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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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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美夫如蠍(廢柴改造史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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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9 07:08: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溫良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將劍給移開。

  「膽小鬼。」靳永貞嗤了一聲,「我看你也別叫什麼玉王爺,索性當玉公主算了。」

  「你——」溫良玉的話還沒說完,大堂突然一片嘩然。

  兩人同時將目光移過去。

  就見原在台上舞得好好的雲裳竟然被一個壯漢一把給扯進了懷裡。

  靳永貞的眉頭一皺,今日是摘星坊的大日子,可不許有任何差錯。

  當初她是拿了姊姊的古琴典當了好價錢,才有銀子得以投資這個摘星坊,今日的花魁大賽若有個好彩頭,柳公子說會分紅,隔了這大半年,好不容易可以去把古琴給贖回來,可不能讓人來搗蛋。

  溫良玉才要伸手抓住她,她已經越過木欄,從二樓一躍而下。

  溫良玉見了只能搖頭,「墨寒。」

  墨寒沒有二話,立刻也跟著下去。

  至於溫良玉為了符合他向來柔弱又不思長進的樣子,自然就是一派雍容華貴、慢條斯理地走下樓梯。

  「放開雲裳姑娘。」靳永貞拔出劍,不客氣的指著壯漢,就見他五官立體,看來是個外族人。

  對方嘲弄的看了靳永貞一眼,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瘦小孩兒,根本不足為懼。

  他身後的下人立刻上前,一腳踢向靳永貞,「滾開。」

  靳永貞的劍不留情一揮,直接劃破了對方的腳,霎時血流如注。

  眾人一片驚呼,誰也料想不到,一個年紀看來不大的小公子,竟然能眼也不眨的傷人。

  「二公子,不過都是來尋個開心,何必舞刀弄劍?」溫良玉上前,手輕搭在靳永貞的肩上。

  靳永貞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今日的花魁大賽毀了,溫良玉看在眼裡可以當笑話,但是她可不同,她還等著分紅去贖古琴。

  溫良玉一身富貴紫袍,頭戴玉冠,更襯得雪膚紅唇,艷麗逼人,雖說摘星坊的美人不少,但與他一比卻是略有不及。

  京城內外都知玉王爺流連青樓,見過他的人也不少,但總是匆匆一瞥,畢竟他身分尊貴,一進來就被奉為貴客,摘星坊還特地為了王爺在後頭設了別院,王爺更親題為「四知苑」。放眼京城,也只有玉王爺有此待遇。

  因此眾人今日皆是第一次如此近看溫良玉,更可感受他美貌懾人。

  這個外族人似乎沒聽過玉王爺的美名,只是看著溫良玉的臉,眼睛已經發直。

  「不許看,」靳永貞看對方眼睛像要冒出火來,不由一陣氣惱,擋在溫良玉的面前,「不然挖出你的眼。」

  溫良玉臉上淺淺一笑,對墨寒使了個眼色。他反手拉著靳永貞,「走吧!別老是惹麻煩。」

  「別拉我,我要教訓他。」

  「交給墨寒。你一天不惹事不成嗎?」

  「這怎麼是惹事?我要把人給趕出去,不然花魁大賽就沒戲了——」大堂傳來桌椅撞擊的聲音,靳永貞心一驚,回頭瞧了一眼,就見墨寒已經一個打十個,把人全給打趴在地上,幾乎同時門外來了不少官兵,看來今天不單花魁大賽比不下去,就連開門做生意都不成了,她心登時涼了一半,「我可不像你財大氣粗,不缺銀子。」

  溫良玉笑得開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你缺多少,我給你就是了。」

  「我不要,」她有些悶悶不樂,「現在有了摘星坊,我可以靠自己,只是——」

  他挑了下眉,「只是什麼?」

  「我得先……」靳永貞的聲音徒然一低,整個人有些失了精神,「我得先贖回我姊姊的古琴。」

  她一直沒告訴他,當初拿出來開摘星坊的銀子是典當來的,感覺真丟人。

  溫良玉好笑的看著她不自在,「古琴早就完璧歸趙了。」

  「完璧歸趙?」靳永貞的雙眼一亮,「什麼意思?」

  「意思是早就贖回來了,怎麼你姊姊沒告訴你嗎?」

  她愣愣的搖著頭,這陣子表姑奶奶沒空上衛國公府,姊姊索性搬去了悠然村,在那裡教孩子們讀書識字,而她因為摘星坊新開張,覺得新鮮有趣,時常跟著溫良玉在這裡打轉,也沒去悠然村,自然沒跟姊姊碰上面。

  「總之古琴前些時候已經拿回來了,你就不用管今日的花魁大賽是不是被毀了。」

  她眼底閃過一絲感激,「花了你不少銀子吧?」當時她拿著古琴典當了好價錢,那數目可讓她看直了眼,所以要贖回肯定也得花上一大筆,「你給個數,到時連本帶利還給你。」

  「那大可不必了。」他吊兒郎當的一笑,「你越要跟本王分彼此,本王就非要讓你跟我這輩子都不清不楚。」

  「好啊。不清不楚一輩子,」靳永貞也笑著回嘴,「只是不知道最後是誰會後悔。」

  溫良玉揚聲大笑,他此生可不會做令自己後悔的事,看著她的笑靨,這樣的口子看似荒唐,卻是輕松自在,他一點都不介意這麼一輩子過下去。

  【第三章】

  轉眼又一年過去,秋高氣爽好時節。

  太子大婚在即,皇帝領著眾臣前往近郊木蘭圍場狩獵,還讓眾臣們帶著女眷一道同樂。

  靳單易也知道兩個孫女向來喜歡策馬追逐,自然點頭答應帶著兩人前去。

  「姊姊,算算從衛城來京城也數年了,咱們都好些時候沒策馬狂奔。」在營帳裡,靳永貞一臉的期待。

  「是啊!但這裡不比衛城,你不能沒規矩。」雖是這麼說,靳時維臉上也隱隱有著愉悅。

  她雖一腿殘了,但是騎馬還難不倒她,尤其是在馬背上,當四蹄飛踏,還能暫且忘去自己的殘缺。

  「兩位小姐,時辰已到。」

  靳永貞興衝衝的牽著姊姊的手走了出去。

  聖上的營帳在最顯眼的略高處,然後外圍是一品大員的營帳,而女眷的營帳則在右側隔了一小段距離的營地。

  兩姊妹照著在衛城的習慣,穿上一身漆黑,連金線都不用的訂制騎裝,原以為該是最不顯眼,卻沒料到她們姊妹倆不上心的打扮在各色鶯鶯燕燕之中特別突出。

  眾人見到她們先是一靜,最後又自顧自的說話。

  雖說靳單易權傾一時,但說穿了不過就是個無後襲爵的權貴,靳單易若雙眼一閉,兩位嫡小姐也成了孤女,這樣的身分引不起眾人興趣進而特地上前結識攀附。

  靳永貞不是不清楚這局面,但是她也不放在心上,見到姊姊嘴邊的淺笑,知道她們姊妹是同樣心思。

  這次一群年輕貴女全都圍著即將與太子大婚的准太子妃,她是御史大人的千金,據聞是當朝才女,不單學富五車還長得好看,渾身上下帶著開朗從容的氣度。

  「是個美人。」靳永貞不得不承認。雖說御史千金跟自己姊姊的年紀相當且大婚在即,而姊姊的婚事卻連個影子都不見,可她還是俏皮一笑,看向靳時維,「但美不過姊姊。」

  「別貧嘴。」

  突然馬蹄聲響起,來的人穿著一件桃色騎裝,英姿颯爽屮又不失嬌柔。

  「寶公主到。」一個太監的聲音揚起。

  「跪見寶公主。」

  寶公主是得寵多年的柳貴妃所出,與早夭的二皇子是同母兄妹,所以柳貴妃縱再得寵也沒用,無子的她,在已掌管後宮的寧貴妃跟前翻不出什麼花樣。

  不過縱使如此,寶公主還是當朝公主,自然集萬千寵愛在一身,養出了驕縱性子。

  寶公主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掃了一圈,這才得意的說:「起。」

  「謝公主。」

  見眾人起身,寶公主才開口,「父皇交代,今日狩獵就由各家千金兩兩一組,獵得最多者有賞。」她拉著馬緩緩的在低頭的眾千金面前走著,「誰是靳時維、靳永貞?」

  靳時維的眼神一斂,拉著靳永貞跪了下來。

  寶公主的馬停在跪倒的兩人面前,「抬起頭來。」

  兩人同時抬頭,寶公主看了看,冷哼了一聲,「不過爾爾。本宮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有本事。」

  方才聽父皇說,衛國公所領的靳家軍名震四方,所以這次得勝的必然是靳家兩姊妹,她就不信,她身邊的侍衛、侍女都有武藝在身,有他們出手相助,她穩操勝算,縱是勝之不武她也不在乎,她不想輸。

  靳永貞不知道寶公主心中的盤算,但不管公主心思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騎上馬,像放出籠的鳥,疾速如飛,任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姊姊,」靳永貞在馬背上,對身後的靳時維說道:「咱們比試一番,看誰先穿過這片草原,到前面林子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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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9 07:08: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好。」靳時維一笑,手中馬鞭一揚,便如箭一般衝了出去。

  「姊姊,還沒開始,你使詐。」

  「自古本是兵不厭詐。」靳時維的笑聲伴著風傳來。

  這樣的開朗多好,靳永貞也燦爛一笑,誰輸誰贏不重要,只求一個痛快,她猛加三鞭,追了上去。

  兩人的馬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天高地寬,一望無際,心情一好就連風都好似帶著香味,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不小的驚呼令靳永貞分了心。

  她用力一拉韁繩,馬兒伴著一聲長嘶,前蹄騰空,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一旁的小山坡上聚集了一群人,看打扮是宮裡的宮女和太監。

  她眼神一斂,一個扭身,一踢馬腹,轉眼來到那群手忙腳亂的宮人面前。

  「我就在猜,是什麼人來狩獵還會帶一幫人伺候,果然……」在馬背上,靳永貞低頭看著坐在軟榻上,由五六個宮人拿著華蓋遮陽,一派閑適半臥著的溫良玉。

  只見他周遭還擺著小幾,上頭有酒、有茶還有小點,好一副怡然自得,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模樣。

  「大膽,」張公公上前,礙於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對著靳永貞使眼色,心驚膽跳的怕靳家二小姐給王爺下面子,弄得局面不好收拾,「見王爺還不跪下。」

  靳永貞臉上笑意一閃而過,利落的翻身下馬,恭敬的跪了下來,「臣女見過玉王爺。」

  溫良玉單手撐著自己的頭,上下打量著她,「這身打扮——真醜。」

  靳永貞抬起頭,又看到張公公一臉的祈求,輕挑了下眉,將還口的話給吞進肚去。

  若說過了這些年,靳永貞在京裡學到什麼,那就是在人多的時候不要開口說話,尤其是溫良玉身邊跟著許多人的時候。

  今年過完年,聖上賞了座城池給溫良玉,據聞聖上賞城的用意在於希望向來放浪形骸的王爺可以學習治理之道,但溫良玉除了對尋花問柳、進出風月場所有興趣外,壓根不想離京,最後聖上一怒,溫良玉才意思意思的離京去了新封地墨城一趟,不過去了一個月又回京,繼續原本放浪的日子,聖上遇上自己這個紈褲兒子也沒轍,平白浪費了一番苦心還賠上了一座城。

