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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 -【讓愛重見天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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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0: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于佳 - 讓愛重見天日

不想讓生命就這樣白白走開,
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一點印記。
哪怕要她當個言情小說裡的反派,
她也要留住他的愛。
可惜用盡一切手段,壞女孩注定失敗,
敗走他鄉只能說是咎由自取誰也不怪。
一別兩年緣分卻注定了相聚必然,
這一次他終於明白什麼是真愛,
可惜她卻再也無力讓愛重來。
神啊,可不可以讓愛重見天日,
即使從此往生的輪迴不再,
因為愛,不用永久,一生一世就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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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1:13 |只看該作者
前言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這是一首歌的歌名,也是很多人一直在努力問自己的問題。這些天,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前段時間我因為生病住進了醫院,住院部是一棟環形的大樓,大樓的中間是病人們休息的花園。我住在五樓,無聊或者心情糟糕的時候會趴在扶手上向花園望去。那一天,我看見了一道風景:一個光頭的男子扶著一個同樣光頭的女子坐在花園的長凳上,他們的表情很平靜,有時候聊上幾句,大多數時候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周圍的花草和來往的人。

  他們為什麼都光著頭?我好奇的四處去打聽。

  有一個老病號告訴我,他們是一對將要趁「國慶節」結婚的情侶,可是那個女子突然生病住進了醫院。沒能確診的那幾天,男子每時每刻都守在病床旁邊。可等到真的確診了,得來的卻是一紙癌症診斷書。像大多數癌症病人一樣,她也要接受化療,他們沒有錢接受幾千元一次的營養化療,所以沒過多長時間她就開始掉頭髮。年輕的女子都是愛美的,即使是病人也不例外。她大哭了一場,決定把頭髮一次性剃光,沒想到男子比她先一步剃了個光頭站在她的面前。於是,醫院就出現了這對光頭情侶。

  面對這樣的愛情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有些男士為了去見自己的女朋友會把頭髮梳上幾十分鐘,有些男士最喜歡看見女朋友那一頭漂亮的長髮。可這個愛情不一樣,它真的很不一樣!

  當我開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不願去想那對光頭情侶的未來,我甚至不知道這段愛情還有沒有未來,可我願意為他們描述一個完美的結局。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走到最後一步,我希望在來生——這段愛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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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1:2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胃癌!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駱重天一路跌跌撞撞,終究跌倒在落夕湖畔的涼亭中。她根本不敢相信這必須面對的事實。她還年輕啊!她還不滿二十二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願望等著去實現,為什麼老天爺如此的不公平,竟連一般人都可以擁有的幾十年的壽命都不肯給她?

  她駱重天自認頭腦聰明,相貌不俗。登上二十歲的旅途,她以為所有的美好才剛剛開始,卻不料曇花一現,已是風雨雷霆時。

  胃癌——她竟然得了胃癌!

  要認命嗎?她不認命!如果天安排的命就是如此的,她便要和天抗上一抗。她叫「重天」啊!她可以讓天重,她為什麼不可以改變自己的命?

  夕陽西下,遠遠的,好似夕陽落到了這落夕湖中,這就是此處湖名的由來。迎著風,她面對著眼前的落夕湖,暗暗的告訴自己:她不是夕陽,她的命運不會如此繼定下來,即使她無力改變,也要將生命中所有的美景緊握在手中——她才是人生真正的主宰者!

  手握成拳,她跑出了涼亭,沿著落夕湖她一路狂奔。腳下,是追逐生命的步伐。

  天,讓緣分從轉彎處駛來——

  一輛疾駛的單車風一般的闖過來,疾駛的車與狂奔的重天撞到了一處,巨大的衝擊力將她撞到了地上,單車上的男生也跟著摔了下來。

  來不及顧自己,男生迅速的爬起來蹲到了重天的身邊,「你還好吧?對不起,我騎得太快了。我是『東方學院』醫學院六年級的學生,我可以幫你檢查一下,看看骨頭和內臟有沒有受傷,可以嗎?」

  任他替自己作檢查,重天只拿一雙灰色的眼靜靜的望著他。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點點亮光,那是無限的生命力,她所要追求的東西。是的!她要追求的東西就此出現。

  直到多年後,她都覺得這一刻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僅憑這一眼,她的心便認定了他。

  原來,愛來的最初就像輕拂過落葉的秋風。不經意的瞬間,情——從此君臨一切!

  「還好!你沒有受傷,我扶你起來吧!」男生輕手輕腳的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今天實在是很抱歉,如果你回家後感覺哪裡不舒服,可以來醫學院找我,我叫靖寒。」

  靖寒?她記下了他的名字,凝望著他的眼眸,她告訴他,「我叫駱重天,『東方學院』室內設計專業三年級的學生。你要記住我!」

  你要記住我——這是一道魔咒,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去。

  靖寒的確記住了她的名字,還有她說這話時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世間的一切都被焚盡,惟有這明亮的眼神依然在燃燒。

  如生命之燈,輾轉難熄。

  扶起地上的單車,他向她招了招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如果你要找我,就去醫學院吧!」

  重天衝著他靜靜的點了點頭——會的!我會去找你的,一定會去的。

  目送著靖寒的單車沿著落夕湖一路疾馳,終於消失在風的盡頭。收回自己的視線,重天知道她的生命有了追逐的方向。

  未來對她而言無非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而他就是這一路上的北極星,遙望著他,她就能找到生命的方向。所以,即使此生會下地獄,她也會將他牢牢的握在手中,直到地獄之門向她敞開。

  莫怪她執拗,她只想執拗這一次,此生也只有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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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東方學院」是一所綜合型高等學府,至今已有百餘年。各個分院散居於「落夕湖」湖畔,只要這世上存在的研究項目在這裡都有研究單位。種類齊全、教學嚴謹、科技尖端——是所有學生嚮往的地方。

  凡是綜合性院校,就一定有醫學院。「東方學院」的醫學院有最先進、最完整的實驗設備,所以它每週開設一個公共實驗日,各個專業的學生都可以帶著自己的實驗項目來使用醫學院的實驗室。當然,他們的實驗項目必須有專業教授的批准意見,以確保實驗的安全性。

  今天就是醫學院的實驗日,駱重天帶著自己的實驗來到了醫學院,她倒不像是來做實驗的,反像個旅遊參觀者,伸著腦袋四處瞅著。

  沒錯!做實驗的確只是一個幌子,來找人倒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她托朋友在醫學院的男朋友打聽了好半天,終於打聽到了靖寒的消息。他就讀的是臨床醫學,成績優異,人緣又好,深得老師、同學的喜愛。那個男生聽說她要打聽靖寒,連說重天會挑人,一挑就挑個這麼優秀的男生。

  其實他的好與壞對重天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面對生命的現狀,只要是她認定的東西她都會緊握不放,因為她已經沒有時間再來放手了。

  聽說他一般會在六號藥理實驗室的205間,那她還等什麼?

  背著包,她走進了六號實驗室,透過玻璃她向裡面望去——沒想到他真的在那裡。收住內心的喜悅,她不動聲色的走進去,像一個好奇的學生詢問起學長的意見。

  「請問,這裡可以讓非醫學專業的學生做實驗嗎?」

  「這是藥理實驗室,不能讓非專業的學生進來,會有危險的。你還是去一號公共實驗室……」靖寒抽空看了對方一眼,這一看他得到了意外的收穫,「是你!你叫駱重天,對嗎?」

  重天滿臉含笑的點點頭,「你叫靖寒!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看見她,靖寒有著些許的驚喜,「你來這裡做實驗?」

  重天揚了揚手中的實驗項目,「我有一種新型塗料,想試試它有沒有揮發性毒素。你知道,我是讀室內設計專業的。」

  明白了她的來意,靖寒解釋了起來,「這裡是藥理實驗室,不能做你這個實驗,你得去三號實驗室,不過這種實驗需要化學專業的研究生配合,或者你有實驗資格證書?」

  「我有實驗資格證書。」重天將目光集中到他正在做的這個實驗上,「你在做什麼?」

  「實驗一種抗癌藥物的藥性。」靖寒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實驗,「雖然我是讀臨床醫學的,但我對藥理也很感興趣,病人生病需要醫生,也需要藥物,我覺得一個好的醫生應該熟悉藥性。」

  重天的目光集中在淬出的火焰上,她的神情顯得猶豫。「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的醫生。做你的病人,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靖寒笑笑的搖了搖頭,「說什麼傻話?哪有人生病會是幸福的。」

  「沒病人你們做醫生的豈不是要失業了?」她笑說。

  「我情願失業,也不希望這世間有一大堆的病人面對死亡的威脅。」這是他的真心話。他的父親就是心臟科的主任,他從父親那裡看到了人世間太多的生死離別。他一直認為做醫生不是為了名譽地位、金錢財富,而是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沒有什麼東西比生命更值得人去尊重,去珍惜。

  出於好奇,重天追問了一句,「喂!你以後想當什麼醫生?我是說哪個專業的醫生。」

  靖寒的眼底有著一絲牽絆,半晌他訥訥的開口,「我想當心臟外科醫生。」為了一個人!

  兩個人聊得起勁,絲毫沒有注意那火上白色粉末狀的物體正在一點一點的接進揮發點。下一刻,一陣悶悶的爆炸聲響起。幾乎是直覺反應,靖寒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重天,將她按在了自己的背下。

  從危險中晃過神,重天一下子坐了起來,「靖寒!靖寒!你有沒有怎麼樣?哪裡受傷?靖寒!」

  「我沒事。」靖寒支撐著從地上坐了起來,「只顧著說話,忘了這種藥在高溫下會爆炸。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重天快速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實驗,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該道歉的是我!」略帶著歉意,他衝著重天笑了。「你每次遇到我都會倒霉,真是抱歉。」他支撐著想站起身,這一動,他疼得臉都揪在了一起。抬起自己右手,他這才看見手背上汩汩流出的鮮血。

  「你的手受傷了!」重天扶著他站起來。她記得剛剛爆炸的一瞬間他就是用他的右手護住了她的頭,如果當時他沒有這樣做,受傷的就是她了,說不定現在她已經被送往急診室。

  靖寒不在意的甩甩手,「我沒事,只是一點皮肉傷,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我送你去醫務室吧!」重天不由分說拉著他沒受傷的左手向醫務室走去。

  手被她牽著,靖寒沿著手臂看向她的背影:真是一個奇特的女孩!她的身上有著一種很吸引人的東西牽引著他的目光,真想一探再探。

  將靖寒按到醫務室的凳子上,重天四處尋找著校醫的身影。「沒有!這裡一個人影都沒有。這該怎麼辦?你的手還有流血呢!」

  「哦!你幫我把藥棉、繃帶什麼拿出來,我自己包紮就可以了。」靖寒不在意的看著自己的手,「小時候跟在做醫生的爸爸身後,整天玩一些剪子、刀子,把手上弄得傷痕纍纍,又不敢讓爸媽知道,我就自己拿OK繃貼起來。現在學醫都快六年了,對付這點傷,完全沒問題。」

  重天依他的話將藥棉、繃帶之類的東西找出來,「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幫你弄。」

  「也好。」靖寒一步步的教她該怎樣處理傷口,「先用清水清洗傷口,然後用稀釋酒精消毒。」

  重天從沒做過這些事,她拿捏不了分寸,痛得靖寒連眉頭都皺了起來。作為男生他也不好鬼哭狼嚎的,只能硬忍著,嘴上還得一步步接著下指示。「再傷口上放藥棉,然後用繃帶紮起來。」

  「哦。」重天答應著做了起來。她用繃帶一層層纏繞著他的傷口,包得跟個大粽子似的。

  「這麼厚可以了。」靖寒怕自己要是再不出聲,會連整個手臂都穿上一層白紗棉衣。

  重天尤自感覺良好的繫緊了繃帶,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拍拍手,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挺好的!早知道我應該去考護士專業的。」

  靖寒看著自己的手,他笑得眼都彎了。「是挺好的!看上去還挺漂亮,好像我的手上趴著一隻蝴蝶似的。」

  「本來就是嘛!」重天得意洋洋的昂起頭,轉念一想,不對啊!「好啊!你在笑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靖寒連連擺手,「你系得是挺好看,就跟替幼稚園的小朋友繫鞋帶一樣。」

  「你還敢取笑我!」重天作勢要打他,她的手還沒伸出去,突然胃部一陣疼痛襲來,她不自覺的彎下了腰。

  靖寒察覺不對,連忙用自己的手臂扶住了她。「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重天沒力氣說話,她只是搖了搖頭,還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靖寒抽出面紙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還說沒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她擺了擺手找理由解釋起來,「我中午沒吃什麼東西,有點胃痛而已。」

  靖寒也沒多想,「既然這樣,咱們去吃西品店吃點東西吧!我知道落夕湖畔有一家西品店的黑森林蛋糕做的相當不錯,冰淇淋也很好吃,要不要去試試?」

  心裡答應了,重天在嘴上還要為難他一番,「你請客我就去。」

  「成!」靖寒也要小小的為難她一下,「不過你得幫我收拾剛剛經歷過一場小型爆炸的藥理實驗室。」

  重天佯裝不高興的推了他一把,「哈!你真小氣,不過是要你請我吃蛋糕,居然還得勞動我一把——不過,為了那美味可口的蛋糕,我也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那……咱們還不快走!」靖寒先一步跑了起來。

  「等等我!」重天追逐著他的身影。

  一前一後兩個人在學校的走廊裡奔跑追逐著,兩條斜斜的身影順著拉下來,就像一對鐵軌,在奔馳的軌道上等待著下一個交織點。然後——

  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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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一小口一小口的蛋糕送到嘴裡,駱重天喝了一口牛奶,滿意的沖靖寒微笑,「你真會挑地方,這家西品店的東西真的很棒!」

  靖寒只點了一杯咖啡,看她吃得愉快,他也笑了起來。「不是我會挑,是珍珍會挑地方。她每次跟我出來最後都會摸到這個地方來大吃一頓,不把我口袋裡的錢送給店主絕不甘心。」

  他提到珍珍的時候眼神中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喜悅,重天一下子警覺了起來,她試探的問道,「珍珍是誰?你的女朋友?」

  她的問題剛一出口,靖寒的臉上就湧起一種想要掩飾的快樂。端起咖啡杯,他似乎想要逃避什麼。「她不是我女朋友,她七歲的時候父母雙亡,因為她父親和我父親是多年至交,所以在出事後就把她接到我家來撫養。她比我小四歲,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這麼說她是你妹妹?」重天佯裝瞭然的表情,可他的表情告訴她,靖寒不想將那個女孩當成妹妹看這麼簡單。

  果然,靖寒受不了她的判定,自己先招了。「一起長大也不一定是兄妹啊!不是還有一種關係叫『青梅竹馬』嘛!」

  「這麼說,她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嘍?」重天努力維持嬉笑的表情,心裡卻為了他將要到來的答案緊張不已,緊張的胃都痛了。

  「不是。」他的答案讓重天的心飛上了天空,然而下一刻它將跌進地獄。「她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呢!她一直把我當成她的哥哥,可我不想當她的哥哥,我也不想她作我的妹妹,我已經明示暗示過好幾次了,可她好像還是搞不明白。你說……」靖寒猛一抬頭發覺重天的臉色不對,他擔心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差?」

  「我沒事,我會有什麼事?大概是這裡的冷氣開得太低了吧!」重天不自覺的撫了撫臉頰。沒想到,她想留給生命的禮物,竟然被別人先預訂了。不過無所謂,就算他已經名「草」有主,她也會把他移植到自家的花園。更何況,他現在還只是單戀呢!

  捧著牛奶,她不時的看他一眼,「既然她無法看懂你的心,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關於這個問題,靖寒已經想了很久,可就是沒想到什麼好主意。「噯!你是女生,也就比珍珍大兩歲左右,你幫我想想辦法吧!也算是朋友一場。」

  「好!我幫你想辦法。」重天還真的認真想起了辦法,不過不是為了幫他,而是為了幫自己把他給奪回來。「有了!咱們讓她自己頓悟怎麼樣?」

  「自己頓悟?」靖寒不明白,「怎麼個悟法?」

  重天有模有樣的計劃了起來,「你呢!先找一個女孩作你的女朋友,故意約珍珍一起出去玩,你還要跟那個假女朋友裝作很親熱的樣子,讓珍珍明白兄妹和男女朋友之間的差別。如果她嫉妒、吃醋,那你不妨趁機將自己的感情表達給她。如果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就說明她對你真的沒有兄妹以外的感情,那你只好當她永遠的哥哥嘍!」

  靖寒仔細想了想,「別說!你這個方法還真行,可我上哪兒找一個女孩作我的假女朋友啊?」這是個技術上的難題。

  她歪著頭笑道,「這兒不就有個現成的嘛!」這才是她真正目的之所在。

  靖寒環視著整間西品店,最終將目光定在了重天的身上,「你是說……你?」

  她反問他,「我不像嗎?」

  「像!很像!」靖寒在她的注視下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只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樂意之至。」重天笑嫣如花。她是真的樂意,即使只能做他的假女朋友,她也很高興。她告訴自己,要學會滿足,雖然明知道感情讓人很難滿足。

  「那麼……就拜託了!」聽起來有點傻,但靖寒真的不知道該向她說些什麼。

  「等你定好了時間,打電話給我——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重天將電話寫給他,繼續搗著盤子裡的蛋糕,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做你的女朋友,誰讓我們是朋友呢!」她加重了「朋友」這兩個字。在她的心底,他們決不只是朋友,她也會在生命剩餘的時間裡將這個認知灌輸給他。

  靖寒,你就等著瞧吧!

