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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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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各種事

    天寒地凍,這一場大雪,足足兩天三夜,才稍微變小一些。

    天空中的雪花,沒有之前那麼大了,現在卻都成了碎鹽粒大小的雪沫,揮揮灑灑的從天而降。

    池玲瓏將七月從冷月苑給她的折的梅花,仔細的在花瓶裡放好,轉換兩個角度看一看,確實挺漂亮的,便心滿意足拍拍手,捧起花瓶就要往外走。

    六月和七月看她要出門,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要去幹什麼。

    兩人慌忙給她拿斗篷,捧了羊皮靴子和熱乎乎的手爐過來,以防她一會兒凍著了。

    池玲瓏被這兩人哀怨的眼神看的好笑,便也順了她們的心意,非常配合的披上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斗篷,換上了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將花瓶交由六月捧著,她則舒服的握著一個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瑯的手爐,愜意的暖著手。

    這日子過得,當真是,好生墮落!

    腳步才邁開,倏然又想起好似忘了什麼事情。

    池玲瓏細想一下,便也回過頭,問七月道:“雞湯煲好了吧?”

    “回姑娘的話,早就煲好了,奴婢今天用了三隻烏雞,還配上了幾位藥材,燉了滿滿一大鍋,都燉了三個多時辰了。”

    池玲瓏點點頭,就也又問七月道:“你自己能拎過去麼?”

    七月點頭。

    她自幼習武,拎一鍋雞湯而已。這實在是小事情。

    從致遠齋到清華苑的道路上,積雪在早起時就被剷乾淨了,雖然現在沿途還有著剛降落的薄薄的一層雪花。池玲瓏走在上邊,聽著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作響的聲音,也是絲毫不擔心會滑到。

    三人走到清華苑的時候,就見到站在院門口的,四個身穿鎧甲的侍衛,幾乎都被凍成了冰裝。

    能進入秦王府當差的侍衛,大多是秦王軍中的心腹。

    這些人能入得了秦承嗣的眼。各人的功夫肯定都是不錯的。

    可是,不管內力再深厚。這樣一動不動的,在冰天雪地里站一天,那也是有的受得。

    更何況,這些人身上還穿著鎧甲。

    這些軍士身上的鎧甲。大多是由銅或者是鐵做成了,穿在身上冷冰冰的,一點不保暖,這樣的天,穿這樣的衣服,池玲瓏想想都冷的打哆嗦。

    秦承嗣的書房外,墨丁和墨丙在守著。

    書房中,卻隱隱的傳來秦承嗣和墨乙交談的聲音。

    池玲瓏隱隱約約聽見,墨乙好似在說著“春闈”兩個字。

    稍微怔愣一下。一想,確實,她這時日過的太舒坦。也險些就要忘了,再過半月有餘,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闈了。

    可是,這樣冷的天,路上那樣厚的積雪,不知道有多少在年關出發進京的舉子。要耽誤在路上,趕不上今年的科考了。

    池玲瓏和墨丁打了招呼。便想先去一邊的暖閣稍候著,等墨乙和秦承嗣商談完事情,她再進去。

    左右,她一天到晚都閒的能發霉,這次過來,也是給秦承嗣送雞湯的,又不是過來打擾他處理公事的,且還是等等的好。

    倒是不想,這邊她才剛邁開腿,準備往暖閣走去,那邊墨丁竟是已經輕輕在門扉上扣了兩下。

    裡邊書房中一靜,外邊墨丁板著一張棺材臉,也是一臉正氣凜然的匯報導:“主子,玲瓏姑娘過來了。”

    書房的門“吱嘎”一聲,被人從裡邊打了開來,池玲瓏哭笑不得中,就見秦承嗣已經大步從書房裡走出來。

    他穿著家常的黑色寬袍,看起來不顯得臃腫,反而愈發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身材頎長筆挺,有股……恣意的散漫風流之感。

    少年拉起她的手,握在他掌心,深邃的眸子中,溢出笑意來,“怎麼現在過來了?”

    看看六月手中捧著的梅花插瓶,七月拎著的湯鍋,硬朗的五官線條,在此刻全都變得柔和。

    不等她再說什麼,卻是牽著她的手,就進了書房。

    墨乙站在書房門口,秦承嗣的側後方,池玲瓏一進入春意融融的書房,便見著墨乙溫潤的面龐上笑意瑩然,正對著她頷首。

    池玲瓏也對墨乙點了點頭,隨後,卻是微揚起下頜,笑著問秦承嗣道:“我是不是來的不巧?”

    “沒有。”

    秦承嗣嘴角輕勾著說了一句“沒有”,清冷的面容,在此刻泛上來暖意,唇角微翹,顯見的心情很好。

    墨乙也輕笑的道:“確實沒有,事情已經商談的差不多了。”

    又問秦承嗣:“主子,可還有別的吩咐?”

    秦承嗣微搖了搖頭,又漫不經心的吩咐他道:“先下去吧。”

    “等等。”這次開口的,卻是換成了池玲瓏。

    在秦承嗣和墨乙兩人訝異的眼神中,池玲瓏讓七月上前來,掀開湯鍋,從另一個食盒中取出湯匙和青釉瓷碗來,先為秦承嗣盛了滿滿一碗,還冒著滾滾熱氣的,帶著藥味兒的雞湯。

    之後,將下邊隔著銀霜炭,上邊雞湯還在汩汩冒著泡的湯鍋蓋子闔上,讓七月將湯鍋交給墨乙拎著。

    “今天特意多煲了些雞湯,剩下的這些你拿去,給外邊守著的那些人分了吧。天太冷了,喝點熱湯也好暖暖身子。”

    墨乙面上笑意更盛,接過七月遞過來的食盒,就又朝池玲瓏點點頭,“如此,我就先代替外邊的兄弟,多謝玲瓏姑娘了。”

    之後,不等池玲瓏說什麼,卻是識相的拎著食盒,和六月七月一道出了書房。

    書房門被關上,池玲瓏被秦承嗣拉著在小幾旁坐下。

    這裡放著一個火盆。還是前兩天才添置的。

    清華苑是秦承嗣的書房,這裡很是清冷,連地龍都沒有燒。

    往常能進入者書房的。也不過就是秦承嗣,以及其餘幾個“墨”。這幾人全都有一身好功夫,又都是大男人,身上火力強,這書房中沒有燒地龍,他們處理事情的時候,反而頭腦能保持的更清醒。

    只是。這卻是苦了池玲瓏了。

    也正是因為池玲瓏太怕冷,秦承嗣才又特意在書房添了火盆。

    不僅如此。甚至還將書房的地下,鋪上了厚厚的地毯。

    這地毯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毛,腳踩上去。一點聲音沒有,委實看上去便讓人覺得欣喜。

    秦承嗣開始喝湯,池玲瓏就一手擱在小几上,一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不需要再做其他的動作,只這麼看著他,她就很滿足。

    秦承嗣喝完了雞湯後,池玲瓏伸手往他小腹處摸一摸,那裡的肌肉仍舊硬邦邦的,沒有一絲贅肉。真不知道,這麼一大碗雞湯,他都喝到哪裡去了。

    “別鬧。”少年喑啞著嗓子。沒有力道訓斥她。

    “呵呵……”

    兩人耳鬢廝磨,在書房親暱了好一會兒,池玲瓏才又問秦承嗣道:“剛才在書房外邊,聽到你和墨乙說春闈的事兒,今年春闈的主考官定下來了?”

    春闈的考生,想要考出個好的名次。只知道埋首苦讀是絕對不夠的。

    每年應屆參加考試的舉子,想要在春闈中脫穎而出。還需要知道當年主考官的文章喜好,政見偏向,字體偏向;近年來,朝廷中的朝政鳳向,禁忌話題,以及派系鬥爭等等。

    這些事情中,後幾項是需要經過日積月累的用心觀察,才可梳攏的清楚的,非一兩日之功。

    至於主考官,這卻是要等皇帝下旨確定了以後,考上才可根據主考官的喜好,調整自己的文風,以便能夠滿足主考官的審美取向,一朝命中。

    池玲瓏想著,現在距離春闈,也不過只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了,看來,主考官的人選,確實應該已經定下來了。

    秦承嗣在她好奇的視線中點點頭,就道:“今天才下的聖旨,丞相周正道為主考官,副主考官原本定的是惠郡王和江閣老,江閣老因為你三叔也要參加春闈,避嫌推辭了。”

    又補充道:“替補江閣老副主考官,便是如今的太子太傅邱大人。”

    池玲瓏微蹙起眉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問秦承嗣這個問題,純粹是因為好奇,可秦承嗣人當真一板一眼解釋給她聽了,她卻也還是對這些人不了解。

    丞相周正道她倒是知道的,關鍵是這人的嫡四子太出名了,是跟著十皇子和顯國公府的世子爺陳顯混的,典型一個紈絝。

    至於惠郡王和邱太傅,惠郡王素來兩袖清風,和那個勢力都不搭。

    邱太傅算上這一次,已經主持過三屆科考了。

    他乃是兩朝元老,又是太子太傅,學識自然沒的差;又多次當過科舉主考官,乃是天下舉子的座師,門生遍地都是,這人到真是不簡單。

    池玲瓏腦中思緒紛亂,轉而卻又窩在秦承嗣懷中問他,“這幾天暴雪,那些還沒有進京​​的舉子,會不會就此耽擱在路上,趕不上科考?”

    “會。”秦承嗣輕描淡寫,說著和自己無關緊要的話,“皇上前幾天已經發了文碟下去,嚴令京都附近各州府,若遇到趕考舉子,連夜護送進京。”

    池玲瓏點點頭,這也算是不錯了。

    不過,卻還是摸著秦承嗣的眉心,問他:“救災還需要幾天?”

    這一場暴雪來的突兀,雖說因為這場暴雪,今年必定會是一個豐收年。

    然而,暴雪卻也一定程度的,造成了大魏北部大多數地區,道路斷絕,民房坍塌,傷亡無數。

    這事情有的地方鬧的比較大,有的地方雖說鬧得比較小,影響卻很是不好。

    就說是京城許多民巷中,孤寡老人的房子,也是有許多坍塌的。

    這事情發生在南詔使臣還停留在京都,以及大部分舉子已經進京準備參加科考的時候,弘遠帝自然非同一般的重視。

    因而,原本坐鎮康郡王府,嚴查康郡王死因的秦承嗣,便被弘遠帝抽調過去,和大皇子共同處理有關賑災的事宜。

    也正是因為弘遠帝的命令,秦承嗣才從康郡王府中脫了身,現在又忙碌期賑災的事情來。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池玲瓏才又倏然問秦承嗣道:“康郡王還是沒有入殮麼?”

    康郡王死狀淒慘,至今也還沒有查清楚死因。

    偏弘遠帝這次是發了狠,一定要會堂兄報仇雪恨,因而,康郡王已經死了四、五天了,到現在竟然還沒有入殮。

    “快了。”

    秦承嗣低言道,“太后已經知道,康郡王和魏廷震暴斃的消息了。”

    池玲瓏心頭一震,抓緊了秦承嗣的衣襟,“誰告訴太后的?”

    不是說整個皇宮,都嚴防死守的,不准往太后跟前遞話?

    太后因為尚在閨閣時,便和康郡王府老太妃,惠郡王府老太妃,都是好閨蜜的緣故,對康郡王,惠郡王也都多有一份關愛喝包容。

    如今,康郡王府的老太妃過世不過才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康郡王父子竟也倏然暴斃,太后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宮裡不翻了天才怪。

    池玲瓏雙目灼灼的緊盯著秦承嗣,秦承嗣卻是漫不經心的,用性感的薄唇,廝磨著她櫻紅的唇瓣,呢喃道:“平陽在宮裡的眼線,把這事兒透漏給太后了。”

    池玲瓏一顆心再次一緊,懵懵的點了點頭。

    其實,要她來說,現在除非是平陽郡主的暗線,別的人,怕是和她保持距離都來不及,誰又會幫她做事?

    池玲瓏不由就又問道,“那,太后……今天是不是召見了平陽?”

    其實,池玲瓏更想問的是,太后是不是又對平陽心疼了?

    是不是把平陽以前做過的惡都忘懷了?

    是不是現在只想著,她是個孤女,要好好的照料她?

    唔,她不怕平陽得寵,有個硬後台,她純粹是被平陽噁心夠了,實在不想她再在她跟前猖狂。

    不然,平陽的日子好過了,她的日子可就該難過了。

    “是。”秦承嗣不顧池玲瓏的哀怨,說了這麼一個字。

    太后確實召見平陽了,甚至,到現在為止,平陽都還沒有出宮。

    不過,也只是召見罷了,秦承嗣一挑眉,他是不會讓平陽翻身的。

    不由就又吻住池玲瓏的唇,喑啞著嗓子與她道:“下午康郡王的死因,就會傳到宮裡”

    頓一下,口氣又云淡風輕的說道:“三司的人會發現,康郡王死於巫蠱之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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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求神不如求你男人

    康郡王之死,開頭鬧得京城謠言不止,所有曾經和康郡王關係較好,或是關係較為不好的朝臣,俱都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就要被叫去“談話” 。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康郡王死的轟轟烈烈,最後,葬禮卻辦的匆匆忙忙。

    池玲瓏在致遠齋中,聽六月和七月給她匯報說,康郡王死於平陽郡主之手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有些扭曲。

    這事情,若不是她前兩天就聽秦承嗣和她說過,是他暗地裡動的手腳,怕也是會信以為真,——平陽郡主弒父了呢。

    據小道消息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會審,最後得出的康郡王的死因,卻是死於巫蠱之術。

    參與此案的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主要官員,都不是傻子,這些人能爬到高位,每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因而,當一切證據,都指向了巫蠱之術的時候,這些官員們,也都心生惡寒,又膽戰心驚的,將這個結果直接報告給了弘遠帝。

    接下來的事情,卻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了。

    據說,當時弘遠帝聽了這個報告後,爆發了雷霆之怒,在幾位大臣的面前,竟是生生爆了粗口。

    ——這個孽障。

    彼時,被弘遠帝怒罵為孽障的平陽郡主,正哭的喘不過起來的,被太后娘娘抱在懷裡,祖孫兩個一起哀哀切切的哭不停。

    因而,當弘遠帝進了慈寧宮大殿的時候,太后娘娘回過神來,不等弘遠帝開口說話,卻是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兒子,當著滿宮嬤嬤和宮娥的面,狠狠訓斥了一頓,竟是沒有顧忌弘遠帝的帝王顏面。

    只是,當出過氣的太后娘娘,聽到弘遠帝報告給她的消息後,再看看那個目露吃驚之色,努力在自己面前辯解的孫女,也是一頭就栽倒在地,活生生的被氣得暈死過去。

    事情的經過很順利,太后甦醒後,嚴令再不許平陽踏入宮廷一步。

    而弘遠帝,卻是直接剝奪了平陽郡主的郡主封號,將她之前的所有尊榮都收回。

    甚至,還直接將平陽郡主,從宗室的族譜中除名。

    平陽郡主從一介天之驕女,變成了現在的庶人,接連不斷的被打擊之下,整個人都好似魔怔了。

    整日里連吃飯穿衣都不會,神神叨叨的,每天隻或哭或笑的嘶吼著,“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她做出的姿態,簡直委屈極了。

    只是,有她之前暗害池玲瓏的前科在前提醒著眾人,現在誰也不會再去相信她。

    更何況,當初去她閨閣中搜查人偶的談嬤嬤,本來就在她枕頭下,找到了刻有康郡王生平八字的人偶。

    因而,到了現在這一步,康郡王死於非命,完全說得通。

    這麼一樁皇家醜聞,雖然眾人都口風很緊的,不把她往外傳。

    但是,本身要查出康郡王之死的時候,弘遠帝擺出的陣仗就很大。

    如今,就算是弘遠帝下了口諭,再有“搬弄是非者,斬立決”。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了,總有那麼兩個口風不嚴的。

    於是,不過一天時間,有關康郡王死於親女之手的消息,便以疾風一般的速度,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穆謝氏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怎樣的宛若被雷劈,池玲瓏不知道。

    她知道的卻是,堂堂康郡王,卻是在七日內就下葬了。

    寒冬臘月天,屍體多放幾天也放不壞,可就是這件事,太噁心人了,也太令人惡寒了。

    不說安國公府,現在眾人怎樣避平陽郡主如蛇蠍,恨不能將她送入家廟去清修;就連宗室的族老們,都是恨不能直接賜給平陽三尺白綾。

    只可惜,平陽到底是已經出嫁的人了。

    京城的雪花未化,康郡王府的白幡和紙錢,就又飄滿了整個京城。

    繼任的康郡王,很快就被皇帝任命出來,乃是康郡王府唯一的庶子。

    那小公子現年不過才剛滿兩個月,這是康郡王府現在唯一的男丁。

    早先因為平陽郡主和她的胞兄魏廷震心狠手辣,康郡王又完全的冷血無情,不把子女當人看,因而,當康郡王的後院有妾室懷孕後,大多數都在孕期,就被平陽郡主和魏廷震整死了。

    個別看著像是懷了女胎的妾室,可以活下來。

    但若是生下來的是公子,會威脅到他們的地位,也是只有死路一條。

    鬧來鬧去鬧了幾十年,以至於現在偌大一個康郡王府,只有一個在年前十二月初,才出生的小公子。

    也是這小公子出生的時間湊巧了,正好趕上康郡王府老太妃的死祭,平陽郡主沒有靠山正在籌謀出路,無暇顧及他,不然,這小公子也是活不過兩天的。

    卻說如今,被封的小康郡王,因為無父又無母的緣故,被太后抱養到慈寧宮中,準備親自教養。

    池玲瓏聽完七月和她講述的這個消息,卻只覺的,呵,怎麼現在沒人說,小康郡王刑克六親了?

    這小傢伙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老康郡王太妃的死忌。

    他出生沒多久,生母因為生他傷了身子也去了。

    如今,親生父親死於非命,嫡長兄更是死狀淒慘。

    若仔細說起來,這小傢伙身上帶來的煞氣,可是比秦承嗣還要重許多啊。

    怎麼就沒有人傳他的“天煞孤星命格”的謠言呢?

    這可真是,區別對待當真好麼?

    池玲瓏浮想聯翩,有些不高興。

    七月看了看她的神色,卻是又與她說,“和親南詔的人選定下來了。”

    “哦?”池玲瓏看向七月,遲疑道,“可是九公主?”

    “正是。”

    池玲瓏點點頭,心下暗道一聲:果然。

    一個九公主,一個平陽郡主,從小就追在穆長堯身後跑,如今,一個成了庶人,注定了後半生淒慘;而另一個,卻要和親南疆。

    看來,戀上穆長堯的女人,注定都沒有好下場!

    池玲瓏點點頭,也不再想其他。

    卻是又問七月道:“你們主子賑災的事情,快忙完了吧?”

    七月點頭,“再有今天一下午時間,就差不多了。”

    池玲瓏點點頭,覺得沒有什麼事情好問的了,便也讓六月和七月都出去了。

    如今時間已經到了二月初,再過不幾天,就要開始科考。

    而科考過後,九公主就要和親南疆。

    說起來這些事兒,和她都沒有什麼關係,可是,科考啊,三叔現在應該還在埋頭苦讀吧?

    池玲瓏默默思索著,她應該準備些什麼東西,送去給三叔,以表關心。

    雖然在眼前盡孝,可以由五月代勞,但是,要送出手的東西,最好還是應該自己做。

    池玲瓏想到了什麼,便又喚七月進來,“早先給你們主子做荷包時,剩餘的那些布料,可是都收起來了?”

    “奴婢都收進庫房裡了。”七月欣然回道。

    說完這句話,又試探的問池玲瓏,“姑娘可是準備,給主子做些衣衫荷包?”

    “算是吧。”給三叔做完了,如果還有心情,就給秦承嗣再做些。

    七月一聽池玲瓏此言,面上的笑容瞬間就更燦爛了。

    她這興奮的過了頭的模樣,若不是池玲瓏知道,她對秦承嗣沒有那些個污糟的心思,只看她這笑的“情真意切”的模樣,怕是不吃醋都難。

    六月聽說池玲瓏要給自家主子繡荷包,做衣衫,就和七月兩人往庫房跑了三、四趟,搬了足有三、四十匹布料,直到外室都快放不下了,兩人才意猶未盡的罷了手。

    池玲瓏頭疼的看著滿屋子的布料,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是好。

    這些料子都是現在最時興的,大多還是年后宮裡賞賜下來的貢品。

    池玲瓏初始看的有些頭痛,不過片刻功夫,興致卻是被挑了起來。

    原是準備這,就繡幾個荷包完事的,摸了摸這一批,覺得給秦承嗣做件寢衣不錯;再看看另外一匹,嗯,可以給秦承嗣做件平時在府裡穿的長袍;這匹也不錯,底色偏穩重大氣,做荷包或是宴客的錦衣想來都很好……

    將近午膳的時候,池玲瓏終於挑好了布料。

    正在興頭上的時候,午膳也只是匆匆用了兩口,便擱置不吃了。

    反而又腳步匆匆的回到內室,拿出她的針線簸籮來,描好了花樣子,便開始撿著當緊送給三叔的物件,繡了起來。

    池玲瓏有一手好女工,這都要歸功於,來了這個陌生時空後,她下了苦功夫學習。

    當時挑這門技藝認真學,只是想著磨性子、磨時間,卻沒想到,要送些表達自己情誼的東西給長輩,繡品卻最合適。

    池玲瓏手藝好,刺繡也快,然而,因為這次送給三叔的荷包意義非凡,池玲瓏下針的速度明顯比平時慢了許多。

    小小一個荷包而已,池玲瓏繡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點燈的時候,也不過才剛繡好一半。

    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眼睛,池玲瓏將荷包放在針線簸籮里,隨後便起身,準備去迎接秦王爺回府。

    她是掐準了時間,讓七月提前通知她的。

    不然,若是讓秦承嗣進來看見她為別人繡荷包,即便那人是她三叔,他也有可能發飆。

    雖說那人,現在也在努力的和她三叔攀關係。只是,他可以對她三叔獻殷勤,想來,無論如何,也是不願意看到,出自她手中的東西,流落到別的男人手中的。

    儘管那個男人是她的三叔,她的親人長輩。

    池玲瓏忙著繡荷包,到了第二天,又生生磨了一天工夫,才把一個不管是配色,還是寓意,亦或者是刺繡技藝,都非常精良的荷包交給阿壬,想讓他幫忙送到池府,由五月送給三叔。

    阿壬接過她遞過去的荷包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羨慕的不得了。

    只可惜,這人貫來都是個狗嘴裡吐不出來象牙的。

    因而,就在池玲瓏等著阿壬誇她幾句時,卻是聽到,這人竟是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一個荷包就能保佑你三叔青雲直上了?哼,別做夢了。”

    在池玲瓏怒瞪著阿壬,雙眼開始冒火星。

    阿壬臉色一僵,繼而,努力伴著娃娃臉,非常正經的對池玲瓏道:“給你說真的,小爺這次教你個乖,有句話我怕你不知道,那句話叫怎麼說來的?”

    抬頭望天努力思考,倏地,狠狠一拍巴掌,雙眸變得亮晶晶的。

    “小爺想起來了。”阿壬興致勃勃的對池玲瓏道:“那句話就叫做,求神不如求你男人!!”

    什麼意思?

    莫不是就是……字面意思?

    神仙不管這等凡塵俗世,想要她三叔池仲禮高中,求神拜佛,弄這些寓意好的小玩意,都不如秦王爺的暗箱操作強?