  溫良玉柔柔一笑,對靳永貞勾了勾手,慵懶中還帶了一種誘惑的美感。

  靳永貞挪近了些。

  溫良玉伸出手,勾起了她下巴,「卿容貌不佳,」他的氣息撫過了她的臉,「但好馬術。」

  這擺明了赤裸裸的調戲,靳永貞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玉公主,」她低聲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喚著私底下對他的稱呼,在她心目中,這王爺的美貌足以喚為公主,「你找死啊。」

  「這麼多人看著,」他坐起身,在她耳際輕聲說道:「你敢拿我如何?難不成想把本王給壓在草地上?」

  靳永貞巧妙的用身子一擋,伸出手用力一擰溫良玉的大腿。

  溫良玉一痛,松開了手。

  「臣女謝王爺稱贊。」靳永貞一笑,趁機拉開自己的上半身,讓他的手離開自己的下巴。

  「果然最毒婦人心。」溫良玉沒生氣,反而嘴角帶笑。

  靳永貞低著頭,對他的批評置若罔聞,徑自說道:「今日正是秋高氣爽好時節,怎麼不見王爺騎馬狩獵與眾同樂,反而一人在此獨飲?」

  「本王素來斯文爾雅,」溫良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說道:「不好騎馬狩獵之道。」

  說的好聽。靳永貞好氣又好笑的看溫良玉一臉陶醉的喝了口酒,不過不可否認,溫良玉確實挑了個好地方,居高臨下可以看著草原上的景色,一眼望去,心曠神怡。

  「臣女想,王爺是不善騎術狩獵才對吧?」

  溫應玉緩緩的將酒杯放下,「笑話,屈屈騎馬狩獵豈會為難到本王。」

  「既是如此,王爺與臣女較量一下如何?」

  溫應玉定定的看著她,「本王為何要與你較量?」

  靳永貞抿嘴:笑,「王爺怕輸?」

  「本王做事,要嘛不做,」他再次拿起酒杯,抿了口酒,「一旦出手,肯定天下第一。」

  「呵。」靳永貞這聲笑隱瞞了太多未說出口的不以為然。

  「在本王眼中,女人就如同馬。」

  靳永貞笑意微隱,不屑的看著他。把女人當成馬……真是個自大的家伙。

  溫良玉自顧自的說:「要配得上本王的,一定得要天下第一。女人如此,馬亦然。只是這天下之大,怕是難尋堪配本王的駿馬。」

  要不是礙於人太多,靳永貞還真想伸出手捏溫良王那張俊臉,怎麼臉皮這麼厚?

  「既是如此,臣女就給王爺找匹馬來。」

  溫良玉挑了下眉。

  「衛城出好馬,臣女修書一封,托人找尋,早晚一定替王爺找到堪配的駿馬,到時王爺就沒理由推拒,一定得要與臣女一較高下。」

  「你就這麼想跟我比?」

  靳永貞點點頭,「臣女喜歡看王爺成為手下敗將的樣子。更重要的——我們可以藉此賭:場。」

  又賭?溫良玉在心中嘆了口氣,「好啊!若你真能找到天下第一的好馬,我就跟你比試,賭個一千兩銀子夠嗎?」

  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一千兩?可以建三四間屋子了,「王爺當真?」

  「自然。」溫良玉白皙修長的手指轉弄著扳指,「本王等你的禮到,就跟你比。」

  「好。」靳永貞興衝衝的點頭。

  「退吧。」溫良玉揮了揮手,「時候已不早,這場狩獵若你不想輸的話,時間得抓緊了。」

  「這場狩獵臣女沒興趣參和,」靳永貞一臉興奮,思緒全繞在怎麼善用那一千兩,還沒比試就認定自己一定會贏。就算心裡有個聲音說自己跟溫良玉這個繡花枕頭比試實在勝之不武,她也堅持蒙住良心了,「靳家軍在馬背上射箭舞刀是保家衛國,不是像皇孫貴胄一般,把射箭舞刀當成普通閑暇時的玩樂。」

  溫良玉眼底閃過冷肅,轉弄扳指的手一頓,輕聲說道:「靳永貞,記住自己的身分,這話傳出去會惹禍上身。」

  靳永貞臉上的笑容隱去。印像中溫良玉還沒拉下臉來訓過她——

  似乎意識到自己太過冷酷,溫良玉扯了下嘴角,「本王再勸你一句,若不想後悔的話,今日的狩獵你最好用盡一切力氣取勝。」

  她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見他不願說明,揮手要她退下,她的眼神微斂,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溫良玉眼光幽幽的看著她離去,是自己太過縱容她了嗎?或許真該要給她點教訓,讓她明白有些話足不該衝動說出口,以免將來惹禍上身。

  夕陽似血,染紅大地。

  宮裡的太監記下了每人今日的狩獵成果,走到了靳時維和靳永貞面前時,兩位千金腳下擺著的只有一只箭還插在身上的灰兔。

  這太監是跟在聖上跟前的鄭公公,他不確定的又看了好幾眼,「敢問兩位小姐,灰免……一只?」

  「是。」靳時維忍著笑點頭。

  鄭公公不是不知道聖上對兩位靳家小姐的期盼,怎麼……他不解,但也只能如實記上。

  靳永貞也恭敬的低著頭,掩去忍不住的笑意。

  方才跟溫良玉談了會兒,她便往與姊姊相約的方向而去,原以為姊姊早就越過林子到了另一頭等她,卻沒找到人,她在樹林裡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姊姊一個人在樹林悠轉著,馬背上已經有了這只灰兔。原來兩姊妹都不把這場狩獵當一回事,但是若真手無獵物也說不過去。

  「多虧姊姊想得周延,不然咱們連只灰兔都沒有,不一定還會被數落。」

  靳時維在一旁,只是淡笑不語。

  寶公主和准太子妃這對姑嫂一隊,今日是大出了風頭,不單獵了六只山雞,三只兔,還有一頭鹿,走進營地之時可謂意氣風發。

  月上樹梢之時,營地燃起篝火,女眷也在營帳前方空地的火堆旁飮酒作樂。

  寶公主和准太子妃被叫到聖上帳前的空地,看來是要行賞,眾人都滿懷興致的猜測賞賜之物。

  靳家姊妹卻坐在最不起眼的一角,自顧自的吃著。

  「這羊腿烤得好。」靳永貞見沒人注意,索性直接用手拿,爽快的咬了一大口。

  靳時維也沒有制止,似乎離開了衛國公府,她也放開了心胸,拿起桌上的酒樽,喝了一大口奶酒。

  「姊姊,好酒量。」靳永貞對靳時維比了個大拇指,「我也要。」

  「淺嘗即止。」靳時維說。

  「明白。」靳永貞喝了一大口。

  「小姐,大小姐交代淺嘗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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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9 07:10: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聽到這身旁冒出的聲音,靳永貞先翻了個白眼,「憐兒,難得出府一趟,別這麼叨念成嗎?」

  「是為小姐好,」憐兒跪在一旁,將甜湯給放下,「怕小姐酒後亂性。這是小姐最愛的銀耳紅棗,小姐聽話,別喝酒,喝甜湯。」

  「姊姊,這丫頭到底哪找來的?管得真多。」嘴巴雖然這麼說,但是靳永貞卻把酒杯給放下,改拿甜湯,畢竟她喜吃甜,這是熟識之人皆知。

  「是憐兒自己找來的。」靳時維微微一笑。

  原本跟在靳永貞跟前伺候的錦兒不是不好,只不過腦子單純,所以來了個機靈的憐兒正好互補,她也可以不用操心妹妹屋子裡的事。

  「是啊!憐兒無父無母,多虧小姐收留,不然憐兒只能流落街頭。」

  「別以為自己叫憐兒,就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靳永貞將桌上的食物推給她,「吃。」

  哪有小姐會跟自己的婢女共食。憐兒搖頭。

  「叫你吃便是。你看碧兒不是也吃了嗎?」

  坐在靳時維背後的碧兒差點被口中的羊肉給噎著,當下人的遇到沒把自己當下人的主子是難得的福氣,而在衛國公府的兩位小姐跟前伺候就是如此,她們待下人就跟姊妹似的。

  「吃慢些,」靳時維看了一眼,「沒人跟你搶。」

  碧兒臉微紅,用力的將肉給吞下去。

  「小姐,」憐兒也學碧兒拿了些東西,躲在靳永貞的身後吃,一邊說打聽來的小道消息,「剛才奴婢聽說,今日聖上要給的賞賜是兩顆世間難得一見的夜明珠。聽說只要一顆,就能讓夜間光亮如同白晝,可惜小姐拿不到這好東西。」

  「聽起來確實不錯,」靳永貞點頭,「但是不屬於咱們的,咱們就別貪。說到夜明珠,當初在衛城時,我娘也有聖上賞的兩顆夜明珠,我娘還說要給我和姊姊一人一個,只不過——」

  那年死士血洗將軍府後,夜明珠就不翼而飛了。靳永貞看了靳時維一眼,難過的低下頭。

  靳時維拍了拍她的手,對她露出一抹笑,事情都已經過去,縱使再傷再痛也都淡了……

  憐兒和碧兒見了,臉色也是一陣悲傷,雖然是這些年才跟在兩個小姐身邊,但靳氏一門的事,北周的百姓無人不知,知道兩位小姐正傷感著,雨人也識趣的不多言。

  突然四周一靜,就見一個公公帶了兩個小太監走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之中,直直的站定在靳時維和靳永貞的桌案前。

  「靳大小姐、靳二小姐。」

  看著眼前的太監,靳時維微愣了下,在碧兒的扶持下緩緩起身。

  「聖上宣見。」

  靳時維的眉頭一皺,她自問並沒有做出太出挑的事情,聖上為何要見她和永貞?她低著頭與妹妹在眾家小姐的臆測眼神下離開。

  「你今日可有做了什麼?」靳時維問。

  靳永貞仔細的想著,除了跟溫良玉聊了幾句外沒別的,但是以兩人之間的默契,這事兒他自然不會提,所以她搖了搖頭。

  聖上帳前的空地上早已燃起熊熊篝火,眾臣也在一旁把酒言歡,兩人一走近,倒是使聲音微靜了下。

  見靳單易就坐在聖上下首,兩姊妹同時都是心一安,上前跪了下來,「臣女叩見聖上。」

  「快起來。」皇帝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直到兩人站好,才說:「抬起頭來。」

  兩人依言抬起頭。

  皇帝一笑,「倒都長了水靈靈的模樣。」他看著一旁的寧貴妃。

  寧貴妃也淺笑,「確實如聖上所言。」

  「你是時維——」皇帝看著靳時維,「你的身子可好?」

  靳時維沒料到聖上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連忙說道:「謝聖上關心,臣女身子無妨。」