  Z      Z      Z

  能和寒哥哥出外郊遊,對珍珍來說是件很開心的事,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同行的人顯然不止他們兄妹兩個。

  「我叫駱重天,是靖寒的女朋友。一直聽他提起珍珍妹妹,今天終於有機會見面了。」駱重天笑容滿面的向她伸出手,很誠懇的樣子。

  她的出現已經是個意外,她的身份對珍珍來說更是一個驚訝。出於禮貌和她握了握手,珍珍將疑惑的目光對上靖寒。「寒哥哥,你什麼時候有了女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啊!」

  靖寒尷尬的撓了撓頭,「現在……現在你不就知道了嘛!」

  重天挨到他的身邊,親暱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好啊!原來你都沒有把我介紹給珍珍,你很不認真哦!」她的口氣怎麼聽怎麼像戀愛中的小女生在撒嬌。

  靖寒壓根不敢看珍珍的表情,他只願重天能幫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搞定。「咱們先上車吧!」

  「好啊!好啊!郊外的風景已經在等著我們了。」重天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那個位置以前都是屬於珍珍的。

  路途中,重天和靖寒有說有笑,珍珍根本很難插上嘴,她已經完全相信了他們之間的情侶關係。和寒哥哥在一起這麼多年,她還沒見他可以跟哪個女生談得如此投機呢!

  到了目的地,靖寒將車停好,三個人一路走一路欣賞郊外的風景。這個時候重天更將女朋友的角色扮演到爐火純青,挽著靖寒的手臂,她一會兒耳邊私語一會兒神情曖昧。她的「真情」也把靖寒拖下了水,陪在她的身邊,不用刻意偽裝,他儼然成了她的另一半。

  那時候如果有人回眸,定將他們視為相親相愛的一對。反倒是珍珍,不知該如何涉足這完美的相對之中。

  「我累了!」珍珍不想再走下去,看著他們倆成雙成對,她覺得自己根本是多餘的。

  靖寒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那我們就在那裡休息吧!」

  他把郊遊的據點選在一片草地上,珍珍和重天在草地上鋪上毯子,靖寒拿過野餐籃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往上面擺放。拿著拿著他突然看見了一個歸去來器,「我怎麼會把歸去來器帶來?」

  「這是我帶來的,你不喜歡玩嗎?」重天從他手上拿過來,還比劃了起來。「世界記錄是兩百多米飛去再飛回來,你能讓它飛多遠?」

  靖寒歪著頭想了想,「一百多米——沒問題!」

  「騙人吧你!」重天完全不信。

  「有沒有騙人玩玩不就知道了嘛!」靖寒拉著重天跑去空地上玩歸去來器,珍珍再一次的落單了。

  心底的失落逼著珍珍去想靖寒和重天的事,她突然產生一種危機感,守在她身邊十幾年的寒哥哥要被別的女生奪走了,她不願意!她就是不願意!寒哥哥是她的,誰也別想奪走。

  靖寒玩歸玩,卻不時的注意著珍珍的動向,他拉了拉重天,「喂!你覺得她有沒有什麼忌妒的表現?」

  重天丟出手裡的歸去來器,這才有工夫跟他說話。「才這麼一會兒怎麼能看得出來?或許我們得維持這種關係出現在她面前好幾次,才能知道呢!」

  其實她看得很清楚,珍珍的行為、表情已經起了變化,說不定待會兒就會爆發。但她不能這樣告訴靖寒,如果這是一種虛偽的快樂,她希望自己可以一輩子活在虛偽中。反正,她的一輩子已經快走到終點了。

  「飛回來了!」靖寒本是要提醒她去接歸去來器,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他也管不了別的了,一把將她拉了開來,「小心!」

  她跌在他的懷中,他的鼻翼在她的眼眸上方。這麼近凝望著他,重天的感覺起了火花。他真的是個蠻好看的男子,容貌算不上出色,卻該死的對了她的眼。

  回過神,重天第一句問的是——「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靖寒忍不住抱怨,「玩的時候你都能神遊到印度,真是太佩服你了。要是剛剛不把你拉開,歸去來器就要撞上你的額頭或者眼角,那『歸去』的可就是你了!」

  「哪有那麼嚴重。」他的懷抱很舒服,她都不想站直身體了。

  靖寒說著話也忘了將自己的懷抱撤回來,「怎麼沒有?要是你真受了傷怎麼辦?」

  「你會心疼?」她脫口而出,聲音裡有種悠悠的傷感。

  「當……」他為自己的回答一震,似乎有種不受控制的東西在悄悄蔓延。他猛的收了口,同時也收回了自己的懷抱。他讓眼神遊移到珍珍的方向,背對著重天,他安靜的開口,「咱們過去吧!珍珍一個人待著會覺得寂寞的。」

  重天無言的跟在了他的身後,隔著兩步的距離看著他的背影,她有一種難以言語的心酸。她可以遠遠的看著他,伸出手抓住的卻只是他的背影,而這背影也在悄悄的從她的手心裡滑落。

  Z      Z      Z

  駱家大宅的晚上縈繞著濃濃的家的味道,兄妹三人吃過晚餐,端著水果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趁著這個工夫,駱家老大駱上天將一晚上的疑問提了出來,「重天,你今天去哪裡玩的?」

  「來!告訴小哥!」被重天叫作「小哥」的駱家老二駱九天也湊了過來,他用手語表達自己的疑惑。

  因為他有語言障礙,所以兄妹三人間有一個協議,只要九天在場,無論談話是否涉及到他,通通用手語表達,否則會讓九天產生一種被隔絕在外的疏遠。

  他們三個人還為彼此的名字各自發明了一種手勢——「上天」是兩隻手的手掌攤平,手心向下,從中指起指尖碰到一處,平平向天;「九天」也是兩隻手的手掌攤平,手心向下,但是手指相對,左手微微高過右手,形成階梯狀,像登天的階梯;「重天」和「九天」的手勢差不多,只是左手放在右手背上,兩隻手完全重合在一起,意為重疊的天。

  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三種手勢,卻代表了他們彼此間的情誼,那是他們愛的密碼,別人無法破譯的密碼。

  此時的重天夾在兩位兄長中間,左右逃脫不了,她用手語和眉角間的流光反問他們,「你們怎麼突然對我的外出方向感起興趣來?」

  「因為你從回來後就一直在笑,有什麼得意的事跟我們說說吧!」九天雖然聽不見也說不出,但他的感覺一向比常人來得靈敏。

  「不說行不行?」重天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把整件事情告訴兩位哥哥。

  既然小妹不想說,上天和九天也不強迫。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目光,一起向重天發起「呵癢」進攻,就不信她不交代。

  「我說我說!」重天實在是很怕癢,所以她先投降再說。

  整理整理衣服,重天試圖拖延時間,下一刻電話鈴聲響起,重天向拿到了免死金牌。揮動著手,她告訴兩位兄長,「我去接電話。」

  望著她飛快奔走的身影,上天衝著九天翻了一個白眼,「她逃的還真快啊!」

  重天「逃」到電話旁邊,接起這個救命電話,「喂?」

  電話的那一頭愣了片刻,隨即響起,「我找駱重天。」

  重天立刻聽出了電話裡的聲音是屬於靖寒的,她扶著椅子坐下來,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是靖寒?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重天,是你啊?」聽到是她,靖寒立刻鬆懈了下來,「你的辦法還真管用!珍珍回去以後躲在房裡不肯出來,看樣子真的有戲唱哦!」

  「是嗎?」重天簡單的應了一聲,她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有了結果。不!結果也分好壞兩種,她還有機會。「靖寒,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珍珍只是不習慣一直陪著她的哥哥有了另一個陪伴的對象,在感情上她還是把你當成哥哥。」

  電話那一頭失去了聲音,重天能夠感覺出靖寒思索的艱難,她在電話這一頭靜靜的陪著他,陪著他解開這些紛繁。

  「或許吧!」靖寒終於得出了他可以接受的答案,「咱們不提這些事了,你吃過晚餐了?」

  重天揚起玩笑的口吻,「你要請我出去吃嗎?」

  「你很喜歡吃東西啊?」

  「那當然了!我喜歡吃的東西很多,像地方小吃啊!傳統菜啊!西餐也還行。」

  「你這麼能吃啊!真看不出來。喂!咱們學院後面有一家餐館土菜做得不錯,下次請你去嘗嘗。」

  「我去過!我去過!」重天激動的叫了起來,「它的門口還有一隻小花狗,耳朵上有一圈黑毛,看上去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好可愛!」

  「你喜歡小動物啊?我小的時候也養過一條小狗,它的尾巴像一團絨線……」

  兩個人的聲音穿行於電話線上,早已遠離了原來的主題。他們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怎麼說也無法將心底的愛意述盡。

  此時的客廳裡,上天和九天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他們的重天妹妹去哪兒玩,和誰一起玩,為什麼一副很快樂的樣子,種種問題都無須多問,答案早已出來了——

  女大不中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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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寒!」駱重天算準了時間等在醫學院主教區的樓梯口,見到她要等的人,連忙招了招手。

  看見她,靖寒有些驚訝,更多的卻是驚喜。「重天?你怎麼來了?」

  「約你去吃東西啊!上次你請我去吃蛋糕,這次我請你,地點你選。」

  「不行噯!」靖寒有些為難,「說好了今天下課後我去接珍珍,請她去那家西品店吃她喜歡的黑森林蛋糕,我不能失約。」

  重天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我陪你去接她,還是選在那家西品店,我請你們倆吃東西好了。」

  靖寒有些猶豫,「這樣好嗎?」

  「你忘了,咱們的計劃才實行了一半,還沒徹底的完成呢!你不想知道她對你到底有沒有兄妹以外的意思嗎?」不等靖寒考慮好,她拉著他的手往前衝,「走啦!走啦!」

  兩個人並肩向中文系的所在地進發,遠遠的就看見珍珍抱著書翹首期盼著她的寒哥哥的到來。可當她看見同來的重天時,眼神明顯的一黯。

  「珍珍!」重天倒是主動上前打了聲招呼,「今天我請你和靖寒一起出去吃東西,他說你喜歡吃那家西品店的黑森林蛋糕,咱們就去那裡好了。」

  不容珍珍有所拒絕,她狀似親熱的一手挽著她的手臂,一手挽著靖寒的手臂,拖著他們向那家西品店前進。

  進了店門,珍珍點了她喜歡的黑森林蛋糕和果汁,重天要了藍莓鬆餅和牛奶,靖寒還是老規矩——一杯咖啡。

  「你喜歡靖寒嗎?」重天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猛的說出口的話語讓另外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事實上,她有著自己的打算。與其讓珍珍慢慢發覺自己的情感究竟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愛,還不如趁她現在還沒完全弄清楚,就讓她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到時候即使珍珍發覺自己愛上了靖寒,也無法輕易改口。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要爭取時間。一旦珍珍做出否定的答案,靖寒一定會很受傷,而他的傷病期正是她出擊搶奪他心的絕佳時間。

  她真是將小說、漫畫、電視裡的反派第三者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說她卑鄙也好,說她無恥也罷,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和珍珍一一比試,而靖寒的愛——她卻非要不可!

  重天的計策的確起到了作用,珍珍顯然被將了一軍。她呆呆的看著手裡的蛋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沉默了良久,她突然笑了起來,看上去有點假。

  「我當然喜歡寒哥哥,他是我哥哥嘛!」

  「你真的只把我當成你的哥哥?」靖寒耐不住心中的掙扎,直直的問出了口。

  對著他的視線,珍珍慌了,「我……」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是裝病。摀住左胸口,她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看到這個樣子的她,靖寒頓時慌了手腳,「珍珍!珍珍!你怎麼了?是不是心臟不舒服?藥呢?我讓你隨身攜帶的藥呢?」

  這邊手忙腳亂,重天卻選擇冷眼旁觀。憑女生的直覺,她知道珍珍是在裝病。可真正打中她心扉的不是珍珍的裝病,而是靖寒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想當心臟外科醫師。

  她也曾懷疑過,或許靖寒只是錯把兄妹之間的感情當成了愛情,可沒有一個人會將自己的終身事業定位在完全錯誤的基礎上。或許是她猜錯了,或許靖寒是真的很愛他的珍珍,用他一輩子的時間在愛著。

  如果是這樣,她還要不要放手?

  答案是:不要!

  她想為自己的生命留下點什麼,即使在爭取的過程中會傷害到別人,她也顧不得了。人生太過匆匆,她剩下的時間很可能已經不多了,她害怕錯過了他,此生剩下的惟有一片空白。她不喜歡空白,那種蒼白的感覺讓她有種說不出的遺憾,就像醫院。

  後來發生了什麼,重天的記憶已經呈現模糊狀態了,她只依稀記得靖寒慌慌張張的帶著珍珍離開。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四周圍的坐椅已是空蕩蕩的,惟有手邊的牛奶為她的視野染上一片純白。

  然而,這純白卻無法溶入她的心中,黑暗慢慢滋長,為了愛,她願意變得醜陋。所有阻礙她得到靖寒的人通通站一邊,首當其衝的那一個……就是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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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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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看見駱重天,珍珍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將懷中的書抱得緊緊的,她連眼神都有一種楚楚可憐的魅力。

  「你來找我?」

  「咱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說吧!」褪去臉上的笑容,重天的表情認真的有點可怕。不等珍珍答應,她率先走在了前面,珍珍不得以只好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向落夕湖畔的涼亭慢慢的走去。

  走進涼亭,重天迎風而立,面對著水波層層的湖面,她靜靜的開了口,「我和靖寒就是在這落夕湖畔相遇的。他在我人生一片灰暗的時候出現,就像一個亮點照耀了整個灰濛濛的世界。我很喜歡他,用生命所有的力量來喜歡他,這種感情你瞭解嗎?」

  珍珍沉默的搖了搖頭,她不瞭解。她和寒哥哥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的情意早已成了一種習慣,撥都撥不去的習慣。可她真正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我想說的是感情,我跟他的愛情,還有……」重天轉過身直視對方的眼眸,「你和他的親情。」

  不等她反應過來,重天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靖寒在一起,別急著否認!先聽我把話說完——以前靖寒一直是你一個人的,突然之間出現了我,我搶走了你的寒哥哥,你心裡不高興,不舒服也是應當的。可你要搞清楚一點,總有一天靖寒會有女朋友,而你只能做他的妹妹,你對他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重天選擇先一步斬斷她胡思亂想的根基。

  「你為什麼來跟我說這些?」珍珍還是這一句,她單純的腦袋想不了這許多的為什麼,她也不想去想。「是寒哥哥讓你來跟我說的嗎?他為什麼不親自跟我說?」

  重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能不說謊話她盡量不說。因為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數十、數百個謊言去做掩蓋,她不做這種愚蠢的事,她選擇另一種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不覺得你的感情已經成為我和靖寒的負擔了嗎?」她聰明的將問題丟還給她,「靖寒很顧慮你的親情,這勢必會傷害到我們的愛情。而且,我聽靖寒說,你的心臟有點小問題,對嗎?」

  珍珍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我的身體和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有什麼關係嗎?」

  「凡是和靖寒有關係的事都和我有關係。」重天轉過身不願意看見珍珍單純的眼神,因為她下面要說的話將會狠狠傷害這個小女生。

  「靖寒總是時時刻刻擔心著你的身體,做哥哥做到這個份上,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不堪背負的重擔。那天咱們在西品店吃得好好的,你突然就不舒服了,靖寒擔心的不得了。這種情況你打算讓他承受幾次、幾十次、幾百次……還是一輩子?難道你要他背著你這個負擔一輩子嗎?你忍心嗎?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放過他,離他遠遠的,永生不做他的負擔。」

  她的話像一把利劍插進珍珍的心扉,一個踉蹌她跌坐在石凳上,她終於明白重天找她談話的真正目的了。原來她已經看出了自己想要佔有寒哥哥的心思,而且她還要毀了這份佔有。

  擔心自己的藥下的不夠猛,重天狠下心說道,「你不過是寄托在他家的孩子,靖家照顧你這麼久,你難道還希望他們的兒子照顧你一生嗎?心臟問題可大可小,或許嚴重起來你連活下去都成問題,這樣子的你有什麼能力陪在靖寒身邊?」

  「夠了!夠了!不要說了!」珍珍摀住耳朵,她不要聽!她不想聽!