    是這個意思吧?

    池玲瓏領會到阿壬的意有所指後,眼皮子眨的簡直要抽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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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發表於 2017-1-3 16:15:52 |只看該作者
242 科舉

    時間匆匆,不過幾日功夫,轉眼便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闈。

    一如往年的科舉制度一樣,春闈還是從二月初九開始,一直考到二月十七。

    歷時九天時間,期間需要考三場,——策論、經義、時務。

    從大魏各地趕來參加春闈的仕子,一連九天,都呆在一個封閉的小屋裡。

    不得不說,這不僅對於讀書人的身體狀況,是一個巨大的考量,對他們的心理素質,同樣如是。

    池仲禮進了貢院那一天,池玲瓏到底沒有忍住,在大早起,就扮作小廝模樣,硬纏著秦承嗣陪她去了貢院。

    直到看到,池仲禮拎著九天的口糧和筆墨等物,安然的進去了貢院,池玲瓏才怏怏的回了秦王府。

    她現在的心情,確實焦躁非凡,若是要準確的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就類似於孩子要高考了,做家長的即便陪在考場外邊,也還是提心吊膽的不踏實。

    可是,若仔細算起來,她不踏實個什麼勁兒啊?

    池仲禮現在差不多已經三旬,為人處世都已經相當老成穩重。

    且,在“池玲瓏”的記憶中,這位三叔此次也必定會高中會元。

    既然連結果都提前知道了,她這麼焦心又是為何?

    池玲瓏心下暗罵了自己幾句“不爭氣”“沒定力”,繼而,在又給自己做了幾番思想建設後。也是漸漸強迫自己,把這事兒放開。

    總歸,現在不管她在外邊如何急的上火。也是幫不上三叔任何事情的。

    如此,還不如安安穩穩的,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

    池玲瓏就又變回了原來閒淡慵懶的模樣。

    可她之前幾天的表現委實太燥亂了,以至於,讓原本對此刻科考就很上心的秦承嗣,現在更上心了。

    準確說來,是對今年的某個考生更上心了。

    秦承嗣在賑完雪災後。休息了沒幾天,也是又被弘遠帝派遣過來坐鎮此屆科考的。

    興許是秦承嗣的狠辣鐵血的名頭太好用了。弘遠帝有什麼需要人鎮場子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人,肯定會是他。

    年前護送八公主和親南詔的人選,弘遠帝選的是他;嚴查康郡王死因。也是他坐鎮康郡王府;賑雪災,秦王爺需親力親為;就連科舉等事,為防有人作弊,或是發生其他突發事件,弘遠帝也是特命了他一個“武將”,過來鎮場子… …

    池玲瓏沒有交代秦承嗣,要關照下他三叔。

    畢竟,若是讓人知道三叔和秦承嗣有關係,無論對於三叔。還是秦承嗣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往好了說,這叫“忘年交”;可往不好了說。說不定朝中也會有人藉此暗戳戳的思量,是不是秦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瓜葛?

    這事是犯皇帝忌諱的,一個處理不好,惹來帝王忌憚,更是誰都討不了好。

    九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而,就在此次春闈才剛剛結束,一切評閱工作,還在緊密進行的時候,和親南詔的行程,也被朝臣們提上了日程。

    南詔國的使臣是上年十一月入得京,到現在為止,在京陳停留了足有三個半月時間。

    他們在京城看了無數熱鬧,這要是再不走,怕是南詔的皇帝就要擔心,是不是大魏要把他最寵愛的兒子,留在大魏做質子了。

    索性,早先在下令八公主和親的時候,禮部就按慣例,將公主的嫁妝、帶去南詔國的瓷器、珍玩、古董、熏香等物,以及陪嫁的人選,都準備妥當。

    如今,也只要將其中一些人手,換成九公主宮裡的宮娥太監,再額外增添一些嫁妝金銀,等到沿途的雪都化個差不多了,便可啟程。

    也正是在朝中重臣,因為此次送九公主去南詔和親和護送的人選,爭論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春闈終於開始放榜。

    在放榜當日早上,池玲瓏坐立不安的,連早膳也用的三心二意。

    她微蹙著眉頭,抿緊了嘴唇,專注的想事情,生恐自己這小翅膀一扇一扇,會把原本屬於三叔的會元扇跑了。

    秦承嗣接連看了她好幾眼,池玲瓏都沒有發現,最後還是秦承嗣自己耐不住了,直接夾了一個小小的翡翠白玉餃,送到她唇邊。

    “吃完再想。”

    池玲瓏回過神來,“啊”了一聲,還沒等再有其他動作,那宛若小元寶似的翡翠白玉餃,已經被秦承嗣一下塞入她嘴巴里。

    池玲瓏鼓著腮幫子,瞪著大眼睛,怒視著一本正經的秦承嗣。

    見那人無動於衷,又夾了一塊兒燒賣等著她,池玲瓏也偃旗息鼓了。

    不說話,只嘴巴蠕動的,快速的將口中的食物嚥下。

    “不要了,我已經吃好了,再吃不下了。”池玲瓏一邊捂著嘴巴嗚嗚咽咽的說話,一邊也搖著頭,不接受秦王爺的投食。

    這一整個冬天,他什麼事情都沒做,整天就吃吃喝喝呆在致遠齋過日子,肚子上都長小肉肉了。

    再這麼下去,等該換春衣的時候,她就該哭了。

    池玲瓏死活不吃,秦承嗣現在卻也變得蔫壞蔫壞的。

    他也不逼著池玲瓏吃東西,卻是吊她胃口似地,對她道:“春闈的榜單還有一個時辰才會掛出來。”

    頓一下,似漫不經心的說,“我已經知道你三叔的名次了。”

    這句話的潛意思就是,若是你想要現在就知道你三叔考的好不好,就老老實實把早膳用完。

    池玲瓏自然不傻,腦子稍微轉個彎,也就弄明白了秦王爺再說什麼。

    只是。秦承嗣你現在怎麼可以這樣?

    因為一個投食,你竟然自動自發的還學會用計了,這不是太小題大做了麼?

    不管是不是小題大做。總歸,前邊有胡蘿蔔吊著,池玲瓏也是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接受秦承嗣的“威逼”。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池玲瓏也巴巴拉著秦承嗣的手,雙眸殷切含光的看著他。

    “你倒是說啊,我都比平日里多用了兩塊燒賣了。你不准再吊我胃口了。”

    秦承嗣垂眸,看了一眼掛在他身上的池玲瓏。

    雖然對於兩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很滿意。但是,再一想想,她如此態度諂媚的巴結他,卻是因為她三叔。總歸也覺得,心裡不怎麼舒服。

    ……

    池府中,江氏自從過了年,日子過的就驚心動魄的。

    早先是因為穆長堯和平陽郡主弄出的那一樁腌臢事兒,她擔心池玲瓏進宮被太后苛責。

    之後,又是元宵節,池玲瓏中了巫蠱之術昏迷七天不醒;再後來,池玲瓏好不容易甦醒了,和安國公府的親事也解除了。她覺得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想著趁著這侄女現在名聲不錯,給她趕緊定門適合的親事。

    卻是沒想到。接了幾十份帖子,她都還沒開始細細挑選呢,康郡王就暴斃。

    整個京城,也因為要嚴查兇手,差點戒嚴。

    後來,老天爺更是接連下了幾天大雪。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她有空去折騰侄女的親事了,時間卻也接近了春闈。

    相公的事情。自然比侄女的親事更當緊重要,她又卯足了勁兒,天天張羅著給相公補身子,好不容易熬過了春闈準備期,九天的科考期,如今,就連考完歸家,瘦的幾乎脫了形的相公,都被她又養胖了不少,江氏這時卻是瘦的下巴都尖了。

    尤其是在知道,今天早上就要放榜後,江氏昨天一整晚連覺都沒有睡,巴巴的在小佛堂跪了一夜,只祈求文曲星保佑,相公此番能取得一個好名次。

    等來等去,終於天亮了,江氏也是迫不及待的接連派了四、五個小廝,去探消息。

    如今,終於等來了回府報信的小廝,江氏騰一下便從座位上坐了起來。

    還不等她開口問那小廝話,卻見那興奮的滿臉漲紅,眼睛發亮,竟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高亢著嗓子便給她報喜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老爺此番,此番高中會元!!”

    會元,便是春闈的第一名了。

    江氏腦子當即一懵,整個人都要傻了。

    在秋容晃著她的身子,醒過來神後,江氏手足無措的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徹底醒過神後,卻是興奮的面泛朝霞的,緊緊抓住秋容的手。

    “賞,重重有賞。”

    江氏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賞,每人都賞一月月錢……”

    一連串的賞賜下去,屋里屋外的丫頭婆子們,全都興高采烈的給江氏行禮,“謝夫人。”

    江氏揮揮手,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一會兒吩咐著秋桐秋容,“趕緊派人給江府上送信”,一會兒也又道,“相公呢,快些讓他出去待客,怕是一會兒客人都要登門了……”

    偌大一個池府,因為池仲禮此番高中會元,主子僕人全都樂的笑的嘴都要笑歪了。

    池明瑄陪著兩個弟弟在書房看書,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吧唧”“吧唧”接連在兩人小臉上親了好幾口。

    一邊嚷嚷著,“走,走,咱們去母親跟前討賞去”,一邊也拉著兩人,一溜小跑跑到前廳。

    池府客來客往,到處都是送禮的。

    與忠勇侯府和江閣老府上歷來關係較好的朝臣們且不說了,每人都派了心腹過來,送了重禮。

    就連一些,原本和忠勇侯府,以及江閣老府上關係不是太好的勳貴世家,以及朝廷大員,看池仲禮如此有出息,也不免趕緊讓夫人準備一份大禮,稍後親自送上。

    池府收禮收到手軟,幾大籮筐的銅錢,更是在半天內就散的乾淨。

    好不容易忙到半晌,江氏得以稍歇一歇,卻是見到了來她跟前回事的秋桐。

    “夫人,這份禮你看咱們該如何回?”秋桐抱著一個上好的紫檀木匣子,面容略……扭曲。

    江氏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雖然興致還很高,嗓子卻是嘶啞了。

    不免就略有些憊懶的問秋桐,“那個府上的?”

    “……秦王府。”

    “啪。”

    伴隨這一聲輕響,江氏手中的茶盞沒拿穩,一個不小心,就摔碎到地上。

    江氏以為自己聽錯了,恰此刻,池仲禮也已經走進了花廳。

    他進來之際,恰好聽到秋桐的匯報。

    不由也訝異的一挑眉,“秦王府如何會與我送賀禮?”

    池仲禮這話說得不是無的放矢,實在是因為,秦王府的門第太高,太高不可攀了。

    他岳父和秦王的關係好不好,他是不知道;可是,他卻是沒有聽說過,大哥池仲遠和秦王關係特別好的。

    上一次在安國公府喝喜酒,那是他第一次見秦王。

    那少年雖年紀還小,一身威儀卻是不容小覷,比之他大哥池仲遠也毫不遜色。

    天潢貴冑,位高權重,手段心計智謀俱都不俗,這樣的秦王,當真不是誰都能巴結上的。

    雖然在那次喜宴上,池仲禮也是覺得,外人對於秦王的“殺伐狠辣”有些言過其實了。

    只是,到底從出生起便位居高位,秦王的性情,確實有些冷漠不好接觸。

    這樣歷來對王子皇孫們,還愛答不理的秦王,竟會因為他中了會元,就這般抬舉自己?

    池仲禮蹙著眉頭,走到秋桐跟前,將她手中捧著的紫檀木匣子打開。

    卻見那匣子中,褐色的絲絨布上,竟是放著一方硯台。

    池仲禮小心翼翼將那硯台取出來。

    直覺告訴他,出自秦王府手中的東西,絕對不會是俗物。

    果真,當池仲禮將這硯台拿在手中,好一番打量後,看到其中某個標記,手一軟,差點將手中的硯台摔碎在地上。

    原來,池仲禮手中現在拿著的,卻是一千年前,已經不知道製造工藝為何的禹州澄泥硯。

    這種硯台,儲墨不耗,積墨不腐,冬不凍,夏不枯,不生蛀蟲,最是得文人喜愛。

    不說這硯臺本身的價值,就單論它現在的儲藏價值,那也是無價的。

    讀書人,不管有沒有別的喜好,對於古籍書畫、文房四寶這些東西,卻是貫來養成的見之生喜。

    池仲禮自詡為讀書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不例外。

    然而,若是其他人送他這樣的重寶,說不定他咬咬牙,也當真就收了。

    可是,秦王府?

    池仲禮哀嘆一聲,“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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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16:14 |只看該作者
243 又黃了

    池仲禮高中會元後,只是忙著應酬了兩天,隨後,便又投入到更高緊張程度的學習中去,以備不久之後的殿試。

    這邊池府中,因為池仲禮高中,先前很是熱鬧了一番。

    不過兩天時間,整個池府就又恢復到,比之春闈前更加寂靜安詳的氛圍中。

    “池玲瓏”就在這幾天,向江氏提出了告辭,回到了影梅庵。

    池府中沒有大事發生,在眾多舉子或是忙著準備殿試,或是失意回鄉,準備三年後再上京趕考的時候,被派往南疆和親的九公主,卻是即將要出發了。

    這次弘遠帝派出的送親使,毫無疑問還是年前安排的,送八公主和親的人馬。

    主事兒人乃是弘遠帝的左膀右臂惠郡王,外加禮部侍郎張大人,護送的人選,乃是大皇子、五皇子和秦王成嗣。

    原本是這樣安排的,只可惜,秦王在關鍵時刻掉了鍊子。

    ——據說年前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的,身體內還殘留的餘毒,這兩天竟是又復發了? ! !

    重臣在這個時候都有些傻眼了。

    秦王余毒復發?

    哎呦呵,可是上年負責給秦王診脈的王老太醫,年後不久就告老還鄉了。

    不止如此,在前段時間傳來影梅庵附近官道上,又山匪出沒的時候,不僅京都的貴女們,因此而吃了大虧。就連王太醫,也是一個不小心。在山匪追來時,從馬上車摔下來,直接一命嗚呼了……

    秦王的命是王老太醫救回來的。如今王老太醫卻是早就入了輪迴了,那現在誰還能救秦王?

    一時間,朝野的風向,就由原本的爭論該有誰去送九公主和親,轉而眾人都開始暗戳戳的思量,若是秦王一個不小心嗚呼了,那隸屬秦王府的五十萬隴西兵馬的兵權該給誰?

    若是秦王自此熬不過來了。他又沒個子嗣,難不成偌大的秦王府家業。就真的交給他那毫無血緣關係的大哥秦承繼和二哥秦承業?

    嘖,秦王府的產業,可是好大一塊兒肥肉,誰都想逮住了就撕咬兩口啊! !

    和親的事情進行的如火如荼。在春闈結束五天后,也便是九公主的出閣之日。

    這一天,旌旗云動,宮門口排列著整整齊齊的送嫁隊伍。

    雖然秦王因故不能送九公主南詔和親,和親的事宜也沒有因為秦王身體不適耽擱下來。

    弘遠帝斟酌思量好久,最後還是派遣了當朝皇后的嫡親長兄,也就是正二品的驃騎將軍去送親。

    文有惠郡王,武有驃騎將軍,皇室中的成員。乃是大皇子和五皇子,這送親的隊伍,規格也還算是較高的了。

    九公主和親這一天。時間已經到了二月末,京城的冰雪都化了,城郊河流中冰凍了一個冬天的河水,又發出了叮咚叮咚優美的河水與礁石碰撞的聲音。

    皇宮中衛淑妃是怎樣哭嫁,又是怎樣對九公主依依不捨的,這些事情池玲瓏不知道。

    秦王府致遠齋中。此刻池玲瓏卻是在侍候著染了風寒的秦王爺。

    而據說是身上餘毒又發作的秦承嗣,不過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又不願意出行罷了。

    所謂餘毒發作,不過是小氣的秦王爺隨口說出的推託之詞。

    池玲瓏端了一碗湯藥進來,秦承嗣正倚靠在床頭,拿著一本《興武帝秘傳》翻看。

    池玲瓏一走進來,他就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一般,漆黑深邃的雙眸從手上的書籍中移開。

    那眸子深邃無垠,看的池玲瓏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不由就在心裡暗罵自己一句,這定力,實在是越來越低了。

    “喏,最後一副藥了,喝完這一碗就沒有了。”池玲瓏一手將秦承嗣手中的書籍抽出來,一邊也將手中的湯碗遞給他。

    秦承嗣一張英俊冷峻的面孔,此刻卻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扭曲了。

    池玲瓏看到此景,每每都覺得好笑。

    若不是她親身經歷過,怕是也想不出來,手上滿是血腥,殺伐果斷的秦承嗣,竟是個怕苦的。

    早兩天喝藥,都是她哄著勸著,又是割地賠款又是安撫的,才讓這人安安分分的把藥喝了。

    可秦王爺雖是被逼無奈吃了藥,臉上的神情卻是不好,扭曲的跟池玲瓏餵了他毒藥似地。

    “已經好了。”秦承嗣扭過頭去,看都不願意看那一眼那黑乎乎的湯藥。

    他一雙劍眉狠狠的皺起來,心情很不爽快。若不是池玲瓏親自給他送來的藥,而是阿壬或是墨乙等人的話,怕是秦王爺現在已經直接一撩袍子,躲到書房去了。

    可是,池玲瓏不是墨乙,也不是阿壬,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秦承嗣不吃藥,她就一直端著藥碗直勾勾的緊盯著他。

    她面上的神情,不惱不煩,就這樣笑瞇瞇的瞅著他,任憑秦承嗣有再多的不甘願,感覺到那湯藥冒出的滾滾熱氣,想著她現在小手怕是也又被燙紅了,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得將劍眉皺成了毛毛蟲的樣子,很是厭棄的將池玲瓏手中的湯碗一把接過。

    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嫌棄,動作卻是溫柔的讓池玲瓏止不住將眸子都笑的彎彎的。

    秦承嗣等藥涼的差不多了,一口將黑乎乎的湯藥喝了個乾淨,臉色都完全扭曲了。

    池玲瓏趁機取了一塊蜜餞放他嘴裡邊,秦王爺的臉色沒見好看,反而更皺巴的很了。

    池玲瓏看秦承嗣如此這般受罪,也是忍不住將小腦袋埋在他懷裡就笑出聲來。

    秦承嗣怕苦。愛吃甜食。只是,對於甜食也是有要求的。他只吃那些清甜爽口的東西,對於類如蜜餞和蘋果軟糖這些東西。卻是嘗都不嚐一下,如今被池玲瓏這般對待了,臉色可是苦了。

    池玲瓏哈哈笑,倏然也就覺得,唇上有濕熱的觸感傳來。

    接著,卻是有一條靈巧的舌,蠻橫又頗是惱怒的。一下竄進她口裡。

    唇齒相依,氣息相纏。池玲瓏品到秦承嗣口中苦澀的味道,隨後又是清淡的甜味兒,不由“啊嗚”一聲悶叫起來。

    她也怕苦,她也不愛吃太甜的東西……

    兩人好一番耳鬢廝磨。等到好容易分開來時候,池玲瓏一張笑臉已經憋的通紅,眸子更是彷若水洗一樣,亮晶晶濕漉漉的,看的秦承嗣好一陣心悸,不由就又愛憐的垂首下來,親暱的磨著她的唇。

    “呵呵,別鬧,癢……”

    池玲瓏躲閃著。不讓秦承嗣得逞。

    如此這般,兩人也是又打鬧了好大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心情平復下來了。池玲瓏也才有時間詢問秦承嗣有關此次不去南疆是否合宜。

    她問的一本正經,秦承嗣卻答得漫不經心,“左右不是已經派了他人去了?”

    池玲悶笑,便也伸出指頭來,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膛,“這次你又裝作中毒。看太醫院這次誰來救你?”

    話到這裡,倏然又想起今天七月和她說的事情。池玲瓏就也又問秦承嗣道:“王太醫到底是怎麼死的?”

    池玲瓏倒是不覺得,王太醫會是秦承嗣害的的。

    王太醫和秦承嗣的交情素來不錯,而在年前一些時日,王太醫來秦王府給秦承嗣診脈時,她也是能感覺出來,秦承嗣對那老頭還是充滿善意的。

    雖然,若是從“封口”來說,王太醫死了會對秦承嗣更好一些,他身上到底是中的什麼毒,也就沒有人會追究了,但是,秦承嗣確實不是背恩忘義的人啊。

    池玲瓏直接詢問秦承嗣王太醫的死因,秦承嗣濃眉一挑,將她的身子往上拎了拎,隨後便也道:“就和謠傳中的一些,是被山匪所害。”

    山匪?

    池玲瓏嗔怒的瞪著秦承嗣,這說辭被人會信,她可據對不信。

    那群從東南跑來的山匪,還是為了防止京都的貴女去影梅庵找她的麻煩,才弄出來的。他們到底是誰的人,她會不知道?

    池玲瓏雙眸圓瞠,要秦承嗣老實交代。

    秦承嗣在她水光瀲灩的眸子上輕吻一下,隨後也便道:“是真的死於山匪之手。不過,那群山匪不是我派出的。”

    頓一下,語氣略有些沉鬱和凝重的道:“是有人要除王太醫而後快。山匪,不過是剛好藉用了他們的名堂罷了。”

    池玲瓏良久之後才又點點頭,抱著秦承嗣不說話了。

    兩人救這般靜靜的坐了一上午,直到下午都過半了,外邊才又傳來七月通報的聲音,說是墨乙有事要回稟。

    墨乙並沒有進入內室,只是在外室中站穩了腳步,隨後就對內室中的秦承嗣匯報導:“主子,南詔的使節團,並惠郡王,九公主一行人,半刻鐘前全都登船完畢,現在以及順河道往宛州而去。”

    派遣出使南詔的和親人選中,護送的驃騎將軍是不會直接把九公主送到南詔的。

    驃騎將軍會將九公主送到翼州,從翼州通往南疆這一段路途,由忠勇侯池仲遠護送。

    而從南疆到南詔國的這一段路途,就由世代鎮守南疆的鎮南將軍朱懷丹護送。

    整個行程,大致就分了這樣三個階段。

    而由京都前往翼州,因為其間有航運通行,這一段路途倒是最省時間的。

    尤其在還在還是冬末春初的時候,由京城前往翼州,乃是順風順水,若是中間時間稍微趕得緊一些,怕是用不了十日時間,就可以到達了。

    秦承嗣聽了墨乙的通報,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墨乙沒有等來里邊的吩咐,也是又繼續匯報了一句,“主子安排的人手,已經混到和親團裡邊了。”

    零零碎碎的又說了一些其他的消息,說完之後。等來秦承嗣說了一句“下去吧”,墨乙也恭敬的退了出去。

    池玲瓏此刻看著秦承嗣,好奇的問他。 “你往九公主的陪嫁團中安插人手了?為什麼?”

    秦承嗣摩挲著她的後背,面上的神情很愜意,對於池玲瓏這句問話,卻是暫時沒有回答,只告訴她,“時機到了就告訴你。”

    池玲瓏本身對這些事情也不是當真就有多好奇,聽了秦承嗣此言。也沒有失望,只是點點頭。便不再想著這件事了。

    兩人救這樣窩在致遠齋中,一人捧著一本書細細的看,不知不覺,一天時間也就這樣過去了。

    原本只是很平靜的一天。卻是誰都沒想到,就在將要入夜的時候,墨乙竟是又匆匆過來匯報秦承嗣道:“主子,出了些小問題。”

    “何事?”