  「無妨便好。」皇帝點著頭,「朕聽聞你的身子總是不好,衛國公甚是擔憂。」

  靳時維低著頭,沒有回話。她的身子確實在小時候大傷,撿回一命之後便常染風寒,但也沒有傳言中那麼不堪一擊。可不知為何,她不想去解釋,有些事情,將錯就錯未必不是好事。

  見靳時維的樣子,皇帝不由嘆了口氣,「衛國公,時維這腿——可惜了。」

  靳時維聽聞嘆息,臉上依然波瀾不驚。

  「姊姊不過行走略微不便,有何可惜?」靳永貞什麼都能忍,但每逢說到她姊姊的事,她便說什麼也忍不住。

  皇帝聞言,不由微愣。就見靳永貞一雙眼直視著自己,不帶一絲懼意。

  靳單易心一凝,連忙起身,「聖上恕罪,是老臣教導無方。」

  「不,是朕失言才是,」皇帝一笑,對著身後的寧貴妃說道:「這小兒有趣。」

  寧貴妃心中可壓根不覺得,但也只能一笑,「聖上所言甚是。」

  靳永貞看到溫良玉銳利的眼神射向自己,立刻會意,低下頭來,管住自己的嘴巴。

  「今日喚你姊妹倆前來,是朕心中有疑。」皇帝柔聲的說道:「聽聞靳家劍法出神入化,兩位小姐縱是並非盡得真傳,也絕非泛泛之輩,只是今日這狩獵——朕怎麼瞧著都不像是靳家軍的本色?」

  靳永貞想起了溫良玉在草原上對她說的一番話,當然明白實話不能說,但若不說——

  「是臣女與妹妹一時野了,」靳時維開了口,「只顧玩耍,一時倒忘了比試,等回過神只狩得一兔,聖上恕罪。」

  「原來如此,」皇帝開朗一笑。還真是可惜了,原以為這兩個女兒家多少有些靳家軍的能耐,所以他對今日隨行的女眷們下了這道比賽的旨意,想看她們得勝,順理成章的拿賞賜,沒料到……算了,賞賜只能下次再給,「難得出府,愛玩總是難免。只是今日這賞賜,你們可沒份了。」

  沒份也無妨,反正靳永貞也不打算要什麼宮中的賞賜。

  「你們退下吧。」

  「等。」

  聽到身側響起的聲音,皇帝的眼睛看了過去。

  「父皇的話讓兒臣來了興趣。」

  皇帝眼睛瞄著溫良玉,這孩子實在令人頭痛,縱使已給了封號、封地卻依然吊兒郎當,今日眾臣甚至女眷,哪個不在馬背上一較長短,就他一個人如游戲一般,在草原飲酒作樂,把他這個當父皇的臉全丟光了,現在看他喝得微醺,搖搖晃晃的起身,又不知道想做些什麼。

  「靳家劍法真如傳聞出神入化?兒臣不信,想討教一番。」

  「萬萬不可。」靳單易一驚,連忙說道:「刀劍無眼,傷了玉王爺不好。」

  「老國公,本王可是深藏不露,」溫良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您老還是擔心孫女得好。不過這兩個——本王要挑那個沒幾兩肉的小丫頭,」溫良玉直指著靳永貞,「她看起來較弱,跟她打,本王勝算該會高一些。」

  挑弱的打?這種無恥的話,還真只有他能不顧眾臣都在時說得出來。

  靳永貞不知溫良玉打的主意,她很清楚他根本手無縛雞之力,要在眾臣的面前跟她打?他真不要臉面?

  溫炅玉不等皇帝點頭,徑自抽出一旁兩個侍衛的劍走了過來,「就你,放馬過來。」

  看著直指著自己的劍鋒,靳永貞的肩一聳,要打就打,她雙手一個抱拳,接過劍,「玉王爺,得罪了。」

  靳永貞穩穩的拿著劍柄,舉劍刺過去,溫良玉一閃,卻被自己的腳給絆倒在地上。

  那滑稽的樣子讓人是想笑又不敢笑。

  溫良玉連忙站起身,再次面對靳永貞,「再來。」他手拿著劍不顧一切的衝過去。

  靳永貞在心中嘆了口氣,身子靈巧一閃,左手將劍給背在身後,右手掌往他的胸前一擊。

  他立刻痛呼出聲,整個人跪倒在地。

  靳永貞嚇了一跳,怕傷了他,所以她這一掌根本沒用全力,可他的樣子好似她一掌就將他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看他直不了身,靳永貞腦子一片空白,知道他差,卻沒料到差到這等地步。

  皇帝覺得顏面盡失的皺起了眉頭。

  寧貴妃忙著叫太監把玉王爺給扶起來。

  「不好玩。」溫良玉撫著自己被擊中的地方,被扶起還不忘喳呼,「痛死了!她使詐。」

  「休得胡言。」皇帝一怒。

  「不管。」不顧聖上不悅,溫良玉徑自說道:「這次就當本王一時不察輸了,再比過。」

  還比?靳永貞滿心不願,私底下比是行,若要攤在眾人面前,溫良玉不覺得丟人,她還替他覺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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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過——」溫良玉的下巴驕傲一揚,「今日你傷了本王,本王身受重傷,得要好好休養幾日,所以今天暫且饒了你,改日再比,你別得意。」他故作不悅的說:「本王乃一翩翩君子,雖是不慎而敗,但也願賭服輸,賞你東西。」

  溫良玉上前一把搶過站在一旁兩個太監手中的木盒,然後大步的走向靳永貞。

  「給。」

  看溫良玉一副輸了還能夠抬頭挺胸,驕傲得如孔雀,不顧忌他人眼光的模樣,令靳永貞打心裡服了他。

  「謝王爺。」靳永貞接過木盒,只能謝恩。

  「等一等。皇兄,那可是父皇要賞給我和御史千金的夜明珠,你怎麼可以賞別人?」被賜座在一旁的寶公主見了不由瞪大了眼,從位子一跳而起,忍不住嚷道。

  「本王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溫良玉生氣的瞪了寶公主一眼,「父皇是說贏了有夜明珠,不代表一定會賞這兩個夜明珠。」

  這是什麼理?寶公主一下懵了。

  「總之本王東西賞下去了,至於你——父皇自會給你找更好的。」

  「父皇?」寶公主氣惱的看著皇帝,怎麼就由著皇兄亂來呢!

  皇帝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他本就打算要賞阿寶別的東西,卻也沒料到溫良玉會突然出現添亂,現在弄得阿寶出聲也非要夜明珠不可,他真的早晚會被這個兒子給氣死。

  「父皇別惱,」太子溫良仁在一旁輕聲緩頰,「皇弟說的也沒錯,他這一鬧,倒是物歸原主,阿寶再賞她別的便是。」

  現在似乎也只能如此,皇帝看了寶公主一眼,「既然賞了便賞了,回頭再給你好東西。」

  寶公主不甘,但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閉上嘴。

  「你們倆打開瞧瞧。」皇帝揮了揮手,眼底閃著期待。

  靳時維和靳永貞聞言對視一眼,在眾人的目光底下打開來。

  頓時四周一片光亮,兩顆發亮的夜明珠靜靜的躺在木盒裡。

  微微的紫光令靳時維微閃神了一下。

  「拿去吧!」皇帝柔聲的說道:「當年朕賞了你爹、娘兩顆夜明珠,你娘說兩姊妹正好一人一顆,因為你們是她珍貴的掌上明珠。今日再賞你們兩姊妹,從今爾後,朕要你們謹記,你們也如朕之掌上明珠。」

  這話是給兩人最至高無上的榮耀,這讓眾臣明白,縱使靳單易年事已高,但是他的嫡孫女還是有君王當依靠。

  靳時維拉著靳永貞跪了下來,大禮謝恩,只是在這樣的場合,讓君王這樣的重看,對她們的將來是福是禍實在未知。

  靳家兩姊妹受到賞賜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開來。

  回到營地時,兩姊妹都可以明顯感到氣氛漫著一絲古怪,但對那些指指點點靳永貞從不放在心上,至於靳時維則一臉若有所思,根本無暇理會其它。

  回到帳裡,靳永貞大刺刺的躺在鋪著毛褥的床上,看著帳頂,想著溫良玉,心裡好似明白了些事,但又說不出什麼,她煩躁的一個翻身,正好看到靳時維的手不住的輕撫著夜明珠。

  「姊姊看來真喜歡這份賞賜。」

  靳時維微微一笑,對她招了招手,「來。你過來看。」

  靳永貞爬起來,坐到了靳時維的身邊。

  「你摸摸,看可有不對?」

  靳永貞不解,但仍拿起夜明珠照著做,並沒有任何的古怪,除了——光滑的表面似乎缺了角,雖說是很小的一個瑕疵,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但皇室送的東西竟然會有瑕疵?忽然,她的眼睛一亮,拿起另一個夜明珠,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激動了起來,散著光亮的珠子,竟有一處陰影,因為有道小裂縫。

  靳永貞笑了出來,「這是當年將軍府丟失的兩顆夜明珠,姊姊的夜明珠缺了一小角,我的這個裂了一個縫,這是我們小時頑皮,拿來打珠子的時候傷的。」

  「娘知道後把咱們狠狠的打了一頓,還把它們收起來,罵我們倆是粗魯丫頭,用不了好東西,等我們出嫁的時候再給我們。」

  回想過去,兩人相視一笑,但笑到最後,靳永貞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聲音陡然一低,「姊姊,我想爹和娘。」

  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提過,因為怕爺爺難過。

  靳時維伸出手輕摟著她,「我也是。今天看到這夜明珠,好像看到了娘,好像一切都沒變。看來,咱們還欠了玉王爺一次。」

  靳永貞靠著靳時維點點頭,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溫良玉一鬧,想起今天在草原上,他要她不能輸,她怎麼就沒想過聽他的?看來他早知道這兩顆夜明珠的來頭,還不顧忌他人眼光的跟她鬧了一場,害他自己出醜,只為讓她拿到這兩顆夜明珠……想到這,她心裡有一絲怪異的感受。

  帳篷門口的吵雜聲沒影響這對各自思量的姊妹,直到碧兒被人從外頭推了進來,踉蹌倒在地上。

  靳永貞立刻坐直身子,眉頭一皺。

  還沒開口細問,一個宮女就一掀帳幔,只見寶公主甩著手上鑲金嵌玉的馬鞭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衛國公府的奴才倒是大膽,敢攔著本公主的路。」

  靳永貞站起身,扶起碧兒,將人給推到自己的身後,「寶公主,你這是在做什麼?」

  寶公主雙眼一瞪,「大膽,敢這麼跟本公主說話?」

  「公主先不講道理闖進來,還指望別人以禮……」

  「貞兒。」

  聽到身後的聲音,靳永貞微愣轉頭看著靳時維。「姊姊?」

  靳時維輕搖了下頭,緩緩起身,跪了下來,不忘拉了下靳永貞的衣角,「拜見寶公主。」

  靳永貞雖心有不甘,也只能跪下來。

  寶公主目光輕蔑的看著跪下的兩人,不客氣的開口,「東西拿來。」

  靳永貞雖然跪下,但腰杆還是挺得筆直,流露不服輸的傲氣,「臣女這裡只怕沒公主的東西。」

  「少裝傻,」寶公主一怒,「夜明珠拿來。」

  「這是聖上賞的,公主若要就該去找聖上才是。」靳永貞說什麼也不肯把娘親的夜明珠給人。

  「大膽。」寶公主就是在父皇那裡沒了法子,這才找上了她們,聽到靳永貞的話更生氣。「別以為父皇說你們如明珠,就當真以為自己了不得,本公主才是父皇最愛的掌上明珠,你們兩個——說穿了不過一個瘸腿,一個野丫頭。」