  抱著頭她衝出了涼亭,重天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達成。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珍珍是絕對不會主動靠近靖寒的身邊。她贏了!

  然而,她卻沒有絲毫贏的快感。

  傷害他人,尤其是傷害如此單純的小女生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受傷害的是自己。就像她對珍珍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是她說給自己的。

  這幾天以來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如果有一天靖寒真的如她所願深深的愛上了或許已經時日不多的自己,一旦死神從他手上接走她,餘生——他將何去何從?

  她找不到答案,她也沒有選擇。現在的她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得到靖寒,不擇一切手段的將他搶到手,她必須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條件下將這條路走到底。至於她會倒在何處,還有其他的一切,她都顧不得了。

  對珍珍,她有抱歉,卻不能有仁慈。在這場愛情的戰爭裡,最後的贏家只能是她。

  恰在此時,胃部……一陣疼痛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嘔吐感,血的味道湧上了喉嚨,重天不自覺的用面紙摀住了嘴巴。

  原來,她再怎麼努力也抗不過天,在生命的領域裡她已經成了輸家。

  其實輸贏只是一線之隔,臨著落夕湖,重天絲毫沒有察覺危機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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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重天對著計算機做著她的室內設計,可她的心早已飛到了天邊。已經有好幾天的時間沒有見到靖寒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珍珍的問題應該已經暴露出來了吧!或許他現在的心情會非常糟糕……

  「重天,電話!」駱上天一臉詭異的笑容。「是個男生哦!」

  重天一驚,緊趕著接起了手邊的電話,「喂?」她還沒說起話,立刻感覺到大哥靠著門,根本是等著看好戲嘛!她立刻用眼神勒令大哥從外面把門帶上。

  「重天,你的事你自己把握,但是要注意身體,知道嗎?」

  兩天前重天突然昏倒,上天把她從急診室接回來,終於清楚的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本來他是打算立刻送她去美國接受治療的,可這個倔丫頭死都不肯去,他這個急診科主任也只好受累一點,時刻盯緊她的身體。

  重天還給大哥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就先出去嘛!」

  上天倒也知趣,乖乖的將空間留給他,他去和九天做伴。重天接著打她的電話,「喂?」

  「重天,我是靖寒。」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上去似乎情緒很不好。重天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有什麼事嗎?」不用說,一定是珍珍的事。

  「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無聊,想找你聊聊。」他將話筒抵著下巴,悠悠的聲音傳到重天的耳裡,帶著一些傷感。

  「有什麼,你就說吧!」看樣子,珍珍選擇了什麼也不說一切由她自己承擔。這對於重天來說該是個好消息,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是因為珍珍的事,對嗎?」

  靖寒的心像是找到了一個出口,握著電話,他話語呢喃,「她這幾天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我,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而且這幾天她都和男生出去玩得很晚,我有點擔心。」

  重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本來就是她所想要的結果,現在得到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可面對靖寒的痛苦,她又有些猶豫。然而,這猶豫只是一瞬間的,想要得到他的信念佔據了更主要的位置。對著電話,她拿出了自己戰鬥到底的決心。

  「靖寒,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真的很愛珍珍?」怕他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重天卻又不知該如何打開這個話口。「我是說,你真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愛她?你難道沒有想過或許你對她只是一種兄長的感情,你習慣了守在她身邊,就像她習慣了你來照顧他一樣,你……」

  「我是真的愛她!」

  這是重天第一次聽見靖寒完全失去風度的大喊大叫,是因為他的感情太炙熱,還是由於他害怕真實的情況被說中,重天無法分辨清楚。檯燈下的她完全沉靜了下來,為著她也看不清的事實。

  另一頭的靖寒察覺自己的失言,頓時道起歉來,「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跟你說話,我只是心情不好。」

  在他看不見的這一邊,重天搖了搖頭,她不在意他的失禮,這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太過完美,顯得有些不真實。這樣子的他,她倒是更容易接受一點。

  「咱們出去玩吧!」

  「呃?」靖寒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是看看桌上的鐘。「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太晚了!」

  重天絲毫不在意時間問題,「晚才好玩嘛!半個小時以後在那家西品店見,咱們以那個地方為據點去欣賞夜色,你說怎麼樣?」

  靖寒還是很猶豫,「真的要去啊?」

  「你一個男生怎麼婆婆媽媽的?」重天的急性子上來了,「去啦!去啦!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一會兒見!掛了!」

  掛上電話,重天收拾起隨身攜帶的東西,猛一拉開門,她的兩位兄長正一邊一個等著她呢!

  「身上的錢夠不夠?」上天用手語詢問她。也不等她回答,他逕自從錢包內抽出幾張鈔票塞給她,「如果玩通宵,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九天手裡提著她的外套,親自幫她穿上後,他這才騰出手來用手語詢問她,「藥吃過沒有?」

  重天什麼也沒說,伸出雙臂,她擁抱著她的大哥、小哥,「你們放心!我會健健康康的看著你們娶嫂嫂回家,沒看到我的小侄子、小侄女,我不會甘心離開你們的。」

  從他們兩人的中間穿過,重天大步向外走去。她知道,靖寒正在遠方等著她,那裡有著她生命的開始,而非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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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的看見靖寒,駱重天緊趕了幾步跑過去。「你居然比我先到,咱們一起去逛街吧!」

  「這麼晚了,去逛街?」靖寒原打算兩個人出來吃點夜宵就送她回去的,沒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逛街這種繁雜的活動上。

  看出他的猶豫,重天先一步拉著他往商業區走,「我打算玩個通宵,明天早上去看落夕湖的日出。所以,現在節目才剛剛開始呢!」

  「什麼?你還要等待落夕湖的日出?」靖寒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你住在這個城市又在這個城市上學,這落夕湖你天天看還看不夠啊?」

  重天有著一番自己的詭辯,「『落夕湖』——顧名思義就是夕陽落到湖裡,事實上落夕湖的夕陽西下的確很美。可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落夕湖的朝陽東昇是什麼模樣,所以我想趁還有時間好好的看看。」

  他頓時抓住了她的語病,「什麼叫還有時間?」

  重天自覺失言,連忙打起幌子來,「暑假一過.我就要讀大四了,你不是也要去當實習醫生了嘛!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很可能在到處找工作,哪有那個閒情逸致欣賞什麼日出啊!所以才要趁著現在有時間好好玩玩!」

  明年的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呢!或者,她已經永遠無法再看到落夕湖的日出日落。

  「想玩就想玩,還找什麼借口?」靖寒對天翻了一個白眼,「不過呢!既然都已經出來了,我就捨命陪君子,陪你玩個通宵。」

  「那還囉嗦什麼,快點走吧!」拉著他的手,重天一路奔跑著。

  兩個人逛著逛著,就逛到了商場裡。重天東看西看,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然後她突然抬起頭笑盈盈的看著他。

  靖寒最熟悉這種眼神,每次珍珍想要禮物的時候都會用這種表情看著他。「你想要買什麼嗎?我送你!就當是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哈!重天就等著他這句話,「我要那個!」她指了指一個根本無人問津的櫃檯。

  靖寒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頓時吃了一驚。「你要買冬天戴的毛線手套?」

  「對啊!」她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靖寒簡直覺得奇怪到頂的地步,「可現在是六月天,接下來是炎熱的酷暑,也就是說離需要手套的時節至少還有五個月,你這時候買手套做什麼?」

  因為天冷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躺在病床上,再也下不來了。她不想跟他解釋太多,只拿話搪塞過去,「買好了放在那裡等到天冷的時候戴,這叫未雨綢繆,你懂不懂?」

  面對她的狡辯,靖寒只能放任自流。他讓服務小姐拿出那雙毛線手套,遞到了重天的手上。「送給你,未雨綢繆小姐!」

  收到這個禮物,重天顯得很開心。她將它收到隨身背的包包裡,嘴裡還咕噥著,「你都不知道!毛線手套毛茸茸的,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而人的手又是十分敏感的部位,俗話說十指連心——等到天冷的時候,我再戴上它,我會記得這是靖寒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這麼說,你還等著我送你很多禮物嘍?」靖寒開起玩笑來。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在一起他會覺得特別輕鬆,連話也跟著多了起來,或許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從商場出來,他們回到相約的那家西品店吃了一些蛋糕,走到夜空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重天的精力用得差不多了,藉著昏暗的燈光,靖寒發現她的臉有種不正常的蒼白。沒有多想,他找了湖邊的一把木椅,拉著她坐了下來。

  仰頭望著星空,重天突然感慨起來,「再過幾個小時就能看到落夕湖的日出了!靖寒,你說要是明天下雨或者是個陰天怎麼辦?」

  靖寒想了想,想到了他的辦法,「那我就放一個紅氣球在湖面上。」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她很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長久以來她越是期盼什麼,願望就越是難以實現。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內心的擔心,握住她的肩膀,他把自己的力量傳給她,「放心吧!你一定能看到落夕湖的日出,一定能看到的!」

  「要是看不到呢?」她還真的較起真來。

  雖然不明白她的恐懼來自何方,但靖寒願意為她趨走所有的心魔,盡他最大的力量。「如果明天看不到,那我們後天早上再來這裡,要是後天還是看不到,我們就大後天再來。我就不信等不到落夕湖的日出!」

  他的熱情傳達到了她的心中,重天伸出手交給他,「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是一個小小的約定,可對重天來說卻是一個支持她一路走下去的約定。

  後來他們坐在那裡聊了許多,聊成長經歷,聊家庭環境,聊朋友,聊寵物,聊興趣,聊喜歡的明星……

  昏昏沉沉中一夜就此走過,當重天蒼白著臉睜開雙眼的時候,視野正對上的落夕湖的日出——

  落夕湖!落夕湖!它坐落西面,夕陽正好沿著湖水落下,而朝陽卻是逆向升起。那紅色……那璀璨的紅色逆著落夕湖一點一點的漲起來,斜斜的覆蓋著整個湖面。原來,生命的燃起都是逆向而來的,那她就更要抓住身邊的他。

  側過臉,她凝望著他熟睡的臉龐。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一時間她的眼圈竟有些泛紅。這段時間面對一連串的悲劇通告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此刻面對他,她卻再也忍不住了。

  對不起!靖寒,對不起!

  她伸出手想要觸摸他,想要真實的感覺他的存在,想要借由手所感覺到的他的體溫來確認自己依然緊握脆弱的生命。最終,她的手卻懸在了離他臉龐兩公分的空白處。

  她怕啊!她怕自己冰冷的手指凍傷了眼前這個她用生命最後的力量來愛的男子。

  她在心中默默述說著:靖寒,請你不要恨我,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只想盡我所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幸福。如果我做錯了,或者傷害了你和珍珍,請你在下輩子恨我、怨我、報復我。這輩子,請讓我好好愛你,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請你相信這是情非得以。在我離開的日子裡,請你好好記住我,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請你永遠的記住我!

  這是生命曾經存在的證明!這是愛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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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的短暫,所有偽裝的幸福終有被撕毀的一天。對於駱重天來說,這一天來得尤為迅速。新學期才走入正軌,她的這一天就到來了。

  同樣的西品店,不同的卻是相對而坐兩個人之間所醞釀的緊張氣氛。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一天珍珍和男生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靖寒實在是氣極了,就和珍珍大吵了一架。這不吵還好,一吵就把什麼都吵了出來。

  珍珍哭著說什麼她是他的負擔,她不要成為他感情的累贅,她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喜歡他等等。他好好的哄她,慢慢的追問,這才從珍珍那兒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駱重天去找她,還有跟她說的那些「無稽之談」,所有的一切全都撥雲見日了。

  對著面前乳白色的蛋糕,重天的心一片蒼白。她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她也知道他的怒氣一定會傾瀉而出,她不害怕面對他,卻害怕面對自己受傷的心。握著手中的叉子,她低垂著頭不去看他。

  她的表情更讓靖寒的心燃起憤怒的火焰,從前到後,真正讓靖寒感到不堪的不是她破壞他和珍珍之間的感情,而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遭受了背叛。將咖啡杯推到一旁,他的拳頭撞擊上桌面。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當你是好朋友,我真的把你當成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我請你幫我去抓住感情,卻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破壞我的感情,傷害我最愛的人。你這樣算什麼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重天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很低卻極其清楚。緩緩的抬起頭,她迎上他的目光,凝望著他的雙瞳,她靜靜的搖了搖頭。「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的朋友,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我要……你愛我。」

  我要你愛我——靖寒一震,在瞬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他只能怔怔的看著她,連去感覺的力量都沒有。

  早知道他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重天決定在今天將所有的一切都挑明,就在今天。

  「從我們倆第一次在湖邊偶然相遇,我就喜歡上了你。在藥理實驗室的再次相遇不是巧合,那是我特意去找你的。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當我在這家西品店得知你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我感到很難過,但我並不想就此放棄……」

  「所以你就提出了那個找一個假女朋友來刺激珍珍的計劃,並且毛遂自薦來幫我?其實這都是你早已計劃好的陰謀,是嗎?」靖寒簡直不敢想像,他當作朋友的人竟然一直在利用他,騙他,算計他。「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憂傷的眼神晃過他,重天幽幽的說了一句,「我只是想愛你。」

  「愛我?」靖寒再也不敢相信她的話,「那只是一場演給珍珍看的戲,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珍珍——這些你都知道的!」

  「你只是把她當妹妹,她也只是把你當哥哥,你們之間的感情根本就是兄妹之情,只因為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才會覺得自己是喜歡她的。可這只是一種錯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這段話不僅僅是說給靖寒聽的,也是她強迫自己必須相信的事實。

  面對她的話,靖寒呆了。她很聰明,一竿子插進了他的罩門,她所說的正是他所害怕的。雙手撐著頭,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理順這一切。

  只是重天成心不給他冷靜的空間,直直的看著他,她將這些天埋藏在心裡的話吐了個盡。「靖寒,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就算我先隱藏了自己的感情,但我們在一起是真的很輕鬆,很愉快,這都是事實,我偽造不了的。這些日子以來,你難道對我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不覺得我們真的是很合適的一對嗎?」

  「不要再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害怕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只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跟她在一起的感覺的確讓他很留戀,所以他才不想將心中的紛繁理清楚。

  他越是表現出猶豫,重天就越是要賭一把。「你害怕面對我,害怕發現自己對珍珍只是兄妹之情,害怕面對真正的愛情——這才是你覺得心煩的理由吧!」

  「不是這樣的!」他用聲音的提高來表示自己的否定,聽上去卻更加缺少說服力。

  在心裡,他不停的告訴自己:我喜歡的是珍珍,我和珍珍在一起十三年,我瞭解她,寵愛她,照顧她,我愛她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站起身,靖寒命令自己:現在抓住珍珍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都算不了什麼。「我先走一步,有些事咱們以後再談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很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喜歡你。」

  推開門,眼看他就要走出西品店。重天心裡明白,今天一旦讓他就這樣離去,他們之間將再也沒了交集。求勝的心讓她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衝到他面前,她一橫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離開我!」

  靖寒再一次的震驚了,和她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他知道在很多時候她是極端要強的,這一刻她卻對他說出了近乎哀求的話。真的是愛讓她如此擯棄自尊嗎?

  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重天用一種朦朧的眼神注視著他。「我有我的自尊,可我不會為了無謂的面子放棄自己的真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我,即使你不愛我,也不要把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丟下,可以嗎?」

  她不要孤孤單單一個人,她害怕人生就這樣孤單的離去,連一點影子都不曾留下。人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她不要留名,她只要在一個人的心裡留下愛的旋律就夠了,這個人她希望是靖寒。難道上蒼連這點希望也不肯留給她嗎?

  你太吝嗇了,上蒼!你太吝嗇了!

  面對此刻的重天,靖寒還能說什麼。沉默的看著她,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上還有多少他不瞭解,也永遠無法瞭解的瞬間。

  感覺到他的退讓,重天心頭一喜。下一秒鐘,她看見了從遠處走來的珍珍,手一伸,她緊緊抱住了靖寒。掂起腳尖,她將臉埋在了他的頸項旁。

  「知道嗎,靖寒?我真的很愛你……」

  她突來的擁抱和她突兀的愛意讓靖寒惶恐,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可他只能木然的任她在懷。

  珍珍遠遠的就看見這一幕,她不知道是該就此掉頭走開,還是把她的寒哥哥拉過來問個明白。他昨天不是說他和駱重天只是作戲給她看,為的就是逼出她的真感情,她也真的相信了寒哥哥的話。難道這街頭相擁的一幕也是作戲嗎?