    “主子。”墨乙的臉色也有些扭曲了,他此刻說話的語氣,很是不自在,好像犯了什麼低級錯誤一般難堪。

    墨乙道:“主子,此番和親南詔的並不是九公主,而是。而是,是十一公主!”

    池玲瓏正在卸著身上的珠釵,一聽墨乙這話。手上的東西不聽使喚的一打滑,便“啪”一下摔碎在地上。

    索性內室的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因而,那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倒是沒有摔壞,上邊的珠寶也沒有碎掉。

    不然。這今天才帶上的簪子就毀掉了,池玲瓏不知該多心疼。

    池玲瓏一彎腰將簪子撿起來。窩在手中仔細查看,是否有損傷,墨乙此刻也又說道:“九公主是巡衛軍在值夜的時候發現的。當時九公主就在秦家巷的巷子口。”

    “啪”一聲輕響,池玲瓏手中方才才撿起來的簪子,再次不聽使喚的掉在了地上。

    九公主坑了素來膽小怯懦的十一公主也就罷了,逃命竟還逃到秦家巷來了?

    這,這……

    池玲瓏一時間當真不知道,要說九公主什麼是好了。

    說她笨吧,其實這女人也倒是聰明,還知道陰了十一公主,替她出嫁。

    可你要說她聰明吧,姐妹易親的事兒不是不可以有,可你關鍵得看易親了要嫁給誰。

    就像周氏想要姐妹易嫁,那也是和穆謝氏提前打好了招呼,再要仔細思量一番如何將這事情圓過去的。

    九公主倒是大手筆,直接就讓十一公主替她頂上了。

    可是,這事情若是無人知道尚且還好,若是被南詔的使節們,發現了貓膩,日後南詔和大魏的關係一個處不順了,這豈不就是最好的發兵藉口?

    這也還罷了。

    九公主可也算得上聰明,知道暫時在秦家巷中棲身,只是,她就不怕得罪了秦承嗣?

    這若是外界傳出個,九公主逃婚乃是秦王安排並私下里護持的,秦王還能讓她落了好?

    池玲瓏覺得心塞極了。

    而此刻,比她更心塞的,也是大有人在。

    皇宮。

    瑤光殿。

    當九公主被秦王府的侍衛,私下里秘密送進皇宮的時候,弘遠帝和知道消息趕來的嵐貴妃,以及衛淑妃,三人的臉色全都不同。

    弘遠帝的面色,一如往常所有時日一般,不動如山的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嵐貴妃也是鎮定的喝著茶,面上的神色雲淡風輕,絲毫沒有因為,因為自己的管理疏漏,導致九公主闖下如此大禍的惶惶不安。

    至於跪在地上的衛淑妃,這位的心思倒是好猜。因為衛淑妃此刻已經汗流浹背,身子都抑制不住的開始戰栗起來了。

    乾清宮中寂靜的,只有奏章輕輕翻動的聲音,然而,此刻的衛淑妃聽到那聲音,卻是恨不能一頭栽倒在地暈死過去。

    那個孽障啊!

    衛淑妃下午的時候,還在因為獨女遠嫁和親南詔惶惶不安,深深的覺得虧欠了九公主。

    她就這一個女兒,從小就寵愛非常。如今,姑娘才養到十五歲,竟是要為了她大哥的以後,和親南詔。

    要說衛淑妃不心疼,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年前因為九公主在長樂長公主府上辦的那一樁荒唐事情,她對這個女兒大失所望。

    然而。不管怎麼說,這到底是她養了十五年的嫡女啊。

    衛淑妃因為九公主遠嫁,接連幾天都沒有食慾。眼見的是瘦了不少。

    愧疚和心疼之心折磨的她心力交瘁。只是,衛淑妃對九公主所有的不捨和歉疚,卻在知道了剛才那個消息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個孽障啊,也是她從小嬌慣著,把她養歪了。

    不然,即便是皇后出的公主。怕是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姐妹易嫁啊,那丫頭倒是真敢幹。

    良久之後。乾清宮外傳來侍衛走動間,刀劍碰撞摩擦的聲音。

    接著,便又傳來今夜值夜的禁衛軍執事小心翼翼的通報聲,“回陛下。九公主帶到。”

    乾清宮四周再此刻都變得靜寂的,宛若可以聽見對面人的心跳聲一般。

    嵐貴妃唇角輕抿,臉上露出莫可奈何的笑。

    她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一側的小几上,隨即,便也在衛淑妃身側跪了下來,卻是沒有說話。

    衛淑妃詫異的看一眼嵐貴妃,看到她面上雲淡風輕的笑容,不知為何,卻隱隱的覺得膽戰心驚。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就在乾清宮的衛淑妃,以及乾清宮外的侍衛長和九公主,都忍不住心慌意亂的時候。才又聽乾清宮裡邊的弘遠帝,淡漠的開口說道:“十一公主夜闖乾清宮,罰去家廟清修兩年。”

    跪在地上的衛淑妃,身子抑制不住的狠狠一顫。而被禁衛軍看守著,跪在冰涼的地面上的九公主,此刻也抑制不住的身子一哆嗦。好似很是驚懼。

    只是,她垂著的眸子中。此刻卻是泛出詭異的喜氣來,唇角更是緩緩上翹起來。

    十一公主,呵呵,從今天起,她就是十一公主了。

    可是,成了那個生母早逝的十一公主又如何?被罰去家廟清修兩年又如何?

    兩年啊,這兩年時間,足夠平陽送命的了!

    只要她活著,只要她還留在京城,便還是有機會嫁給穆長堯的。

    不就是兩年時間麼,她等的起的。

    夜漸深,跪了一個時辰,才從乾清宮出來的衛淑妃,走路都是跛的。

    她踉踉蹌蹌的走出乾清宮的大門,才身側猛一後退,直接撞到身側的心腹嬤嬤身上。

    “娘娘您當心點。”默默趕緊上前扶住衛淑妃。

    嵐貴妃依舊是那副淡漠又散漫的模樣,此刻卻是面上含著輕笑,囑咐攙扶著衛淑妃的嬤嬤道:“快些護送淑妃娘娘回瑤光殿歇息吧。”

    “唉,唉……”

    衛淑妃一行人遠去了,嵐貴妃看著一行人的人影,消失在拐角處,也上了自己的攆車,往熙照宮而去。

    嵐貴妃回到熙照宮,沐浴洗漱完畢後,時間也已經到了亥時。

    宮娥侍候著嵐貴妃絞髮,一邊也絮絮叨叨的,輕聲與嵐貴妃說著話,“九公主今天這事兒做的,委實有些失了盤算了。”

    可不是失了盤算了,怕是讓誰看來,當南詔的一國之后,也是必當一個無權無勢,更沒有母族護持,只能任人欺凌,現在還因為“誤闖乾清宮”,被陛下罰去家廟清修的公主強的。

    兩年時間啊,到時候即便九公主真的被放出來,她也已經十五歲了,早就過了女子出嫁的最好年華,怕是說不上什麼好親事了。

    宮娥想到這裡,便又說道:“陛下罰了九公主去家廟清修,說是兩年後放出來,只是,以奴婢看,這事兒成不成啊,還不一定呢。”

    “奴婢看,陛下今天可當真是上了火氣呢……”

    嵐貴妃漫不經心的,用手中的簪子,將燈芯挑的更亮一些。

    她聽著宮娥的絮叨,面上神色依舊無動於衷,眸中卻有妖冶而奢糜的艷光一閃而逝。

    上了火麼?

    嵐貴妃嘴角輕佻,面上的笑容更加溫婉起來。

    那男人才不會上火呢。

    雖然九公主此舉,打破了他的計劃;不過,想來現在事情鬧到這一步,那男人也是心中喜氣更多一些。

    好歹他也是皇帝啊,還是個正在壯年的皇帝。

    他還沒死呢,他的兒子和女人,就開始為他屁股下邊的那張龍椅打算了。

    呵,若不是九公主,陰差陽錯頂了十一公主過去南詔,怕是,九公主也是活不了多長時間的。

    想要走外援支持的路線,大皇子就不怕事情一個弄不好,被安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還想要那張龍椅,就這智商,也不怕貽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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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16:28 |只看該作者
244 “選妃”

    有關九公主的事情,雖然悠悠眾口不能全都被封住,但是,對此事件知情的人士,卻是一句舌根都不敢亂嚼。

    這件事情完全不在后妃和朝臣們,可以私下里討論的範圍,但是,有關十一公主“夜闖”乾清宮,卻被弘遠帝懲罰去家廟清修的消息,卻是傳的京城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十一公主在宮裡還一直都是個透明人,在民間更是連她的一點謠言都沒有流傳過,如今,猛一傳出個十一公主,京城的民眾在嘮叨完,九公主出嫁的排場之大后,也會留兩句口舌,討論一下,十一公主到底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以至於才這般沒有眼色,敢去觸她皇帝老子的眉頭的。

    京城中流言紛紛,也就在這萬物復甦的季節,今年殿試的成績,終於在眾人的殷殷注目中,被宣布了出來。

    在池玲瓏意料之中,卻又讓她抑制不住興奮的,連嘴巴都合不住的消息就是,池仲禮果真被弘遠帝當堂點位新科狀元,授正六品翰林院修撰職位。

    池玲瓏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委實高興壞了,若不是現在在秦王府中,不好出去惹人眼。

    她當真恨不能從影梅庵“回去”,好生給三叔三嬸兒道喜。

    池玲瓏是當真為池仲禮高興的,三叔一介勳貴之弟,能苦讀這麼多年,被弘遠帝點位狀元,已是不易。

    更何況。他這還不單純就是一個狀元,三叔池仲禮,他還是大魏自開國以來。第五個“三元及第”的大才之仕。

    解元,會元,狀元,單只是聽聽這些名頭,池玲瓏就興奮的,很不鞥原地跳起腳來。

    三叔此番確實是魚躍龍門,以後天高任鳥飛了;而三嬸兒。堂堂閣老之女,嫁給侯府庶子。明里暗裡受了眾人多少擠兌嘲諷,如今三叔一朝騰飛,三嬸兒現在也算是徹底熬出來了。

    池玲瓏在致遠齋中打著轉兒,不知道要送給三叔什麼賀禮是好。

    她倒是有銀子。可是,有時候有銀子也不是萬能的啊。

    先說要尋一件和她心意的物件,送給三叔三嬸兒不容易。

    怕就是她送了貴重的禮物過去,三叔和三嬸兒不僅要訓斥她不知道為自己打算,還要不受她的禮呢。

    可若是在這大喜的日子,送一件單薄便宜的禮物過去,池玲瓏也確實拿不出那個手。

    她有錢啊!偏偏可憐的卻是,有錢也不知道往哪兒花!

    池玲瓏急的直撓頭,若不是情況不允許。她當真恨不能將孫琉璃送給她的幾房好墨塊兒送給三叔,討三叔歡心。

    可是,出自孫琉璃手中的東西。每樣都是有大出處的,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實在是沒那本事弄來那些東西啊。

    池玲瓏懊惱的又是皺鼻子,又是扁嘴巴的,苦惱的眉頭皺起來,簡直都能夾死只蚊子了。

    她在這邊急得火力火燎的。那邊看著她出盡洋相的六月七月,面上的笑容卻是控制不住有些扭曲。

    在她們看來。這實在是小問題。

    沒禮物可送?

    呵呵,開玩笑的吧!秦王府庫房中的各種禮,若是搬出來,能將秦王府中的幾座院子都壓塌了。

    偏姑娘這死心眼兒,轉不開彎兒。

    要她們說,她們主子都是她的人了,正和秦王府裡的東西,就沒有她不能動的。偏姑娘小心謹慎貫了,唉,怕是不抬出主子來,姑娘還是不會進那庫房一步的。

    六月給七月使眼色,讓七月提醒池玲瓏有關秦王府庫房一事。

    七月抿嘴笑,方才蠕動了一下嘴唇,準備開口,不想,去書房辦公的秦承嗣,此刻卻是回來了。

    秦承嗣是在得到殿試結果的第一時間,就回來致遠齋的。

    原是想著給池玲瓏報喜的,倒是沒想到,他手下的人,比他更會討“喜”。

    秦承嗣看見池玲瓏皺著眉頭苦苦思索事情的模樣,就不由開口抱起她坐在他腿上,問她,“愁什麼?”

    池玲瓏嘴角輕抿,略有些糾結的,將她方才的所思所想,都告訴給秦承嗣。

    秦承嗣一聽,池玲瓏是在為“送禮”煩憂,臉上的柔色一閃而過。

    不過,當秦王爺想到,他上一次瞞著池玲瓏,給池府送了禮,結果,卻因為禮物太貴重,而被池府委婉的拒絕後,秦承嗣眸中也一閃而逝略有些不自在的眸光。

    索性,池玲瓏正在吧嗒吧嗒的給他說事兒,也沒有註意到秦承嗣眸中的神光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且最後那件禹州澄泥硯,也被阿壬死磨硬推的,到底送到池府去了,不然,秦王爺現在再一聽送禮這話題,肯定抹不開臉。

    想他堂堂一個超品的親王,這輩子第一次給人送禮,竟還被人拒絕了。

    嘖,若不是最後這事情解決的很圓滿,絕對會成為他這輩子最大的人生污點。

    秦承嗣聽完了池玲瓏的絮絮叨叨後,果斷的拉起池玲瓏的手,就朝秦王府的庫房走去。

    六月的七月跟在兩人身後,看著她們想在走去的方向,兩人面上同時露出好笑的神色來。

    看看,主子的思量和她們都是一樣的。

    秦王府的庫房中,池玲瓏看著這滿室的各種奇珍異寶,覺得眼睛有些刺痛。

    兩尺多高的海底紅珊瑚,高高矗立在庫房門口;嬰兒拳頭大小的東珠,裝了滿滿一大箱子,隨意的擺在地上;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風,那刺繡的工藝,怕最少也要往前追溯五百年;紫檁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黑漆象牙雕芍藥插屏……

    這其中,哪怕最小的一顆南珠,拿到市面上。都屬於絕對的有市無價的那種,千金都難求一顆的;可是,在秦王府的府庫中,卻像是垃圾一樣,不知道被誰撞翻到地上,撿都懶得撿。

    池玲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些東西,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快的。差點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她現在是切切實實能理解到,那些眼皮子淺的婦人姑娘們。在看到些價值金貴,造型雅緻的珠釵首飾時,為何會露出那般垂涎的神態了。

    若是將那些珠釵首飾,全都換成了眼前這些珊瑚。東珠,南珠之類的,她保證她也要瞬間狂化掉。

    被說為了得到這些個東西,魔化的什麼手段都能搬上檯面了,怕被秦承嗣潛了,池玲瓏也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確實賺大發了啊! !

    這麼多東西,那可都是有錢都絕對買不到的啊!

    池玲瓏就雙目亮晶晶的,看一眼秦承嗣。又看一眼地下隨意擺置的古玩,花瓶,鑼床之類的東西。

    看一眼又一眼。一眼又一眼,最後卻還是笑瞇瞇的,轉身撲到秦承嗣懷裡。

    胳膊往上一伸,踮起腳尖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微抿的唇角快速吻一下。

    “你還真是個大款啊!”

    秦承嗣不知道“大款”是什麼意思,不過。看池玲瓏對眼前這些東西,如此感興趣。也不由微微蹙起眉頭深思起來。

    ——看來,以後要多收些賄賂,或是抄些貪官的家,多弄來些珍奇古玩為好了。

    秦王爺思慮良多。

    腦子裡漫步邊際的,想著的事情,卻都是怎樣才可以得來更多的珍奇古玩。

    抄家,嗯,不用說,這個肯定來“寶”快;收受賄賂,這個量太小了,一次就那麼幾件;其實要仔細說起來,能弄來更多東西的,應該是……滅國吧?

    至於這個“國”,當然不是大魏,而是大魏附近那些個鄰國了。

    秦承嗣皺緊了眉,上齒輕咬著下嘴唇,更加認真的思索起“滅國”的可能性了。

    池玲瓏還在興致高漲的,自己繞著一些珍奇古玩嘻嘻呵呵,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這麼片刻功夫,就因為她一個無心的舉動,她男人就徹底黑化的要看不出原形來了。

    池玲瓏在這府庫中挑揀了好一番功夫,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合心意的。

    倒不是秦王府一號府庫中的東西,她看不上眼。

    說實話,她看的上眼。可就是因為太看得上眼,那些東西也都太高大上了,委實就不附和她一介庶女的作風手筆啊。

    “不喜歡?”

    秦承嗣跟在池玲瓏身後,看她皺眉,他眉頭比她皺的更狠;看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自己傻笑開來,他便也比她更高興,眼裡的神光,更加璀璨絢爛。

    而此刻,看池玲瓏眉頭皺的一直舒展不開,秦承嗣忍了片刻,也還是開口了。

    池玲瓏輕搖頭,牽起秦承嗣的手,“不是不喜歡,只是,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拿不‘出手’啊。”

    庫房中氣溫有些低,雖然現在時間已經進入了早春,池玲瓏身上的衣衫也還穿的厚實,進來這麼長時間,池玲瓏的手也早已經冰了。

    秦承嗣察覺到她小手的溫度,臉上的神情便不好看了。

    拉著她就準備出去。

    最後卻還是被池玲瓏阻止住了。

    “再等等,我挑一件咱們再回去。都忙了這麼長時間了,不選件賀禮出來,我總是不舒服的。且即便回去了,也還要時時掛念著這事兒,多不好。”

    說完了這些,也就拉著秦承嗣,往記憶中放置著“文房四寶”等物的地方而去。

    池玲瓏早先還不想用秦王府的東西,給三叔送禮,現在再想想。

    好吧,連秦承嗣都是她的了,秦王府的東西,她用一件也不礙事的吧? !

    嗯,肯定是不礙事的。

    放置著文房四寶的地方,片刻就到了。然而,當池玲瓏再次看到那擺在案几上的東西時,也還是有些選擇困難。

    白芙蓉雕玉龍瑪瑙鎮紙。銀鎏金簪花暖硯盒,玉蘭鸚鵡鎦金立屏,禹州雲煙墨錠。鬥彩纏枝花筆洗,白玉鏤空筆架,出水菡萏青花瓷水盂……

    選來選去選不出個好的,最後,池玲瓏一咬牙一閉眼,也就隨手指了個東西。

    ——白芙蓉玉龍瑪瑙鎮紙……

    好吧。

    不管自家三叔三嬸兒會如何懷疑,還是就這件東西吧。

    池玲瓏選完了。秦承嗣也隨手挑了那個白玉鏤空的筆架,以及裝滿了禹州雲煙墨錠的小盒子出來。喚了六月七月兩人將東西裝在匣子裡,抱出了。也就拉了池玲瓏出去。

    臨出府庫時,不知道秦承嗣又怎麼瞄到一些女子梳妝打扮的物件上了,於是。等池玲瓏回了致遠齋不過多久時間,卻是又見到,六月和七月兩人,又抱著好些東西進來了。

    鑲金嵌玉大棗木梳妝盒,掐絲琺瑯繪花鳥百年好合圖樣的靶鏡,象牙梳子……

    池玲瓏無語的看著六月和七月兩人,將她梳妝台上的東西一一更新換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咆哮。

    ——有錢就是這麼任性! !

    池府中,江氏因為池仲禮考出了“三元及第”的好成績。這幾天走路都帶風。

    尤其是,在想到,從今以後就要隨著相公。帶著三個子女定居京都,和老太太以及江氏隔絕開來,江氏的心情更是別提有多暢快。

    因而,當這一天,秋容又抱了一個盒子過來給她過目時,江氏一聽說是侄女從影梅庵送來的。送給三叔的禮物,再一看盒子中的白芙蓉玉龍瑪瑙鎮紙。神情怔愣了片刻後,也是不自然的說道,“這東西,唉,怕是那丫頭把她義姐送給她的禮物,轉送給她三叔了。”

    這白芙蓉玉龍瑪瑙鎮紙,這件東西,怕是她娘家大哥現在書房中用的鎮紙,都比不上這個貴重。

    江氏驚嘆於孫家姑娘,對池玲瓏的愛重,池玲瓏對他們夫妻的知恩圖報,心中更是舒坦。

    然而,再接到了秦王府送來的賀禮時,江氏臉上的神情,卻是又忍不住僵硬了。

    他們和秦王府的關係,何時……這麼好了?

    池府中,江氏又是怎樣和池仲遠愁苦的,就要不要再次把賀禮送回秦王府這個問題糾結不已,這個時候,秦承嗣卻是罕見的,和乾世子一同被太后娘娘,喚進了宮中。

    都說太后是個有福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這天下福氣最大的女人,這話說的委實有點妥帖

    先且不說,當今太后娘娘在娘家的時候,是怎樣受寵了,就說她如今成了這全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太后娘娘的福氣,那也是頂了天了。

    普天之下,怕是皇帝都要有點不順心的事兒,可是,太后娘娘卻是萬事不愁。

    只是,萬事不愁的太后娘娘,如今也是有煩心事的。

    別的都而已不提,可是,康郡王這一代,卻只剩下一個不滿三個月​​的小公子,這卻是讓太后娘娘難受的心絞痛又犯了。

    太后娘娘因為康郡王府的喪事,心裡不舒服,然而,有了小康郡王的陪伴,她的心情在最近一段時間卻是又好了許多。

    這一天,某些得知太后娘娘心情很好的貴婦人,就進宮拜見太后來了。

    這來拜見太后娘娘的,卻是現如今太后娘娘的嫡親侄媳婦,也就是太后娘娘娘家大哥的嫡子媳婦蕭白氏。

    蕭白氏進宮的目的很明顯,乃是和太后娘娘商議,有關蕭白氏的嫡子,也就是現任延平侯府世子蕭胤的親事來了。

    身為當今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兒,且還是這一任的延平侯府世子,不用說,蕭胤的親事,無論如何,蕭白氏一個人是住不了主的。

    蕭白氏的婆婆,也就是當今太后娘娘的長嫂,是早就去逝了的,現在的延平侯府,就是蕭白氏在當家。

    可是,小事兒和內宅之事,蕭白氏可以全權做主。有關她這個嫡子的親事,蕭白氏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主的。

    但是,蕭胤現在也已經十六歲了。早些年他身體不好,她這當娘的,不敢讓兒子過早知了房事,損了根骨,不讓他成親還說的過去。可先如今,再不定親。卻是太晚了。

    蕭胤又不像是陳顯和周世錦那樣,是愛孌童不愛嬌娥的,現年他十六歲。定親之後,卻是立馬也就應該成親了。

    “惠媛可是看中了那府的姑娘?”太后娘娘問這侄兒媳婦道。

    惠媛拜便是蕭白氏在閨閣時的名字,太后娘娘對這個侄媳婦向來喜歡,一貫都是以名字稱呼她。

    蕭白氏性情有些靦腆,聽了太后這話,卻是搖搖頭,“胤兒成親事關重大。這事情侄媳婦自己一個人也拿不穩注意。這不,左思右想。侄媳婦還是想讓姑母您幫忙挑個好的。”

    又慢條斯理的道:“姑母的眼光素來好,您挑的姑娘,指定錯不了。”

    “你啊……”

    太后娘娘被侄媳婦一番奉承,陰了一個月有餘的臉。此刻卻是放了晴。

    自從過年後,宮裡就沒有一件喜事,前段時間,更是連老姐姐的子孫都去了,太后娘娘心情不好,如今有了喜事上門,卻是是樂的不行了。

    好歹都開春了,也是該去去晦氣了。

    太后娘娘就有關世子蕭胤的成親人選,要有怎樣的品格。怎樣的相貌,和蕭白氏好一通商討。

    兩人商商量量,一中午的時間久過去了。

    而等到下午。蕭白氏出宮後,太后娘娘做媒的心不僅沒有退燒,此刻卻更火熱了。

    這一火熱,不免就又想到兩個老大難來。

    一個不用說,自然是乾世子。

    那是個難啃的骨頭,除夕宮宴上。她還準備給那小子賜婚來著,結果卻是讓穆賢妃和華國公府世子夫人好一頓打叉。最後什麼也沒辦成。

    如今倒好,聽說她原本準備指給乾世子為妻的,那華國公府的嫡女華嫣然,已經和她表哥定了婚期了。

    嘖嘖,這事情弄的。

    人際小姑娘都要出嫁了,她這侄兒現年都二十有二了,房裡就連個侍妾通房都還沒有呢。

    想到了乾世子這個硬骨頭,不免就又想起了另一個老大難來。

    這一個老大難,不用說,你是絕對非秦承嗣莫屬。

    太后娘娘心裡愁啊,再一想想秦承嗣在外那名聲,更是愁的心理更吃了苦瓜一樣。

    這是她那雙生妹妹,留在這世間唯一一滴骨血了。

    如今,這孩子先後死了三個未婚妻,這第四個可挑誰家的姑娘是好啊?