  「你說什麼?!」靳永貞聽到她的羞辱,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幸好靳時維使勁的拉住了她。

  「別再說了。」靳時維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那顆夜明珠,並用身子掩著將靳永貞的那顆放進木盒裡,立刻轉身跪了下來,「請公主息怒,若公主想要,便讓臣女將夜明珠獻給公主。」

  「姊姊!」靳永貞滿心的不甘,這是娘親的東西,好不容易才回到她們的身邊,怎麼可以輕易的又交出去。

  靳時維對靳永貞一個搖頭。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東西再珍貴也是身外之物,縱是不舍也得舍。

  「算你識相。」寶公主使了個眼色,宮女上前將夜明珠給拿了過來。她打量著,不由一哼,「不過就是顆會發亮的珠子,我聽說了,這原是衛城將軍府的東西。」

  靳永貞激動的說:「公主即然知道,為何還跟臣女們搶?」

  「因為本公主開心。」寶公主手一抬,故意用力的把夜明珠給重重摔向一旁的桌幾,夜明珠掉落地上,裂了開來。

  靳永貞的呼吸一窒,衝過去撿起裂開的夜明珠,眼眶都紅了。

  「不自量力的家伙,妄想跟本公主搶東西,這不過是給你們的小小教訓,別以為先祖有些功勛就以為自己了不起,縱使你們是功臣之女,但本公主才是北周皇帝的掌上明珠。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靳永貞氣憤的淚在眼眶裡打轉,這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她的腦子閃過了溫良玉,他與眼前的寶公主如此不同,如果溫良玉在,絕對不會允許寶公主這麼對待她。

  忽地,靳永貞眼角瞄到了寶公主揚起了手上的馬鞭,靳永貞一驚,忙上前要護著靳時維。

  靳時維卻先一步伸手將靳永貞推開,讓鞭子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背上。那一鞭使她痛得幾乎暈過去,卻倔強的沒有哼一聲。

  「你太過分了。」靳永貞伸手拿出放在床上的劍,直指著寶公主,「東西都被你打壞了,你還傷人。」

  寶公主一驚,從沒想過有人敢拿劍指著她這個天之驕女,嚇得倒退了一步。

  周遭的宮女也嚇得連忙護住她,嘴裡還不停向外頭嚷著,「刺客,來人啊!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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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靳時維忍著痛,一臉蒼白的伸手握住靳永貞的手腕,「放下。」

  「可是——」

  「放下。」靳時維斥道。

  靳永貞知道衝動的結果只會讓爺爺為難,因為對方是公主,真鬧到聖上面前,只怕也討不到什麼公道。

  她顫抖著手,不甘的將劍給重重丟在地上。

  靳時維松了口氣,腳一軟。

  靳永貞連忙扶住了她。

  靳時維對她淺淺一笑,提著一口氣,跪了下來,「寶公主,是臣女錯了,請公主饒命。」

  靳永貞雙拳緩緩握上,只能跟著跪下來。

  寶公主被自己的侍女給團團護著,看著跪下的兩人,這才放大了膽子,「算你們識相。這次本公主就不跟你們計較,但是今日的事不許說出去,若鬧到父皇面前,本公主一定要你們好看。」說完,她便驕傲的揚起頭帶著宮女離開。

  「姊姊沒事吧?」靳永貞焦急的扶著靳時維坐了下來。

  靳時維冒著冷汗,淡淡的說:「不過是皮外傷,無妨。只是——」看著地上破掉的夜明珠,她的眼底閃過悲傷。「過來,替我上些藥。然後叫憐兒去請爺爺來一趟。」

  靳永貞才替靳時維敷上藥,穿上衣服,靳單易已經到了營帳外頭,他一臉鐵青的走了進來。

  「爺爺。」靳永貞一見到靳單易,立刻開口,「寶公主砸了姊姊的夜明珠,還抽了姊姊一鞭。」

  靳單易擔心的看著一臉蒼白的靳時維,「沒事吧?」

  「沒事,皮外傷罷了。」靳時維露出一抹笑,想讓老人家安心。

  靳單易摸了下她的臉,知道她委屈,但畢竟是皇室公主,除了鬧到聖上面前,讓聖上做主之外也別想討什麼公道,但若真鬧大了,讓皇室的家醜外揚,聖上心中也是不快。說到底,衛國公府只能吞了這個悶虧。

  他原想讓兩個丫頭在這裡多留幾日,但是今天鬧這一場,只怕寶公主會不停的來找麻煩,所以還是趁早離開更清淨。

  「你們倆單純,身後又無娘親依靠打點,這些官家女眷暗地使的把戲只怕是你們倆此生想都沒想過,落到最後只有吃虧的分,所以不如早早歸去。明日便回去吧。」

  「好,回去。」被寶公主這麼一鬧,木蘭圍場靳永貞也不想留了,「可是爺爺,我不想回衛國公府。」

  靳單易微楞,「你姊姊都傷了,不回府,你還想如何?」

  靳永貞拉著靳單易的手,一臉祈求,「讓我跟姊姊去悠然村住上幾日可好?」

  靳單易聞言,不由心疼的嘆了口氣,雖說是衛國公府,但在兩個孫女心冃中怕都只覺得拘束吧。

  他看著靳時維,「爺爺就說你病了,明日便回去,帶著貞兒去悠然村住些時候。」

  「是。」靳時維臉上也露出笑意。

  「可不許鬧你姊姊。」靳單易不忘提醒了靳永貞一句。

  「我最乖,我會照顧姊姊。」

  靳單易看著靳永貞也忍不住失笑,「你這性子還真不知像了誰,去悠然村行,但等我返京時便去接你們,可不能由著你在山野林間跑著,到時心更野,誰管得住。」

  靳永貞笑得燦爛,根本就沒把自己爺爺的話給放在心上。

  太子大婚,皇城內著實熱鬧了好幾天。

  但是那份熱鬧不屬於衛國公府,外傳靳家的大小姐因為參與皇室狩獵而染了風寒病重,靳二小姐為了照料姊姊,所以也沒心思進宮慶賀,只有靳單易一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夜才落下,靳永貞便一身男裝,晃進了京城最著名的摘星坊。

  「二公子。」柳若安一看到她,立刻迎了上去,「今日可來早了。」

  「是啊!王爺呢?」

  「王爺正在四知苑。」

  靳永貞聞言,不由心中一嘆,這才什麼時辰,他就窩在四知苑裡了,真擔心溫良玉有一天會死在溫柔鄉裡。

  溫良玉的放蕩已經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自己的王府也就罷了,竟然在青樓也有他專屬的院落。

  北周玉王爺為求美人一笑,不惜砸下重金只為一刻春宵的事早傳遍天下,不論王府或青樓,都有一個共通之處——有一個專供他玩樂,除了他與美人之外,無令不得擅入的院落——四知苑。

  所以當柳若安一說四知苑,靳永貞就知道他又不知看中了哪個美人了。

  外頭的雪下得益發大起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屋檐上,她從未踏足玉王爺的四知苑,說的好聽是因為他的命令,但實際上是她心裡不舒服。

  從木蘭圍場離開之後,她在悠然村住了段日子,想著寶公主的態度和那些官家小姐的作態,突然覺得自己跟溫良玉的身分好像不再平起平坐,相處起來多了絲不自在。

  她嘆了口氣,看著天色,她還趕著要出城一趟,實在沒空等多情王爺得空。

  她一邊快步走往上房,一邊對身旁的柳若安說:「煩請柳公子,喚張公公來一趟。」

  「是。」柳若安推開房門,陣陣暖香把屋子烤得溫暖非常。

  靳永貞進屋後就將披風給脫掉,不然在屋子裡還得焐出一身汗來。

  「二公子。」張公公很快的到來,在靳永貞著男裝時,他都很識趣的喚聲公子。

  「我給王爺找到了匹馬,本想送進王府,但沒王爺手諭,王府不放行,只能將馬帶來此處。」靳永貞說道:「等會兒稟明王爺,只要跟他提是我送的馬,他便知了。」

  「是。」張公公不解的看著靳永貞,「二公子,不等王爺嗎?」

  「等他做什麼?他醉倒他的溫柔鄉,我做我該做的事,互不打擾。」拿著披風,靳永貞就要離去。

  「去哪?」才踏出房,她的手腕便被拉住。

  她轉過頭,沒好氣的看著溫良玉。

  奇怪,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原本跟她一般高的美男子,忽然足足高她半個頭,不過縱使身形改變,那張妖孽似的五官,除了變得更好看外,一點改變都沒有。

  「有事。」

  「什麼事?」他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勢。他可好幾天沒見到她了,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若不是他太了解她,還以為她在躲他。

  「去悠然村。」

  「又上悠然村,怎麼三天兩頭便去?」

  「那你又為何三天兩頭上青樓?」

  「這不同。」他帥氣的一個揚眉。

  「在我眼中可沒什麼不同,都算是種玩物喪志。」

  溫良玉忍不住笑了出來。「本王這是風流。」

  「我看是下流才是,」看他一臉得意的樣子,她不以為然的掃他一眼,「之前答應送你馬,現在送來了。」

  溫良玉聞言來了興趣,眼底閃閃發亮,「在哪?」

  「後頭的馬房。」

  「那還不快帶本王去看。」他拉著她的手,硬是拉著她走。

  她看他興衝衝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任由他拉著去。

  馬房裡的那匹馬,通體雪白,毛色光亮,四肢健壯,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漂亮吧?」靳永貞一臉的驕傲,「我告訴你,這匹馬原是我的,我可是忍痛割愛。」

  他微驚的看著她。

  「我養了它幾個月,但之後我得隨著爺爺返京,只能暫且把它留在衛城,原本就打算過個幾年,等它長成再送進京,現在便宜你了。」

  「這馬確實漂亮,本王喜歡。不過靳永貞,本王還真不知道你除了看人喜歡看俊俏的,就連馬也得挑外表好看的。」

  「是啊!」靳永貞推了下他的胸膛,「我就是如此膚淺,只看好看的表面。所以這匹馬正配你,一樣白淨漂亮。」

  溫良玉笑得得意,拍了拍馬脖子,就見它哧了一聲,他不由一驚。

  靳永貞見溫良玉反應,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雖然一樣漂亮,但是霜雪比你有用多了 …是匹健馬,但還有些野性,得先磨磨。」

  「霜雪?」

  「它的名。」她伸出手拍了拍馬脖子,但這次霜雪沒有閃躲,她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不過養了它幾個月便記得主人。有的時候想想,」她的臉色微斂,聲音一低,「人還真不如畜生。」