  誰在騙人?到底誰在騙人?

  重天將她痛苦的表情一一收在眼裡,在心底她向珍珍道著歉,可在行動上她卻要讓這場破壞他們感情的戲碼演到絕頂。

  將唇粘到他的耳邊,她話語呢喃,「靖寒,因為愛……我真的不想對你放手,我不能。」

  靖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從驚愕中醒來,他猛的抽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珍珍受傷的表情。剎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重天再一次的利用了他,再一次破壞了他和珍珍的感情。

  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靖寒是真的感到寒心。「你不是在愛我,你是在以愛的名義傷害我。」

  他的話擊中了重天,一個踉蹌她猛的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之間,珍珍卻清醒了過來,拔開腿,她朝反方向跑去。

  靖寒再也顧不得什麼,從重天的身邊抽身,他全力追了過去,「珍珍!珍珍!你等等我,你聽我解釋!珍珍——」

  當他們的身影紛紛退場,這出鬧劇的大舞台上只剩下重天一個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靖寒追著珍珍而去,把她單獨留下來了。她沒有權利去傷悲,因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一股疼痛從胃部襲來,重天再也受不了的蹲下了身體。下一刻,尚未來得及消化的蛋糕伴隨著疼痛吐了出來,鮮紅的血染在其中。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穢物,身體完全失去了動彈的力量。冥冥中有個聲音在提醒她——

  你的時間……不多了。

  重天拚命的搖著頭,想要甩掉這個聲音,可她甩不掉啊!她怎麼甩也甩不掉啊!

  她無助的蹲在地上嗚咽殘喘,「靖寒……」

  來幫幫我!來幫幫我,靖寒!我不要死,我真的不想就這樣灰濛濛的死去,我不要——

  然而,她呼喚的那個人去摀住了耳朵,摀住了心,摀住了讓愛,讓生命重見天日的力量。那一刻,重天看到了絕境。

  這是天對她的懲罰嗎?如果是,可不可以延遲一點懲罰的時間,至少讓她真正愛過之後再來重重的罰她,這樣她的人生會不會就少留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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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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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3: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天!

  躺在床上,靖寒回想著這一天的種種遭遇。這一天裡,他贏得了兩個女生的感情。一個是他一直追尋的珍珍,一個是他一直當作朋友的駱重天。

  駱重天,不尋常的女生。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對她到底有多瞭解。即便她真的是愛他的,可她卻把愛當成了一種武器來傷害他和珍珍。在愛裡,她是一個壞女孩——可他卻無法恨她。

  這就是他最矛盾的地方!

  她差點毀了他和珍珍的感情,又那麼樣的傷害珍珍,按理說他應該非常非常的恨她,恨不得永遠不要見到她才對,可他就是恨不起來。他不是大慈大悲的和尚,也沒有一顆能夠包容一切惡行的善心。然而,面對她所做的這一切,他卻提不起一顆憎恨的心。這種矛盾讓他感到害怕。

  今天,他好不容易可以和珍珍擺脫兄妹之名,以愛的名義在一起。他不願意自己的縱容再毀了這來之不易的愛情,所以必要的決心是少不了的。

  而他的決心就是和重天一刀兩斷,從此後永不相見。

  重天,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你的感情我無法接受,我只有自私的做出這個決定。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你的男生,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男生。祝福的話,我不去說,你心裡知道。

  就這樣,靖寒做出了決定,可這一夜他卻徹夜難眠。

  第二天,靖寒向實習的醫院請了一天的假,特意來到建築專業等重天。

  像是知道有人在等自己,重天逃了兩節課跑了出來,迎頭一看——「靖寒?」她沒想到他還會來找她,她更沒想到他的到來是要將最壞的消息告訴她。

  凝望著她欣喜的臉龐,靖寒一時間竟無法將那些準備好的話說出口。轉過身,他向前走了兩步,「咱們……四處走走吧!」

  重天默默走在他的身邊,他們走在學院的林蔭道上,她稍稍瞥了一眼他的側臉。現在的靖寒和平時的他不太一樣,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將要發生什麼事,她不願去猜測。她只想讓他陪著她就這樣一路走下去,走到她的終點,即是曲終人散時。

  終究,靖寒沒有陪著她一路走下去的願望,在下一個轉彎口,他離開了她的身旁。

  「如果你將我們的假戲當了真,那麼現在由我來告訴你——我們分手吧!不僅是在這場戲裡,還有在我們的友情世界裡,讓我們分手吧!從今後,我不會再來見你,就當作……當作我們從未相識。」

  說出最後這決絕的話,靖寒的心也跟著跌到了谷底。他低垂著頭,根本不敢去看她。他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再也狠不下心來轉身離開。

  就在他即將轉身的一剎那,重天不顧一切的拉住了他的手,「不要!不要離開我!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她不適合你,你們之間有的只是兄妹之情。你忘了?我才是愛你的。」

  遠遠看過去,這像是一場愛情爭奪戰——在大學校園裡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實在是有些司空見慣。路過的人頂多側目瞟上一眼,便像什麼風景也不存在似的走了。

  可這對於重天來說卻是她生命所有的亮點,她不知道失去追求的目標與方向,她還剩下什麼——等死嗎?

  靖寒顯然不習慣這種糾纏不清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就要改變決定留了下來。那時候他的腦中想了很多,和珍珍這麼多年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珍珍衰弱的心臟,還有珍珍惹人戀愛的眼神……許許多多讓他不得不從重天那兒抽開自己的手。

  他真的這樣去做了!靖寒用力的甩開自己的手,煩躁的大叫了起來,「放手!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真正愛的人是珍珍,這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我們之間只不過是一場荒誕的遊戲,既然是遊戲就要遵守遊戲規則,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所以請你放手!放手!」

  「對你來說,我的感情只是一場荒誕的遊戲?啊?」下一刻淚水充斥上重天的眼眶,如果眼淚可以留住他,她不做倔強的女生。

  靖寒真的心軟了,被她的淚水緊緊包圍,他幾乎就要棄械投降。可他不能投降,他一旦放棄,之前狠下心來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她將會再次涉足他和珍珍之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他根本不敢想像。保護珍珍是他的責任,為了盡到這個責任,他必須絕情的離開。

  「放手吧!重天,我對你原本就只有友情,可現在連這一點點友情也再難維持下去了。」不再猶豫,他大步離開了她,消失在下一個轉彎的地方。

  望著那個轉彎口,重天喃喃自語,「我不會放手!決不會!」最後那一眼,醜陋如詛咒中的惡魔。

  那一瞬間,她的臉上有一絲陰沉沉的笑容,面頰上卻是淚水飛揚。

  Z      Z      Z

  靖寒原以為沒有了駱重天的涉足,他和珍珍就可以像王子、公主那樣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他的如意算盤顯然落了空。從開頭幾天的小甜小蜜,到後來一語不合兩廂賠禮,直到冷戰連連,再到現在的吵鬧不休,他簡直快要崩潰了。

  可上帝顯然不允許他以崩潰為逃避,這不!爭吵再次上演——

  「我幼稚嘛!我知道你喜歡的是駱重天那樣的女生,我又沒有抓住你,你喜歡她你去找她好了。」接下來是珍珍嚶嚶的哭聲。

  靖寒沮喪又無奈的耙了耙頭髮,「我沒有喜歡她,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為什麼你老是糾纏著駱重天這個名字不放呢?我已經有四十七天沒有見過她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

  珍珍拭去眼角的淚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還說你不喜歡她,你不喜歡你會將你們多長時間沒見面記得這麼清楚?你明明就是想著她嘛!」

  這下子靖寒完全沒了應對之詞,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該怎麼回答她?他向外走去,暫別這爭吵的戰場,他需要一個人冷靜的想一想。

  一出門,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天氣漸漸涼了,是啊!秋天來了嘛!

  他以為感情的秋天也會隨之而來,沒想到卻是自動跳過收穫的秋季,直接到達寒冷的冬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他和珍珍從兄妹變成情侶,反而變得異常的不合拍。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兩個人剛剛在一起,有點小摩擦再所難免,可是隨著爭吵、鬧彆扭的頻繁,他開始發覺一切都不對勁了。

  他們爭吵的話題繞來繞去,繞不出一個駱重天。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珍珍的問題。他也不明白,難道真愛連這麼一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

  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明明已經許久不見重天了,可他卻時時在心底想起她,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難道被她說中了,他對珍珍只是兄妹之情,而他們之間卻不只是友情?

  不!不能再想下去,如今的結局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他不能輕易背叛這一切。

  靖寒甩甩頭,雙手插在口袋裡大步向前走,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落夕湖畔。

  遠遠的看見有一抹身影正坐在石凳上對著面前的畫架,那身形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緩緩的走過去,他看見了她——重天?

  此刻她正握著畫筆畫著落夕湖的水粉畫,她畫得很用心,很細,似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靜靜的看著她,所有的煩惱都被丟進了湖水裡,那種心靈的寧靜是她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她的聲音悠悠的傳來,靖寒的心為之一跳。四處看看,再沒看見別人,難道……

  「你……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重天慢慢的轉過頭,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難道看我畫畫的還有別人嗎?」

  她每天都等在落夕湖畔,希望他能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今,她的等待成功了,她不放手的詛咒也達成了,可她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將這個詛咒執行到天荒地老。

  她輸了,輸給了時間。

  對上她的臉龐,他發現她瘦了,蒼白的面頰骨感十足。短短的四十七天裡,她竟然消瘦了許多。「你身體還好吧?」出於准醫生的直覺,靖寒擔心的問道。

  不好!病情急劇惡化了——重天手中的畫筆微微一頓,很快又畫了下去。「我很好!怎麼樣?減肥的效果很明顯吧!」

  「你不胖,不需要減肥。」靖寒的心裡話就這麼出來了,「身體健康最重要。」

  身體健康?她已經不會再健康了。迎對著面前的湖水,重天的臉上流露出濃重的憂傷。再低下頭,微笑又佔據了大半個臉龐,她一邊畫著畫,一邊跟他閒聊,「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你不是在實習嘛!實習醫生總是很忙的,你現在實習到哪個科了?」

  「我這個月在急診科。」靖寒想起了他那些永不相見的話,按照約定他不該和她再有多餘的交談,這不是破壞當初他自己立下的誓言嘛!

  可重天一聽到「急診科」三個字早已忘了他那個什麼鬼約定,她有點興奮的問道,「你覺得急診科的主任怎麼樣?」

  和她聊天真的是一件非常輕鬆愉快的事情,融合在這種氣氛下,靖寒漸漸對他的誓言釋懷了。反正人家重天都不計較,他還在意什麼呢?

  坐到她的身邊,他開心的說了起來。

  「那個急診科的主任也姓駱,叫什麼不太清楚。他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醫術精湛,急救速度快,還是個非常有人道主義精神的好醫生,常常將生命垂危的人從死神手上搶回來。不過平時你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是個醫生,他總是嬉皮笑臉的跟大家開玩笑。偶爾他的女朋友會來,兩個人總是能吵得天翻地覆,一會兒又是相親相愛的一對佳偶。如果我不是立志於當心臟外科醫師,簡直就要臣服在他的腳下,畢業後做急診科醫生了。」

  聽到他對這個「駱主任」的描述,重天簡直就要笑翻了。她在想,要不要告訴他,他口中這個有趣的駱主任就是她的大哥——駱上天呢?

  還是不要說了吧!留下一點懸疑才有意思嘛!

  靖寒看著她手中即將完成的落夕湖水粉,嘴上讚歎了起來,「想不到你還會畫水粉,真厲害!」

  「我是讀室內設計專業的,素描、水粉、水彩這些繪畫功底當然得有一點。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嫌他大驚小怪。

  「我以前美術成績都是一團糟,所以看見別人會畫畫,我當然很羨慕。」靖寒瞧了瞧畫,又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眼前的落夕湖,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底冉起。「你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都沒把它畫下來,今天怎麼想起來要把它畫下來?」

  重天鉤完最後一筆,這才回答他的問題,「感覺是一瞬間的東西,我抓不住它,只能盡量的留下點什麼。愛是如此,生命也是如此。」

  她沒有時間了,只能盡可能的抓住一些東西。像這美麗的落夕湖,像那雙毛茸茸的手套,像日出,像……他。

  她的話像一道符咒貼住了靖寒的心,一瞬間的感覺……揚起頭他看向她的側面,那一瞬間心底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悄悄升起,他卻無法抓住它。不可描述,不留痕跡。

  重天側過頭,對上的正是他深沉的眼。凝望著他,她將心底的話說透,「我說過,對你我不會放手——直到如今,我仍然沒有放手。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等你坐到我身邊的這一天。」

  她的話有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語氣,就是這種語氣讓靖寒感覺很不舒服。

  「你真的愛我嗎,重天?或者,你只是不肯認輸,非得得到我不可。就像是任性的小孩子哭鬧著要玩具,最後他的哭鬧已經不是為了玩具,而是為了這背後所意味的勝利。」這些天裡,這個問題偶爾會鑽進他的腦袋裡,他不想去思考,可心卻逼著他不得不去面對。

  重天在心底拚命的搖了搖頭:不!靖寒,你不明白。愛是一種信仰,而我用生命全部的信仰來愛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時間就此停頓,如果我的人生曾經擁有你,這會讓我無限感謝上蒼。可我自始至終都不曾真正擁有過你,這將讓我抱憾終身,死不瞑目。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得到你。

  她的答案,她的理由,她無法公佈給他。揚起清澈的眼,重天緩緩的告訴他,「我是愛你的,你是無法完全忘記我的,或許你不相信,但它們同樣都是事實。」

  靖寒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慢慢消化你口中的事實。」他退了一步,可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後退的一步究竟是對是錯,又代表著什麼。

  重天無語,她的眼神縹緲到遠處的湖水。她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去慢慢消化,她什麼都可以給他,就是不能給他時間,因為那是她最最缺乏的。

  遙望著流動的湖水,重天的疑問氾濫而起——

  湖水啊湖水,請你告訴我,你將帶著我的愛流向何方?是人間,還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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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靖寒答應駱重天去退一步消化所有的感情時,珍珍病了!

  在她和靖寒一連串的爭吵中,她淋了一點小雨,受了一點小涼,衰弱的心臟受了一點小創傷。就像小說裡的情節一樣,女主角住進了醫院,男主角在病床邊緊握著她的手,望著她蒼白的容顏,頓時醒悟——原來自己什麼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

  女主角出院後,兩個原本相愛的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說走到了尾聲。而我們的反派第三者——駱重天駱小姐有了最後的結局,不用說,只有一個字——輸!

  當靖寒再次出現在建築專業的大樓前,只是一眼,重天什麼都明白了。

  「離開我?你確定你要離開我?你忘了?每次你決定回到她的身邊,最後還是會捨不下我的。」重天對視著一個靖寒的眼,表情裡已沒有太多感情。

  靖寒抽出自己的手,有些煩躁的耙了耙頭髮,「我也說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真正需要的人是珍珍。這次她生病,我突然明白了過來,爭吵也好,矛盾也罷。無論怎樣,我都不能拋下珍珍不管。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請你放手吧!對你,我只能說……對不起!你該有更好的人來愛你,不要為了我,錯過了幸福的腳步。」

  不過幾個星期沒見,她好像又消瘦了許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為什麼他的腦子裡一片混沌?

  他那混沌的腦子忽略了他表述時所選擇的詞語:對珍珍,他是「需要」不是愛;和珍珍在一起,是他「不能拋下她不管」,而不是他的心離不開她。這樣的感情……算什麼?

  重天將他的煩躁和混沌放在一邊,揚起頭,她沉靜的看著自己深愛……或者應該說「曾經深愛」的男子。她就這樣看著他,看的很仔細,像見到一張遺忘了許久的面孔一般仔細。直到靖寒尷尬的別過臉去,她才開口,聲音裡有著過分的平靜,「你已經決定了?決定這輩子都和她在一起?」

  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靖寒先是一驚,然後不自然的點點頭,他甚至沒有用語言來肯定的勇氣。

  重天狀似瞭解的瞄了他一眼,「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他又是一驚,一時間竟沒了回答——他會後悔嗎?他不會後悔嗎?一切在這一瞬間竟是如此模糊,模糊的不可分辨。

  「如果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那我們就分手吧!不!不是什麼分手,我們曾經在一起只是一場演戲算不得真的。應該說,那我就放手了!」

  沒有挽留,沒有強求,有的只是決定後的坦然和……決絕。重天撒開一個淡淡的微笑,像初戀一般的甜美。「這一次,這個遊戲,我來喊『停』。其實,說出『放手』這兩個字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困難,我做到了,是不是?」

  「別……別恨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是我所想要的。」他的手擰著自己的衣角,慌亂中帶著點悵然若失。

  她搖搖頭,嘴角邊掛著最初的微笑。「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會試著不去想你。雖然曾經你是唯一,若要狠下心來忘記,也不是不可以。」

  他呆住了,她居然要把他忘記?她真的不再愛他了嗎?他不信!不願相信!