    太后娘娘想起了乾世子和秦承嗣,愁得坐做得站不穩的,只好派了金寶公公,宣了乾世子和秦承嗣進宮,才覺得心裡舒坦點。

    因而,當秦承嗣和乾世子在宮門口撞了個正著時,兩人表面上正兒八經的打招呼。

    私底下,乾世子投給秦承嗣一個,“呦,不是餘毒未清,不能走動麼”的眼神;秦王爺則,嗯,很是嫌棄的瞅一眼乾世子,隨後,兩人便很“官方”的,一邊不時的說幾句寒暄的話,一邊也隨著金寶公公,進了慈寧宮。

    慈寧宮中,太后娘娘此番卻是嚴陣以待。

    她不僅做好了要一舉拿下這兩個小兔崽子的雄心,還將早先收集起來的,京城各府上貴女的畫像,拿出來擺好,等著乾世子和秦承嗣過來了好挑選。

    秦承嗣和乾世子早在進宮之前,就得知了此番太后娘娘讓他們進宮的緣由,因而,當看見擺在太后娘娘的方桌前,那一沓子畫像時,兩人面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

    就連親口聽到太后說,這次定要為他們定下一門親事來,兩人面上的神情,也絲毫不變。

    不變就是最好的變化。

    太后娘娘將外甥和侄兒的神情看在眼裡,自以為機會來了,便更加殷勤的拿出一張張畫像來,讓兩人挑選。

    誰知,這個時候,乾世子笑的溫文爾雅的說道:“還是讓令則先來吧,我是兄長,本該謙讓與他。”

    太后娘娘:“……”怎麼這話聽著,這麼不識味兒呢?”

    唉,肯定是她想多了。

    太后娘娘聽了乾世子此言,便也當真笑的像個彌勒佛一樣,將桌上的畫像往前成嗣跟前一推。

    口中說著,“你啊,按規矩你該是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夫人的。如今姨祖母也不求你能速速為秦王府開枝散葉了,你好好娶一個姑娘回府,幫你操持家務是正經。”

    又很是悲戚的低嘆一聲。 “惠郡王府裡,好歹還有王妃操持內務,你這倒好,偌大一個秦王府,連個能主事的女人都沒有。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好好娶個姑娘回府張羅內宅事宜了。”

    又囉囉嗦嗦一大堆,最後。太后娘娘神來一筆,竟是又說道:“怎麼姨祖母前段時日好似聽誰說了一嘴。你在府裡養了一群小倌兒呢?”

    乾世子手中端著的茶盞一哆嗦,一個控制不住,口中剛喝下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不過。雖然那茶水最後沒噴出來,乾世子卻是不可避免的,被狠狠的嗆住了。

    一張俊臉憋得有些紅,乾世子一邊抽空,安撫著太后說著“沒事,沒事”,一邊也抑制不住的,藉由用帕子插嘴的功夫,狠狠的笑開了。

    養了一群小倌兒啊?

    乾世子將坐在他對面的秦承嗣。從上到下好生審視一番。若不是兩人之間有桌子擋著,乾世子怕是要往秦承嗣那啥地方看去了。

    不怪乾世子猥瑣了,實在是。太后娘娘說的話,實在太讓人覺得無語可笑了。

    養了一群小倌兒啊,一群小倌兒啊……

    乾世子悶笑不已,秦承嗣冷冷看了乾世子兩眼,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惱意一閃而過。

    太后娘娘還在不停的絮絮叨叨。 “那些個玩意兒,也只能留著解解悶。正經的傳宗接代,還是要找個大姑娘的。”

    秦承嗣:“……”

    乾世子:“……”

    這話題未免太開放了,一時間,不僅秦承嗣尷尬的微咳了,就連乾世子,也是開始哭笑不得。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太后娘娘看秦承嗣面上的神色,依舊不以為然,卻是又道:“你啊,趕緊成親生子是正經。這麼大的孩子了,你舅父在你這個年紀,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出生了。”

    又道:“莫說姨祖母訓斥你,你這孩子,家裡沒個能正經主事的長輩,現在就得聽我這老婆子的。趕緊的,現在且先挑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出來,等回府了,再將你府中那些個不正經的玩意兒都打發了。”

    “把府裡弄得清清靜靜的,哀家早些給你賜婚,你也好早上抱兒子……”

    兒子啊,聽了太后娘娘這麼多話,秦承嗣眸中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動了。

    他耳中聽著太后娘娘還在絮絮叨叨,腦海中卻不由想起,池玲瓏肚子鼓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越想眼中的神色越是柔和,就連原本僵硬而繃緊的臉部線條,在此刻也緩緩的舒展下來,面上神情變得愜意又安靜,還有著隱隱的歡喜和激動。

    愜意?安靜?

    乾世子眉頭一挑,看著秦承嗣這副出神的模樣,眉頭狠狠的跳了兩眼,心中不免也想到,莫不是秦承嗣還在想他府裡養著那“小倌兒”?

    太后娘娘自然也注意到秦承嗣面上神情的變化,一時間,卻當真以為自己的殷殷苦勸奏效了,簡直恨不能放幾桶煙火來慶祝。

    只可惜,在太后又擺出了架勢,將那名門貴女的畫像,一個個拿出來給秦承嗣挑選的時候,卻不料,那人的冰山臉上,再次出現無動於衷的表情。

    “阿兄今年已二十有二,還是先讓阿兄挑選吧。”秦承嗣很好說話的,將面前的貴女畫像,雲淡風輕的推到乾世子麵前。

    又對太后道:“姨祖母,惠郡王叔早就等不及抱孫子了,還是先讓阿兄來吧。”

    乾世子:“……”他剛才絕對是眼花了。

    這鬼畜會歡喜?又激動?

    天方夜譚! !

    太后娘娘也被噎的不輕。然而,好歹秦承嗣這個難關攻不破,乾世子這根硬骨頭,她再接再厲,今天也定是要將他拿下的!

    八年了,從這十五歲開始,她就為這小子挑媳婦,挑到現在,二皇子的兒子都可以打醬油了,他還晃蕩來晃蕩去,整天沒個正行呢。

    太后娘娘覺得她也是蠻拼的了,只是,為何就是不出成效?

    好吧。既然這兩個小的軟的不吃,那就只好讓他們吃硬的了。

    太后娘娘也不問乾世子願不願意挑選了,卻是拿出最上邊一張畫像。就問乾世子道:“這個如何?”

    乾世子哭笑不得一嘆氣,“臉太大了。”

    “那這個如何?”

    “眼太小了。”

    “這張?”

    “人太瘦了。”

    “這個?”

    “下巴太尖了。”

    “這……”

    “嘴巴太大了。”

    “……”

    “……”

    太后娘娘不服輸是不行了。

    太后娘娘坐在一邊,氣的大喘氣。

    秦承嗣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斜睨著乾世子的眼神中,滿是鄙夷。

    乾世子胸口憋得一肚子氣,此刻卻也不得不笑的很是討巧的對太后娘娘道:“祖母,這些京都的貴女。都不合我意。”

    不等太后娘娘發飆,又道。 “侄兒這些年都未娶妻,實在是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太后娘娘不相信。 “既然心有所屬,就趕緊把人娶進來,憑你堂堂惠郡王府世子。莫不是連個世子妃都娶不到。”

    看乾世子面上神色黯然,不由就又開口問道:“可是那姑娘出身配不上你?”

    “這倒不是。”乾世子慢悠悠回道。

    “那如何不早早將人娶進府中?”

    乾世子神色黯然,再次一嘆,卻是不說話。

    太后娘年看他這副“生無可戀”的神色,一時間也被嚇得不輕。

    想要開口問些什麼,此刻腦子裡,卻是狗血的,冒出幾個宛若雷劈的想法,“莫不是那姑娘已經。已經……遭遇不幸?”

    乾世子手中的茶水徹底撒了個乾淨。

    哭笑不得的在太后的殷殷注目中,再次一搖頭。

    太后娘娘舒了口氣,轉而。那口氣卻是又吊起來了。

    “你給祖母說,到底是為何,莫不是,那姑娘已經嫁為人婦?”

    乾世子:“……”

    包括大小太監,宮娥嬤嬤,此刻全都豎著耳朵。仔細聽乾世子說話。

    乾世子久久不做聲,良久之後。才淒苦的一嘆,“祖母,您就別逼侄兒啊。”

    一副“我都已經這麼苦了,你怎麼還忍心往我心上插刀”的模樣,乾世子這副神態,不止太后娘娘看的要吐血,就連秦承嗣,此刻也忍不住嘴角狠狠的抽搐起來。

    在太后娘娘看不見的角度,秦承嗣看一眼乾世子。

    乾世子笑的宛若偷吃了雞的狐狸,還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衝著秦承嗣眨眨眼。

    秦承嗣:“……”

    乾世子為情所困,暫時走不出來了,太后娘娘一顆紅娘心,此刻只能轉戰到秦承嗣身上。

    好似之前的畫面,再次重演,太后娘娘仍舊重頭到尾,拿著那些畫像,一一指給秦承嗣看。

    秦承嗣則很是冷淡的,一會兒施捨一句“太低”,一會兒施捨一句“太高”,一會兒冷不丁冒不出來一句,“頭髮太長”……

    太后娘娘:“……”這種心更塞一點的感覺,到底要怎麼破?

    太后娘娘氣的說不出話來,覺得秦承嗣這是故意在雞蛋裡邊挑骨頭。

    惱火了的連吃了兩顆丸藥才緩過勁兒來。

    可是,再看秦承嗣,這人現在臉上的神情,可是真摯的不能再真摯了。

    秦承嗣說的都是真的啊。

    他是以池玲瓏為標準,來審視這些貴女的畫像的,自覺已經給出個意見,已經算是給了太后娘娘偌大的臉面了。

    只是,這一個“太高”,一個“太低”,一個“頭髮太長”,在圖畫裡你也能看這麼認真,這麼仔細麼?

    那人多高多低,你看這畫就能看出來了?

    這不是故意找事兒是什麼?

    太后娘娘緩過勁兒,再想想秦承嗣說的話,還是被氣的“哎呦”“哎呦”,只喊“頭疼”。

    索性不想再和這兩個小子說話了,便也一揮手,“都回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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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發表於 2017-1-3 16:16:42 |只看該作者
245 又“克”死了兩個

    這一日,太后娘娘將秦王和乾世子喚進宮中,所為何事,在天將傍晚的時候,也便傳入京城所有耳目聰明的勳貴世家之中。

    眾多內宅的婦人們,一聽太后要為乾世子尋世子妃,俱都喜形於色,恨不能現在就將自己所出的姑娘,好生打扮一番,親自送到惠郡王府中。

    然而,當眾人隨後又聽說,太后娘娘不僅想為乾世子定下世子妃,同時還想為秦王定下一正妃,兩側妃,卻俱都被嚇得面無人色。

    一些還沒有定親的世家貴女們,一聽說自己的畫像,也在太后手中的“花名冊”裡,大喜之後是大悲,如此反復幾次,最後卻全都躺在床上起不來身了。

    京城在一夜中,就有許多大人的府上,拿了府裡的名刺,去往宮裡請太醫。

    這陣仗其實並不是多大,但是,留言傳出來的時候,卻是不太好聽。

    當然,敢在明面上議論秦王的人,現在還沒有。

    可是,這卻絲毫不妨礙,京都的百姓們,暗地裡再次拿此事開賭。

    ——就賭秦王的第四位未婚妻,到底能活多少時日。

    有人下注一天,也有人下注十天、半月,這許多人中,下注時間最長的,也不過一個月……

    池玲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悶在秦承嗣懷裡,笑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瓜。在秦承嗣懷中蹭啊蹭的,若不是秦承嗣把她抱得太緊,讓她不能翻身。池玲瓏當真恨不能在床上打幾個滾。

    哎呦餵,秦承嗣現在都快成瘟疫了,怕是滿京城的貴女,都恨不能避著他走。

    這事情弄的,哈哈,簡直太可笑了。

    “不要笑。”

    池玲瓏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卻倏然聽到。頭頂傳來秦承嗣悶悶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平靜,好似京城中所傳的有關秦王克妻的傳言。可他完全無關一般。

    然而,此刻,他的嗓音卻是喑啞的,喑啞中又帶著些莫名的晦暗。孤寂又晦澀,竟是當即便讓池玲瓏再也笑不出來了。

    池玲瓏趴在秦承嗣懷中不動。

    她在反思,自己剛才只顧著取笑那些“沒見識”的人,卻在他面前失笑,會不會做的太不仁義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什麼“刑克六親”的迷信說法的,可是,她不信,外邊多的是人將之奉為圭皋。

    而秦承嗣,他從小便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被人忌憚,被人不喜,更被人排斥……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那些惡言惡語的中傷,怕是比所有刀劍,更能傷的他體無完膚。

    池玲瓏心中莫名一緊,隨後,一顆心都開始絞痛起來。

    沒了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可笑。現在池玲瓏卻是忍不住,將秦承嗣瘦削的腰肢。抱的更緊一些。

    “我不怕的。”她悶聲道,“而且我也不相信那些傳言。那是有人在故意中傷你,我什麼都不信。”

    身下的秦承嗣沒有說話,身體卻有一瞬間的緊繃僵硬。

    他呼吸的聲音在此刻聽來,粗重急促的好似得了什麼重病;胸膛中一顆心臟,更是砰砰砰跳的快速而有力;他的身子滾燙,便連呼出的熱氣,都灼熱的讓池玲瓏忍不住身子戰栗。

    天翻地覆中,池玲瓏被秦承嗣一下壓在了身下,之後等著她的,便是那少年比火更要熾熱稠密的纏綿吮吸。

    池玲瓏是壓根就沒有把秦承嗣“刑克六親”的傳言,當回事兒看的。

    卻是沒想到,就在第二天,竟是傳來了兩個晴天霹靂。

    不過才剛起身,尚且還沒來得及洗漱,池玲瓏便聽到了外邊墨乙匆匆的過來,匯報給秦承嗣的消息。

    池玲瓏一時間整個人都呆愣住了,她站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來,腦子裡重複播放的,卻是方才墨乙說的兩句話。

    什麼叫,邑陽大長公主的孫女——敏儀縣主,昨晚上暴斃了?

    什麼叫安順侯府的大姑娘周梓潼,昨夜裡一個不小心,失足落水身亡了?

    還有,這兩個亂七八糟的人,死也就死了,和秦承嗣又有什麼關係?

    池玲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是看到墨乙面上,素來掛著的如同面具一般溫潤的笑意,在此刻竟是全都換成了凌烈的殺伐之氣。

    池玲瓏腦中又細細轉了一圈,方才墨乙說過的話,神颱倏地一清,也是在此刻徹底回味過來,墨乙將那兩個和秦承嗣無關緊要的人的死訊,通報給秦承嗣的因由的。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昨日下午太后讓秦承嗣挑選的姑娘中,有這兩位的畫像!

    不管是敏儀縣主,還是安順侯府的大姑娘周梓潼,都是秦承嗣的正妃或是側妃人選!

    那現在,這兩人就是被秦承嗣……克死的? !

    池玲瓏覺得心塞塞,她現在完全可以想像出,此刻京城中關於秦承嗣“克妻”的傳言,該是流傳的怎樣迅疾猛烈。

    兩條人命啊,這回可是切切實實的,又死了兩個人。

    而且,那兩人還都是在今早才發現暴斃的,而昨天下午,偏偏秦承嗣被太后召見了,那兩人也是作為秦承嗣的妃子人選,被太后念叨過的。

    現在秦成嗣刑克六親的名聲,怕是徹底坐實的不能再坐實了吧?

    池玲瓏緩緩平復下跳的過快的心跳,走出內室,在墨乙的嚴陣以待中,就如同以往所有時日一樣,非常自然的牽起秦承嗣骨骼分明的手掌。

    迎向他看向她的眸子,池玲瓏便也笑的眉眼彎彎的與他道。 “我告訴過你我不怕的,而且,不管外邊人傳你什麼謠言。我都不信。”

    又用兩隻手,將他一隻冰涼的大掌包裹起來,想要用自己的體溫暖熱他。

    池玲瓏笑著又說道:“秦承嗣,你信我……”

    墨乙臉上緊繃的面部線條,此刻終於放鬆下來;高高提著的那顆心,也終於落在了實地上。

    說實話,不管外邊的風言風語怎麼傳。他們都是不會在意的。

    可是,他們不把那些事兒當回事。卻唯恐池玲瓏當真信了那些流言,自此和他們主子生分了。

    主子生性清冷,為人更是淡漠的有些無欲無求。

    但是,那是以往。

    以往他可以做到。不介意外邊所有人的陰謀陷害、指責嫌棄,現在卻是不能不在意池玲瓏的態度。

    好在,不僅主子對池玲瓏是全心全意的看重,池玲瓏也沒有辜負主子對她的一片真心。

    如此,這算是現在最好的場面了。

    池玲瓏牽著秦承嗣的手,在紫檀木雕刻的玫瑰椅上落了座,墨乙在下首的位置,也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

    稍後,便將調查來的信息。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為防池玲瓏對死掉了兩個人不清楚,墨乙還特地,又將敏儀縣主和周梓潼兩人的個人信息。給她梳理了一遍。

    其實不用墨乙特意再給她科普,池玲瓏自來記憶不錯,早先特地看過阿壬交給她的,有關京都各大世家的譜系,和現在所有家庭成員的性格及愛好。

    因而,不論是敏儀縣主。還是周梓潼,池玲瓏都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敏儀縣主。乃是當今邑陽大長公主的孫女。

    邑陽大長公主是當今弘遠帝的三姑姑,在先帝駕崩後,邑陽長公主就進封為邑陽大長公主。

    邑陽大長公主不過是個普通的妃子所出的女兒,在宮裡不得寵,下降的駙馬同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勳貴。

    可以說,邑陽大長公主這一生都很平淡。

    生長在深宮,嫁人後生兒育女。

    邑陽大長公主和駙馬是生育了一兒兩女,可惜的卻是,她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獨子,早些年卻因為,營救被刺客圍攻的弘遠帝而喪命。

    也就是因為如此,弘遠帝感恩邑陽大長公主嫡子的救命之恩,這些年來對邑陽大長公主府一直多有提攜,更是將邑陽大長公主的嫡長子留下的女兒,特封為敏儀縣主。

    不過,敏儀縣主雖榮受皇恩,身體卻是很不好。

    聽說她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身體裡就帶了毒。

    太醫在敏儀縣主出生的時候,就隱晦的斷定,敏儀縣主必定活不過十六歲。

    而實際情況,卻要比這糟糕許多。

    敏儀縣主出生三年,太醫便在邑陽大長公主府中盤桓三年,其間,寸步不敢離敏儀縣主。

    好不容易敏儀縣主活到五歲,整個人也還是病歪歪的連床都起不來。

    瘦的形銷骨立,整天咳不停,走一步歪一歪,外人若是看見了她的背影,興許就會以為,那不過是一張單薄的紙片,隨風一吹,便可能沒影了。

    這是個典型的林妹妹,更甚者,她的身體比林妹妹更孱弱的可憐。

    周梓潼,這個人池玲瓏更是不陌生,這姑娘,乃是她的嫡母周氏的娘家侄女。

    周梓潼的父親,便是周氏的嫡親大哥。

    池玲瓏自認她的命就屬於不好的了,不過,周梓潼比她的命更不好。

    雖然她為嫡女,生母卻早逝。

    而她的父親安順侯之後繼娶的妻子,乃是個有手腕有心計,更心胸狹窄容不下人的。

    因而,周梓潼的身份,雖然是正兒八經元配所出嫡女,她在安順侯府的日子,卻過的比她一介庶女還要難過許多。

    這兩個人竟是都死了?

    池玲瓏心思電轉,腦中有關這兩人的信息,瞬間即過。

    而此刻,墨乙也已經大致交代完了,有關敏儀縣主和周梓潼兩個人的生平。

    隨即,卻是又向秦承嗣匯報起兩人的死因來。

    不得不說,秦王府的暗衛當真不所不能。

    那兩人的死訊。不過在半個時辰前,才在京都傳揚開來,現在秦王府的暗衛。竟是已經大致查出了那兩人的死因。

    這手段,這情報網,嘖,單只是秦王府能隻手遮天的這份能耐,弘遠帝要是不忌憚秦王府,才真是奇了怪了。

    “敏儀縣主現年十四,身帶胎毒。生性怯懦,最是傷春悲秋。昨日便是聽了府中丫鬟說。太后娘娘想將她賜婚與主子,驚恐之下昏厥,與五更時分暴斃與閨閣之中。”

    池玲瓏炯炯有神的,聽完了墨乙的匯報。一時間不敢置信的眼睛都瞪圓了。

    如此說來,這敏儀縣主,還當真是被秦承嗣嚇死的了?

    池玲瓏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在此刻瞪得更大了。

    她好整以暇的看一眼墨乙,又看一眼秦承嗣,最後還是勉強忍住笑,顧自捂著帕子輕咳一聲,以掩尷尬。

    這事兒鬧的,莫不是敏儀郡主的暴斃。還當真要怨秦承嗣兇名太盛把她嚇著了?

    嘖,怎麼就不能怨那縣主膽小如鼠,經不得風。受不得雨呢?

    呵,養在室內的嬌花枯了、死了,不知道往花自身上找原因,​​卻怪外邊狂風太大、雷霆轟鳴,驚嚇著那嬌貴的玩意兒,這憑的又是什麼?

    看秦承嗣不會和他們計較這些。看他是個大男人,不好去製造謠言水淹了他們。看秦承嗣好欺負不是? !

    池玲瓏憤憤不平的哼一聲,拉著秦承嗣的手,直視著他黑的壓抑深沉的眸子,與他道,“看我幹什麼,是敏儀自己膽小,怕事兒又注定命不長,才早早的去了的。這又不管你的事兒,你少把這事兒往自個心裡去。”

    墨乙:“……”

    墨乙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池玲瓏和秦承嗣交握在一起的手,眸中有璀璨溫暖的光芒一閃而過。

    隨後,卻是又說起了周梓潼的死因。

    “暗衛從周梓潼閨房中,搜到了一張傳信的紙條。”

    隨手從自己身上佩戴的荷包中,取出這個被安順侯府諸人遺漏的重要物證,墨乙將之交到秦承嗣手中。

    秦承嗣接過去,抿著薄唇看一眼,之後也不直接遞給池玲瓏,卻是自己拿著那紙條,放在她眼前,讓她看。

    ——“月滿西樓,故地重遊“。

    “月滿西樓”“故地”,這莫不是一男一女私下里暗定的,約會的時間和地點?