  溫良玉低頭看了她一眼,取笑道:「哎呀,咱們靳永貞長進了,野丫頭也懂得傷春悲秋起來。」

  她沒好氣的看他,怎麼一天不逗她個幾句,他就渾身不舒服似的。

  溫良玉見她杏眼一瞪,揚首大笑,爽朗的說:「既是本王的馬,就一切聽本王的。」

  「你又想做什麼?」看他神情,靳永貞直覺沒好事。

  「給它起個名,」溫良玉對她媚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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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它有名了——霜雪。」

  「靳永貞,這名字只有俗氣的你才配,本王的座騎自然得要個威震四方、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溫良玉的自戀實在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靳永貞無奈的搖搖頭,也不想想自己沒半點本事,就一個名字好聽有什麼用。

  只見溫良玉撫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就叫它黑修羅。」

  黑……黑修羅?靳永貞困惑的眨眼看他。「它通體雪白,你叫它黑修羅?!」

  「為何它通體雪白就不能叫黑修羅?」

  她的心一突,被他問倒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果然腦子不好就是不懂得深意,本王是笑這天下芸芸眾生,向來只見皮相,不見其心。」

  「玉公主,看不出你還會講道理。」

  「自然。」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頭,「不然像你這般從一而終的無腦也是苦惱。」

  「喂。」

  「別喂,不是要上悠然村,我與你一道。」他忽地拉著她往外走。「你也知道我長得這副國色天香樣,走在街上實在太過招搖,所以今日你就陪我坐馬車。」

  屋外張公公已經備好了馬車。

  這些年來,溫良玉每年歲末都讓人送了不少銀兩衣食到悠然村,當然這都是私底下做的,沒讓他人得知。

  或許是因為他內心有股不願承認的心疼與愧疚,他從沒開口要陪靳永貞去悠然村,但今天外頭正下著大雪,他不想讓她自己去。

  「可是我原打算速去速回。」

  「坐馬車一樣也能速去速回。我找墨寒給我們駕車。」

  駕車的是墨寒,若以他的能耐,確實可以速去速回。

  「玉公主,能夠波瀾不驚的開口要個高手替你駕車,這種大材小用之事,普天之下該只有你做得出來。」

  「這是本王的本事。」

  「你的本事只是投胎入皇室,若硬要說,這也跟你沒太大關系,是你父皇跟母後的努力。」

  「靳永貞,你怎麼越大越不像個女人,說這話也不知羞?」

  「跟你學的。」她不客氣的回他一句。「我還打算繼續學。」

  他雙手抱胸,好笑的盯著她,「學什麼?」

  「你抱名妓,我摟男寵。」

  溫良玉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好,為了你——就送你份大禮。咱們就再開間采月坊。」

  「采月坊?」

  「是啊!」溫良玉點頭,「就像摘星坊一樣,只不過摘星坊是青樓,本王送你的采月坊則是小倌館。至於本錢就不用你出了,當成我送你的禮,一樣算上你一份。我看不出幾年,你就成r個富婆。」

  靳永貞的神色一愣,「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溫良玉點頭,「到時我也在采月坊弄個四知苑給你,讓你在裡頭翻雲覆雨,顚驚倒鳳……」

  靳永貞再也忍不住的伸手用力捂住他嘴,「閉上你的嘴。聽你說話真會氣死。」

  「有什麼好羞的,我交代柳公子去辦。」他掙扎著要躲過她的手,「反正你本來就住在四知苑裡。」

  她在衛國公府的院落本來沒名字,他卻硬是替她起了個名叫四知苑,還說得好聽,說跟她的名字一樣取自周易,說是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謂之四知——最後她才知道,他竟然把他尋歡作樂的地方都叫四知苑,就算她之後說不要這名字了,他依然不理會她。

  「你還說——」她索性拿出手絹,塞進了他的嘴裡。

  【第四章】

  馬車飛快的出了城駛過竹林,越過一個小村落,有些早睡的人家燈火已暗,靳永貞也不打擾人家,直接要墨寒把馬車給駕到另一頭的小山坡上,那裡只有一戶人家,等車一停,她把披風一拉,跳下馬車,直接走了進去。

  木屋裡放著好幾個炭火盆子,雖稱不上溫暖,但也不冷。

  「貞兒?」臉色有些蒼白的靳時維有些驚訝的看著推門進來的靳永貞,「這麼晚了,怎麼來了?」

  「姊姊染了風寒,當然要來看你。」靳永貞剛從屋外進來,帶著寒氣,不敢碰靳時維,「姊姊還好嗎?」

  「好。」靳時維微微一笑,「不過就是小病,瞧你緊張的。」

  看著桌上擺著黑漆漆的一碗藥,靳永貞的手一觸,都有些涼了。「姊姊怎麼就是堅持不要人伺候著,一個人待在這裡,讓人擔心。」

  曾幾何時,總是要她傷神的妹妹也懂得關心她了,靳時維摸了摸靳永貞的臉,「在悠然村裡,你還怕我委屈了嗎?」她的目光透過窗,落在站在外頭院落的痩長身影。

  「那是……」

  「玉王爺,」靳永貞端起碗,「你別數落我,他自己說要來的,我也沒法子。」

  靳永貞走到屋後,決定先去替姊姊把藥給熱一熱。

  靳時維站起身,拉開門對著站在屋前的溫良玉輕喚,「王爺,外頭天寒地凍,快快請進。」

  溫良玉雙手背在身後,收回打量悠然村罩在一片雪茫中景色的視線,一個轉身,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踏進屋子裡。

  屋裡頭的陳設簡單干淨,在燭光照耀下,靳時維一身青色布衣,身上沒有太多的裝飾,只簡單的插上花鈿。

  「貞兒深夜出城,原來是你病了。」

  「不過是場風寒罷了,是貞兒小題大作了些。」靳時維微低下頭,「王爺——怎麼會來?」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妹妹與玉王爺有私交,只是靳永貞不提,她也不願去問,畢竟只要不要鬧出事來,她就裝成一切不知,只是今日玉王爺都跟著妹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她還不多問一句,似乎也是古怪。

  「不過巧遇罷了。方才回府之時正巧見她出城,這大雪紛飛的,就送她一程。」

  靳時維不笨,知道溫良玉不想多提,她在心中嘆了口氣。

  溫良玉也不在乎自己的說法靳時維信或不信,反正若要解釋,那是靳永貞的事。

  他仔細的打量了下靳時維,好些時候京城裡都沒有衛國公府重病大小姐的消息,沒想到她竟然是躲到了這裡來,眼前的她雖不像外傳一般病入膏肓,但臉上不見血色倒是事實。看來這風寒確實來得又急又猛。

  他淡淡的開了口,「我皇兄已經大婚,靳大小姐可以回府了。」

  「什麼?」

  溫良玉的嘴角微揚,明人不說暗語,「衛國公不是擔心靳大小姐會被我父皇看上,放到太子身邊,所以才讓你到這裡避禍的嗎?」

  把進宮說成避禍——這話還真只有溫良玉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來。

  「我皇兄現已大婚,除了太子妃還有兩位側妃,可以想見將來妻妾無數,腦筋動不到靳大小姐身上。」

  靳時維淺淺一笑,「王爺說笑了。」

  「真相如何,靳大小姐心知肚明。狩獵那日,靳大小姐送上的灰兔上頭的箭矢是我皇兄的專用箭。」

  靳時維臉上的平靜碎裂,透露了些驚訝。

  「靳大小姐縱使聰慧,但還是天真,竟忘了最重要的毀屍滅跡。只怕當時有心的人見了那枝箭矢,心裡都明白了些事,包括衛國公,還有——我父皇。」

  靳時維抬頭看著溫良玉,傳言玉王爺游戲人間,荒唐不懂事,今日才知不然。

  「本王本不想插手此事,但見靳大小姐體弱,若真久居於此,只怕芳華早逝,所以還是回府去吧。」他師承靈門,師父收了包括他在內的七個徒兒,其中一位師弟以醫術見長,而他也多少懂點,不過只是皮毛。

  「沒料到王爺還善醫術。」

  「本王不懂,只知道病了就該好好養著,不要落下病根,將來難治。」

  靳時維還來不及答腔,就聽到外頭響起了聲響,只見一身黑衣的侍衛在院子裡擋住了個高壯的男子,她連忙說道:「王爺,來人是相識的。」

  溫良玉瞄了一眼,喚了一聲,「墨寒,退。」

  墨寒聞言立刻退到一旁,男子匆忙進屋。

  一進屋子裡,宋鷹揚就神色微僵的護在靳時維身邊問:「你是誰?」

  「宋大哥,這位是玉王爺。」靳永貞端著熱好的湯藥回屋,「玉王爺,這是宋大哥,你該是聽過他的,現在滿城都在談論的武狀元,這次我給你的馬,還是請他派人送回京的。」

  宋鷹揚聞言,難掩驚訝之情,心中不解靳永貞怎麼會給玉王爺送馬?而且——他瞄了靳永貞一眼,這一身男裝又是怎麼一回事?

  但目光一對上溫良玉帶笑的眸子,他回過神連忙跪了下來,「臣宋鷹揚,拜見玉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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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溫良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也沒有要他起身,只是靜靜的打量,宋鷹揚——日前高中武舉,但這個身分卻遠不及他是護國大將軍宋右安之子來得讓人另眼相待。

  靳單易告老返京後,可是將手下的靳家軍交給宋右安了。

  他收回打量的視線,「起來吧。」

  「謝王爺。」宋鷹揚起身站到一旁。

  「宋大哥,我一向把你當自己人,」看著靳時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藥,靳永貞分心說道:「今日見到我和王爺來悠然村的事,你可千千萬萬不要傳出去。若讓爺爺知道,我這輩子肯定再也出不了門。」

  「我明白。」宋鷹揚也沒多問,對於靳家兩位小姐,身為靳家軍的一員,是要用命守護的對像。

  溫良玉輕敲著桌面,含笑開口,「狀元郎此刻本該在京城裡受盡吹捧愛戴,怎麼跑到這城郊野外來了?」

  「聽聞大小姐受了風寒,特來探望。」宋鷹揚也沒有隱瞞。

  「倒是有心。」溫良玉帶笑的看著宋鷹揚,又瞄了下靳時維。

  靳時維喝著藥,依然一臉波瀾不驚。

  溫良玉倒瞧出了點趣味,「狀元郎長得氣宇軒昂,難怪寶公主一見傾心。」

  宋鷹揚聞言一楞。

  靳永貞的反應則激動多了,「討人厭的寶公主看上了宋大哥?宋大哥是個好人,怎麼能配個惡婆娘?」

  「貞兒。」靳時維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靳永貞不由嘟起了嘴。

  溫良玉見狀,眼中含笑,這丫頭就是藏不住話,「縱是惡婆娘,也是個公主,到了相看良人的年紀,這些日子柳貴妃都忙著打聽,還讓人把京城各家公子的畫像全都送進了宮,但寶公主一眼就相中了武狀元。」