  「你……你不愛我了?」他問的有些怯怯。

  「是你先做出選擇的,記得嗎?」她歪著頭反問他。「沒有人能夠將一份遙遙無期的愛存放一輩子,冰箱都儲存不了的東西,你不該要求我用一生的時間來守護。或許生命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你不該要求我將它都當成禮物送給你——這對我不公平,你明白的!」

  他凝望著她,眼中竟有著因為留戀而燃起的不確定。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戴著溫暖的毛線手套,那個夏日的夜晚他送她的那雙毛線手套。

  「你把它戴了起來?」靖寒的聲音有著一些顫抖,好像是他!是他將他們之間所有的美好都撕成了碎片似的。

  重天將手伸到自己眼前,不在意的笑了笑。「天氣涼了,我覺得這副手套看起來很溫暖,所以就戴了起來。我原以為,送我手套的人會給我溫暖的呢!」

  早早戴上手套還有另一個原因,她說不出口——她的手背上儘是打點滴的針眼,她不願意讓他看見。

  她歡笑的眼神看在他眼底卻更加的傷感,用力的搖了搖頭,他想道歉,可再多的道歉卻彌補不了他心底的愧疚。是他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是他的錯!

  重天讀懂了他眼中的內疚,他真的是個近乎完美的男生,連拒絕都要完美無暇。其實,過分的追求完美就是他最大的缺點,這個世界不存在完美的人。就讓她幫他補上他的缺點吧!反正她是一個壞女生。她用最鎮定的聲音緩緩說道: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靖寒!我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立志讓你愛上我,為了這個目的,我和你玩了一場愛情遊戲,是我!是我給了你可以隨時喊『Game Over』的權利。說是這麼說,可我卻不甘心和你之間只能是一場遊戲一場夢,我為了拯救自己的不甘心,在你和珍珍兩人之間製造了許多的誤會、矛盾……說白了,我就是小說裡的壞女孩,那種看了就讓人想一棍子打死的配角。狠下心來要求我放手,是你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記住了!」

  再一次的將手伸到他的跟前,她的眼底沒有絲毫的留戀,「這隻手每次都是用來挽留你的,沒想到這一次竟會用來分別。握握手吧!讓分別變得美好一點。」

  他默默的伸出手,她輕輕的握了兩下,隨即鬆了開來——毫不留情。「那麼……再見!」

  他失去任何反應,一雙眼只能圍繞在她的四周,就像初識的那段時間,滿眼滿心承載她一個人的身影。

  而她,卻緩緩的轉身,在他的面前,走得瀟灑、輕快……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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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之後,靖寒真的再也沒見到過駱重天。有人說她出國讀書了,有人說她的室內設計獲了國際大獎,被知名公司挖走了,甚至有人說她嫁了一個風流瀟灑的丈夫,去外地定居了。

  無論是什麼樣的說法都改變不了重天已經離開「東方」的事實,在時間的流逝中,靖寒告訴記憶系統:請淡忘這個名字,即使偶爾想起什麼,時間也只允許是「一瞬」,你的精力要更多的放在了醫學上。

  即使如此自勉,他的醫學夢想最終也沒能實現——他沒能成為心臟外科醫師。他在實習的那一年曾經參與了一個腫瘤醫療小組,在那個小組裡他取得了突出成績。畢業後,他留在了「東方學院」附屬醫院,在導師的一再要求下他選擇了腫瘤科外科醫生的道路。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他已經創造了好幾個非凡的成就,成為腫瘤界舉足輕重的權威人物,人稱「腫瘤界的奇跡」。

  兩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而這不算長的時間似乎讓他成熟了很多。有時候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他會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好像那不是自己,那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忙碌又茫然的男人。

  不管怎麼樣,他和珍珍總算是幸福的在一起了。不!不能算做是幸福。當最初的無措過後,他和珍珍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很平靜,很平穩,也很平和的生活。在他看來,那正是他所追求,他想挽留的。

  只是,偶爾略過耳邊的風吹開了他的記憶之門。

  現在他已經不騎單車了,可有時候開車經過落夕湖,他總會想,在下一個轉彎口要把車速放慢,或許會有一個女孩快速的跑過來。

  偶爾回「東方學院」醫學院講學,他還會經過當年他和重天一起奔跑的走廊、藥理實驗室。那次看到一個男生的手受傷,女生陪著他去醫務室,他竟望著他們的身影駐足良久,無法離開。

  去年聖誕節,珍珍說她想要一雙毛線織成的手套做禮物。商場裡明明有很多做工精細又漂亮的手套,可他就是沒有買,他寧可讓珍珍失望,他也沒有買下手套做為贈送「他人」的禮物。

  很多很多的過往會不分白天黑晝的冒出來,他攔截不住。

  有人說有些東西當你無法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會忘記。看來,很多事情他這輩子都無法遺忘。

  就這樣,靖寒和重天的一切成了一座看得見目標,卻永遠無法到達的島嶼。被困在上面的……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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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媽,我吃好了,我要去醫院了。」

  清晨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忙碌,靖寒吃完早餐,這就準備去醫院工作。怎料今天有點不同,靖媽媽擋住了兒子的去路。「靖寒,你先等會兒,媽媽我還有話跟你和珍珍說呢!」

  珍珍也正趕著去學校,被靖媽媽拉著坐下來,她著實有些吃驚,「什麼事啊,阿姨?」

  「媽,你有話就快說吧!我和珍珍都還趕時間呢!」靖寒一邊催促一邊看著手錶,的確是有點趕。

  靖媽媽知道時間寶貴,也就不兜圈子,長話短說。「珍珍眼看就要畢業了,暑假一過就要去中學當老師。靖寒你今年也二十六歲,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趁這個暑假讓你們結婚算了,省得左拖右拖,又得往後拖一年。」

  「結婚?」珍珍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非常吃驚似的。「暑假就結婚?」

  靖媽媽早已計劃好了,「反正你們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早點結婚不是挺好的嘛!正好這段時間靖寒也不是很忙。」

  「媽,會不會太早了點?」靖寒倒是無所謂,他是擔心珍珍孩子心性還沒收起來,這時候結婚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可老人家都有自己的打算,靖媽媽擺擺手,一臉得意之色。「不早!不早!先結婚,反正都住家裡,不過是手續和禮節上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把家裡重新設計裝修一下,我這裡有家裡的平面圖——靖寒,你有時間去找個設計師來幫忙設計一下。」

  「可是我……」珍珍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說到一半她又艱難的嚥了下去。

  靖寒感覺出她的猶豫,可是母親的心情又不能不體諒,他接過平面圖,先答應了下來。「媽,我和珍珍會好好考慮一下,你不是約了隔壁的許媽媽去喝早茶嘛!現在還不趕快去。」

  「對!對!對!我差點都忘了。」靖媽媽答應著這就出去了。

  靖寒拿起公事包向車庫走去,一邊走他還一邊招呼珍珍,「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去學校吧!」

  「你不是還要趕去醫院嗎?」珍珍不想太麻煩他。

  「沒事的,來吧!」什麼時候他們之間竟變得如此客氣?靖寒隱約感覺有事情要發生,或者早已經發生了,只是他無力也無心去阻止。

  開著車,靖寒偶爾望望身邊的珍珍,她似乎為什麼所煩惱。既然她不開口,就由他先說出來吧!

  「離你上課還有一段時間,我請你去那家西品店吃蛋糕,好嗎?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去過那裡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那家的黑森林蛋糕嘛!」見她不回答,靖寒乾脆將話挑明,「順便談談我們的婚事,你要是有什麼想法,我希望我們能做下來好好談談。」

  珍珍默默的點了點頭,雖然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將她心中的想法一次性說個明白,但她願意聽聽他的意見。

  看著身邊的寒哥哥,珍珍默默的歎了一口氣——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有些選擇,是絕絕對對不能做錯的。這一錯就是一輩子,改都改不回來。

  再次坐在這家西品店裡,靖寒和珍珍的感覺都有點陌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們不經意間就此流走,從此再也追不回來了。

  「雖說現在結婚有點早,但我覺得也不是不行。珍珍,你要是覺得還想再維持這種關係一段時間,我就隨便找個理由跟媽說推遲幾年。」靖寒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試圖看到珍珍的眼睛,可最終還是失敗了。她垂著頭,似乎在逃避什麼。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喜歡。「你在想什麼?珍珍,可以告訴我嗎?」

  「寒哥哥,我……」珍珍猛的抬起頭,對上他清澈的眼眸,湧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她還是無法說出口啊!

  靖寒所有的感覺被證實了,她果然有事在瞞著他。會是什麼呢?會是什麼事連和她在一起十五年的他都不能告訴呢?

  「珍珍,你……願意嫁給我嗎?」

  「呃?」珍珍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寒哥哥,你怎麼好好的問我這個問題?」

  靖寒自己都感覺奇怪,和她正式交往了兩年的時間,他似乎從來沒有問過她這個問題。一般情況下,男女雙方交往到一定程度,都是由男方先提出結婚的請求,在取得女方同意後,方才準備結婚。

  可現如今,提出結婚的人竟然是母親,而他這個當事人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不容易他心血來潮問上這麼一句求證的話,女方卻覺得很荒唐。這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太奇怪了嗎?

  珍珍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得去學校上課,你也趕緊去醫院吧!」她終於找了一個借口離開這尷尬的境地。

  「珍珍……」看她匆忙走到門口,靖寒突然開口叫住了她。複雜的思索掙扎在眼中,他凝望著她的眼眸緩緩說道,「如果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跟我說清楚,可以嗎?」

  回頭望著他,珍珍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掙扎,對著他點點頭。她推門而出,走的有些匆忙。

  目送她離去,靖寒的視線重新落到桌上的黑森林蛋糕。那麼完整的蛋糕,幾乎就沒有動過。原來,她喜歡的東西已經改變。

  那她喜歡的人呢?

  Z      Z      Z

  拎著公事包,靖寒慢慢的走出了西品店,他的車停在下一個街口。也好!這一小段路,他想走一走。

  感覺告訴他,珍珍有事在瞞著他,會是什麼呢?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有事瞞他,雖說他們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是在感覺上卻好像越來越疏遠了。

  他不想再思考下去,他不想去懷疑當初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一直以來他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恰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靖寒停住腳步接起了手機,「喂?」

  「靖醫生,您現在在哪兒?劉主任有事找您呢!」是腫瘤科的護士長。

  靖寒看了看手錶答應著,「不好意思,我這兒出了點事。不過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到醫院,請你幫我向劉主任解釋一下。」

  「好的!一會兒見。」護士長掛上了電話。

  靖寒將手機放進包裡,他正想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遠遠的從他眼前晃過——

  「重天!」

  激動讓他叫出了久違的名字,尋覓著那個身影他奔跑了起來。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這個念頭在心底迴盪,他的腳步也跟著快了起來。

  跑到馬路的中央,他漸漸迷失了方向。沒有!他四處尋找著,可是左右前後都沒有!她在哪兒?她會在哪兒呢?

  他不停的轉身再轉身,希望下一個回眸就能看到她的身影。時間在他的回眸中流逝,所有的希望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失望的泡沫,碎了。

  有一種衝動,他將雙手合成喇叭的形狀,對著四面八方大聲的喊了起來,「重天——」

  應答他的卻是汽車的劃過,路人的行走,還有不遠處落夕湖的流水聲。

  在哪裡?重天,你在哪裡?

  明明不想承認,可他的心卻清楚的告訴他:靖寒很想駱重天!

  雙手撐著膝蓋,他用力的搖了搖頭——

  靖寒,別傻了!當年是你做出的選擇,是你要人家對你徹底的放手。後來人家真的這樣去做了,連最後一個學年都沒有讀完就離開了這裡。就算她現在回來了,你還想怎樣?你要結婚了,你已經選擇和珍珍結婚了,你怎麼還能去想別的人?你不可以做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你更不能朝三暮四、始亂終棄,你面對的是珍珍啊!是那個青梅竹馬,身體還不夠好的珍珍!忘記吧!那只是一段美好的友情,就算你覺得對不起重天,也不可以用思念來償還。

  明白嗎?

  他怎能不明白?收拾好紛繁的心緒,他大步向停車的位置走去,將所有的雜念丟給了遠處的湖水。

  那一天,是駱重天離開兩年後,從美國回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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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街頭看見一個恍惚重天的身影——靖寒將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幻覺,沒過幾天就給丟到了一邊。可是靖媽媽催著兒子結婚的事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完全沒有忽略的跡象。這不!又催著他去找人來把家裡給重新設計一下,好趕著結婚啊!

  靖寒在醫院裡聽同事介紹,說是有一家跨國公司——「DRAGON」旗下的建築設計公司非常不錯,推薦他去那裡試試。

  趁著午休時分,靖寒來到了這家設計公司。服務小姐跟他說了什麼園林設計、住宅設計、室內設計、綠化設計等等,亂七八糟一大通聽得他腦子都亂了。他只知道一點,他需要一位優秀一點的設計師幫他把家裡這三百多平米的房子設計一下就可以了。

  聽到他的需求服務小姐立刻露出惋惜的表情,「靖先生,你要求家居風格比較重一點的設計,我們這兒正好有一位特別好的偏向家居風格的室內設計師,她獲過不少大獎,是剛從美國回來的。不過她好像要請長假,不再接手工作。我先幫您問一下,如果實在不行,我們還有其他設計師也是非常出色的,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設計。」

  說著,服務小姐就立刻幫他聯絡起設計師來。

  反倒是閒在這兒的靖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對這方面不在行。在他看來,只要屋子能住而且無毒裝修就完全可以了。但因為是結婚嘛!他只好尊重母親的意思把家裡重新設計裝修一下。

  幾分鐘之後,服務小姐向靖寒抱歉的笑笑,「因為是午休時間,這位設計師出去了。不過她的秘書小姐說她一會兒就回來,您看您是再等等她,還是讓我幫您聯絡另一位設計師?」

  「我……」靖寒話還沒說完,門口突然走進來兩個人。

  剎那間,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他的眼簾。猛的站起身,他直直的盯著那抹身影,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這一眨她就平空消失不見了。

  她變了,從不化妝的她臉上有著濃濃的脂粉,像是要遮掩什麼似的,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倒是服務小姐客氣的向那處身影招呼了起來,「駱小姐,方助理,你們回來了?」

  聽見聲音的駱重天微笑的轉過頭,這一轉她呆了。立在原地,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該有如何的表情。怔怔的看著他,她就像一具失去靈魂的石雕。

  在這良久的對視中,往事一幕幕從他們的腦海中劃過。再相見,恍如前世今生。

  這時候,聰明的服務小姐解開了他們之間的尷尬。「駱小姐,這位靖先生要重新設計一下他的家,好準備結婚用。他的要求跟您的設計風格很相像,您能不能接下這個工作?」

  「重天姐從明天起就要休長假了,她從美國那邊的公司回來不就是為了回家來好好休息的嘛!而且,她接手的都是一些大型室內設計,像酒店、別墅什麼的,她從沒接過這種純家居式的設計啊!」

  說話的是重天的助理方仲遠,他大學畢業已有一年,從實習期起就一直跟在重天身後當助理,如今又跟著她從美國回來,兩個人是一對很好的姐弟。

  重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說了,仲遠。這個工作我接下。」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是對著靖寒的。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被重天先一步擋了回去。對著靖寒,她伸出了邀請的手,「去我的辦公室談吧!」

  一直到坐進重天的辦公室,手邊放了一杯咖啡,靖寒才終於相信這個事實——他見到重天了!他真的再次見到她了。

  「你剛從美國回來?」他選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開場白。

  點點頭,重天選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前幾天剛回來。」

  這麼說他那天看見的不是幻影,而是真實的她?靖寒微微歎了一口氣,看樣子,真的是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他要結婚了,可她卻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讓靖寒想不到的是,兩年後的駱重天已經完全不是當初那個樣子。換句話說,她不再為當初的感情所牽絆,不再為他所牽絆。正像她當初離開他的時候所說的那樣——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會試著不去想你。雖然曾經你是唯一,若要狠下心來忘記,也不是不可以。

  一派灑脫的坐在他的面前,重天完全是以室內設計師的身份面對一位顧客。「你要重新設計你的家,準備結婚是吧?」

  靖寒木然的點了點頭,「我這裡有我家的平面圖,你先看一下。」

  重天接過來略微的看了一下,「我需要去你家一趟,一是測量一下準確的面積單位,二是看一下你原有的傢俱、擺設有什麼可以用的。另外,這次的設計是為了結婚嘛!你最好和你未來的太太統一一下意見,看看你們倆共同喜歡什麼樣的風格。我不想返工,也沒有時間做浪費,希望你能諒解。」

  「珍珍她……」話一出口,靖寒突然頓住了,帶著一點小心翼翼,他瞥向重天的方向。人家一臉認真的等著聽顧客的介紹,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或許,她真的已經將他當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這個認知讓他的感覺有點複雜。

  重天也不再為難他,「這樣吧!你看什麼時候比較方便,打個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我會讓底下的人去你家將準確的面積測量出來,然後我會親自去你家一趟。對了!這個設計,你什麼時候要?不會很趕吧?」

  「不會不會!」他總不能跟她說他不急,珍珍也不急,對這場婚禮唯一著急的人是他老媽吧!