    池玲瓏一挑眉,看向墨乙。

    墨乙好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一般,當即便對她溫潤一笑,輕輕頷首。

    隨後,卻是非常正派的,在秦承嗣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中,墨乙自然的將自己的視線,從池玲瓏身上移開。

    又對秦承嗣道:“屬下查到,安順侯府的大姑娘周梓潼,確實是與周莫氏的娘家侄子有,咳咳,私情。”

    墨乙說出這句話後,臉上的尷尬神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池玲瓏聽了此言,卻是忍不住眉梢都挑起來了。

    安順侯在元配妻子過世後,續娶的妻子姓莫,便是墨乙口中的周莫氏。

    可是,周梓潼竟和周莫氏的娘家侄子有私情? ! !

    這,呵,這事情可就真有些大了。

    墨乙頓了頓,便也又道:“屬下還查到,昨日晚間,周莫氏的娘家侄子和侄女,都宿在安順侯府。而這紙條上的字跡,也確實是出自周莫氏的娘家侄兒之手。”

    隱含的意思,莫不就是,……週梓潼其實是死於周莫氏的娘家侄兒之手的?

    可是,作案動機呢?

    池玲瓏直覺覺得這個推測不合理。

    她仔細琢磨著周梓潼這個姑娘,想來想去,之前聽到墨乙提到“周梓潼”這個名字時,腦中一閃而過的靈光,此刻終於被她抓住了。

    安順侯府的周梓潼! ! !

    池玲瓏猛然想起來,在長樂長公主府上花宴時,她躲在假山中,聽到的貌似是周莫氏的兩個女兒,二姑娘周梓瀛和三姑娘周梓漓的對話。

    當時那兩人是怎麼說的?

    對! !

    當時周梓瀛對周梓漓說的是,要不著痕蹟的除掉周梓潼。

    而除掉周梓潼最不引人注目的辦法,便是想辦法讓周梓潼和秦承嗣有所瓜葛。

    然後,她們好製造出意外事故,讓周梓潼自然而然的被秦承嗣“克”死掉。

    池玲瓏一想到這麼一個重要的信息,竟然被她忽視了,到了現在才想起來,簡直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

    當時從長樂長公主府回來之後,她只顧著給池明瑄傳話,讓她提防江閣老府上的“五姑娘江桐”了,竟是忘了將這件重要的事兒告訴墨乙等人,讓他們提前防備好。

    現在可好了,周梓潼莫名其妙的死了,竟還是被秦承嗣“克”死的?

    池玲瓏的鼻子簡直都要被氣歪了。

    都是因為她的疏忽,才釀成瞭如今這樣對秦承嗣不利的場面的。

    池玲瓏就也憤憤道:“周梓潼絕對不是死於周方氏的侄子之手的。”

    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不妥當,池玲瓏便也就在秦承嗣安撫的眼神,以及墨乙吃驚訝異的眼神中,囁嚅兩下嘴唇,又說道:“最起碼,絕對不單單是死於周方氏的侄子之手。”

    隨後,一咬牙,懊惱萬分的,將在長樂長公主府中,聽到的有關周梓瀛和三姑娘周梓漓的算計,一一告訴給墨乙和秦承嗣。

    墨乙聽完了池玲瓏的敘述,也簡直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兩個小丫頭片子,竟是連堂堂秦王府都敢算計了?

    呵,這膽子,未免太肥了。

    只可惜,膽子大點,手段狠點,對於女人來說,不是不好,可是,看不清自己要算計的對手是什麼段數,就敢冒冒然出手,這也簡直就是在自找死路。

    墨乙輕輕的笑,眸中那似笑非笑的幽光,卻是讓池玲瓏看的頭皮發麻。

    秦承嗣握緊了池玲瓏的手,反復摩挲著,似乎是在安撫她此刻焦灼又愧疚的情緒。

    他微垂著首,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身上的氣息,卻是閒散又愜意的,竟是有些淡淡的……欣然和歡喜? ! !

    這又是想到什麼陰謀詭計了?

    池玲瓏的小手,在秦承嗣掌心中翻個身,隨後,便在他的訝異中,輕輕在他手心掐一下。

    以眼光詢問她,“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了?”

    墨乙看著兩人的互動,沒有出口打破這溫馨的氛圍,卻是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充當著隱形人。

    池玲瓏和墨乙都在等著秦承嗣發號施令,看他要如何處置安順侯府,那膽敢算計他的一家子。

    秦承嗣卻是輕輕勾起唇角,宛若黑曜石一般黑的透亮深邃的眸子中,盈滿笑意。

    他微一用力,在墨乙不忍直視的目光中,將池玲瓏一下從座位上抱起來,放在他大腿上,將她禁錮住。

    不顧她懊惱的磨牙霍霍,想在他下巴上咬一口。

    秦承嗣卻是一邊摩挲著她溫熱的小手,一邊也說了一句莫名其妙,讓墨乙深思,池玲瓏哀怨又好奇的話。

    ——“這次,就先委屈你了。”

    他嗓音嘶啞,感情卻是真摯飽滿。

    下巴輕輕的摩挲著她頭頂的發旋,親暱的讓池玲瓏昏昏欲醉。

    “以後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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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發表於 2017-1-3 16:16:54 |只看該作者
246 衛淑妃助攻

    慈寧宮中,當太后娘娘知道了,敏儀縣主和安順侯府的嫡長女周梓潼的死因時,距離兩人被秦王爺“克死”,時間已經過去了足有三天。

    闔宮上下,雖然都極力隱瞞著太后娘娘,有關秦王又大發神威的消息。

    然而,經過之前那麼多回,被好兒子和好兒媳婦聯手將她當傻子蒙太后娘娘不想再做這天下最讓人無語的瞎子,怎麼可能一點防範也不做?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在宮裡也是有心腹的好不?

    只可惜,太后娘娘最近才培養出來的,一個年紀不過十二歲的小太監,實在是太不給力了。

    竟然被太后娘娘宮裡末等的宮娥攬住,連慈寧宮都進不去,更不用說給太后傳遞很麼事關重大的消息了。

    宮裡有皇帝,皇后和嵐貴妃主持全局,可以說,早就不管事兒的太后娘娘,當真就是個聾子、瞎子。

    只要是弘遠帝和嵐貴妃不想讓她知道的消息,總會不讓她在要緊的時候知道。

    可是,雖然太后娘娘知道秦王又“大發神威”的消息時,不管是邑陽大長公主府上,還是安順侯府裡,都已經將自家的姑娘匆匆的下葬了,太后她老人家現在憋的胸口那股子鬱氣,也當真要將她憋出血來了啊! !

    太后娘娘和秦承嗣的祖母乃是一母同胞的雙胞姐妹,這事情是做不了一點假的。

    因而,雖然在閨閣中時,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多親近,但無論怎麼說,一筆也寫不出兩個“蕭”不是?

    更何況,不管之前有多少的不對付,現在她那親妹妹都已經過世了,這事情再計較還好什麼意思?

    妹妹都沒了,而妹妹留在這世間的唯一一滴骨血,更是只剩下了她老婆子這麼一個最親近的親人。

    可如今,她老婆子無能,竟是連這麼一個孩子都護持不住。

    老天啊,這若是以後她下地獄了,可是沒臉見她那妹妹啊!

    太后娘娘又開始抹淚珠子了。

    作為這皇宮,乃至於天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可以說,太后娘娘即便是打個噴嚏,那也會引來一場暴風雨的。

    更何況是現如今太后娘娘心氣不順,連淚珠子都開始抹起來了。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即便是弘遠帝,也是要跪下來給太后娘娘請一個“不孝”之罪的。

    皇宮中,得知太后娘娘又開始“哭先帝”的各位后妃,包括嵐貴妃,衛淑妃,華德妃,穆賢妃,太后的娘家侄女端妃,李昭儀,等等后宮裡較為得寵的貴人們,在知道了太后宮中的動靜時,也是連妝都來不及化,攆轎都來不及準備,便邁著小碎步,匆匆來慈寧宮中“請罪”來了。

    慈寧宮中,最前邊跪著的乃是皇后之下的“四妃”,在四妃身後跪著的,卻是幾位有封號的妃子,人群熙熙攘攘,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后宮中的女人,幾乎來的個齊全。

    可是,不管來再多人,眾人再怎樣勸說,太后娘娘她就是“哭先帝”哭不停,誰又能真的拿她怎麼辦?

    太后娘娘故來是對嵐貴妃高看三分的,可是,近段時間來,嵐貴妃三番四次的將她當成瞎子糊弄,太后娘娘現在也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至於其他三妃,嘖,都靠邊站去。

    整個慈寧宮中,人頭挨著人頭,擠滿了人,可是,任憑人再多,現在的慈寧宮,卻也是寂靜的,只有太后她老人家的悲切的啜泣聲。

    太后娘娘一口一個“先帝”,一口一個“好妹妹姐姐對不起你啊”,哭來哭去,連自己的爹娘都哭上了,這情景,委實讓后妃們尷尬又後怕。

    太后娘娘如今可是知天命的年紀了,這若是一個弄不​​好,氣壞了身子,她們可都擔待不起。

    眾人推推擠擠,又是互相使眼色,最後,太后的娘家侄女端妃娘娘,到底是被跪在她前邊的穆賢妃,扯著她的裙擺,身子往前狠狠一趴。

    隨著悶悶的“砰”一聲鈍響,慈寧宮中眾人的視線,全都轉移到“失態”的端妃娘娘身上。

    就連本來哭的痛快的太后娘娘,也是不受控制的停了手中的動作,睜著昏花的老眼,看著趴在地上的端妃。

    端妃尷尬了一瞬,隨後無奈,也只能在眾人的殷殷注目中站起身,往前行走幾步,越過跪在她身前的穆賢妃,直直走到太后膝蓋邊,跪下地,“侄女給姑母請安。”

    太后娘娘看著跪地的端妃,不說話。

    端妃卻是顧自一嘆,神情平和而溫婉的對太后娘娘道:“姑母,氣大傷身,您年紀不小了,要著意著自己的身體是好。”

    您年紀不小了……

    地下跪著的宮妃們,聽了端妃這話,俱都忍不住垂頭,把腦袋埋得更低一些。

    也就是端妃這蠢貨,敢明言不諱的指出太后娘娘“年紀不小了”,若是換了別人,敢這麼指責太后,怕是事後肯定要挨一​​頓板子。

    可是,能說出這句話,這才是宮裡那個無欲無求的端妃娘娘的風格啊。

    端妃著實是這宮裡的又一奇葩,不爭寵,不鬥氣,不拉幫結派,更不會仗著有個太后姑母,就在宮裡橫行無忌。

    這是個真正只對茶道痴迷的,整天只知道在自己宮中翻閱有關茶的書籍,品茶泡茶,好不愜意。

    弘遠帝往她宮中去,她也好生迎接;可若是不去,端妃娘娘也是從來都做不出那種半路上截人的勾當的。

    這是個“死宅”。

    若不是每日逢初一,十五,所有宮妃都需要向太后娘娘請安,怕是端妃能一輩子住在自己宮中,不踏出宮門一步。

    端妃直腸子,當初也是不想進宮的,無奈,最後為了家族,她還是被延平侯,也就是她的嫡親哥哥,送入了宮廷。

    太后娘娘自然也是知道端妃什麼性子的,更知道,她方才的所言所語,全都是出自肺腑。

    可就是因為端妃說話太直接了,哪怕她是她的親姑母,聽了那樣指摘她年紀的話,也還是更氣悶啊。

    端妃還在輕聲細語的說著,“姑母您年紀大了,最是該修身養性,以後可是不敢再這樣發脾氣了。氣壞了身子皇上心疼不說,您也該受罪了。”

    又道:“外邊的謠言傳就傳了,真真假假左右也傷不著人。更何況,秦王也是個有大肚量的,他若真計較這事兒,也不會到現在還任由風言風語在京城亂傳,秦王是個有計較的,姑母,您務須為他擔心。”

    太后:“……”

    哪壺不開提哪壺,當真想往這個侄女臉上吐一口老血啊!

    端妃娘娘成功的將太后娘娘惹怒的更狠了一些,因而,當其他宮妃,還是心神忐忑的跪在地上受折磨的時候,端妃卻是被氣急攻心的太后娘娘,直接罰回她自己宮中,去抄佛經。

    端妃絲毫不覺的被自己的親姑母駁了顏面,有什麼不好意思,卻是奕奕然的站起身,朝著太后娘娘和“四妃”行了禮,隨後,便也安然的回自己寢宮了。

    其餘眾妃:“……”她們也想學端妃這樣瀟灑的手段啊,可惜,她們沒有一個太后姑母。

    太后又讓眾妃在慈寧宮中跪了一個時辰,覺得心氣兒順的差不多了,便也冷哼一聲,讓眾人回去了。

    只是,太后心中的怒氣,可是不會因為眾妃這一跪,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消散個乾淨了呢。

    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太后娘娘年紀大了,現在這性子啊,卻是更加執拗和蠻不講理起來。

    因而,當眾妃離開,而弘遠帝特意避開了眾人,親自來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時,卻也是直接被太后娘娘摔了兩個字“不見”,而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離開了。

    時間一轉而逝,眨眼又是兩天。

    這一日,衛淑妃竟是罕見的,來慈寧宮中,陪太后娘娘嘮嗑了。

    衛淑妃雖然平日里,也愛隔三差五在太后娘娘面前刷刷存在感。

    可是,自從年前九公主在長樂長公主府上,辦了哪一樁污糟事情后,自覺沒臉的衛淑妃,從年後起,便很少往慈寧宮中走動了。

    加之前幾天,九公主就成了十一公主,衛淑妃這段時間閉門思過都來不及,又哪裡會特意來太后娘娘這裡找批。

    因而,早就不登門的衛淑妃,今日特意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別說太后納悶了,就連太后的幾位心腹,也是覺得,衛淑妃此來肯定是有什麼事兒相求的。

    只是,不管有什麼事兒要找太后撐腰,這時間也挑的太不合適了。

    不知道現在闔宮上下,所有主子都避著慈寧宮走的麼?

    如今倒是好了,連嵐貴妃和弘遠帝都知道避避風頭,暫時不去太后面前找沒臉,衛淑妃卻是再這個不恰當的時候過來了,她是做好了丟臉丟到整個京城的準備了麼?

    太后斜睨一眼衛淑妃,懶洋洋的說了聲“免禮,賜座”。

    衛淑妃恭恭敬敬的站起身,隨後,才小心翼翼的在雕花大椅上落了座。

    若是放在往常,衛淑妃在太后面前,素來都是座三分之一張椅子的,如今,卻是只敢小心翼翼的坐將近四分之一的地方。

    衛淑妃開始和太后娘娘寒暄了,開頭無外乎說的是柳樹都抽芽了,春天要到了,過幾天御花園的花開了,要隨太后去御花園賞花云云。

    衛淑妃諂笑的說著,太后娘娘愛答不理的,不時應一個“嗯”字兒。

    話題轉來轉去,說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太后娘娘沒心情打理衛淑妃了,正準備讓她下去,卻是不妨,衛淑妃現在竟然說起了一個讓太后娘娘非常關心的話題。

    “雖然現在京城中,說秦王克妻的謠言還在,只是,那也只是那些市井小民的八卦之言,做不得真的。”

    看太后娘娘神情舒展,看著她的眸子中,眼神都柔和了許多,衛淑妃又再接再厲道,“那些市井小民不知道究竟,咱們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敏儀縣主就不說了,她身體素來就不好,太醫也說了,敏儀是肯定活不過十八歲的。雖然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只是,太后您可能不知道,敏儀啊,從今年大年初一開始,便是沒離開過床榻了。”

    又殷切的道:“臣妾聽駐守在邑陽大長公主府裡的太醫說,敏儀自過年起,身體狀況就急轉直下,連起身都不能。太醫們一直都用人參吊著敏儀的命,本來就是惶恐她隨時可能閉了眼就再睜不開,倒是不想,就在您宣秦王和乾世子進宮那一夜,侍候敏儀的丫頭,竟是忘了給她關窗了。”

    “那幾天夜裡多冷了,敏儀又素來身子弱,這被凍了一整晚,吸了一晚上涼氣,連呼吸都上不來了,這可不就是……”

    “唉,要臣妾說,這敏儀的死,哪裡就和秦王有關係了。侍候敏儀那幾個丫頭才最應該是罪魁禍首。”

    衛淑妃碎碎念,而太后娘娘,此刻看著衛淑妃的眸光,慈祥的簡直要擰出水來。

    衛淑妃不著痕蹟的看了一眼太后娘娘面上的神情,嘴角微挑,隨後,更加信心滿滿的和太后道,“再說安順侯府那大姑娘,這也是個可憐的,臣妾打聽到一些消息,說是那姑娘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被人一不小心撞到在湖里呢。”

    “當,當真?”太后娘娘滿臉興奮的,微微漲紅著臉,問衛淑妃道。

    衛淑妃連連點頭,“這消息京城中的人知道的也不少,聽說因為安順侯府那大姑娘死因不明,現在連京兆尹就介入開始詳查了呢。”

    太后聽到衛淑妃此言,好似就已經看到了,秦王被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一時間,不由喜上眉梢,雙手合十,接連念了好幾聲佛。

    太后娘娘胸中的鬱結,因為衛淑妃此番勸說,當真解開了大半,當是時心情暢快至極,看衛淑妃就更加順眼起來。

    這一個順眼,就不免和衛淑妃嘮叨起憋悶在心中的話來。

    太后娘娘也實在是憋悶的很了,加之這些話無人可說,如今,恰好碰上了衛淑妃,可算是有了宣洩的地方了。

    不由也就一臉哀戚和擔憂的與衛淑妃道:“成嗣那個孩子啊,最是可憐不過。他尚在秦王妃腹中時,我那外甥就因為瘟疫死在了隴西,他一出生,生母又大出血,直接就去了。”

    “一家子人死的死,亡的亡,最後竟是只剩下我那可憐的妹妹,伴著成嗣那孩子一路長大。如今到了好了,連我那妹妹都去了幾年了,可這孩子因為一個克六親的名聲,卻是連個王妃都娶不上。”

    “以前也還罷了,左右他年紀還小,哀家也不著急,可是,現年他都已經十七歲了,再不趕緊娶個王妃進門,哀家真擔心他那一天上了戰場回不來,整個秦王府就,就……”

    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就又道:“原本哀家是想著,這一次定要為他挑個好的進門的,誰能想到,這話還沒出口呢,就一下死了兩個貴女,哎呦餵,要是照這樣的情況下去,那孩子何年何月才能成親啊?”

    又哀哀切切。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別的事情。

    不管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太后娘娘此刻全都說給了衛淑妃聽,一時間,衛淑妃臉上的笑容都快有些掛不住了。

    太后娘娘說來說去,最後還是愁秦承嗣的媳婦沒蹤影,一時間也是愁苦的直嘆氣。

    衛淑妃聽到太后娘娘,嘆氣說秦王妃的人選不好找時,握在手中的帕子狠狠一緊。

    心神猛的一跳,衛淑妃眸子低垂,瞳孔中一閃而逝惡毒的神光。

    她抬起頭來,笑的溫婉大方的又與嘆氣不止的太后道:“娘娘要給秦王選妃,何愁會選不到?不管怎麼說,秦王能文能武,外貌又英俊倜儻,乃是我大魏赫赫有名的一代軍神。年紀輕輕就有此作為,秦王怎麼會娶不到合心意的秦王妃?不過是時候未到罷了,太后娘娘您且勿擾了。”

    “哀家如何能不擔心,這滿京城的貴女,都是些金貴的,偏哀家那外甥,又是個粗人,他是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又有那麼一個名聲在外,眼下又傳言克死了五個未婚妻,這,這,唉,若不是個福緣深厚的,誰能坐得穩秦王妃的位置呦。”

    太后娘娘嘆息不止,衛淑妃卻好似倏然從太后娘娘的話中,聽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般。

    她訝異出聲,“太后是想為秦王找個福德深厚的秦王妃?”

    “可不是。若秦王妃福緣不深厚,怕也是坐不住秦王妃的位置的。哀家那外甥,唉,雖說哀家是不信刑克六親那一套,總歸,總歸,還是要防著些好。”

    又道:“只可惜,這滿京城的貴女,雖都出身不凡,哀家卻是沒有瞧出來一個與眾不同的。”

    “這倒也是。”衛淑妃也和太后一樣,做出深思又憂愁的模樣。

    然而,下一瞬間,衛淑妃眸中,卻倏地有亮光閃過,她“哎呀”一聲驚喜的叫出聲。在太后娘娘看向她,並問了她一句“怎麼”後,衛淑妃好似又回過神來,自己的想法不適宜一樣,滿含歉意的對著太后一笑。

    “臣妾剛才倒是想出了個合適的人選,只是,再仔細一想,卻又覺得不合適。”

    “哦。是誰家的姑娘,你且說來?”

    “這……”

    “說來就是,左右即便淑妃說出了人選,不合適丟棄再想也還是可以的。”

    衛淑妃一咬牙,也就笑著和太后道:“不知太后覺得,忠勇侯府那五姑娘如何?”

    “忠勇侯府的五姑娘?”太后眼神很無辜,還很茫然,好像全然記不起,忠勇侯府的五姑娘是哪根蔥一般。

    衛淑妃捏著帕子,捂著小嘴兒輕輕一笑。

    說道:“太后娘娘,您不是說,那姑娘很是得您的眼緣麼?您前幾天還和小九,昭璇那兩孩子一起見過忠勇侯府那姑娘呢。怎麼,現在可是忘了?”

    太后恍然大悟,指著衛淑妃道,“你是說,你是說……”

    “太紅娘娘猜中了,臣妾指的就是玲瓏姑娘呢。”

    又溫婉的笑的眼眸彎彎的,和太后道:“太后娘娘您怕是不知道,玲瓏姑娘在忠勇侯府排行第五,所以,臣妾說的忠勇侯府的五姑娘,也就是玲瓏姑娘。”

    又道:“玲瓏姑娘倒是個有大福氣的,能入得了太后您的青眼且不說了,還成了了緣師太的有緣人。那姑娘福氣深厚,不然,了緣師太也不會講用了一輩子的念珠贈予她。臣妾之前也是不沒想出來這姑娘的,如今,一聽太后說起要為秦王找個福氣深厚的秦王妃,可不是就想起這姑娘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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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17:10 |只看該作者
247 池玲瓏啊

    衛淑妃說完這些話,面上的神色卻是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了,好似她方才的所言所語,冒犯了秦王似地。

    其實,若是擱在往常,衛淑妃開口說,要把一介庶女許配給秦王為正妃,說不定太后娘娘不僅要當場甩袖子走人,罵她一句“痴心妄想”,順便還要氣惱的,直接噴衛淑妃一臉唾沫星子。

    那可是秦王妃,堂堂的超品親王妃,當朝四品大員的嫡女,能嫁入秦王府為側妃都是家裡邊祖墳上冒青煙了。

    衛淑妃竟然想讓一介侯府庶女,嫁入秦王府為秦王正妃?

