒子,雖然你的妻子愛柳清,柳清也愛她,只是因為這個孩子,柳清才讓她回到你身邊,一切來得太突然,誰知道你連妻兒都不要。」齊雅緩緩地遭來,「要不是柳清求雪恨收留那個孩子,早就……」

  趙君皓大喝一聲:「不——」向外沖去。

  ***

  花白陽光下,能靜靜躺著,任由烈焰燒烤的人,大概只有死去的人,他們不在乎高溫的毒辣,甚至喜歡炎熱,畢竟泥土裏面太潮濕了。

  柳雪恨終於有能力遷墓,從簡陋的土壙,移到山明水秀的東園,但,好風水不是她主要的目的,為有情人終成牽手才是她的心願,就讓他們在地下白首偕老。

  祭拜完,順著階梯往下走,因為不是掃墓的時節,一格格的石塊邊緣冒生了青苔,急欲出頭的樣子,像是不甘冷清。她不明白哪里來的觸角?對大自然強說愁,像是怕毛絨絨的狗著涼,硬是要給它穿棉襖,十分不對勁。自從和趙君皓不再見面,她覺得自己如過季的花,一點一滴地在凋零。

  柳雪恨將一瓶安眠藥如數吞食下去,然後鋪開紙。

  君皓:

  我們是敵人,你害死我哥哥——我唯一的親人,我恨你,但又不能傷害你,沒有復仇的心,沒有精神支柱,我只有隨我哥哥去了,帶好紹文。

  柳雪恨輕摟著紹文,將信放在紹文懷裏,微笑地摸著紹文的頭,她知道趙君皓會來的,而且很快。

  柳雪恨倒下去了,趙君皓遲了,等著他的只是哭聲與屍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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