  「如果你能安排好時間,我盡量在兩周內做好給你。」重天站起身這就準備送他出去,一點敘舊或者聊天的意思都沒有。

  送他到門口,重天忽然伸出了手,「祝你和珍珍婚姻美滿,永遠幸福。」

  他該說什麼?他的下一句台詞是什麼?謝謝嗎?好吧!那就「謝謝」吧!

  手掌交疊的瞬間,靖寒感覺出她冰冷的體溫,抬起頭他所對上的那張化了妝的面容卻是笑盈盈。她眼裡有著最真摯的祝福,這讓他分不出她口中的話出自真心還是假意。

  他們終於重新相見,愛……卻沒能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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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到駱重天的事,靖寒沒有告訴珍珍,是不想她胡思亂想吧!他是這樣回答自己的。找了一個全家人都不在的時間,他約了重天來家裡看房子。

  重天很認真的做著自己的工作,她完全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客戶,一點敘舊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靖寒有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好像還是第一次來我家哦!」假笑。

  「差不多吧!」專注於手上的記錄,重天閒閒的答著話。

  「要喝水嗎?」還有什麼好詞靖寒你倒是趕緊想啊!

  「準確的面積單位,仲遠已經給我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擺設你都要留下來嗎?」

  重天猛一抬頭,對上的是靖寒茫然的眼神,她補了一句,「我是說如果這些擺設你都要留下來,我就得設計一個櫥櫃將它們陳設起來,所以還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靖寒瞟了一眼那些擺設,隨便的丟出一句,「隨便——你看著辦就可以了。」

  重天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遇上這麼好講話的客戶,按理說她應該大笑三聲才對啊!可她就是忍不住多嘴問一句,「靖先生,容我多說一句,你現在的設計是為了結婚做準備,你和你未來的太太該有很多要求才對,怎麼好像全然無所謂的態度?」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靖寒許久沒有開口,在他隨後吐出的話語中卻有著他最大的心結。「為什麼要離開?當初你為什麼要離開?」

  不等她回答他一口氣把話說完說盡說透,「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問你這個問題,可我想知道,這兩年來這個問題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我。我總是在想當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絕了,逼著你連最後一學年都沒有讀完就離開了『東方』。你去了哪裡,過得好不好,在做些什麼……這些問題時常帶著我的腦子去旋轉。現在終於見到你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不習慣繞彎子找借口,既然要說還是這樣說得痛快一點。

  他的問題給重天帶來了困惑,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離開不僅不是成就他的幸福,反而帶來了這麼多的問題。更讓她沒能想到的是,原來他還會為她擔心。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這是重天的開場白。

  靖寒愣了一會兒,然後匆忙端了一杯水過來,兩個人隔著一張寬大的書桌談起了離別的這兩年。

  「那一年我的一副室內設計的作品獲了獎,正好現在的這家設計公司要人,我就像學校申請了提前畢業。一切都很順利,和你告別的第二天我就登上了去美國的班機。」

  一些謎題漸漸揭開,靖寒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揪緊。「這麼說我當時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準備離開了?」

  重天靜靜的點了點頭,「如果你不說那些話,我準備了臨別贈言。」

  「我……」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她微笑著,化了妝的清瘦臉龐上溶入了點點和風細雨。「我該謝謝你當時的決定,否則這兩年我不會將所有的心思放在設計上,我也會錯過我自己的幸福。」

  「你已經……」有愛的人了?話說了一半,靖寒沒能將它說完。關於個人的隱私,不好太過細問——他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重天那雙明亮的眼似乎看出了什麼,她選擇用微笑帶過。「不說這些了,你要結婚了,看來你真的要和珍珍相守一生。不容易啊!又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經典愛情。」

  她說話時的口吻讓靖寒不自覺的笑了起來,跟她聊天總是給他特別輕鬆的感覺。「別說的那麼誇張,好像我們經歷了生離死別才得以在一起似的。其實我和她完全是一路平平淡淡走過來,然後順理成章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能走到這一步就很不容易了。」重天的眼中一片朦朧,像是有著許多的感慨奈何找不到一個吐露的出口。

  感覺話題有些沉重,靖寒將它帶開了。「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提起的那個非常有趣的急診科主任,就是也姓駱的那一個!」

  她怎麼會不記得,那是她大哥啊!「他怎麼了?」

  「他上個月做父親了!最好笑的是,堂堂急診科的主任經歷過無數次生命的急救,結果竟然在產房裡暈倒了。現在整個醫院已經將他的『事跡』傳為『佳話』!」即使是這樣說著,靖寒也忍不住要爆笑出來。

  「這倒是一個非常好笑的事。」她在心裡得意了起來,好啊!老哥你在醫院做出這麼難看的事回來都不跟我們通報一下,看我回去怎麼臭你!哼!

  兩個人聊起一些熟悉的人,一些好玩的事,一些有趣的景,卻都小心翼翼不去觸及曾經的感情糾葛。彷彿那是一枚炸彈,一碰就會爆炸似的。

  眼看著天色漸晚,重天起身準備告辭,「大致的情況我已掌握,我會先設計一個草圖,你看一下,如果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公司裡會有裝修部的人來按照我的設計全面裝修。你看這樣可以嗎?」

  靖寒完全相信她,「一切你看著辦就可以了!」

  「喂!這是你結婚的地方,不是我和你結婚的地方,什麼叫我看著辦就可以了?」

  她的話讓兩個人之間的相處頓時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重天自悔失言,連忙岔開了話題。「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想我該走了。」

  「我送你出去。」靖寒堅持要將她送上計程車。

  這一小段路程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走到路口,重天停住了腳步,「就送到這裡吧!我這就走了。」

  「還是……」靖寒未出口的話停在了口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路口兩個交疊的身影,臉上木無表情。

  重天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是一對情侶在街頭擁吻。她頓時笑了起來,真想問問靖寒:就這副情景值得你看的這麼入神嗎?

  她還沒決定好要不要開口問他這個問題,相擁的兩個人分開,映著月色依稀可以看見兩人的臉龐。這一看,重天驚呆了——

  其中一個人正是珍珍!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靖寒,顯然他早已認了出來。他很平靜,應該說是太平靜了,她反倒有些為他擔心。

  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她只是靜靜的陪在他身邊。這個時候她狠不下心來就此離開,她狠不下心來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裡面對愛人的背叛。

  遠遠的看著那對情侶熱切的場面,靖寒的心裡一片蒼白。在他的記憶中,他和珍珍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太多的熱烈。即使是吻,也是蜻蜓點水似的親吻,好像生怕越了矩似的。他以為這就是他想要的愛情,他以為這就是珍珍想要的愛情,他以為這就是真正的愛情。

  他錯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選擇是多麼的愚蠢。

  「你真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愛她?你難道沒有想過或許你對她只是一種兄長的感情,你習慣了守在她身邊,就像她習慣了你來照顧他一樣。」

  「她只是不習慣一直陪著她的哥哥有了另一個陪伴的對象,在感情上她還是把你當成哥哥。」

  曾經,重天說過的話,下過的判定一時間湧入了他的腦中,一時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也就是在這一時間,遠處相親相愛的兩個人終於注意到有兩雙目光一直在緊盯著他們。下一刻,珍珍緩緩的轉過頭,她一震,對上的是靖寒面無表情的表情。

  四個人拉開了一個矩形框,被包圍在這個框框裡,誰都逃不掉。

  該是打開牢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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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靖家的書房突然顯得有些擁擠,靖寒坐在書桌後面,珍珍與她的愛人正對著他而坐,駱重天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她本該離開的,是珍珍硬將她留了下去。重天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搭錯了位置,竟然答應了她。現在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靖寒的頭低垂著,他將視線集中到自己的手上,一言不發。

  重天覺得有義務解釋一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身份,然後趕快離開災難現場,她可不想被捲入無妄之災中。

  「珍珍,我們有兩年多的時間沒見了吧?我前幾天剛從美國回來,在『DRAGON』設計公司工作,那天靖寒去我們公司要求設計一下這棟屋子,說是準備結婚用。真是巧了!遇上的設計師就是我。今天我是過來瞭解一下整棟房屋的佈局,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想我該回去了,你們慢慢談。」

  「別走!」靖寒和珍珍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嚇的重天剛離開椅子的屁股再一次的粘了回去。

  珍珍知道現在不是逃避問題的時候,她凝望著寒哥哥的眼,心中充滿了內疚。「對不起,寒哥哥!我不想這樣的,其實我很早就想告訴你,可叔叔、阿姨,還有你都對我那麼好,我不知道該如何提起才好。」

  靖寒別過臉,不願意去看她難過的臉龐。「我們在一起十五年,我說過如果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跟我說清楚——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今天不是我撞見這一幕,你準備怎麼辦?婚禮的時候當落跑新娘嗎?」

  他的氣憤不是因為背叛,而是因為她的不坦白。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在一起十五年的時間,他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她還不清楚嗎?她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告訴他?難道她就那麼不相信他嗎?

  珍珍噤了聲,她不說是不想傷害他,可她的做法已經在最大程度上傷害了她的寒哥哥。

  就在這種僵持不下的局面裡,那個陌生的男子突然開了口,「我叫朱健,我愛珍珍,我要娶她。」

  簡單明瞭的三句話把所有的一切都解釋清楚了。衝著這一點,靖寒決定原諒他。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靖寒成了一個黑臉考官。「你今年多大?從事什麼職業?家裡有什麼人?所有的身家底細通通報上來!」

  朱健倒也爽快,陸續說了起來,「我今年二十五歲,在『新才』中學教務處任職。家裡有爸媽,他們開了一家小型超市,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我可以給珍珍幸福。」

  很簡單的介紹,很平常的條件,最後一句卻感動了重天。這樣的簡單幸福正是她所奢求的。

  如果朱健以為這樣的介紹就可以感動得靖寒放過他,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哪有這麼容易?

  這不!靖寒的問題又來了,「珍珍的心臟不夠強壯,你知道吧?」

  「我知道。」

  朱健的回答讓珍珍吃了一驚,「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啊!」

  她沒有告訴他,一部分原因是怕他擔心,另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貪婪和害怕——她貪婪的想要他的愛,她卻害怕一旦他知道她身體有病會不要她。

  朱健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用手掌的溫度傳遞著愛的連接。「你上次暈倒,騙我說是貧血。我不放心去醫院詢問了一下,正好碰到你的主治醫生,我懇請他將真實情況告訴我,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了。」

  「朱健……」

  珍珍的眼睛裡泛出淚花,只是這一眼,靖寒也能看出她對愛的定義為何。他願意放過她,可為了她的幸福,他不能這麼輕易就放過那個男子。

  「既然你知道她的心臟有問題,那你也一定知道她很可能不能生育吧!」

  朱健默默的點了點頭,「如果在懷孕的過程中發現心臟反應異常,就必須放棄孩子。」抬起頭,他從珍珍的臉上看到靖寒的眉宇間,對著同樣愛她的男人,他只能說實話。「我已經和爸媽商量過了,他們也說了,不管怎麼樣珍珍的身體比較重要,孩子……可以領養,或者我們兩個人相守一生,這也很好。」他握緊著珍珍的手,沒有什麼比和她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聽見他的回答,靖寒鬆了一口氣。現在,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他知道珍珍的後半生他可以放心的交給眼前這個名叫朱健的男子。

  站起身,他走到珍珍面前,一個傾身,他緊緊的抱住了她。在她的耳邊,他輕輕的述說著,「珍珍,寒哥哥永遠是你的寒哥哥,即使你嫁了人,做了母親,我還是可以讓你依靠的寒哥哥。」從今後,他也只是她的寒哥哥。

  「謝謝!謝謝你,寒哥哥!」對珍珍而言,這份永遠的祝福比什麼都重要。

  拍拍朱健的肩膀,靖寒的臉上湧現出釋懷以後的笑容。「從今後,珍珍就拜託給你了。我父母那邊,我會去說,你什麼時候準備娶她,最好事先跟我打個招呼。珍珍對我爸媽而言簡直跟女兒一樣,跟我打個招呼,我保證你泰山大人這一邊闖關成功。」

  對他,朱健有著說不出的感謝。他曾經擔心他會霸著珍珍不放,以他和珍珍多年相處的感情,如果他真的發起難來,珍珍為了報恩一定會留在靖家。悲劇往往都是這樣造成的。

  珍珍一抬眼,瞧見了一直靜默在一邊的重天。寒哥哥為她做了這麼多,也該是她為他做點什麼的時候了。曾經她所破壞的一切,如今該由她來償還上。

  「寒哥哥!」將靖寒拉到重天面前,珍珍立在兩人之間突兀的說了起來。「寒哥哥,其實你一直都是將我當成妹妹的,對嗎?」

  她的問題讓靖寒沉默,在成長的道路上,他錯把兄妹之間的感情當成愛情,然後他堅持著自己的觀點不肯改變。其實有很多次他都可以將心中的感情弄個清楚,可他卻頑固的監守著不肯突破。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既然他不說,就由珍珍來說,「其實你早就明白對我只不過是對妹妹一樣的感情,可你習慣了陪在我身邊,照顧我,保護我。因為你擔心,擔心我的身體,擔心我找不到幸福。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幸福,你也該找回你自己的幸福了。」

  她將目光停留在重天身上,重天茫然的看看靖寒,再看看珍珍,慌忙擺了擺手。「我只是室內設計師,今天過來看房子的。你們的家庭問題我不參與,別這樣看著我,我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

  她想踱門而逃,珍珍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重天,當年若不是我的緣故,寒哥哥早就和你在一起了。我知道你是喜歡他的,寒哥哥這兩年來也沒有忘了你啊!難道愛就不能重見天日嗎?」

  「珍珍,你在說些什麼呢?」靖寒把她纏著重天的手拉了回來,他不想談這個話題,他想重天一定也不想談。

  已經錯過了一次,珍珍不希望他再錯過第二次。拉過靖寒,她直視著他的雙眸。

  「寒哥哥,難道這兩年裡,你從來沒有想過重天嗎?不要騙我!我有眼睛,我看得很清楚。你常常坐在落夕湖邊發呆,有時候坐在那家西品店裡,你也會神遊。每次問你在想些什麼,你總是支支吾吾,其實你臉上掩飾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一切——你在想重天,你一直都很想她,或者說你根本忘不了她。」

  靖寒衝著重天尷尬的笑笑,「你別聽她胡說。」

  「我沒有胡說!」珍珍拉過重天一定要讓她相信,「就上個星期,我和他在西品店裡坐了一會兒,然後我先走了。後來我想起還有東西落在了他的車上,就想跑回去找他。我跑到一半,看見他站在馬路的中央,四處尋找著。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掉了什麼東西,然後我聽見他叫出了你的名字,我知道他看見了你的身影,他要找到你。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分明是痛失所愛的悲哀,那種表情根本騙不了人,更騙不了他自己。」

  靖寒一震,猛的轉過頭對上的正是重天深沉的目光。視線交織,所有的謊言都被拋在了空中。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在這份僵持的狀態裡,朱健再次充當了一把鑰匙的角色。拉過珍珍,他的眼睛起到提示符的作用。「很晚了,你該回房休息,我也要回去了。」

  他的話的確起到了一個提示的作用,靖寒在他的話裡找到了可以利用的信息。抬起手腕,他裝作看時間的樣子,然後一臉驚訝的表情帶出了他想說的話。「都這麼晚了!重天,我送你回去吧!」

  重天無語的站起了身,走到書房的門口,她突然回過頭來對珍珍和朱健笑了。「好好相愛,好好生活,好好幸福。」

  好好去享受生命所賜予你們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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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霓虹燈在人行道上斜斜的拉出兩道相對平行的身影,一如那個燦爛的夏日校園。迎著夜風,曾經熟悉的兩個人顯得有些陌生。

  「剛剛……剛剛珍珍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靖寒的臉上多少有些尷尬,「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說起那些,我自己都忘了。」

  珍珍的話句句屬實,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畢竟,當初是他做出了推開她的選擇,現在要他重新來面對這一切,重新將她拉回身邊,重新做出完全相反的選擇——太難了!