  「王爺說的——」宋鷹揚有些焦急的看了不說話的靳時維一眼,又看向溫良玉,「可是真?」

  「本王有必要騙你嗎?」溫良玉冷哼了一聲,「看來不用幾天,就會有道聖旨下來,你就等著當富貴榮華的駙馬爺吧!」

  宋鷹揚一臉為難,但礙於溫良玉的身分又不能開口。

  「娶了個河東獅回去,什麼榮華富貴,是一生盡毀才是。」縱使有姊姊在一旁,靳永貞依然不吐不快。「她打破了我娘給姊姊的夜明珠,我討厭她。」

  「什麼?」溫良玉眼底的利光一閃而過,「她打破了夜明珠?」

  靳永貞微愣,遲疑的點了下頭。

  「你怎麼從未跟本王提過?」

  「爺爺和姊姊都說不要鬧大,以免損及聖上顏面,」她埋怨的瞧他一眼,「你們皇室中人都不講理。」

  「貞兒!」喝完藥的靳時維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真慶幸溫良玉不計較,不然以靳永貞的性子早招罪了。

  靳永貞連忙扶著靳時維,「姊姊,你不舒服嗎?」

  靳時維無奈一嘆,「累了。」

  「時辰確實也不早,姊姊是該累了。我扶你回裡頭歇著。」

  「好。時辰不早,你也得早些回去,別讓爺爺擔心了。」

  「知道。」

  靳時維對溫良玉行了個禮,被扶進了內室。

  她雖察覺了宋鷹揚看向自己的目光,但由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一個將軍之子,高中武舉,娶公主,成駙馬,是天大的喜事;而她是靳家嫡長女,雖尚無婚配,但她要的是個贅婿,入贅靳家讓靳家有後,故宋鷹揚從不在她的思量之中。

  「不用看了,」溫良玉取笑的聲音響起,「人都不見了。」

  宋鷹揚有些狼狽的收回視線。

  溫良玉覺得宋鷹揚也是個人才,配寶公主確實是可憐,「若武狀元不願,就在父皇開口前先請旨吧。」

  宋鷹揚有些不解。

  溫良玉拍了拍宋鷹揚的肩,本不想幫他,但聽聞阿寶打破了夜明珠,氣不打一處來,阿寶喜歡宋鷹揚,他就不讓阿寶如願。

  以他父皇的性子,若知道宋鷹揚心中有人,而這個人還是對北周有大功的靳家之後,他肯定不會硬指這門親事。

  「先發制人,宋大人,為了靳家大小姐,也為了自己,不然這輩子你就准備對著一個刁蠻公主過一生吧。」

  宋鷹揚斂下了眼,因為溫良玉的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年前武科殿試發榜,才過元宵,兵部便趁著年節熱鬧舉行會武宴,地點就在兵部校場。

  靳單易雖已年事高,依然是座上賓。畢竟他當年也是武科殿試出身,更是一生歷仕三皇的了不起人物。

  夜宴設在校場中臨湖水的平台上,湖中還有個不小的擂台,搭了個臨時的木橋,連接擂台與岸邊。

  上頭有兩個人打著赤膊近身角力,其中之一是靳單易麾下、深受靳單易用心教導的兵部侍郎謝表曼之子謝雁山,看他彎腰抱住對手的腳,用力的一撞,便將人給撞倒在地,就可知實力。

  靳單易不由撫著胡子,看來還真是虎父無犬子。要不是為了避嫌,憑這小子的能耐,入朝爭個武狀元也未必不成。

  「好。」

  聽到身旁靳永貞的讃嘆,靳單易的嘴角先揚了起來,這一生的榮華富貴幾乎是拿了靳氏一門的命換來,但幸好他身邊還留下兩個小丫頭。

  轉眼間,丫頭們長大了,他此生早就看淡生死,只怕等他兩眼一閉,兩個丫頭沒人照料。

  撲通一聲,其中一人落了水,擂台上已經分出勝負。

  「真是好樣的。」

  靳單易伸出手,將激動的靳永貞給推回位子上坐好,不是怕她失了姑娘家的分寸,而是單純怕她掉下去。

  「爺爺,謝大人真行。」靳永貞轉頭看著靳單易說。

  「說是兵部第一勇士,自然行。你小心些。」靳單易對她慈愛一笑,然後看向一旁也是一臉驕傲的兵部侍郎,「轉眼間,雁山也大了,那股狠勁,倒真有你當年之勇啊!」

  謝表曼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這孩子是有幾分武勇,但自小長在京城,這又是太平盛世,也沒機會上陣殺敵,只能在兵部磨磨,聽這第一勇士之名——他小子是驕傲,我這個當爹的是替他羞啊!」

  靳單易揚頭大笑,「有能耐,有些恃寵而驕也是無妨,只是——」他的話鋒一轉,低聲問道:「婉兒還好吧?」

  謝表曼聽到靳單易問及自己的妻子,不由心生感動,老國公向來都把眾將士當自家人,「謝老國公關心,婉兒這些年就是這個樣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病只怕是神仙難返。」

  「也是可惜了。」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擂台上意氣風發的謝雁山,「雁山看自己的娘如此,肯定心裡難受。」

  「他孝順,自小又與他娘親貼近,心裡難受是自然。但畢竟已經長大了,這些日子我娘親還打算給他挑個媳婦。」

  「也是應該,得給他挑個好媳婦才行。」靳單易聽到底下的歡呼,不由放眼望過去,看向站在擂台與謝雁山面對面的人,「宋鷹揚——是右安的嫡長子吧?」

  「回老國公,是。」謝表曼恭敬應道。

  靳單易眼底閃過期待的光芒,宋右安當年曾是他麾下的大將軍,現在領著十萬大軍鎮守邊疆,至於宋鷹揚已是多年未見,小時便見這孩子力大無窮,過了這麼些年也不知能耐到了什麼地方,他可得仔細瞧瞧,看這次高中狀元是憑著真本事,還是聖上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欽點了這個小子成了狀元郎。

  四周的吵雜一靜,似乎眾人都有些期待。畢竟一個是新科的武狀元,一個是他們兵部首推的第一勇士,這場對陣,除了精彩之外更有些皇城將士與邊關將士的面子之爭。

  只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居高臨下的靳單易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眾人皆專注在台上時,他卻朝身旁的謝表曼低語了幾句。

  謝表曼微楞了一下,立刻起身離去。

  「爺爺,怎麼——」

  靳單易輕舉了下手,靳永貞立刻閉上了嘴,沒多久就聽到身後的聲響,她轉過頭去。

  一如以往,只要溫良玉出現的地方,她往往一眼就能看到他——只是,他怎麼會來?

  溫良玉跟在皇帝的身後,緩緩步上樓梯,坐下時只是淡淡的掃過了靳永貞,彷佛兩人從不相識。

  靳永貞正想暗暗對他扮個鬼臉,爺爺卻站了起身。她一驚,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老國公,萬萬不可。」皇帝連忙伸出手阻止了靳單易行禮,「今日朕不過輕車簡從來兵部湊個熱鬧,順便犒賞兵部上下,可別壞了眾人興致。」

  「聖上愛民如子,百姓之福啊。」

  「老國公,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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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人物駕到,靳永貞連忙退站到了一旁。

  不得不說,溫良玉會長這麼好看,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有個好看的爹。當今聖上當年可有絕世美男的盛名在身。不過這幾年,溫良玉玉樹臨風,秀美俊逸,艷名傳遍四海,聖上的風采早被自己的兒子給比了過去。

  突然四周響起了吆喝聲,也顧不得溫良玉,靳永貞的目光急急的看向擂台,就見謝雁山被武狀元一個單臂過肩摔在地上。

  「好!」皇帝不由喝了一聲。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由他所欽點的武狀元因為身分顯赫,多少令兵部的老將們無法心服,所以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上下瞧瞧這新任的狀元可不是個繡花枕頭。

  在當今聖上的心裡,與朝中文人相較,這些武將們的心思容易猜透多了,不論年紀、長相,只要能夠證明自己的能耐,就能令人心服口服。

  武狀元自小便力大無窮,所以在角力這關可以說是占盡了優勢。

  謝雁山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縱使有心反擊卻也無力,最終只能甘敗下風。

  宋鷹揚對他有禮的一個抱拳。「謝大人承讓。」

  「狀元郎謙虛了。」謝雁山也只能站起身,回了個禮。

  「大人,聖上來了,一同見駕去。」

  謝雁山微驚,這才看到看台上一身紫衣的當今聖上。

  「狀元郎好眼力。」謝雁山的眼底閃過佩服。

  「大人的眼力也不差,只是太專注在打鬥之上。」邊說著,宋鷹揚邊與謝雁山一前一後的走過木橋,「這並非不好,只是兵不厭詐,若將來帶兵作戰,可得記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別只顧著一心往前衝。」

  謝雁山微楞了一下,受教的點了點頭。能在武舉勝出,並不單單只有一身蠻力武藝而已,更得懂得策術與兵法,今日交手,謝雁山算是服了這個武狀元。

  兩人同時上前跪在當今聖上的跟前,皇帝對自己欽點的武狀元可是越看越歡喜。

  「老國公,」皇帝一臉欣喜的看著靳單易,「你與宋家也算是舊識吧。」

  「回聖上,」靳單易點了點頭,「確是舊識,我與宋將軍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提到這個,皇帝不由感慨,「老國公一生為國,這江山可是老國公替朕給守住的。」

  「老臣惶恐。」

  皇帝的手輕抬,若是今日靳單易後繼有人,他或許還會擔憂功高震主,但靳氏一門為國家社禝最終只留下一門孤寡,說到底他是欠了衛國公府上下許多。

  他的目光看向立在一旁的靳永貞,「這永貞也有一段時日未見了。」

  靳永貞沒料到突然叫上了她,連忙上前跪了下來,「臣女靳永貞叩見聖上。」

  「好!」皇帝仔細打量了一番,「倒益發像個大姑娘了,怎麼今日只見你,不見你姊姊時維,怎麼?身子還未好轉嗎?」

  他有耳聞衛國公府的大小姐染病多時,原想派太醫前往,卻被靳單易給拒絕,說是不合規矩,怕惹了非議,令皇室為難,他也就由著他了。

  靳永貞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姊姊身子好些了。」

  「好些便好,她這一病也好些時候了,加之體弱多年,轉眼都過了婚齡。衛國公府的親事,朕本不該多問,但也該是時候訂親了。不如朕替老國公做個媒如何?」

  靳單易一驚,雖說他一心希望自己的孫女找到好人家,但人畢竟有著私心,他更希望她們縱使出嫁也都留在自己的身旁,所以早就盤算了招贅婿的念頭,只是時維身上的殘缺眾人皆知,能入得了眼的人家都嫌棄,而願意婚配的他看了又不滿意,這才會拖過一天又一天,但現在聖上要指婚……

  「朕還記得,老國公家的孩子名字取得好,出於詩經名時維,看來宋將軍當年也是因為這時維出生,才將咱們的狀元郎取名為鷹揚,正好配成一對時維鷹揚——說到底是姻緣早注定。」

  跪在地上的靳永貞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原以為自己今天只是跟著爺爺來湊熱鬧,怎麼聖上一來就要指婚了,而且聽那口氣,似乎要把姊姊嫁給宋大哥?