    呵,若是秦王府死去的老祖宗們,知道了衛淑妃這坑秦王的建議,說不定大晚上都會從地獄裡爬出來,撓衛淑妃一臉血。

    那可是超品的親王妃啊,就是公主嫁過去,也不能算是下降,還要說是高攀了。

    連皇室女嫁入秦王府,撐死了也只能算是個平嫁,衛淑妃竟然想讓池玲瓏這個庶女,一步登天?

    太后聽到衛淑妃此言,心裡泛上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衛淑妃肯定是被什麼東西迷了心智了,以至於鬼迷心竅,才想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太后是有些不喜的。

    然而,當太后娘娘聽到衛淑妃開口所說的,將池玲瓏嫁給秦王的因由,和兩人的相配指數後,卻也控制不住的,隱隱有些心動。

    是啊。若是放在往常,池玲瓏無論如何都是高攀不上秦承嗣的。

    可是,現在不是往常。現在是秦王已經克死了五個“未婚妻”了。

    京中的形勢不用外人給太后科普,太后娘娘也是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腦補出,現在京城中的流言惡語該是怎樣洶湧如潮;整個京城的民眾,又是如何亢奮的,在私下裡口耳相傳秦王刑克六親的。

    太后娘娘之前一直不想提及,有關秦承嗣現在在京城中兇惡的名聲。以及敏儀縣主和周梓潼之死,給他的聲譽造成的雪上加霜。

    說太后娘娘自欺欺人也好。說她掩耳盜鈴也罷,她總歸是不喜歡,有人在背後中傷她那妹妹留在這世間留下的唯一一滴骨血的。

    可是,並不是說。太后娘娘掩耳盜鈴、佯作不知,京城中流言蜚語對於秦承嗣的中傷,就可以不存在,就可以一筆抹消的,那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太后娘娘愁啊,又愁又苦。

    其實,打心底里說,太后娘娘對於秦王刑克六親的名聲,也是有些在意的。

    不然。她也不至於剛才對衛淑妃說,想要為秦王找一個福德深厚的王妃。

    不是福緣深厚之人,秦王妃的位置。當真坐不住。

    太后娘娘思來想去,竟然越來越覺得,淑妃這個提議,其實仔細說起來,也還是挺不錯的。

    秦王身上戾氣大,乃是一代煞神轉世。他尚且幼年的時候,就連佛門都不收他。不能替他化解身上的戾氣。

    而池玲瓏,偏卻也就像是上天量身為秦王打造的王妃一般。

    那姑娘模樣沒的挑,性情也溫順乖巧,更是個福運深厚的。

    連佛法高深、功德深厚的了緣師太,都因為和她見了一面,涅槃坐化,死後還留下了一顆舍利子,可想而知池玲瓏的福運,到底該有多麼厚重。

    雖然那姑娘退過親,名聲不好,還是個庶女得出身,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秦王。

    可是,那姑娘退親那事兒,仔細說起來,也著實不怪她。

    若不是平陽在人家小未婚夫妻中間插了一手,她老婆子又因為疼愛孫女,顧惜皇室名聲,給安國公府施壓,讓安國公府世子娶了平陽,相信這姑娘,未來定是要做安國公府夫人的。

    而至於池玲瓏乃是庶女之身,嫁不得秦王,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仔細說起來,要抬高池玲瓏的身份,這事倒是挺簡單。

    大不了就讓皇室的某個王妃或是長公主,將這姑娘認到名下為義女,她再給池玲瓏賜個縣主出身;若是嫌麻煩,倒是也可以和翼州的忠勇侯溝通,讓他直接將池玲瓏記到她嫡母名下,這辦法倒是更為妥帖。

    太后娘娘思來想去,心中更覺得,把池玲瓏配給秦承嗣著實不錯。

    不免就也對淑妃道:“玲瓏那丫頭,哀家看著也不錯。只是,那丫頭從小在翼州長大,又是庶女,哀家不怕別的,就怕那丫頭到時候撐不起秦王府的顏面,為人行事不夠大方謹慎,落了秦王府的威風體統。”

    又略有些失望的哀嘆一聲,“那丫頭模樣性情倒是沒的挑,就是,到底不是正兒八經的嫡女出身,這嫡女和庶女從小受的教養,到底是不同;尤其是在勳貴世家,這不同更是分明……”

    說著說著,就也又覺得,池玲瓏也說不上就是秦承嗣的良配。

    雖然那丫頭通身的氣派也不錯,她也能抬舉她,給她個好出身。

    可是,這些都是她自己的琢磨思量,怕是他那外甥若是知道,她為他相中了一個庶女做王妃,且這庶女還是被退過親的,依那孩子的心性,怕是這事兒也絕對難成。

    太后娘娘想到了秦承嗣的性情和手腕,一時間也更覺得,說不定若她當真下了旨,給兩孩子賜婚,她那曾外甥,也就當真能抗旨不尊。

    想到這裡,太后娘娘也就更頭痛了,因而,接下來也不顧忌淑妃說的,“玲瓏姑娘確實是個好的,聽說規矩學的極好,又善女工、廚藝、理家之事,著實是個不錯的。”擺擺手,頭痛的捂著額頭,就想要讓淑妃離去。

    淑妃看出太后的遲疑。當是時,反倒更心急了。

    她剛才好不容易讓太后有些意動,如不能一舉將太后拿下。說服了她,讓太后娘娘心中定下主意,那她今天陪著太后說了這麼一大通,豈不都白費了。

    衛淑妃想到這裡,一時間,臉上的笑容便也有些僵硬扭曲。

    要說她今天為何急匆匆過來,想要為秦王定下池玲瓏。卻也是有原因。

    當然,這個原因絕對不是淑妃善心大發。想要為秦王找個王妃。

    而是因為,衛淑妃因為九公主莫名其妙成了十一公主這事兒,心裡正窩著火呢。

    且這火兒還越燒越旺,燒的她夜不能寐。坐臥不安的,憋在胸腔中這口惡氣,若是遲遲發洩不出去,當真能把她憋死了。

    雖然衛淑妃也覺得,那她女兒陰了十一公主一把,讓十一代她去和親完全是在自絕生路。

    只是,若是秦王在發現了小九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把消息透漏給她,或是透漏給她的娘家衛國公府。將小九交給他們處置,好讓他們能在第一時間,和送親的大皇子取得聯繫。將十一和小九替換過來,瞞下小九做的這一樁污糟事兒,他們定為會真心感謝秦王,記他這個人情。

    可秦王這事辦得太不仁義了。

    他竟是直接將消息捅到了皇帝那裡,且還將小九押解過來,交給了禁衛軍帶進了宮廷。

    如此作為。秦王她是完全絕了小九的前程,更讓皇帝對她遷怒上了。

    在皇宮中。雖然她只是一介淑妃,可是,她背後還有衛國公府,她膝下還有大皇子、十皇子、

    皇帝遷怒了她,可不也就等於是遷怒上了她的娘家衛國公府,不喜了她生下的大皇子和十皇子?

    這可不就是在妥妥的拉仇恨值麼!

    念及此,衛淑妃便更加對秦王恨得咬牙切齒了。

    而再又回憶起,同樣也是因為秦承嗣,她那次子十皇子,才被杖刑了五十,以至於打斷了腿,接連三個月都不能正常行走;且還被陛下封了南疆那等荒僻之地為封地,說不定何年何月就要離開京城,去往那等滿是蠱蟲和瘴氣的地方生存,衛淑妃對秦王的怨懟之心,就更加灼烈似火燒。

    然而,雖然衛淑妃恨不能秦王去死,她現在也是不敢得罪秦王的。

    不為其他,就因為秦王手握五十萬隴西大軍,且若是得了他的支持,奪位就會多加五分勝算。

    單只是因為這一條,衛淑妃也不敢貿貿然給秦王找不痛快。

    可是,衛淑妃心中實在是痛苦啊。

    她不能將自己被罰去家廟的女兒小九怎麼樣,可是秦王……

    衛淑妃前幾天閉門思過的時候,哭了不是一場兩場了,怨懟仇恨的話語,也說的不是一句兩句。

    她沒有辦法給秦王一個教訓,出氣自己胸中的惡氣,就更加不分日夜的折磨自己,折磨侍候她的宮人。

    也就是在前兩天,她才聽到她身邊近來頗得她寵愛的一個宮娥說了一句,秦王又克死了兩個未婚妻的傳聞。

    當時她確實欣喜的簡直恨不能跳腳起來,覺得好歹是老天開眼了,幫她出了口惡氣。

    因而,當天晚上興高采烈的,竟是誦了一晚上的佛經。

    誰知,她一晚上沒睡覺,早起才准備去休息,竟是又得到了宮娥的匯報說,太后不高興了,所有后妃都要去太后跟前請罪。

    至於太后為何不高興,這還用別人說麼,用腳趾頭想,都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衛淑妃就這樣滿含怨懟之心,和其他宮妃一起在慈寧宮中跪了一個半時辰,等回到瑤光殿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對於秦王的仇恨,卻是更加高亢灼烈。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衛淑妃聽到近段時間來,她非常寵愛那宮娥與她道:“其實要對付秦王,給他添堵,並討好太后的歡心,也並不難。給秦王找一個王妃就是。”

    至於這個王妃人選,那宮娥給她建議了池玲瓏。

    衛淑妃甫一聽之下還不以為意,後來仔細一思量,卻當真覺得,這計策實在是妙不可言。

    這事情若是不成。那她也就權當白忙活一場。

    可是,若是當真通過太后辦成了這事兒,不管秦王怎麼想她。想來太后必定都會對她刮目相看。

    而若是太后果真下旨給秦王和池玲瓏賜了婚,呵呵……

    秦王若是不接旨,便是抗旨不尊,那麼,她少不得要麻煩自己親爹一場,讓他手底下那幾個御史,好生將秦王噴上一噴。

    而秦王若是接了懿旨。他就會有一個庶女的王妃。

    且他那王妃不止出身低微,還是個被人不要的“破鞋”! !

    如此。可算是打了秦王的臉,讓她解了恨了。

    不僅如此,池玲瓏若是能活著嫁入秦王府,秦王府的門楣自此蒙黑自然不必說;可若是池玲瓏當真也和秦王的前五個“未婚妻”一樣。直接就一命嗚呼了,這樣的情況,對於她來說,也是再好不過。

    最起碼,連池玲瓏這個現在大魏朝公認的“福德深厚”之人,都坐不住秦王妃的位置,都還能被秦王“克”死,想來,之後。若是她好生在其中運作一番,秦王有生之年,都絕對不會再娶上王妃……

    衛淑妃微垂著眸子。漆黑的瞳仁中,有陰狠和毒辣的光芒一閃而過。

    這麼一箭雙雕的主意,當真絕妙的讓她恨不能仰天長笑三聲。

    衛淑妃越想越多,想著想著,好似也就看見了,秦王府成了眾人的笑話。或是秦王孤獨終老的畫面,一時間。面上的笑意,不由更加絢爛了。

    因而,也不顧忌太后娘娘此刻面上輕微的疲憊之色,卻是很孝順的,又與太后說道:“臣妾聽說母后這裡,有京都許多貴女的畫像,不知讓臣妾陪著母后看看那些個貴女的畫像,為秦王尋一王妃如何?”

    衛淑妃打算以退為進。

    太后聽了衛淑妃此言,卻是停止了不耐煩打哈欠的動作,微一挑眉頭,也覺得這個主意還算好。

    她和淑妃私下里為秦王挑王妃,外人不知道,肯定不會再有貴女被她那曾外甥克死了吧?

    談嬤嬤將之前太后讓乾世子和秦王挑選的,有關京都貴女們的畫像,都拿了出來。

    當然,這些畫像中,已經去掉了死去的敏儀縣主,和據說是被人害死的周梓潼。

    足有三、四十份畫像,最上邊放著的一張,卻是太后的嫡親外孫女韶華縣主。

    衛淑妃眸中精光一閃,拿起韶華縣主的畫像,便嘖嘖稱嘆起來。

    她與太后道:“臣妾可是有些時日沒有見到長姐和韶華了,還是元宵節當晚見過一面。長姐看著倒是比之前又圓潤了些許,氣色也好;韶華這丫頭,卻是素來就長得好,今年應該十四了吧?呦呦,這小模樣,可是有七分隨了長姐了,當真長得好。”

    長樂長公主乃是當今弘遠帝的胞姐,年紀比弘遠帝還長了兩歲。

    因而,宮裡上的了品級的后妃,大多稱呼長樂長公主為“長姐”。

    至於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妃子,卻是要敬稱一句“長公主殿下”。

    衛淑妃誇耀著韶華縣主,模樣好、性情好、出身好,女工出色,多才多藝,品性端莊大氣。

    她誇讚的語氣實在真誠極了,只是,太后娘娘面上原先的雀雀欲試的表情,現在卻都轉換成了不自在和尷尬。

    韶華縣主是誰啊?

    那可是從太后娘娘的肚子裡爬出來的,長樂長公主的幼女。

    韶華縣主從出生起,便金貴的,比宮裡所有妃子所出的公主都要貴重無數倍。

    太后是個護短的,可是,心中也有一把親疏遠近的尺寸,能把所有事情都拿捏的好好的。

    韶華縣主這麼個心尖子,太后娘娘會捨得把她配給秦承嗣?

    衛淑妃櫻紅的唇角微勾,眸中有譏嘲的笑意一閃而逝。

    呵,太后娘娘話說的比唱的好聽,說什麼為秦王憂心的吃、不下睡不著的。

    可是,若是把韶華縣主,許配給秦王,第一個會跳出來反對的,也絕對會是太后娘娘吧?

    衛淑妃面上溫婉的笑意更盛了。

    太后娘娘說什麼秦王刑克六親,乃是謠言,做不得真。

    嘖嘖。怕是內裡邊,他卻要比宮裡宮外所有人,都更要把秦王“刑克六親”的謠言。當回事兒。

    衛淑妃好似沒有察覺到,太后面上的神情越來越僵硬了,卻是又拿著韶華縣主的畫像,口若懸河,將韶華縣主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直到眼光的余光斜睨到,太后竟是連一貫在子孫和后妃們面前,展露出來的溫婉端莊的形像也保持不住了。衛淑妃才又好似很可惜的嘆息一聲。

    “韶華這孩子自然再好不過,只是。想來韶華這丫頭的親事,長姐肯定是要親手操持的。長姐素來眼光出挑,怕是臣妾和太后娘娘親自給韶華挑選的相公,長姐還看不在眼裡呢。”

    太后娘娘僵硬的扯動嘴唇。笑兩下,“哪裡,哪裡……”

    衛淑妃將韶華縣主的畫像,放在另一側,就算是將她撇開了。

    隨即,卻是又拿起第二章畫像看起來。

    這第二張畫像,卻是惠郡王府的安泰郡主的。

    衛淑妃眸中,好似閃過灼熱的亮光,她將手中的畫像湊近了太后娘娘。興致高昂的和太后道:“安泰也是大姑娘了,今年也十四了吧?哎呦,這丫頭近兩年出落的可是越發出色了。瞧瞧這小模樣漂亮的。簡直就跟那九天仙女下凡了似的……”

    囉囉嗦嗦,又將安泰郡主好一頓誇。

    衛淑妃語氣越來越真誠,太后娘娘卻是越來越坐不住。

    無它,實在是因為,安泰郡主乃是太后娘娘,為娘家的曾侄兒蕭胤。挑選的世子夫人。

    一個蕭胤,一個秦王。太后娘娘還是覺得,蕭胤那孩子和安泰更加相配。

    因而,就在衛淑妃好整以暇的詢問太后,“臣妾看安泰郡主倒是不錯,母后您覺得呢?”

    “安泰是不錯,只是,哀家原本是打算著,要將她許配給蕭胤做世子夫人的。”

    “呃?”衛淑妃一頓,面上神情有些尷尬。

    隨後回過神來,卻也笑盈盈道,“母后您不說臣妾還不覺得,您一說起來,臣妾倒也真是覺得,胤世子和安泰郡主,當真再相配不過。”

    又捻起第三張畫像。

    第三張畫像中的姑娘,乃是華國公府,現任華國公的嫡次子的嫡長女,名叫華菱然的。

    她乃是華嫣然的嫡親堂妹。

    衛淑妃看到華菱然這張畫像,面上的笑容,卻是不自然的僵了僵。

    德妃便是現任華國公的嫡女,而德妃所出的七皇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對權利無欲無求,實際上,卻也是和她那大兒子爭奪皇位的有利競爭者。

    讓華菱然嫁給秦承嗣?

    呵,她才不會愚笨的,給七皇子找來秦王這麼大一個後援呢。

    衛淑妃就也嫣然一笑,對太后娘娘道:“這是華國公府的嫡次孫小姐,模樣性情也是不差的。只是,臣妾卻是聽說了,這姑娘的身子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場。這若是說給秦王,卻是有些不合適。”

    太后娘娘點點頭,很以為然,“那就繼續往下看吧。”

    兩人看來看去,不是這個身體太瘦了,體弱多病;就是那個據說她家裡的家風不好,母親上不得檯面;再往下翻,卻是這個屁股太小,看著就不太適宜生養;而另一個,據說她家裡貫來生的姐兒多,哥兒少,最少生五個姑娘,下一個都不一定是個帶把的……

    一大上午時間,就在太后和衛淑妃的你一言我一語中,快速的過去了。

    可是,任憑衛淑妃和太后娘娘,將桌上京都所有貴女的畫像,從頭到尾都翻了個遍,也還是沒有挑出來一個合適的。

    太后娘娘臉上的憊色更明顯了,而衛淑妃,此刻也是一邊哀嘆的品著茶,一邊也微啞著嗓子,似不經意的感嘆一聲,“翻來翻去,臣妾還是覺得,忠勇侯府那玲瓏丫頭,最和臣妾的心意。”

    太后娘娘的心思,此刻煩躁不已,聽了衛淑妃這話,倒是面色微一怔,繼而也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兒。

    玲瓏那丫頭啊,和桌上畫像的這些姑娘比起來,好似確實更加適合秦王。

    太后娘娘面上露出深思之色,喝完了一盞茶,便也一邊讓談嬤嬤將桌上的畫像收起來,一邊也隨口問談嬤嬤道:“阿蘭倒是說說,若是將玲瓏丫頭,配給成嗣那孩子,這事兒可能成行?”

    衛淑妃將視線也投向談嬤嬤。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衛淑妃眸中志在必得和愜意安然的神采熠熠發光,而談嬤嬤也微一垂眸,嘴角微不可見的,輕輕上翹一下。

    她淡淡一笑,隨後,便在太后娘娘詢問的視線中,慢悠悠的說道:“這奴婢可說不准。不過,玲瓏姑娘模樣好,性情好,看著也是個好生養的,又得了太后您的看重,了緣師太的青眼,福氣深厚。那姑娘的脾性,倒是和奴婢的胃口;奴婢對玲瓏姑娘倒是喜歡的緊。只是,若要將玲瓏姑娘許配給秦王?這事情奴婢卻是不知該如何說了。”

    “哦?阿蘭此話何解?”太后娘娘好奇問道。

    談嬤嬤就也面含笑意,奕奕然道:“太后您挑的是秦王妃,自然是需要得了秦王認可才行的。太后您問奴婢,即便奴婢再說玲瓏姑娘和秦王相配,若是秦王不喜歡,那不也是白搭麼?”

    就也又道:“左右,還是要問了秦王的意思才好。若是秦王中意,那自然最好不過。”

    隱晦的意思也就是,她也覺得池玲瓏和秦承嗣很相配。

    太后娘娘若有所思點點頭。

    談嬤嬤在太后娘娘看不見的角度,和衛淑妃互相對視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

    隨後,便也親自將那些京都貴女的畫像,拿下去了。

    太后微蹙著眉頭深思,而此刻,衛淑妃卻是勝券在握的,嘴角勾起了志得意滿的笑意。

    看看,她昨晚上讓心腹給談嬤嬤塞了五千兩銀票,現在,那銀票可不就奏效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心腹,只要捨得出重金,也不愁不能讓她幫她在太后面上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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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發表於 2017-1-3 16:17:28 |只看該作者
248 賜婚

    江氏從皇宮出來的時候,腿腳都是虛軟的。

    她雲裡霧裡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皇宮,怎麼坐上了自己的馬車,又是怎麼回到的池府。

    這一路上,不,準確說起來,自從今天見到太后,和太后說了第一句話後,江氏整個人的頭腦中,都彷彿有炸彈“轟”一下爆炸了一般,把她整個人都炸蒙了。

    雙腳落在了實地上,此刻的江氏,卻感覺渾身虛脫的,腿腳都有千斤重,讓她連邁步都不能。

    江氏的貼身丫鬟秋容、秋桐看見此景,也當真是替自己的主子捏了一把汗,若不是顧忌著江氏的顏面,也當真恨不能現在就背著江氏回內院。

    江氏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了梧桐院。

    直到看見池明瑄領著小傢伙琳哥兒過來了,才恍恍惚惚的,覺得有了點真實之感。

    池明瑄牽著琳哥兒,已經在江氏面前站了好大一會兒了,江氏卻遲遲回不過神。

    她雙眸空洞的看著遠方,眉頭緊蹙,一看就是遇到了什麼,讓她很是為難焦躁的問題。

    池明瑄在江氏眼前晃了好幾次手,也沒有把江氏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不由就擔憂的問秋容道:“今日太后和母親說了什麼事情麼?”

    今日父親池仲禮去翰林院當差後不久,母親便被太后身邊的金寶公公親自接進了皇宮。

    雖然這次母親進宮的時間並不長。然而,看母親這精神頭,明顯就是被“嚇”著了。

    池明瑄不是什麼一無所知的小姑娘。看見江氏如今這幅景況,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想到,莫不是……是太后訓斥了母親?或是……給母親塞侍女了?

    這個“侍女”不言而喻,絕不是賜來侍候江氏的,而是侍候她父親池仲禮的。

    別問池明瑄為何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實在是。這幾天,因為父親池仲禮名聲大振。想要討好父親的人,給池府送了無數的“良家女子”“青樓清官人”,以及各種“瘦馬”和“歌姬”。

    那些想要攀附忠勇侯府或是江閣老府上,亦或者只是單純的看池仲禮魚躍龍門。想要和他打好關係的,知道了他內宅中,只有一位原配嫡妻,也都卯足了勁,想往池府的後院塞女人。

    好在父親夠堅決,而母親哪怕被人唾罵擠兌為“妒婦”,也還是咬牙將人全都打發了。

    不然,現在的池府,怕也是早就翻了天了。

    池明瑄擔心。會不會是京中某個和母親不對付的婦人,把母親這不“賢良”的做法,上報給太后了。才導致母親被太后召進宮,如今又魂不守舍的。

    一時間,倒是懊惱的眼眶都紅了,就又逼問秋容和秋桐道:“你們告訴我,可是太后今日訓斥了母親?”

    秋容和秋桐不知道說什麼,不是她們不想回答池明瑄的問話。實在是,她們根本就沒有被允許進入慈寧宮大殿。

    太后召見外命婦。貫來都是只能由外命婦單獨進去,丫鬟都只能待在外邊靜候的。

    她們都沒有進入慈寧宮,如何知道太后娘娘與夫人說了什麼話。

    秋容和秋桐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是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而她們這副不知該如何回稟的模樣,看在池明瑄眼裡,卻是她們尷尬的,不知道該怎樣向她解釋,沒有保護好江氏,以至於讓她母親在宮裡受委屈。

    池明瑄當即眼眶更紅了,淚珠子瞬間溢滿眼眶,說話不及就要流出來。

    “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我就知道。哼,都說太后仁善心慈,我看根本就是……”

    池明瑄後邊“假仁假義”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卻是被江氏的一聲厲喝——“瑄姐兒”,給嚇得再開不了口。

    江氏恰在此刻回神,不由又是懊惱又是怒其不爭的,伸出指頭在池明瑄額頭上狠狠一戳,“背後妄議太后,還敢說太后的不是,你個臭丫頭,是不是嫌命太長了?”