  駱重天無所謂的笑了笑,似乎根本不把這一切當作一回事。她緊趕著將話題岔開了,「現在事情弄成這樣,你們家的房子怎麼辦?取消設計?」

  「不!還是按照原計劃吧!你幫我重新設計一下,只是不要讓它太喜氣就是了,我結婚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反正,你按照你的喜好來設計就好了,我相信你的品位。」

  事情已經做到一半,靖寒沒有停手的打算。他不喜歡虎頭蛇尾,往往認定了一件事他會堅持做下去。有時候,甚至明明知道結果是錯的,他還是要做到最後——珍珍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重天答應了下來,瞥了他一眼,她有些小心的問道,「對珍珍的事,你真的能完全釋懷?」

  靖寒偏過頭來盯著她,他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出口。在他的目光裡,重天無所遁形,那她只有將話說盡。「我是想說,你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喜歡她也喜歡了那麼久,現在說放手就放手,你真的沒問題?」

  這個問題靖寒也在問自己,珍珍剛才的話迴盪在他的心中,敲響了一個又一個振奮的旋律。曾經,一些他極力去漠視的事情漸漸浮出了水面,他找到了原本就存在的答案。

  「如果我說我對珍珍早就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你相信嗎?」說起來真奇怪,為了保護他和珍珍的感情他將她推得遠遠的。如今,面對結束的感情,他卻願意選擇和她好好聊一聊。

  「其實這兩年裡,我和珍珍之間的關係根本就不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侶,一切就和我們倆還是兄妹的時候一樣。既然我無法給她愛的感覺,那她愛上一個值得她去愛的人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我想我早就知道她愛上了別人,只是我自己不想去追問罷了,總覺得將這樣的關係平平靜靜的維持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真正做錯的人是我!明明無法擔負愛她的責任,還死守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放,我感覺自己很自私。」

  不知不覺中,他們倆的腳步竟停在了落夕湖邊,望著月色下的湖水,靖寒的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感傷,與湖水連成一片。

  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重天突然冒出來一句,「靖寒,你變了。」

  他帶著一點玩笑的口吻問道,「什麼地方變了?你是說我變成熟了?」

  「你失去活力了。」她選擇實話實說,「記得也是在落夕湖畔,我們第一次相遇……」

  他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當時我趕著去接珍珍,結果把你撞倒了。」

  「你很快的從地上爬起來,緊張的問我有沒有受傷,還自報家門替我檢查。」那一切是她終身回憶的美好。

  靖寒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笑了起來,「我以為我撞壞你了,嚇了我一大跳。」

  「那時的你眼中閃著無限的活力,後來我曾想,或許就是你眼底的生命力激發我愛上了你。」畢竟生命力是她最缺乏的資源和最期望的美麗。抓住他,不僅僅是為了抓住愛,更是為了抓住他生命裡所有的閃光。

  「總之,那一眼讓我決定不顧一切的去愛你,去抓住你。甚至不惜做一個反派的女配角來破壞你和女主角的愛情,只為了……愛你。」對上他的眼眸,她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一汪湖水。

  第一次聽她講述愛上他的過程,靖寒的心底有著點點激動,可他也看見了今天的失落。「現在的我失去那份活力了,是不是?」

  「你似乎對什麼事都無所謂,什麼事都沒有太大的興趣,你甚至對生命都沒有多少期許——我說的對嗎?」她用真摯的眼神詢問他,她要的不是他的答案,而是他的捫心自問。

  讓眼神隨著湖水流逝,重天的眉宇間有著些許的感慨。「生命真的是一件很美麗的禮物,雖然我的父母常年忙著他們各自的事業,根本不把我們這些兒女放在心上。但我還是要感謝他們,感謝他們給了我生命,我可以用這份生命去親近世界,這真是……太好了!」

  她的神情有些反常,眼底那種混雜著留戀與渴望的感覺更是讓靖寒感覺茫然,可他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只能靜靜的陪著她,陪著她看這月色下的湖水。

  恍惚間,珍珍的話從靖寒的心底裡冒了出來。他不自覺的撇過頭去注意身邊的重天,腦子裡闖入這樣一句話——曾經的愛,可不可以重見天日?

  他找不到答案,惟有那深沉的湖水記錄下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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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駱家大宅內一盞幽亮幽亮的小燈依舊照耀著無眠的心緒。駱上天輕輕推開了房門,靜靜的走了進去。「重天,你還沒睡呢?」

  重天一轉身正對上大哥的身影,「大哥,你怎麼來了?洛洛呢?」洛洛是她的小侄女,出生三十七天。

  一說起女兒,上天就一副咬牙切齒的狀態。「你說這小東西可氣不可氣,只要你一睡覺,她就隔兩個小時哭一次,你去看她一會兒就什麼事都沒有,你要是不去看她,她給你哭個沒完沒了。簡直跟她媽一樣——整個一『惡女』!」

  重天不禁要為洛洛鳴不平,「我看她白天也不哭啊!挺可愛的。」

  「算了吧!」上天算是領教了一個徹底,「反正我是跟九天說了,等他和順順結婚後千萬別要孩子。」

  「為什麼不要孩子?孩子是一種生命的體驗啊!」

  看見她的神情,上天頓時明白了她心底的悲哀,拍拍她的肩膀,他做哥哥的用無言給她最大的安慰。一低頭,他看見了她手上戴的毛線手套。「現在才六月,你怎麼把這東西翻出來了?」

  「我在找感覺。」重天揚了揚手上的手套。她的手放在裡面暖融融的,靖寒不是讓她按照自己的喜好設計嘛!她就想把這種感覺放進這份設計裡。

  上天是急診室的醫生,他做事憑的是技術,是經驗,是理智,不是感覺,所以他也不太懂妹妹這是在做些什麼。不過他知道一點——「無論做什麼都別做得太晚,而且所有的一切一定要在下週一之前結束,別忘了我們三兄妹的約定。」

  「知道了!我不會忘的。」她笑瞇瞇的推著大哥,「快去睡吧!要不然待會兒洛洛哭了,你又得起床,根本沒的睡。」

  「你也早點休息。」上天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囑她。

  重天答應著,隨後又對上了計算機屏幕上的3DSMAX,久久不能放下。

  如果她說所有的鎮定、冷漠、陌生都是她裝出來的,如果說她再見到靖寒還是一樣的激動不已,如果說她對珍珍說的那些話欣喜若狂,如果說她的心還是跟從前一樣——會不會有人罵她癡傻?

  她從來都沒打算要忘記他,當初選擇離開是迫不得已,說出那些絕情的話是情非得已。再次回到這裡,她的確是很想再見他一面。可是見了又能如何,即使他現在身邊沒有任何的女主角,她這個反派女配角也早已失去愛他的資格。為了不打亂他的生活,她逼著自己不去找他,雖然有很多次她非常想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即使什麼也不說,只是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啊!

  可她不能!年輕的她可以自私的什麼也不考慮,只考慮自己的所需所要。兩年後,重回故地的她卻不能放任自己的心去做永遠無法回報的索求。兩年的生活讓她看到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她漸漸明白,像她這種身體情況,愛他就不能再去接近他。

  她不能讓他將時間花費在她這個一隻腳已經踏在墳墓裡的人,這對他不公平,對愛不合理,對生命更是一種污辱。

  就讓她……為他,也為自己完成這個設計吧!她可以將所有的祝福、希望、夢想、快樂、奮鬥、平安、幸福、愛和生命放在這個設計裡,她知道總有一天靖寒會明白的。

  將毛線手套放到一邊,她開始移動鼠標——

  在靖寒臥房的中央放一張白色的長毛絨地毯,要圓形的,它的上面放一張透明的圓形茶几。燈光從茶几的下方往上打,打到一隻小烏龜的肚皮上,她要養一隻小烏龜,能活很多年的那一種……

  那一夜,重天將她對「家」的所有定義放進了計算機裡。清晨的朝陽升起,當設計圖呈現在她眼前時,感動充斥著她的眼眶,那種滿足是對生命的肯定,也是對愛的讚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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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天姐,你這次的設計真的是太棒了!搞不好又能拿一個大獎。」方仲遠看著駱重天為靖寒那副名為《夢想家園》的設計,忍不住誇讚起來。

  重天只是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這說不定是我最後一個設計了。」

  「不會的!」仲遠急急的叫了出來,「你一定還會有全新的設計。」

  重天笑了,為了他的關心。「你呀!我離開以後,你要好好努力,盡早成為一個獨立的設計師,知道嗎?」

  仲遠那顆樂觀的心重新佔領了高地,「放心吧!名師出高徒——我是你的徒弟,我能差到哪兒去?」

  兩個人說笑間,內線電話響了起來,秘書說靖寒已經來了,問是否可以讓他進來。重天讓他先等一會兒,手忙腳亂的整理起自己的儀容——粉底、口紅、唇彩,一個都不能少,臨了還讓仲遠幫忙看看,「我怎麼樣?」

  「完美!」仲遠還打了一個響指。

  「既然我已經完美了,那你就可以出去了。」重天毫不客氣的趕起人來,仲遠一臉的嬉笑已經足夠說明他看到的事實。從外面把門帶上,他還給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隨後,重天端坐在辦公桌後面,等待著她與靖寒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相見。

  「重天!」

  看見她,靖寒有點興奮,隨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他心裡正盤算著約她晚上出去吃晚餐。

  重天只是回了他一個再淡不過的微笑,將設計圖交給他,她解釋起來,「這是我設計的,我叫它《夢想家園》,你看看怎麼樣。計算機裡有三維效果圖,過來瞧瞧吧!」

  通過計算機屏幕,模擬成的全部設計展現在靖寒的面前。隨著鼠標的移動,他可以看見三百平米的房子以嶄新的面目存在著。連桌上擺置的小烏龜,陽台上放的粉色鬱金香都栩栩如生,將夢想的家園描繪的淋漓盡致。

  「簡直是太棒了!」靖寒忍不住叫了出聲,那聲音裡蘊涵著少有的活力。「我一直以為家這種地方只要能住就可以了,原來它還可以用夢想來裝飾,能生活在這種地方,簡直是太棒了!」

  一股激情躍然而生,靖寒有一種衝動想和重天一起住在這個夢想家園裡。就是這股衝動,讓他伸出手抓住了重天的手,「重天,我……」

  望著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手掌中央,重天怔怔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毛茸茸手套的感覺再次覆蓋在她的心上,褪不去,也撥不開。

  下一刻,一股疼痛在瞬間湧上胃部,重天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艱難的話語一字一字吐出來——

  「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回美國了,我的未婚夫在那裡等著我,很快我們會結婚,會定居在那裡。或許……此生我再也無法回來。」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低垂著頭凝望著自己的手,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到似的。

  然而,靖寒的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他不敢相信,怎麼也不敢相信。他以為愛……可以重見天日的,怎奈重見的已不復當年的模樣。

  她要走了,她要去結婚了,在他終於弄明白自己愛的是誰的時候。幾乎就在她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才了然醒悟,原來他是愛她的,從很早以前起就愛上了她。是他那顆頑固的心不肯承認,不肯面對,不肯去愛——才會將她越推越遠,終於推到了別人的懷抱。

  愛是無法重來的,他明白了……用此生的幸福為代價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所能做的再沒有什麼,只除了——「你什麼時候走?我去機場送你。」

  「不用了,我大哥、小哥會送我的。」重天的聲音淡淡的,有種說不出的離愁別緒。不想再圍繞著這個話題,重天用公事帶開了。「既然你對這個設計很滿意,我就讓裝修部依照這個設計去你家裝修了。裝修期間可能會比較亂,你還得跟伯父、伯母打聲招呼,最好搬出去住。」

  靖寒默默的點了點頭,「我會的。」站起身,他準備離去。他怕再不離開,他的情緒會控制不住。「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她來送他,心裡明白這或許將是最後的送別了。

  走到他的身邊,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讓重天伸出手抱住了他。靖寒先是一驚,等他明白過來,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反手抱著她,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擁抱了。

  「你要享受生命所賜予的一切美麗,把我的那一份也算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這是重天所有的祝福,她毫無保留的將其給了他,只為了今生的相愛。

  那一瞬間,靖寒突然想起了一段不知在哪裡看到的話——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繼續的,有很多人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再見的。於是在你暫時放下手或暫時轉過身的時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將重聚的希望。有時候,甚至連這點希望也不會感覺到。

  因為你以為,日子既然這樣一天天過來,也當然應該這樣一天天過去。昨天、今天、明天,應該是沒有什麼不同的。但是,就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剎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了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從此和你永別了。」

  舊愛,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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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4: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靖寒讓自己沉靜了三天,算是為這段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做一番悼念。愛情結束以後,生命力從他的身上漸漸褪去,留給他的惟有淡淡的哀傷。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反應都漸趨麻木,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跟他失去了關係。

  那天他站在落夕湖畔,一站就是一天,腦中一片空白,心裡一片蒼白。什麼叫行屍走肉,他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愛可以徹底的改變一個人,尤其是一段永不見天日的舊愛。

  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多餘的時間為愛流淚,日子還得一天一天的過,工作還得一天一天的做。

  這不!週一的早晨他剛到醫院,工作就來了。

  護士長走到他的身邊,用一種近乎沉痛的語氣告訴他,又來了一位新病人。因為這裡是腫瘤科,靖寒又是這方面的幹將,所以送到他手裡來的大多數已經是九死一生。

  他見多了,也看慣了,神經早已麻木,他不知道年長的護士長為何會出現這種表情。

  「程姐,你這是怎麼了?送到我們這兒來的,不都是這樣嘛!你怎麼悲傷起來了?」

  護士長念叨了起來,「這個很年輕,今年才二十四歲。得胃癌已經兩年多了,這次進來能不能再出去都是一個問題。」

  「不是艱難的工程也不會送到我這兒來啊!」靖寒伸手要這個新病人的病歷,「先讓我看看這個工程的整體情況。」

  護士長將病歷交給他,嘴裡還繼續說著,「可惜哦!聽說她很有才華呢!很早的時候就獲得了設計界的大獎,對了!她的哥哥就是咱們急診科的駱主任。」

  靖寒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二十四歲、設計界、哥哥姓駱——這一個又一個的信息充斥著他的神經,打開病歷他迅速的翻找著,姓名!姓名!

  駱重天!

  「不會的!不可能的!不會這麼巧的!」

  靖寒不敢再想下去,拿著病歷他向住院部跑去。這一路上,過去的種種疑惑一下子衝進了他的腦袋裡。她蒼白的臉龐,急劇的消瘦,偶爾說肚子疼,還有那些對生命的感慨……

  所有的一切迫使他一下子推開了那間病房的門——

  聽見聲響,病床上的人兒向門口望去,兩番對視——「砰」的一聲,靖寒手中的病歷掉在了地上。

  真的是她!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真的是他認識的,他失去的,他愛的駱重天。

  重天呆呆的看著面前穿著醫生制服的靖寒,一時間失去了反應。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哥說的那個「腫瘤界的奇跡」竟然會是他?她還以為他應該在心臟外科領域呢!

  緩緩的彎下腰,他緩緩的揀起地上的病歷,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褪去臉上的脂粉,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蒼白的病容。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總是化著濃濃的妝了,那是為了掩蓋她再也無法掩藏的病容。

  看著這樣的她,他張了張口,好半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的未婚夫不是在哪裡等你嗎?你不是要過去結婚了嗎?」緊緊的盯著她,他的眉頭糾結到了一處,「為什麼騙我?」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垂著頭坐在那裡。

  從最初的震驚中平靜下來,靖寒知道現在該是將所有的一切弄明白的時候了。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願意跟她靜下心來談一次。

  「病歷上說你生病已經兩年多,你從什麼時候起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他要將一切的疑團解開,只有這樣他才能重新正視兩個人的感情。

  在這裡撞見他,重天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將所有的謎題揭開吧!