  雖然宋大哥一向待姊姊很好,她也覺得他不錯,但是一想到他要娶自己的姊姊,心中就升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而且爺爺不是說,怕姊姊嫁出去後受人欺負,所以最好要招個贅婿,能照顧姊姊,還能替靳家延續血胍,可是現在——她悄悄瞄了下爺爺,就見他一臉不顯思緒。

  「鷹揚,朕替你許的這門親事可好?」

  宋鷹揚立刻叩首,「謝聖上。」

  「武狀元配上了衛國公的嫡長孫女,朕今日可真是做了件開心的好事。」

  聖口一開,靳單易就算不想也得允了,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站起身,只能跪下謝恩,但皇帝早一步的拉住了他。

  「老國公,萬萬不可。」皇帝是打心裡敬重老人家,「實不相瞞,這門親事是武狀元自己求來的,朕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待時維,老國公放心。」

  靳單易心一突,他還真不知宋鷹揚對時維有這個心思,但宋家他是信得過的,時維嫁去宋府,確實是不用怕受欺凌。

  「謝聖上。」

  皇帝要人將靳單易扶坐下,目光看向跪著低頭不語的靳永貞,露出一抹笑,「既許了時維佳婿,也不能委屈了你,朕……」

  「老臣有一事相求。」也顧不得大不諱,靳單易打斷了皇帝的話。

  皇帝微楞了下,也沒氣惱,直說:「老國公請說。」

  靳單易的心一橫,永貞的性子可不像時維,不能隨意就指了門親事,於是說道:「國公府一門如今只剩下時維與永貞,如今時維承蒙聖恩,下旨賜婚,老臣感激於心。只是永貞的親事,還盼聖上交由老臣擇選。」

  皇帝心中自然清楚靳單易的考慮,靳家到了這一代可說是斷了香火,若是靳時維婚配武狀元,就剩下靳永貞,若要招贅婿也是可能,只是他心頭可有另一個盤算,眼角看了下坐在身後的溫良玉。

  這孩子長得俊美但性子閑散,雖被封了個王爺,卻厚著臉皮頂個稱號,整天流連花叢。

  這些日子還不停出入一間新設的采月坊,據聞那裡頭養了不少俊俏的公子與童男,說穿了就是專門給喜愛小倌的男子出入——這孩子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若不早些替他定下正妃,只怕夜長夢多早晚惹出事來。而他看中的便是靳永貞的剛烈性子,正好配上自家兒子的間散。

  「老國公是不信朕能許門好親事?」

  「老臣不敢。」

  皇帝溫和一笑,「老國公莫慌,朕只是越見永貞越歡喜,想與衛國公府結個親家。」

  溫良玉一臉吊兒郎當的笑,聽到皇帝的話,心卻是一突。

  靳永貞的心跳驀然加速,嫁給溫良玉,這她想都沒有想過,但或許該說她從未想過婚配一事,總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她不介意:輩了這麼過下去,況且現在姊姊婚配了,將要離開衛國公府,她若嫁人了,爺爺怎麼辦?靳家的香火呢?

  她的臉色微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看向溫良玉。現在姊姊婚配,她不能嫁人,縱使對像是他,她也不能——她對他輕搖了下頭。

  她的動作輕微,卻全落入了溫良玉的眼中,他微斂下眼,懶懶的開了口。「做親家?父皇,這可不好。太子身邊早有太子妃和兩個側妃,說不准房裡還有多少美人、姬妾,你現在再把人家衛國公府裡的二小姐指給皇兄,不妥、不妥。」

  皇帝的臉色微變,瞪了溫良玉一眼,死小子,這不存心添亂。「父皇不是要給你皇兄指婚。」

  「不是皇兄,難不成——」溫良玉指著自己的鼻子,「是兒臣?」

  「這是自然。」皇帝的臉已陰沉沉的像大雨將至。

  「不成、不成。」溫良玉露出驚恐的神情,「誰不知衛國公府裡的人不論男女皆是一身武藝,兒臣這身細皮嫩肉,只怕承受不住。沒出幾天,就被這靳二小姐折磨得不成人形,癱在床上了。」

  皇帝漲紅了臉,差點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在兵部眾將士的面前說這些話,他不要臉也就罷,竟順便將皇家的顏面踩在地上了。

  「所以這門親事,兒臣不要,若硬逼著兒臣,父皇就給兒臣三尺白綾,兒臣死給父皇看。」

  就像個娘們似的,拿出以死相逼的戲碼來了。皇帝大口喘著氣,快要被氣得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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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父皇不說話,就當准了兒臣,這門親事休要再提,」溫良玉站起身,「兒臣在采月坊有宴,跪辭。」

  嘴巴雖是這麼說,卻只是手一拱,便帶著爽朗的笑聲,轉身翩然而去。

  這下玉王爺好男風之事,在明日肯定傳得人盡皆知。

  這逆子,存心氣死他。皇帝僵著身子。

  「聖上息怒。」靳單易在一旁勸慰。

  雖知今日溫良玉拒婚之事會傳遍大街小巷,對永貞的名聲多少有影響,但他還是暗暗松了口氣,本就不想讓永貞被指婚,玉王爺這麼一攪和倒幫了個大忙,況且這般徒有長相,沒半分能耐的家伙,縱使貴為皇子,他仍打心裡看不起。

  「老國公,永貞的親事就由衛國公府自行定奪吧。」皇帝的面子掛不住,也只能如了斬單易的願。

  靳單易聞言,立刻謝恩。

  擂台上的角力競技繼續,但看台上的眾人早無心於此。

  皇帝看了一會兒,便冷著臉離去。

  靳單易也以疲憊為由,先行回府。

  靳永貞自然也得跟著離去。

  兵部侍郎親自相送,謝雁山也跟著自己的父親陪在一旁,而宋鷹揚則是得了空,走到靳永貞的面前。

  「聖上下旨賜婚了。」宋鷹揚的口氣有著掩不去的雀躍。

  「是啊。」靳永貞聽到聲音,連忙回過神,對宋鷹揚擠眉弄眼了下,「姊姊要嫁給宋大哥了。」

  宋鷹揚微黑的臉上一紅,不太自在的搔了搔頭。

  「真沒想到上陣殺敵都難不倒的宋大哥,竟然也會臉紅了。」

  「你這真是——」宋鷹揚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我沒料到聖上也想一道替你指婚,更沒想到玉王爺……你可別放心上。」

  當著眾人的面否絕了這門親事,也不顧念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他本不想提,但又怕靳永貞心裡難受,想要勸個幾句。

  「放心吧!宋大哥,我不會放在心上,」靳永貞刻意笑了笑,「反正我本也不想嫁他。」

  「他可是玉樹臨風的玉王爺。」在悠然村,他不是沒看到兩人之間的熟稔,她還將她自己的馬送給了溫良玉,這應該多少代表些什麼。

  「縱是玉樹臨風,俊美非常人,說穿了也不過是長得一副好皮相罷了。」靳永貞繼續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確實。」私議皇子若被聽聞可要問罪,宋鷹揚壓低自己的聲音,討好未來的小姨子,「能配得上貞妹妹的男人,可不能是個繡花枕頭。」

  靳永貞不由輕笑,「這是當然,只是——這麼想來也可惜,如此漂亮的人,沒有落入我的手裡任我摧殘一番。」

  聽到這話,宋鷹揚忍不住輕搖著頭,果然是衛國公府出身的小姐,講話就是豪氣,沒有姑娘家的扭捏作態。

  看著靳單易的馬車已先行,他連忙說道:「老國公的車走了,你快上車吧。」

  靳永貞點了下頭,這次跟著爺爺出府,也帶上了憐兒,在她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不過才探頭進去,就察覺空氣中一股不尋常的氣流。她的心一突,才看到好整以暇坐在馬車裡的溫良玉。

  靳永貞松了口氣,坐了進去,等馬車一動,她才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她不怕被人發現她的馬車裡藏了個男人有失名節,只好奇他怎麼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的馬車裡。

  「我若不在這裡,也聽不到你在背後說我壞話。」說他是個繡花枕頭,還想要摧殘他,就憑她?哼。

  「偷聽別人說話?」靳永貞一點都不見心虛,「奇怪你明明是個王爺,怎麼盡干些見不得人的事?」

  「本王高興。」

  靳永貞早就習慣了他的不可一世,揮了揮手,「隨你。」

  「喂,嫁給本王不好嗎?」

  靳永貞沒料到他會當面問她,她微愣了下,反問:「嫁給你哪裡好?成天抱著女人賴在四知苑裡,如此多情,我才無福消受。更何況——我要找的是贅婿,不是要嫁人。」

  「找贅婿?」

  「是啊。」靳永貞自覺她的一生已經訂下了。原以為要招贅婿的會是姊姊,但是指婚的聖旨已下,這個傳承香火的重責大任就落到她的頭上了,不論她願或不願,如果爺爺真的跟她開口,她就會點頭。

  溫良玉沒想到會從靳永貞的嘴裡聽到這個回答,:時間沉默了下來。

  靳永貞也沒有費心找話題打破沉默,兩人似乎在這個時候都明白了很多事情並非能如他們隨心所欲的掌握。

  馬車停了下來,憐兒微拉開布幔,先是看到馬車裡的溫良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才看向靳永貞,「小姐。進府了」

  「看吧!」靳永貞難忍笑意的看著溫良玉,「連憐兒都覺得你討厭。」

  溫良玉對此批評不痛不癢。

  「你可得好好想個辦法把他弄下馬車,」靳永貞起身,對憐兒說道:「不要讓人瞧見了。」

  「憐兒知道。」憐兒低著頭,聽著靳永貞的腳步離去,這才抬頭看著溫良玉,「王爺,你與小姐已經不再是孩子,也得顧念著小姐的名聲。」

  「別說了,管家婆,有人來了。」

  果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憐兒將布幔放下,一個轉頭,一臉的委屈。

  要來拉馬車的福二一見,立刻問道:「憐兒姑娘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憐兒扯了扯嘴角,「小姐正發著脾氣。」她眨著眼,一雙眼無辜的染上水氣。

  憐兒可是衛國府裡公認最水靈漂亮的婢女,別說福二,只要是府裡的男丁都把她當天仙似的看待。

  一見憐兒的樣子,福二的心都要碎了,連忙說道:「小姐何故動氣?」

  「小姐特地交代要我去庫房搬出松樹屛風放到翠玉閣裡,但憐兒卻忘了,方才小姐問起便發了脾氣,要憐兒立刻去辦。」

  「憐兒姑娘別慌,小的幫你。」福二連忙想英雄救美。

  「可福二哥的工作——」

  「去去就回,先把馬車放在這裡一會兒,不會有事。」

  「可那重量不輕,只怕福二哥一人不夠——」憐兒的眼神勾人似的掃了四下一眼,原本就豎著耳朵聽的小廝們立刻都上前。

  「咱們一道,一會兒工夫便成。」

  「謝謝各位小哥,晚些時候,憐兒做些甜湯給各位小哥。」

  這個莫憐這幾年真的機靈多了,溫良玉的嘴角揚起了一抹不經意的笑,倒是她的主子一點都不見長進。

  聽到馬車旁的聲音一靜,溫良玉立刻下了馬車,但他不是往府外而去,而是在夜色遮掩下消失在衛國公府裡。

  「你膽子倒大,還不走。」看到溫良玉,坐在屋裡的靳永貞臉上沒有驚訝,似乎對他的到來早有准備。

  溫良玉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喝她放在桌上已經喝了一口的茶,「這裡本王來來去去無數次,怎會沒膽來?」

  但往往都是飛檐走壁如宵小,難得一次大刺刺的跟著靳永貞坐馬車從大門口進來,自然不想這麼快走。

  「你跟本王說清楚,你那個贅婿是什麼意思?」

  「意思?」她覺得莫名其妙,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嗎?「就是贅婿的意思。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將我姊姊身子好轉的事告訴聖上?」

  他挑了下眉,「本王為何要做此事?」

  「誰知道,你做事向來不按常理出招,若不是你提的,聖上怎麼會突然替我姊姊指婚。之前,你才說寶公主喜歡宋大哥,現在宋大哥卻要娶我姊了,那寶公主怎麼辨?」

  「阿寶是喜歡宋鷹揚,但宋鷹揚又不喜歡她,就在父皇開口前,宋鷹揚自己跟父皇求了這門親事。」

  「宋大哥自己求的?」

  溫良玉點頭,沒把自己在這件事上出力的事說出來。

  靳永貞沒料到宋鷹揚有這麼大的勇氣,不過她姊姊這算是搶了寶公主的心上人吧?