    雙手合十,接連念了幾聲佛,又誠心禱告了一番,什麼“幼女無知,冒犯太后,求太后娘娘寬宏大量,勿要與小兒一般見識”。

    江氏絮絮叨叨完畢,看著眼前姑娘眸子裡的淚珠都跑出來了,額頭更是還有個紅點,一時間,又是心疼的難受的緊。

    不由就一把將琳哥兒抱起來,一邊也牽著池明瑄往暖閣中走。

    “可是吃過午飯了?”

    江氏出宮的時候,正趕上用午膳的時間,太后娘娘本是留了她午膳的,只是,卻被江氏在雲裡霧里中,稀里糊塗就拒絕了。

    池明瑄搖頭,琳哥兒此時也雙手摟著江氏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著,“娘,琳哥兒餓。”

    “唉,母親這就領你們用膳去。”

    用過午膳,奶娘將琳哥兒帶走了,池明瑄見江氏精神頭不好,也不多打擾江氏,卻是顧自回房午休去了。

    而等一應丫頭婆子全都退下,江氏也躺在內室的床上,想要瞇一覺緩緩神兒時,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她在想太后娘娘今天上午詢問她的事情。

    唉,那麼兩個天差地別的人,太后娘娘到底是怎麼覺得那兩人相配的?

    江氏頭痛的,一下午都緊皺著眉頭。

    直到晚上用完了晚膳,將三個孩子都打發回去了,卻是迫不及待拉著下了池仲禮,就回了內室。

    “太后娘娘今日喚你進宮,可是說了什麼?”

    江氏進宮沒多久,池仲禮便受到了府里人送去給他的消息。

    而對於江氏回來時是什麼神情。池仲禮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知道江氏必定是在宮裡遭了什麼事兒,不然,也不至於腿軟的還需要坐軟兜回內宅。

    雖然他也心焦難耐。想要回早些回池府,向江氏問個明白。

    然而,他現在到底是新官上任,正在翰林院當差。

    入職尚且不到十天,若是現在就請假,未免在人前落了不好的印象。

    池仲禮忍著回府問江氏,在用膳時。不好在三個孩子跟前露出焦灼之色,現在卻是顧忌不上了。

    池仲禮開口。江氏聽了池仲禮這話,莫名的,提了一天的心,在此刻卻是緩緩的放了下來。

    她就對池仲禮道:“太后今日問我。將五丫頭許配給秦王,意下如何?”

    江氏話音方落,池仲禮卻是渾身都陡然一下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出聲,“你說什麼?”

    話出口,才又慌忙問道:“太后想將玲瓏丫頭,許配,給……給秦王?”

    池仲禮面上溫潤穩重的神色,在此刻卻是瞬息萬變,最後。整個都凝重起來。

    池仲禮是鮮少在江氏面前,露出這般躊躇不定,又難以抉擇。還諱莫如深的表情的。

    他貫來溫潤雅緻,就如同一個煮酒賞梅的風儒雅名士,眼下,卻是眉頭緊蹙,就連薄唇,也抑制不住抿的緊緊的。

    江氏點點頭。

    無可奈何的應了一句。 “是啊。”

    一邊親手侍候著,將池仲禮的外袍脫下。一邊也拉著他的手,在床榻邊落坐。

    就又仔仔細細的,將今日入宮之後,太后和她說的話,一一告知給給池仲禮。

    當然,太后說的什麼池玲瓏,“模樣好,性情乖巧,溫婉大方”之類的,江氏都不以為意。

    她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姑娘只要滿足了以上三點,就可以當超品親王妃的;若真是如此,怕這大魏四分之一的姑娘,都足夠當親王妃。

    江氏唉聲嘆息,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那情景,太后明顯就是打好了算盤,心裡定了主意的。

    詢問一番她的意思,不過是不好獨裁的決定了忠勇侯府姑娘的親事,落了忠勇侯府的顏面罷了。

    只是,五丫頭和秦王,這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當真就不相配啊! !

    五丫頭就不說了,不是她貶低自家侄女,她這侄女生的是好,性情也確實是不錯,心裡有成算,也算是個穩重得體的。

    只是,她的穩重得體,嫁入勳貴世家做個庶子媳婦,也還罷了;嫁入普通的權貴世家,做個執掌中饋的宗婦,也勉強還行;但是,秦王妃啊,這大魏唯一的異姓王王妃,這超品的秦王正妃,當真不是那麼好當的。

    不說秦王這爵位,眾人都在虎視眈眈著,很不能將他拉下馬;單只是說秦王這刑克六親的名聲,這,這,他都已經克死了五個姑娘了啊。

    江氏愁的眉毛都擰成疙瘩了。

    池仲禮從震驚中回神,便也又問江氏,“太后問你意下如何,你是如何答的?”

    江氏嗔怒的瞪著池仲禮一眼,“還能怎麼說,咱們是做叔嬸的,又不是五丫頭的親生父母,如何就能做的了她的主了?”

    就又低嘆一聲:“妾身倒是和太后娘娘說了,五丫頭的親事,咱們做不了主,要問她的父母。太后娘娘那面色,妾身看著也是深以為然的。只是,太后娘娘看著是認同妾身的話,至於到底聽沒聽進心裡,妾身卻是不知道。”

    宮裡邊無論是皇帝、皇后,還是太后賜婚,貫來都是要將賜婚雙方的家長召進宮中,詢問一番兩邊有沒有結親意向的。

    一般情況的,只要那三位主提及了,要給誰誰賜婚,男女雙方若是都還沒有定下婚約,或是有其他意外情況,雙方的長輩,慣例都只能替他們應下。

    這叫“尊上意”。

    太后詢問一下他們,將五丫頭許配給秦王,他們意下如何?

    這說好聽點叫“問詢”,說的不好聽點,根本就是在直接通知你。

    不管你心裡邊到底是怎麼想的,願不願意結這門親事,到時候等懿旨或是聖旨下了。誰還能當真抗旨不成?

    又不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江氏唉聲嘆息一會兒,見池仲禮也擰著眉頭。就也又問他,“你看,如今這樁婚事,可是有成不了的可能?”

    池仲禮先時不說話,之後卻是在江氏的殷殷期盼中搖搖頭。

    說了一個字,“難。”

    又一邊將江氏拉過去,擁在懷中。一邊也長舒一口氣,低嘆道:“按你的說法。太后娘娘心裡是已經拿定了主意的。此番喚你進宮,也只是通知你。那便是沒有逆轉的可能了…… ”

    又頗為挫敗的長嘆一聲,“只是秦王……為夫覺得秦王為人,雖然不至於如外邊輿論所言那般刑克六親。只是。他手中的血腥之氣,到底是重了些。且又是個常年帶兵打仗的武人,五丫頭若是跟了他……”

    池仲禮頭疼的說不出話來。

    不得不承認,經過安國公府穆長堯的喜宴上的接觸,以及他中了會元和狀元之後,秦王先後兩次送來的,非常合他心意的賀禮,池仲禮心中對秦王的評價是非常高的。

    只是,雖然他也覺得秦王為人是冷了點。有些生人勿近,但為人卻是非常正派;加上年紀輕輕,就執掌了五十萬大軍。將秦王府經營的有聲有色,這人也當稱得上少年的年輕有為,少年俊才。

    然而,不管秦王多麼驚採絕艷,這人的處事手段卻鐵血無情,狠辣的讓人望之生畏。

    五丫頭一介嬌嬌軟軟的小丫頭。若是嫁給這樣一個秦王……

    池仲禮再次無奈一嘆,那兩人不管怎麼看。都不相配啊。

    況且,秦王還有那麼一個兇名在外,如今還當真因為他,死了五個貴女。這事情……

    池仲禮一時間再說不出什麼話,江氏和池仲禮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兩人素來心意相通,如何不明白自己相公現在正在想什麼?

    江氏就也低嘆一句,“若不是秦王有那樣不好的名聲,現在秦王府又處在風口浪尖,怕是無論如何,太后也不會想到,要將五丫頭嫁給秦王的。”

    又道:“太后娘娘說什麼是看中了五丫頭的模樣品性,以妾身看,太后娘娘怕是看中了五丫頭的福緣深厚了。他們啊,怕是還打著算盤,想讓五丫頭的福運,鎮一鎮秦王身上的煞氣呢。”

    又不知是喜還是愁的低嘆一聲,“現在妾身倒是不知道,早些時日將五丫頭和穆長堯的親事退掉,對她到底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若是五丫頭至今都沒有和穆長堯退親,或是妾身能夠按耐住性子,晚些時日去安國公府退親,說不定,現在賜婚秦王這事兒,也輪不到五丫頭了。”

    江氏有些怏怏不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孽,還是造了福;也不知道,她之前把池玲瓏和穆長堯的親事退掉,對她是好,還是不好?

    江氏就也皺緊了眉頭,又開始漫無邊際的遐想起來。

    池仲禮此時卻是把她略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抱了抱,在江氏馨香的髮絲上印下一個吻,便也又道:“已經發生的事兒,多愁無益。況且,秦王會不會是個好夫婿,為夫不清楚;但若是五丫頭嫁入安國公府,指定是落不了好下場的。”

    又道:“你是五丫頭的嬸娘,不是她的嫡母,全心全意為她做到這個份兒上,若是五丫頭之後會埋怨你,我這三叔都不依她。”

    池仲禮話落,江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輕輕在池仲禮胸膛上,佯作惱怒的拍一下,江氏便也又道:“你這說的什麼葷話。”

    池仲禮安撫了江氏,也就又說:“咱們改不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如今,也只能抱希望與陛下和秦王能夠拒絕此事了。”

    “陛下和秦王?”

    “嗯。”池仲禮輕嘆一聲,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透漏給江氏,“五丫頭總歸是忠勇侯府的庶女。大哥手握三十萬翼州水軍,秦王又手掌五十萬隴西軍馬。陛下……是不會希望秦王藉此坐大,或是忠勇侯府藉此攀上秦王府,權勢更勝一籌的。”

    又斟酌著字句,說道:“至於秦王。為夫看,秦王也不是個好糊弄的,更不像是個會任人擺佈的。太后娘娘想要將五丫頭賜給秦王。以秦王的傲骨,想來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接受五丫頭一介庶女。更何況,五丫頭還退過親……”

    池仲禮細細的敘說,江氏仔細聽著,當聽到池仲禮說,陛下會因為擔心秦王府和忠勇侯府聯姻。而各自坐大,可能會說服太后娘娘取消意向時。江氏腦中卻倏然一閃而過一個念頭——若是陛下同意賜婚,也不一定忠勇侯府和秦王府就會因此坐大啊。

    若是……玲瓏那丫頭,一個不慎,……也被秦王“克”死了呢?

    那忠勇侯府豈不就是和秦王府結了仇。陛下豈不就是坐收漁翁之利?

    這……

    呃,江氏覺得,她這想法簡直就太不靠譜了。

    弘遠帝一登基,就開始有意無意的壓制世家,削減世族門閥的勢力,他忙著打亂各世家的聯姻都來不及呢,又如何會坐視忠勇侯府和秦王府聯姻?

    應該不會的。

    江氏聽著池仲禮的念叨,便有些昏昏欲睡。

    她安詳的趴在池仲禮懷中,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線舒緩下來。不一會兒功夫,呼吸就均勻了。

    睡著的江氏,卻是沒有看到。此刻池仲禮眸中,深沉的如同烏雲襲來一般凝重的墨色。

    若是陛下當真同意了忠勇侯府和秦王府聯姻,五丫頭危已……

    ……

    眨眼一夜就過去了,天方亮,江氏就起身操持家務。

    只是,這看似與以往幾千個日子一模一樣。安詳閒適的,甚至滿是溫馨的早晨。竟讓江氏莫名其妙的,隱隱生出些膽戰心驚之感。

    池仲禮現在只是一個正六品的翰林院編撰,每日只需要按時去翰林院當差即可,是不需要上朝的。

    因此,池府的早膳,還是一如往常一樣,一家人一同用膳。

    江氏心神不安,總覺得今天要有什麼事兒發生。

    她微蹙著眉頭,喝著薏米紅棗蓮子粥,執著湯匙的右手,卻倏地抑制不住的隱隱顫抖起來。

    桌上幾人全都看向江氏,池仲禮好笑的開口,“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後邊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聽“啪嗒”一聲清脆的響聲。

    待眾人齊齊低頭看時,卻是發現,江氏手中的湯匙,竟已經被摔得粉碎。

    “我,我也不知道怎……”

    江氏蹙著眉,懊惱的想要說著什麼。

    只是,解釋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江氏卻已經又控制不住的,伸手摀住了胸口處。

    現在她一顆心跳的快的,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江氏“怎麼”“怎麼”了兩句,接下來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而也正在這個時候,外邊傳來秋桐疾步匆匆的腳步聲。

    不等江氏開口問她“何事驚慌”,秋桐也只來得及說一句,“夫人,宮裡來人了。”

    滿室靜寂中,外邊竟是傳來一道高亢而尖利的唱和聲——

    “聖旨到!……”

    “聖……聖旨?”池明瑄當先一哆嗦,手中的湯匙,也“啪嗒”一聲摔碎在地上。

    “快,快先別忙著收拾這些了。”

    江氏慌忙站起身,隨後也忙不迭的吩咐侍候池明瑄的香菱香草,以及玨哥兒和琳哥兒的奶娘,“快些帶你們主子回房再換一身衣衫再出來。”

    又打量一下,穿著一身官服的池仲禮,道:“相公,你先去前邊招待著,妾身回去換了誥命大妝就出來。”

    池仲禮去翰林院任職沒多久,江氏的六品安人的誥命也就下來了。

    興許是看在江閣老的面子上,江氏的誥命沒有等到一月之期後發放,卻是前兩天就送了過來。如今,既然要接聖旨,自然要穿誥命服裝。

    只是,江氏想想今天的聖旨有可能指令的意思,就不免又有些心浮氣躁。

    五丫頭現在還是影梅庵中……

    池仲禮點點頭,漱過口後,也腳步匆忙出去“待客”。

    而等到江氏換好衣服,帶著池明瑄和玨哥兒、琳哥兒回到前院,卻赫然發現,五丫頭池玲瓏,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從影梅庵回來了。

    “人都齊了吧?那就趕緊接旨吧。”弘遠帝身邊的徐安公公笑瞇瞇道。

    江氏和池仲禮,池玲瓏等人全都跪下。

    徐安公公滿意的點點頭,就也將手中明黃色的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忠勇侯池仲遠之女池玲瓏,恭謹端敏,秀外慧中,品貌端莊,行孝有嘉,……今特賜婚與秦王成嗣為正妃,擇良辰吉日完婚,欽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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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6:17:4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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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又定親了,且這次定親的人選,不是已經過世的秦王府老太妃給他定下的,同樣也不是當今太后娘娘為秦王挑選的,竟是由當今弘遠帝為秦王指定的王妃。

    且這王妃不是別人,正是自年關以來,一直高佔著京城八卦頭條的忠勇侯府庶出的五姑娘,也就是曾經和安國公府世子爺穆長堯定親,之後又退了親的那位姑娘。

    弘遠帝下了賜婚聖旨以後,接下來京城的所有民眾,都有了種詭秘的不真實感。

    他們不相信當今秦王竟然會同意娶一個庶女,且是退過親的姑娘為正妃,同樣也不相信,怎麼時間都過去了兩天了,這姑娘怎麼還沒死! !

    沒錯,讓在京城中的百姓驚愕著,秦王又定親了,且定親的對象乃是池玲瓏時,京城最大的賭坊,也是又開了一場新的賭局。

    不用說,這次賭局賭的還是秦王的這一任未婚妻,也就是池玲瓏,會什麼時候死!

    是一天之後,兩天之後,七天、半月,或是一月……

    當然,和前幾天那場賭局不一樣的是,這一次,雖然眾人還是覺得,秦王會把這個現如今大魏最是有福氣的姑娘“克”死,可是,這個姑娘,應該會比她之前的五個前任,都會命長一些吧?

    有了秦王前三人未婚妻的下場做警鐘,又有了敏儀縣主和安順侯府的大姑娘周梓潼的死在前幾天,現在即便池玲瓏福德再深厚,京都的百姓也還是都覺得,這小姑娘,無論怎麼說,都是鎮不住秦王那個煞星的啊!

    京都的留言在弘遠帝的賜婚聖旨下了以後,更加洶湧如潮,而就在京都的百姓們,又暗戳戳的開始往賭場搬銀子的時候,此刻京都的池府中,卻是愁雲密布。

    已經過去兩天了,無論是江氏還是池仲禮,也都已經緩過神來,接受了弘遠帝的“亂點鴛鴦譜”。

    江氏和池仲禮現在畢竟也算是經過大陣仗的,加之一個從小被母親精心家養,一個則是自來養成的穩重妥帖的性子,因而,即便一開始有多麼的難以接受,現在兩人卻都彷若無事人一樣。

    只是,江氏和池仲禮好不容易穩住了心中的焦躁不安,也都想起來要如何去安撫侄女,卻不想,他們的動作還未來得及成行,竟是聽到下人通報說,秦王府的大管家過來池府了。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連給宰相家看門的門房,都相當於朝廷的七品官員,更遑論是堂堂秦王府的大管家了。

    秦王府的門檻,在京城中可以數得上是最高的了。

    即便是深受皇帝信任和重用的惠郡王,再或者是當朝太后的親女、弘遠帝的胞姐長樂長公主,這兩府的門第疊加,都不一定有秦王府的門第高。

    秦王是個性情生冷的,加之又手握重權,不喜交際,種種因由,也就造就了秦王府的威望愈發的如日中天。

    秦王不是個目中無人的,然而,卻也不是那麼好見的。

    秦王不好見,而代表了秦王意志,執行和總領秦王府所有事宜,代秦王維護與京城各府邸的交際諸事的,秦王府的大管家,同樣不是那麼好攀關係的。

    在京城中,哪怕是三品的朝廷大員,在街面上見到了秦王府的大管家,說不定也要心甘情願的下了轎子,低聲哈氣的親自陪著寒暄一番。

    這不是說這些朝廷大員沒有骨氣,而是,這就是現實。

    在內宅中,一些老太君身邊養的貓貓狗狗,都要比府裡的主子有臉面;同樣的,在官場中,諸如秦王府等府邸中的大管家,那也是要當作上司好生侍候著的。

    池仲禮聽了池府管家的通報後,和江氏互相對視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繼而,兩人卻是同時迎了出去。

    秦王府的大管家啊,想來即便是去了惠郡王府或是長樂長公主府,那也是要由惠郡王費或是長樂長公主的長子親自招待一番的。

    池仲禮和江氏不知道秦王府的大管家此番前來池府,所謂何事,但是,這也絲毫不能阻止她們對於秦王府大管家此行的看重。

    池仲禮和江氏匆匆來到前廳的時候,秦王府的大管家,已經開始進茶了。

    奇怪的卻是,此行卻不止是秦王府的大管家自己過來的,與她同行的,還有一個身子筆挺,面目英俊,臉上始終掛著溫潤笑意,身穿黑色錦服的,剛到加冠之年的男子。

    池仲禮看到這人的時候,卻是止不住瞳孔微縮了兩下。

    在官場中混的,跟在幾位王爺和皇子身邊的得用人,是誰都要知道的。

    而眼前這黑衣青年,池仲禮當先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時常跟在秦王身後,據說是代替秦王處理秦王府上一些無關緊要的差事的墨乙。

    這人在秦王府的身份,雖然比不上秦王府的大管家貴重,然而,卻當真是秦王秦承嗣身邊的心腹大將。

    且還能幫助秦王處理政務,這才真是個深藏不漏的。

    池仲禮看到墨乙,面上的神情不由更加鄭重了一點。

    跟著大管家秦伯前來池府送禮的墨乙,自然沒有錯過池仲禮看見他後,面上的神色更加肅穆的有些嚴正以待了,一時間不免有些訕訕。

    他這是來送禮的,當真不是來找事兒的。

    本來此番前來池府,是不需要墨乙親自過來的,誰知道他那主子神來一筆,這兩天興奮的過了頭了,竟然讓他親自跑一趟。

    好吧,他是可以理解主子終於“轉正”的心情。

    可是,送個禮而已,連他這心腹大將都派過來了,他不嫌棄小題大做,就當真不擔心池府這兩夫妻會不自在?

    池仲禮和江氏進了待客的花廳,一時間,四人也是都殷切而又頗為親近的見了禮。

    池仲禮對秦王府大管家和墨乙的態度足夠重視,即便看見兩人面上都是笑盈盈的,絲毫沒有惱意。但是,他們的一個庶女侄女賜婚給了秦王,這,這當真是有損秦王府的臉面啊。

    池仲禮是做好了秦王府來找茬的準備的,倒是沒想到,這兩個在秦王度舉足輕重的人物,竟是來……送禮的?

    池仲禮和江氏的腦子,瞬間都有些轉不過來彎兒了。

    他們都覺得,劇情不該這樣演進啊。

    雖說後來他們也都知道,是秦王點了頭,弘遠帝才會將五丫頭賜婚給他的。

    可是,秦王難道不是迫於無奈才同意這樁婚事的麼?

    池仲禮和江氏一時間更是有些暈頭轉向了。

    而這時,秦王府的大管家秦伯,卻是又笑的宛若一個彌勒佛一般,與池仲禮道:“今日前來貴府,乃是奉了王爺之令,前來給親家送些禮儀和秦王府封地上的土特產。”

    很是妥帖的,雙手將禮單呈給池仲禮看。

    池仲禮暈暈乎乎的,接過那足有賬冊厚的一本禮單,回過神後,只覺得手中這東西燙手的緊。

    他連說幾句“不敢,不敢。”話說的很是委婉和氣,語氣卻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僵硬;就連英俊的面容,此刻也繃得緊的,好似臉上的肌肉都在隱隱顫動。

    老管家乃是秦承嗣祖父身邊的副將,後來因為在一次戰役中受了重傷,才退役回秦王府當了管家。

    如今,別說秦承嗣的祖父早就做了古了,就連秦承嗣的父親都已經死了十八年了。

    老管家在秦王府可以說是歷經三任主子了,也是將秦承嗣當親孫子看,親自守護著他長大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輩分高、分量重的人物,連秦承嗣稱呼他,都要喚上一句“秦伯”,竟是兩手給他們奉禮單的?

    池仲禮更覺得頭大。

    他只顧著有些不敢置信了,卻是來不及去打開那厚厚一本禮單去看。

    秦伯雷厲風行的將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墨乙嘴角抽搐兩下,便也將放在他身側小几上的匣子捧過去,遞給江氏道:“這是我們主子送給五姑娘的一些小玩意兒,這廂就麻煩三夫人轉交了。”

    江氏也是暈暈乎乎的就將那匣子接了過來。

    入手還不覺得那匣子有多重,可等到墨乙送了手後,江氏一個沒抓穩,那匣子往一側一番,卻是差點被摔下去。

    江氏尷尬,慌忙身後去抓,而墨乙也好似早就猜想到她會有此動作一般,在那匣子往下翻時,便手疾眼快的將匣子又接了過去。

    轉而,又笑的一臉和氣的交給江氏:“東西有些重,勞累三夫人了。”

    “不敢,不敢……”

    江氏面上神色微囧,這次心裡有了譜,東西倒是也接的順暢。

    但是,即便江氏用了大力氣去接納匣子,入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當真不知道這裡邊是不是塞了一塊兒石頭,不然,哪至於這麼重啊?她都快要搬不動了。

    江氏將匣子放在身側小几上,而此時,徹底回過神來的池仲禮,卻是已經和秦伯說上了話。

    兩人寒暄著,話題沒有說的多深入,看起來雙方卻是都其樂融融。

    墨乙聽著話,不時插句嘴,一時間,僵硬的氣氛倒是更加融洽起來。

    多難得墨乙注意到,池仲禮和江氏面上的神情,在不自不覺中終於舒緩了下來後,也是忍不住哭笑不得的在心裡感嘆。

    他們那主子,那真是興奮的沒了主張了,要不,那至於辦出這麼出風頭的事兒啊?