  一思及此,她不由一笑,「這該可以說是報應吧?寶公主打破我姊姊的夜明珠,現在卻賠給我姊姊一個心上人,若將來有機會進宮碰上她,我絕對要好好跟寶公主說說。」

  「你算了吧!也不怕自己這性子,一旦被激便顧前不顧後,」溫良玉伸手捏了下她的臉,「到時惹禍上身。」

  她不客氣的將他的手揮開,「果然是一家人,縱使寶公主再不討人喜歡也是你的妹妹,連說一句都不成。」

  「她雖是我妹妹,但本王對她沒半點情分,只是擔心你,」他專注的看著她,「宮廷是個走一步、回個頭都要思量再二的地方,不能由著你的喜惡,任意妄為。本王看你確實得要找個贅婿,一輩子活在這個衛國公府裡,以免哪天不長眼的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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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心知肚明他對自己的關心,只是難免不服。「明明在宮裡任意妄為的是你,跟你比起來,我根本不算什麼。」

  「靳永貞,你憑什麼跟本王比?本王可是玉王爺,人世間絕無僅有的玉王爺。」

  「呵,」靳永貞假笑了一聲,「玉公主,這世上就連只貓或狗也都是絕無僅有的。」

  溫哀玉沒好氣的瞪著她。

  她也不客氣的回視。

  「奇怪你這個性子怎麼就入了我父皇的眼?」溫良玉一臉的匪夷所思,「竟想推自己的兒子入虎口,把你許配給我。」

  「少往臉上貼金,王爺又如何?」她輸人不輸陣的回嘴,「我嫁貓嫁狗就是不嫁你。」

  「靳永貞,跟你說件事,」溫良玉一把拉過了她,與她四目相接,「本王可以不要你,但你不能不要本王,這是你此生宿命。」

  「玉公主,你真把我當你那些美人們了嗎?隨你要就來,不要就丟——你想得美,」她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臉,「信不信我打你一頓?」

  「你打啊。使勁的打。」溫良玉也不怕。

  「你——」看著他帶半分邪氣的臉,她的手卻怎麼也無法使力,長得這麼好看,若是傷了可不好——她厭惡的看著他,心中更唾棄自己。

  「反正這些日子你安分些。」知道她拿自己沒辦法,溫良玉一臉的得意,「尤其別進宮。」

  「放心吧!」她收回自己的手,心直口快的說:「我也不想去那個破爛地方。」

  「那地方是破爛。」溫良玉也沒生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但這些話只能在我面前說。活在宮裡,沒個心眼不成,而你——活得太認真。所以你別進宮,別找上阿寶,」他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鼻子,這腦子沒用,只怕被人陷害都不自知,「以免沒了小命。」

  她皺了下眉。「玉公主,別小看我,我有功夫。」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宮裡,」溫良玉嘆了口氣,「有功夫也不足以自保。聽話!若你不聽我的,到時被人找麻煩就不救你。」

  「玉公主,論拳腳我比你行,你想救我?」她的拳頭裝模作樣的在他的面前揮了揮,「不知是你低估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他一把抓下她的手,「看來還真是不吃點苦頭不知疼。」

  「你才是。疼?我讓你疼,」她抽回自己的手,捏著他的臉。「別老是往青樓跑。」

  「疼、疼。」溫良玉縮著脖子閃著。

  「我還沒用力。」靳永貞聽他喊疼,立刻將手給松開,看他一臉委屈,不由一股無力感升起,「你別腦子盡想著賴在四知苑裡,有時間多練些拳腳功夫,至少遇險能自保也好。」

  溫良玉捂著臉,冷冷一哼,「本王就是不屑那些舞刀弄劍的,多粗魯,不然若要練,肯定天下無敵。」

  「你?」她站起身低頭看著他,一手拿起桌上的劍,「你的不要臉才是天下無敵。我練劍給你看,看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可別小看我們靳氏劍法,這才是天下第一。」

  「你似乎忘了這世上還有個落英劍法?你之前還打輸了墨寒。」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她跟墨寒之前比試過一場,她確實是輸了,但這不代表靳氏劍法不好,而是她學得還不夠好。

  「好吧!你第一、你第一。」看她殺人似的神情,知道自己侮辱了她眼中絕對是天下無敵的靳氏劍法,溫良玉立刻做了個請的動作,「快練、快練。本王看著。」

  靳永貞是真心想要教他,雖說他身邊總有侍衛護身,但是也難保不會有落單的時候。偏偏她使得很認真,他在一旁的神情就像看猴子耍戲,就知道他根本不上心。

  初夏,天氣還帶了絲涼意,衛國公府裡的牡丹長得正好,一片托紫嫣紅,美不勝收。

  靳永貞在自己院子的桃花林間舞劍,銀光隨著陽光一閃一晃,甚是好看。

  靳時維在一旁的五角亭裡品茗,靜靜的看著。

  前幾日,她便被爺爺派人接回了衛國公府。

  她沒料到自己的親事訂下了,對像還是熟悉的宋鷹揚,更從沒想到後半生竟是與他走下去,驚訝退去之後,只是一片平靜。

  聖旨已下,不論願或不願,喜或不喜都得上花轎,她心中悅或不悅已無意義。

  「姊姊想什麼?」一身香汗淋漓的靳永貞跑了過來。

  靳時維一笑,接過了憐兒送上的帕子,親手替靳永貞擦臉上的汗。「只是在想,我成親後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擔心你和爺爺。」

  「宋大哥頗有才干,興許會留在京城也是未定。」靳永貞的性子向來樂觀,凡事都想著好事。

  靳時維看著靳永貞放在石桌上的劍閃著冷光,她輕搖了下頭,她從沒指望嫁個什麼權貴夫君,原以為這雙腿會讓自己良人難尋,也打定了主意終身不嫁亦無妨,卻沒料到今日一道聖旨卻給她送來了一個眾人仰望的狀元郎。

  不過她心中還是有絲慶幸今日指婚嫁出府的人是她,若是永貞這個野慣的妹子,只怕一嫁人就像鳥被折翅,一輩子不開懷了。

  「將來定要爺爺給你挑個好夫君,」靳時維伸出手輕摸著她的臉,「找個疼惜你的良人,入贅衛國公府,保你一世安樂。」

  靳永貞聞言一笑,她實在不想去細思這件事,突然她的眼角瞄到靳時維手背上的紅痕。

  她飛快的拉過她的手,「怎麼傷的?」

  傷口不深,不像刀劍所傷——而且看愈合的樣子,應該傷了幾日,她不由眉頭一鎩。

  靳時維一笑,將袖子拉上,蓋過了傷口,「可別驚動了爺爺。」

  「怎麼回事?」靳永貞銳利的眼神看向碧兒。

  碧兒會意,也不顧靳時維的示意,忍不住心中不平的開口,「回二小姐,小姐的傷是寶公主所為。」

  「寶公主?」一想到那個刁蠻公主,靳永貞就一把火,「她怎麼會傷了姊姊?」

  「公主也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知道小姐每個月都會去寺廟參拜,便帶著侍衛、宮女來了,小姐不想生事,處處隱忍,拉扯之間就被花鈿所傷。」

  靳永貞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想也知道這樣的相遇絕不是巧合,「縱是皇親國戚也不能無故傷人。」

  「隨她吧。」靳時維壓根就不放在心上。不過就是個被嫉妒給衝昏頭的丫頭,想來宋鷹揚真的是有幾分才情,竟能讓公主這般的金枝玉葉為他失了分寸。

  「若有機會,我肯定替姊姊討回公道。」

  「別鬧。知道你為姊姊好,但是她是公主,咱們……」靳時維輕搖了下頭,「別忘了,今早宮裡來報,下個月的百花宴,聖上特地下了旨,非你進宮去一趟不可。」

  一想到這個,靳永貞就氣悶。因為百花宴還有姊姊的婚事,那個討人厭的表姑奶奶又要重出江湖,她們衛國公府不再太平。

  「看來聖上真被玉玉爺惹惱了。」在會武宴上,溫良玉當著眾人的面拂了聖上要指婚靳永貞的事,京裡早傳得沸沸揚揚,靳時維時有耳聞,「宮裡是打算要在百花宴上給玉王爺相妃選秀,特別下旨要你去一趟,應該是想那日玉王爺當場回絕親事的事傳開來,耳語四起,對你名聲有損,所以才叫上你。」

  名聲這種事,靳永貞若是真的在乎就不會女扮男裝的四處游走,在她眼中那些都是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夠好便成了。

  她想起了良玉的警告,不要進宮……但是聖旨已下,她能說不去嗎?百花宴是為了替他相妃,想起他曾說過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肯定得要天下無雙,她倒是好奇最後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會是誰了。

  「記得進宮要乖乖聽話,可別闖了禍。」

  「我一定聽話。」靳永貞收回自己的思緒,用力的點著頭。

  靳時維看著她,心中實在沒多大的把握。

  內心深處還以為妹妹跟玉王爺打打鬧鬧,此生該是注定有段情緣,卻沒料到走到今日卻是情深緣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五章】

  百花宴上,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進宮。

  今天靳永貞也沒特別裝扮,只穿了件淡黃色的緞子裙,裙擺上用金線繡上幾朵梅,臉上略施脂粉,擺明了她今天只是來湊熱鬧,不是進宮跟人搶位置。

  右相夫人挑剔的瞧了她好幾眼,最後也懶得理會她。把她交給宮娥伺候,就徑自去四處寒暄。

  靳永貞雖不常在宮裡走動,但也不是第一次進宮,又加上狩獵之行,目光看著四周的小姐,她大多認識,都是朝中權貴之女,不過因為靳永貞最近的名聲實在不好,所以也沒人來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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