    給池府送禮?

    嘖,看看他們穿街過巷抬過來的那十幾個巷子,怕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來下聘禮的吧?

    不過,若是單從“禮物”的貴重上來說,這次送來的賀禮,即便當做聘禮也是足夠的了。

    外邊那十幾個大箱子就先且不說了,最重要的還是方才他遞給江氏的匣子。

    那匣子裡不是別的東西,卻都是一些水頭上好的紅寶石、帝王綠翡翠等原石,和一些千金難買的東珠、南珠、碧璽、紫瑛石,瑪瑙等物。

    這些東西,多用於鑲嵌在女子打造的首飾頭面上,最是金貴體面不過。

    說是藉江氏的手送給池玲瓏的,可是,天知道,池玲瓏現在還在秦王府住的好好的。

    所以,這東西,實際上便是主子財大氣粗給江氏和府裡那姑娘玩的罷了。

    嗯,按照主子的話說,這是“酬謝”他們之前那般擁護他未婚妻的酬金! !

    秦伯和墨乙在池府中呆了足有半個時辰,兩人才在池仲禮和江氏的親自相送中,回了秦王府。

    而終於送走了秦伯和墨乙的池仲禮和江氏,回了花廳後,才又想起秦伯和墨乙送的禮來,不由也就拿著那禮單細細翻看起來。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即便財大氣粗如江氏,卻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哪裡是秦王封地上的土特產啊?

    怎麼她就從來沒聽說過,大興年間的古董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爐鈞青金藍八楞弦紋瓶和纏枝蓮花小瓷罐,什麼時候就成了秦王府封地的特產了?

    這些還不算。

    看看下邊這些,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琦壽長春白石盆景,紫檀座掐絲琺瑯獸耳爐,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掐絲琺瑯的西瓜形漱盆,各種番邦進貢的沈水香、木寧香、蘇合香熏香;媚花奴、天宮巧、紫茉莉胭脂水粉;還有什麼天水碧,月華錦,牡丹穿花綢等綢緞布匹……

    這哪裡是來送禮的啊,這根本就是來下聘的吧!

    江氏吃驚的將雙眸都瞪圓了,而當她想起來,她從墨乙手中接過的那匣子時,一時間更是覺得膽戰心驚。

    秦王府送來的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江氏面色糾結,池仲禮也頭痛的與她道:“左右都已經收了,你且打開看看吧。”

    江氏“唉”了一聲,隨即,也就將桌上放著的那紫檀木匣子打了開來。

    這一打開不要緊,霎時間珠光寶氣全都從匣子中跑了出來。

    東珠和南珠溫潤的光輝,以及紅寶石和帝王率翡翠中,那靈透的好似還在緩緩流動的水色,江氏看了只覺得心疼肉疼。

    即便是她母親攢了一輩子的私庫,好東西也是連著匣子裡的一半都沒有的。

    “相公,這,這……”將是此刻更是六神無主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若是這些東西,果真就是些普通的土特產且還罷了,可是,這些可全都是歷久彌新的古董和御賜的貢品。

    這要是放在平常人家,都很不嫩當成傳家寶,留給子孫後代。可是,秦王竟是一把就送了,還一下就送了這麼多?

    江氏此刻當真不知道該哭該笑;同樣,也是猜不到,秦王此舉到底是何意了。

    江氏想不透這些,便也開口講心中的疑惑問池仲禮。

    池仲禮沉吟片刻,也便又安撫她道:“別多想,興許當真就如太后娘娘所言,秦王乃是看重了五丫頭的長相呢。”

    又底氣不足的說一句,“興許,這些古董珠寶在咱們眼中貴重,在秦王府卻是不值一提呢?

    唉,你且別多想了。左右,車到山前必有路,秦王既說這些東西都是送與五丫頭的,你便拿去給五丫頭收好吧。 ”

    江氏遲疑的應了一聲“唉”後,池仲禮便也又補充似地說了一句,“不管如何,這段時間且把五丫頭看好了,若是沒有其他事,就讓五丫頭先且別回影梅庵了。”

    江氏心神陡然一跳,和池仲禮對視一眼,也是看出了池仲禮眸中的隱憂和擔心。

    是啊,五丫頭現在是秦王的未婚妻了,很榮光是一方面;但是,秦王可是已經克死了五個未婚妻了……

    江氏想到這裡,也是愈發覺得,回了梧桐院後,要為五丫頭再多陪四個丫頭兩個婆子,將她牢牢的看好了。

    不然,這若是一個看不住人,讓五丫頭吹了風,或是一個不慎滑落到湖里。

    這,這可真就是一切都玩完了。

    江氏一想到秦王克妻的名聲,再一想想,外邊現在都在拿池玲瓏何時會“暴斃”打賭,便也愈發覺得心神不安。

    因而,當下也是沒有心情和池仲禮說其他的了;就連接受了這麼多重禮的惶恐和忐忑,好似在瞬間也都消散了個乾淨。

    江氏現在最擔心的,便是池玲瓏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江氏回了梧桐院後,又是怎樣將梧桐院中所有的小丫鬟敲打一番,讓她們好生看著五姑娘的,權且不必說。

    卻說因為上午時,秦王府大管家大張旗鼓的往池府“送禮”,這事情一經傳開後,卻是再京城引起了莫大的轟動。

    勳貴世家的貴婦人們聽到這個消息後,私下里議論的是,“秦王這是當真看上池府那姑娘了?”

    “唉,誰知道究竟是不是。”

    “想來應該不是。那姑娘雖說福運深厚,只是,福運這東西,信就有,不信則無,看不見摸不著的,誰知道做不做的真?”

    又道:“依我看,秦王這不是當緊那姑娘,他應該是當緊那姑娘的小命呢。”

    “這說法倒也不差。畢竟秦王都已經克死了六個了,若是,……若是連這福運深厚的都鎮不住他,今後怕是這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大魏,都沒有人敢將自家姑娘送到秦王府了。”

    “可這人命還不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的?任憑秦王再如何往池府送禮,表示對那姑娘的看重,閻王莫不是還能因為這,就當真不收那姑娘的命了?”

    又捂著帕子嬌笑兩聲,“說不定啊,正是因為秦王看重,閻王才正要把那五姑娘收了呢。畢竟,秦王身上煞氣多重啊,入了他的眼,那姑娘早晚也是落不了個好下場的……”

    勳貴世家府上品茶插花的貴婦人們,聽了秦王往池府送禮之事議論紛紛;而京城街頭,一些親眼目睹了秦王如此大手筆的,討好“未婚妻”的作為的婦人,在秦王府的一隊人馬離去後,也是忍不住又像是打了雞血似地,聒噪又八卦的議論開了。

    “哎呦我的個老天啊,這是給池府那姑娘送去的吧?哎呦餵,這還沒過門呢,秦王就這樣看重了,這若是以後過了門,秦王還不把這王妃寵上了天?”

    “誰說不是呢。到底是秦王府,家底厚著呢。你看看那箱子吃重的,哎呦呦,真想看看秦王給池府那姑娘送的什麼好東西。”

    “不一定是給池姑娘送的吧?說不定是送給那姑娘的叔嬸的呢。”

    “意思還不都一樣,不都是在討好‘新媳婦’或是她娘家人麼?”

    “這也是。只是,怎麼早先死了那五個,就沒見秦王這麼殷勤呢?這麼十五六個箱子,嘖嘖,看著老婆子眼都熱了。”

    “你再眼熱那東西還能歸了你,可別白日做夢了。”又道:“早先那五個,怎麼能和池姑娘比?不說這池府的姑娘身上福運深厚了,我可是聽人說了,這姑娘長的美著呢,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下凡了似地……”

    整個京城,街頭巷尾都開始議論起了,有關秦王給池府送禮的消息。

    眾說紛紜,有所這是秦王在特意告知眾人,他對池府那姑娘的看重,想討那池府姑娘的歡心;有的卻也說,秦王這是想讓池府那姑娘別怕她,好心甘情願下嫁於他,給他鎮宅呢……

    流言蜚語在片刻中的功夫,也就充斥了整個京城。

    而就在眾人都開始浮想聯翩,秦王此舉到底是為討好池府那姑娘呢,還是為了更加賣命的討好池府的那姑娘的時候,秦承嗣卻是罕見的主動進宮了。

    秦承嗣進宮不是求見弘遠帝的,卻是往太后的慈寧宮中遞了帖子。

    太后在知道秦王想要過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當時泛上心頭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感動”,或是“這小子終於也知道孝順他姨母”一把了,當時襲上心頭的第一個想法,卻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太后猶豫不決,在心裡不時的想著,秦王這到底是想要過來哀求哀家給他解除婚約的,還是過來跪求哀家給他解除婚約的,越想越覺得,肯定就是這麼回事兒。

    因而,太后連椅子都坐不住了,站起身就想回內室躲著去。

    她好不容易給秦王定下了一樁親事,且那姑娘都活了兩天了,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秦王怎麼忍心現在再讓她給他們解除婚約?

    這事情實在是,太不能忍了。

    自覺真相了的太后娘娘,便也一邊會內室,一邊也對談嬤嬤吩咐道:“哀家的心絞痛又犯了,這就回寢宮歇著去。”

    將手中燙手的帖子遞給談嬤嬤,“你把這東西處理了吧。”

    又道:“你出去告訴成嗣那小子一聲,就說哀家現在身子不適,今天誰請求都不見。”

    腳步匆匆的進了寢宮,步履匆忙,路走的穩穩的,連宮娥的攙扶都不用,說話的聲音更是中氣十足,就這還身體不適?

    談嬤嬤眸中盈滿了笑意,恭敬的對著太后娘娘遠去的背影行了禮,便也當真出去回覆秦王了。

    太后娘娘見談嬤嬤出去了,也大鬆了一口氣。

    當是時,也不回寢宮了,卻是又在暖閣中坐了下來,讓十五公主陪著她打起葉子牌來。

    談嬤嬤不過片刻功夫就又回來了,太后娘娘只顧著贏牌高興了,卻也是忘了再問一聲談嬤嬤,差事辦的怎麼樣。

    太后娘年不問,談嬤嬤卻不可以不回答。

    就在十五公主又開始哀怨的洗牌時,談嬤嬤便也又給太后娘娘行了一禮,隨後也略有些尷尬的回稟太后道:“娘娘,秦王聽說您今日身子不適,親自讓人去傳了太醫過來。王爺擔心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非要親自過來看一眼才放心。”

    太后娘娘整張老臉都拉下來了,十五公主垂首默默的笑,肩膀聳啊聳的,想放開了笑,卻是不敢。

    太后“啊”了一聲,隨後嘴角都癟了下來,“他還沒走啊?”

    談嬤嬤僵硬的一笑,又道:“秦王現在在慈寧宮外等著呢。”

    又看了看太后娘娘的臉色,才又斟酌著道:“碰巧太子殿下今日也來給娘娘請安,聽說娘娘身體不適,也是憂心不已,兩人現在都在慈寧宮外候著呢。”

    ……

    等到秦承嗣和太子殿下進了慈寧宮後,卻是見到,太后娘娘手邊此刻正擱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那湯藥顯見是方才熬好的,還冒著滾滾的熱氣,可見太后娘娘還沒有喝。

    秦承嗣和太子殿下給太后見過禮後,便也在太后下首位置落了座。

    太子殿下查看了一番太后娘娘的面色,見她面色紅潤飽滿,精力也還好,雖然努力蹙著眉頭裝作很是難受的樣子。只是,這裝病的技巧,怕是還沒有十皇子嫻熟。

    太子殿下沒有拆穿太后娘娘,卻是做出一副好孫兒的姿態,關懷備至的和太后寒暄起來。

    太后心不在焉的回一句“嗯”,又回一句“哦”,明明是在“全神貫注”和太子殿下說話,一雙眸子卻總是忍不住往秦承嗣那邊掃。

    太子殿下看著好笑,便也善解人意的,順著太后的心思問秦承嗣道:“倒是許久不見令則了。前兩日倒是聽說父皇下了旨,給你又賜了婚。怎麼,擇日也請六哥喝一杯,權做慶祝如何?”

    太后娘娘聽到太子殿下,“無意中”說到了那個她最關心的話題,當時便抑制不住的將背脊挺得筆直筆直的,就連耳朵,也是高高的豎了起來。

    秦承嗣卻好似絲毫沒有註意到,太后娘娘在努力佯作正經的聽他的回復一般,卻是非常自然的點點頭。

    隨後,又低沉著嗓子,非常給太子面子的說了一句,“何須擇日?今日若六哥無事,令則便請六哥去美人居吃酒。”

    又非常人性化的道:“順便還可叫上二哥,七弟等人,人多了也熱鬧。”

    太子殿下:“……”

    若不是秦承嗣這張臉辨認度實在太高,他說上邊那些話時,也還是拽的二五萬八的模樣,太子險些就要懷疑,這是不是某個江湖術士,帶了一張秦王的面皮,在糊弄他了。

    秦王會主動請客?

    咳咳,不是說秦王摳門的,連請人吃酒都不願意;實在是,這人簡直冷情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交際不喜,熱鬧不喜,這人就是個另類。

    可是,聽聽這另類剛才說了什麼話,——“順便還可叫上二哥,七弟等人,人多了也熱鬧。”

    熱鬧個大頭鬼啊,你不是最喜歡安靜的麼?

    太子殿下一時間嘴角都抑制不住的開始抽搐了起來。

    太子殿下如何懷疑著,秦承嗣是不是吃錯了藥了,這個問題太后不在意。

    讓太后娘娘欣喜振奮又高興不已的卻是,她剛才從秦承嗣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個消息——這小子對他現任的未婚妻池玲瓏還是很滿意的,暫時沒準備退貨。

    沒準備退貨好啊,不然,他前三天的時候,還對她說過,池府那姑娘長得不錯,合他的眼緣,現在卻又要拋棄那姑娘,若當真如此的話,太后她老人家絕對會非常心塞的。

    知道了秦承嗣沒打算退親,太后娘娘吊在心裡那塊兒石頭也就落了地。

    現在也就又忙不迭的做出好姨祖母的姿態來,很是慈祥親切的,笑著問秦承嗣,“今日怎麼想起來給哀家請安了?你啊,可是又有什麼事情要讓哀家為你出頭啊?”

    臉上的笑容很是能安撫人心,但是,太后娘娘此刻眸中的光芒,卻是閃爍個不停。

    她眸中的幽光綠油油的,及激動又亢奮,好似在說著“小樣,別管你這小子多拽,遇上事兒,不還得找哀家這個家長。”

    秦承嗣看了太后一眼,嘴角微不可見的輕輕一抽,隨即,俊臉上的線條,卻是整個都繃緊了。

    秦承嗣道:“此番前來,卻是外甥有一事,想得到姨祖母的准許的。”

    “哦,何事?”

    “池府那姑娘,外甥想將她接入秦王府。”

    “什麼?”太后娘娘聽了秦承嗣語氣非常肅穆正經的,說著這麼一個非常不正經的建議,一時間只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把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接到你府上住?

    呵,呵呵……

    太后娘娘眼皮子眨的跟抽風了差不多,太子殿下此刻卻是也抑制不住的輕笑起來。

    太子殿下就覺得,以前就知道令則是個不通人情的,倒是沒想到,他竟然能不通人情到這個地步。

    把人家黃花大閨女接到你府裡?

    哎呦呵,雖然你們兩個是正兒八經的聖旨賜婚的未婚夫妻,可是,不管怎麼說,沒有成親之前,男女雙方都是要嚴格避諱著的。

    這位倒好,不僅不想著避諱,還想著將人姑娘接到你府裡。

    這,這人當真不是腦抽了?

    太子搖頭失笑,反應過來的太后娘娘卻也不由好氣又好笑的道:“哪裡沒有成親的姑娘,就住到未婚夫婿府上的。你可以不要名聲,莫不是連那池府姑娘的名聲,你也不顧忌些?”

    又殷切的勸說秦承嗣道:“你是男兒家,又是個親王,自然不怕外邊的流言蜚語,可女兒家的名聲最是重要,如何能因為你一個心血來潮,就毀了人家小姑娘的閨譽了?”

    瞪一眼秦承嗣,就也又道;“此事絕不可行,哀家是不會准許你任性妄為的。”

    太后娘娘義正言辭的說完這一席話,還等著秦承嗣反駁呢。誰知道,一眼看去,卻是見面色冷峻而凌厲的秦王,此刻竟是如同一個被人拋棄了的孩子一樣。

    他就那樣木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蹙著眉頭想著事情。明明看起來很是正經的模樣,但是,他臉上那副孤寂的表情,卻愣是把太后看的一愣,隨即,卻是心酸又心疼的,恨不能當場抱著秦王哭一場。

    哎呦,作孽的啊,十幾年了這是這孩子第一次開口求他,她個老婆子竟是將這孩子好一頓訓,看看現在這模樣,不會心傷了,之後回家抱著她妹妹的牌位哭一場吧?

    太后娘娘越看秦承嗣越是覺得這孩子可憐,再一想想那個已經作古的妹妹,更是覺得不忍心。

    便也就努力笑的親切的,非常小心翼翼的問秦王,“你這孩子,好好的,怎麼想一出是一處?你給姨祖母說說,玲瓏那丫頭在池府住的好好的,你如何就想著要將她帶到秦王府呢?”

    秦承嗣怔愣了很久,隨即,卻是“很失落”“很悲傷”“很無助”的低嘆著說一句,“我想著,我親自保護著她,她總不會,總不會無緣無故就,就……”

    秦承嗣“悲傷痛苦”的後邊的話再說不出口,太后娘娘簡單一聽,後邊這話,哪裡還需要她親自開口說出開,太后娘娘腦補都能補充出理由了。

    不外乎就是,“我親自保護著她,她總不會就又無緣無故被克死了”,太后娘娘腦補到這裡,心酸的直接淚奔。

    若不是顧忌著顏面,不好抱著皇家的體面,太后娘娘現在也當真心酸的,恨不能直接抱著秦承嗣哭一把。

    她可憐的孩子啊,竟是被外邊那流言蜚語傷到這個地步了。

    說什麼怕池玲瓏再被他克死,她這外甥千里挑一,多好一後生啊。怎麼現在,名聲就鬼畜到這個地步了啊?

    池玲瓏入住秦王府的決定,便在太后娘娘的心酸抹淚中,輕而易舉的就決定了。

    目送著秦承嗣高大的背影出了慈寧宮,太后娘娘也是迅速擦乾淨了臉上的淚珠。

    轉而,就喚了談嬤嬤過來。

    秦承嗣一個男人做事顧忌不了那麼全面,她這個做姨祖母的,卻是不能不提他多打算一些。

    雖然太后也是答應了,讓秦承嗣將池玲瓏親自接到秦王府去看管的。

    但是,為了不落人口是,毀了池玲瓏的名聲,無論如何,她老人家也是要在這中間出一把力的。

    太后就開口對談嬤嬤道:“你親自去尚儀局,挑兩個規矩好的嬤嬤出來,送到秦王府去。就說是哀家說的,讓池府那丫頭,在秦王府好生學規矩。”

    “唉。”談嬤嬤沒有問太后為何這樣做,卻是響亮的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就去尚儀局挑人去了。

    其實,太后此舉完全在談嬤嬤的意料之中。

    畢竟,若是她老人家親自派人到秦王府,日夜不離的守著池玲瓏,那麼,外邊那些想要污衊池玲瓏名聲的閒人,可就要斟酌斟酌,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了。

    太后是長輩,又是大魏的太后,她老人家派人過去教池玲瓏禮儀,也就是在間接的代替她老人家,看著那兩個小輩,不能做出違反禮制的事情。

    如此,有了太后插手其中,池玲瓏的名譽可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宮中因為太后娘娘的一句吩咐,暗潮如水,卻說回了秦王府的秦承嗣,看著出來迎接他的池玲瓏,冷峻鋒利如刀刻的面部線條,此時卻是完全軟化下來。

    “事情可是辦成了?”

    池玲瓏一邊眸子彎彎的問著話,一邊也牽著秦承嗣的手,往致遠齋走。

    秦承嗣輕輕“嗯”了一聲。嗓音喑啞低沉,但是,語氣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欣喜與雀躍。

    池玲瓏好笑的用手指在他掌心中輕掐一下,笑著與他道:“讓五月住在池府,我住在這裡不也挺好?”

    沒好氣的嗔怒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想什麼,非要再忙碌這一番?轉來轉去,只為了把我接進秦王府,呵呵,我現在不是已經在了麼。”

    正往前走著,身邊那人卻是倏然不動了。

    池玲瓏也停下腳步,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一臉凝重和肅穆表情的秦承嗣,走到他跟前,就又好笑的問他,“又怎麼了?”

    眼前的人兒笑瞇瞇的,烏黑的髮絲挽做流雲髻,她只穿著家常的常服,然而,卻玉嫩秀顏艷比花嬌,眉目間漾開一絲韻色,美的奪目生輝。

    秦成嗣心中壓抑著的悸動,在此時更加難以掩飾,也不想再去掩飾。

    他直接伸手,一把將池玲瓏摟抱在懷中。

    他胸膛中的心臟跳的砰砰作響,身體滾燙的溫暖,即便隔著衣衫,池玲瓏也可以清晰的感覺到。

    攬在她腰間的力道,大的好似恨不能將她直接揉到他身體裡。

    池玲瓏不舒服的掙扎兩下,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過大後,卻是再不動彈了。

    只溫順的趴伏在他懷裡,眷戀的抓著他的衣襟,輕聲問他,“怎麼了麼?”

    秦承嗣依舊不說話,良久之後,才似感嘆,似欣悅的說一聲,“不一樣的。”

    “嗯?”池玲瓏條件反射出聲,怔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應該是回復她說的那句“真不知道你想什麼,非要再忙碌這一番?轉來轉去,只為了把我接近秦王府,呵呵,我現在不是已經在了麼?”

    只是,不一樣麼?

    哪裡不一樣呢?

    池玲瓏便也微微用力,將秦承嗣的身子推開一些,笑著問他,“到底哪裡不一樣?”

    她臉上微染著紅暈,眼底里似含著一汪春水,盈盈動人,鼻尖微微有些紅,唇輕抿了下,略略不滿的撅起,帶著女兒家的嬌嗔,明艷動人。這種風情……一笑傾城,旭日朝陽,盡失顏色。

    秦承嗣被她灼熱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只是,最後,卻還是一邊滿是眷戀的在她眼睛上烙下一吻,一邊也輕聲道:“我總是想著,要讓你名正言順。”

    那冰冷又喑啞的聲音中,滿是濃濃的,掩飾不住的情深。

    他又語氣略僵硬的道:“五月做你的替身,不是不好,她可以為你擋去災難。只是,我總是想著,要給你一個名分,要讓你名正言順呆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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