  「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當時我正沿著落夕湖一路奔跑,你騎車撞了我——那天,我從醫院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對人生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我根本不敢相信這必須面對的事實,當時我還不滿二十二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我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願望等著去實現,我覺得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竟連平凡人都可以擁有的生活都不肯給我。」

  停了一會兒,她用這短暫的時刻瞟了他一眼,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下去。

  「就是在那時候我遇見了你,你眼中閃著無限的活力,讓我想用盡一切辦法抓住你,不僅僅是為了愛,更是為了你生命裡所有的閃光。」

  「所以你才會用盡一切手段的去破壞我和珍珍之間的感情,因為你怕自己再沒機會了,是不是?」靖寒問的心痛。如果他可以多注意她一些,如果他的心不是那麼頑固,或許他們就不需要坐在病房裡談論這過去的種種。

  她再度恢復了沉默,因為不知道該怎樣將那所有的碎片拼到一起,就讓靖寒自己來拼吧!「後來你去美國,或許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你的病已經到了非住院不可的地步,我說的對不對?」

  她繼續沉默,那他就將話說到底。「這次回來,你還是為了接受治療。你不是不再愛我,你是不敢再愛我,你怕你自己沒有時間,你怕你會拖累我,你怕我會為你擔心……」

  重天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拚命做成的偽裝就這樣被他一層層的撕毀,所以她搖著頭大叫了起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那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去美國了?還說什麼有未婚夫在那邊等著你,你們就要結婚了,你根本就是希望我對你完全的死心。因為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從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你甚至比我更早知道,對嗎?」他在逼著她交出心中的答案。

  「對!」重天被逼到絕境,開始了全新的反擊——

  「我是從很早以前起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留戀的眼神,你寬容的聲音,你被情感包圍的表情——我都看在眼底。甚至於你那天在馬路上尋找我,我都知道,因為我就站在你身後的商店裡,我就站在那片透明玻璃的後面。」

  深吸一口氣她繼續說下去,「不出現是不想再見,只為再見的人已不是我可以愛的對象。你被稱為『腫瘤界的奇跡』,你應該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況,我很可能連今年冬天都拖不過去,這樣的我怎麼去愛,你又怎麼來愛?」

  將她抱在懷中,靖寒私語呢喃,「你說我是『腫瘤界的奇跡』,那我就要創造奇跡。更何況你的病也沒有那麼嚴重,或許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們已經回到你設計的夢想家園了呢!」

  「不要再騙我了!」重天用力的推開了他,「這兩年我在美國接受了最好的治療,都沒有辦法抑制身體裡的癌細胞,你認為我還能走出這個病房嗎?」

  「給我一次機會!」靖寒用盡全身的力量叫了出來,再開口已是綿綿如潮。「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這麼久了,我甚至都沒有好好的愛過你。退一萬步說,即使這是最後的時光,也讓我用它來愛你吧!」

  有那麼一瞬間,重天真的為之動容了,她幾乎就要投入他的懷抱,讓自己用力的去愛。可就在下一刻,她被胃部的疼痛驚醒了過來,推開他,她喊了起來,「我不需要你的愛!曾經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你出去!出去啊!」

  拿起旁邊的杯子,她看都沒看就丟了出去——玻璃杯砸到了他的額角上,他明明有機會讓開的。可是他沒有,存心讓它的堅硬挨上自己血肉做成的額頭。下一秒鐘,玻璃杯「光當」一聲落到了地上,頃刻間化為碎片。同一時間,鮮血從他的額角緩緩的流了下來,他依舊不動不搖,靜靜的……靜靜的看著她。

  如果紅色可以喚醒她的愛,他願意讓全身的鮮血流淌而出,只希望她不要再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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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駱重天最先憋不住。躺到床上,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視線蒙了個嚴嚴實實。靖寒心裡明白,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留住她的生命,盡可能的留住,留到他們的愛地老天荒的那一刻。

  轉過身,他向門口走去,隔著一道門,他留戀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將門關上。

  他剛準備回辦公室研究她的病情,一隻手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回望過去——

  「駱主任?」

  回想一下,靖寒立刻明白了,他就是重天的大哥。他早該想到的,一個名為上天,一個叫重天,又都姓駱,哪有這麼巧的事。「你來看重天?」

  「我來找你。」上天頭一抬,看見了靖寒額角上尚未乾涸的血跡。「咱們去你辦公室吧!你頭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靖寒的辦公室,上天畢竟是急診科的主任,立刻手腳麻利的幫他把額頭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最終留了一塊小紗布在上面。

  他忙他的,靖寒看著手上重天的病歷,很專注。

  坐在他的對面,凝望了他許久,上天突然開了口。「這是重天砸的?」

  靖寒先是一愣,隨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心情不好,不怪她。」

  「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難得上天這麼有禮貌,他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嘴巴說話的速度非常符合他急診科主任的身份。

  大略猜出他要問些什麼,靖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曾經跟在你後面實習,算起來你也是我的老師,而且你還是重天的大哥,對你——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上天也不客氣,這就問了起來,「你們倆兩年前就認識了吧?」

  「重天跟你說過?」

  上天平靜的搖了搖頭,「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們認識。」

  靖寒奇怪的目光對上他,眼神裡儘是不解和驚訝。「重天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我?那你又是怎麼猜到我們兩年前就認識了呢?」

  回憶往事上天的目光走得悠遠,「兩年前當我得知重天得了胃癌,我堅決要將她送去美國治療。我有一個朋友在美國,他專攻胃癌,是這方面的權威。在我這個兄長看來,沒有什麼比留住妹妹的生命更重要。可她卻怎麼也不肯去,當時是燕脂——她是我太太,不過那時候我們還只是一般朋友——她提醒我重天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能離開這裡,而那個最大的原因就是……愛!只有愛能讓人不顧生死啊!剛剛我在門外聽見你們的談話,我敢肯定能讓重天毅然決然為愛留下來的那個人一定就是你。」

  「如果我當初知道她已經生病,我情願她選擇離開我,盡早的去治療。」即使到了今日,在靖寒看來,她的生命依然比愛情更重要。

  他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上天看清楚一個事實,如果有一天重天真的「走」了,最難過的可能不是他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而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問你第二個問題!」上天在記憶裡搜索著一個個的謎題,現在該是將所有的一切解開的時候了。「你是不是送過她一雙毛線手套?」

  「是。」雖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但和她一起趁著夏夜買冬季手套的事仍舊時常迴盪在他的心底。「有什麼問題嗎?」

  「燕脂那個惡女居然又猜對了!」上天說著說著還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重天時刻將那雙手套放在手邊,就上周,她做一份設計的時候還從那雙手套上找靈感。我看過那份設計,叫《夢想家園》,簡直將她對家,對愛,對生命所有的渴望都融入其中。誰依照那份設計裝修家,真是絕了!」

  「那份設計是為我的家而創作的。」靖寒的一句話不緊不慢,卻在上天和他自己的心裡畫上了一道清楚等號。

  一切都揭開了,她是愛他的,正如他所想像的那樣。如果神允許,她願意和他共同住在那個夢想家園。

  上天緩緩的站起身,走到靖寒的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兩個男人面對醫院的蒼白,為愛做著最後的總結。

  「我們是相愛的,為什麼天不讓我們在一起?」

  靖寒的聲音裡揉著苦澀,被他壓制了兩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會不撞南牆不回頭。他的生命已經認下了她,叫他如何放得下?

  「再次見到她,我以為是上帝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愛得以重見天日。可她卻病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愛情裡最大的難題。如果我們的愛是定時定量的,我願意在這給定的期限裡將它一次性嘗盡,即使後半生必須守著孤獨等待死亡,我也再所不惜。可……可為什麼她連這點限定量的愛情都不肯給我?為什麼?」

  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從他眼中的重天說起。「重天她……是個很要強,很自信,也很得意的女孩。這一切都跟我們兄妹三個人生長的環境有關。」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天開始描述那段不願意向外人提及的家庭。

  「我父親是高級古董鑒定師,而我的母親是珠寶鑒定師,他們都是遊走於世界各地的名人。我們兄妹一直跟著保姆生活,難得有機會見到他們。我的父母在各自的領域裡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可他們的家庭卻是一團糟。兩個人遇到一起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每次談話總是以爭吵結束。重天十二歲那一年,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留下一棟大宅子作為我們兄妹三人的家,每個月他們會將撫養費匯到銀行帳戶,由我來照顧弟妹,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近十年裡,我們見到父母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所以重天從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靖寒不明白,「她不是還有你和另外一個哥哥嗎?從她的描述裡,你們都是很愛她的啊!」

  上天笑了笑,眼神中有著點點愧色。「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稱職的大哥,可知道重天病情的那天,我才發現我真的很失敗。作為一個醫生,一個兄長,重天病到這個地步我才發現,那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殺了自己!

  「你說的沒錯,重天還有另外一個哥哥,他叫九天。我們三個人的姓名合在一起就是『駱上九重天』,說來可笑,我父母就是為了完成這個寓意,才生下重天,雖然當時他們的感情已經很糟糕——話歸正題,重天喜歡叫我大哥,喜歡叫九天『小哥』,其實九天他根本聽不見重天叫他。」

  「你是說……」靖寒隱約猜了出來,他只是不方便直言。

  上天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九天有先天性語言障礙,簡單一點說,他就是一個聾啞人,既聽不見也說不出。很長時間以來都是我和重天在合力照顧他,可能這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吧!再加上她在室內設計這方面的才華,所以,重天一直都是非常獨立,而且英氣勃發的。」

  靖寒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正因為如此,當她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以後,才會急切的尋找一份充滿生命力的愛情。她是那麼樣的想將它抓在手中,寧可做一個壞女生,做一個反派角色,也要抓住它,可我卻狠心的鬆開了手,只因為我的頑固不化。」

  「是執著吧!」上天對他的頑固下了另一種定義,「頑固也是一種執著,一種生生不息的力量,而這正是生命脆弱的重天所缺少的。或許就是這股力量吸引了重天,讓她寧可放棄生命,也不放棄你。」

  「那她現在就要放棄我了嗎?」靖寒怎麼也想不通,「當年面對那麼多的問題她都可以那麼堅定,現在我們之間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她反而想抽身離開,這算什麼嗎?」

  「誰說你們之間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上天擰著眉瞅他,「她的病,她的生命不就是最大的問題嘛!」

  靖寒攤開手,攤開心中的困惑。「可兩年前這個問題也已經存在,那個時候她願意接受愛情的挑戰,為什麼現在要落跑呢?」

  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人在年輕的時候往往可以不顧一切,只憑著感覺去做一些事。尤其是在生命失去曙光的時候,去追去尋的動力埋葬了一切理智。重天是人,自然也會如此,可兩年的時光足夠讓她冷靜下來。上個月,美國那邊的醫生對她的病情宣告無能為力,建議她採取最後的手術治療。當時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得一派輕鬆,還說什麼很快就能回來看我們。其實我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對自己的生命失望了,徹底的失望了。對一個連明天都看不到的人,你讓她怎麼接受一段愛情?」

  他的話漸漸敲開了靖寒的心扉,是該由他來為愛付出的時候了。

  這一次,他要讓愛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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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重天悶在被子裡悶了很久,越是悶下去她的心緒越是難以平復。將頭從被子裡探出來,重天怔怔的看著門的方向,似乎是在等著什麼,會是什麼呢?

  門外的那個人沒有讓她的心懸得太久,在她等待的下一刻,一束紫色的鬱金香跳躍在她的眼前。

  「紫色鬱金香——永不磨滅的愛情。」靖寒的臉從鬱金香的後面探了出來,和那紫色同樣深沉的的眼眸凝望著重天,他是在用心述說。「如果花店老闆的話是真的,我希望我們的愛像這束紫色的鬱金香。」

  重天別過臉去,不看他,也不看花。她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抱住花,也抱住他。

  「花語!花語!花怎麼會有語言?這都是人將自己的希望放在花上,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就像愛情!曾經我會去愛你,是因為我需要一點東西來做生命的支撐。現在我不需要了,你可以滾了。」如果狠心將他推開,可以讓他的幸福不以她生命的終結為終點,她願意如此去做。

  靖寒卻從她狠心的話語裡聽出了不一樣的氣息,「重天,如果我告訴你,失去你……那個夢想家園對我而言永遠都只能是一個觸摸不到的夢想,你還會這麼專心致志的推開我嗎?」

  她轉過頭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滿眼裡皆是困惑。就讓他來為她解開這個困惑吧!

  「我是一個頑固的人,對珍珍,即使我明知道那只是兄妹之間的感情,一旦我做出了決定我還是會堅持到底。對你,我是真的動了心,用了情,費了生命的力量去愛,去追尋。無論你是現在將我推開,還是用生死之手將我撥離,對我來說結局都是一樣的——此生,我愛定了你!」

  「不要說這種傻話!」重天激動的叫了起來,「你才二十六歲而已,曾經你不是也認為這輩子你會非珍珍不娶嘛!可你後來還是愛上了我,或許等你三十六歲那年,你會有一個很愛你的太太,很可愛的孩子,你可以將紫色的鬱金香送給他們——那才是你該認定的幸福!」

  「我的幸福不是由你來說的,而是由我自己的心來決定的,你懂不懂?」靖寒的聲音一下子提了起來,他二十六年都沒有發過的火似乎在這一天通通燃燒了起來。

  深深吸一口氣,他不想嚇到她。「你不覺得你很不公平嗎?設下一個陷阱,讓我掉下去,讓我愛上你,現在你將攀到幸福的階梯撤去了,把我留在那個不見天日的枯井裡死等著沒有陽光的未來。這算什麼?你告訴我這算什麼?」

  重天弓起膝蓋,將下巴抵上去。她承認這樣做對他的確是很不公平,可她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去愛他了。

  如果當初他們之間沒有那場落夕湖畔的相遇,如果她沒有跟他糾纏不清,如果他們沒有再次相逢……褪去這許許多多的如果,或許他今天可以去愛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孩,擁有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戀。

  而此生,她短暫的生命將是一片空白。

  感覺她的心思有些動容,靖寒決定再接再厲。「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就因為你害怕生命短暫,所以就阻截我的感情,你叫我情何以堪?如果這一次你真的推開我,你以為我還敢去愛其他的人嗎?或者他們也會跟你一樣,先把我推進陷阱,再因為種種原因把我活活的給埋葬了。不愛了!我再也不愛了!」

  他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他呼吸的氣息裡,她原本做出的決定竟一點一點的蒸發掉了,她開始動搖。

  靖寒要的就是她的動搖,「沒有什麼愛是天長地久,沒有什麼人是永垂不朽。任何人都會死,或許明天我出門的時候就被飛馳來的一輛汽車給撞死……」

  「靖寒!」她用堅硬的眼神勒令他閉嘴,她不想聽到這些。

  她恐懼的表情更加堅定了靖寒的信念,只要他們是彼此相愛的,就沒有什麼能擋在他們的中間,就連死神也不行。該怎樣讓她明白這個真理呢?

  「我不要永遠——重天,我不要!」用靖式特有的憂傷眼神凝望著她,他就不信她不為之動容。「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是永遠。」

  她抬起頭望向他,褪去對生命的憂傷,留下來的是點點對愛的希翼。

  他知道,該是使出殺手鑭的時候了。「讓我們來做一個決定吧!你只要活一天,就讓我們相愛一天。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不會為你守一輩子的節操,我會努力、用心、全力的去愛別人。因為,未來的路上會有什麼人在等待著我,未來的歲月會有誰來守侯我的愛情,就連我也無從知曉。如果真的遇上了,我不會狠心的將她推開,這對她不公平,對我自己也是一種折磨……而你——將是我生命中最美的記憶。」

  他沒有說出附加的約定——他會盡量讓她活得更長久,活到他們都走不動了,只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回憶往事。

  他將滿懷的紫色鬱金香伸出去,伸到她的懷抱裡,他要她伸出雙臂抱住它,抱住他們的愛。

  抱住它吧!有一個聲音催促著重天,點點頭,她伸出手抱住了那束紫色鬱金香。如果生命注定短暫,就讓她抱住所有的愛吧!

  因為那是永不磨滅的愛情啊!

  在他的懷抱裡,重天喃喃自語,「曾經,我在剩餘的人生裡拚了命的想要抓住你,抓住愛情。現在,在你的愛情裡,我要用盡全部力量的抓住生命,抓住時間。為了你,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那一天,愛在蒼白的病房中重見天日。

  那一天,新愛,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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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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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01:4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相愛並不是此時所有的主題,為了愛,靖寒更要拯救駱重天的生命。

  針對重天的病情,靖寒在組織了會診之後開出了治療方案。先讓她接受一段時間的化療,將癌細胞盡可能小的集中到胃的一個部分,然後進行手術切除,之後是一年左右的化療和藥物治療,再用一年的時間來恢復身體。如果她的身體條件允許的話,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就可以過正常生活。

  但這所有的計劃都是以最樂觀的情況來計算的,靖寒的心中另有一套最壞的打算:她很可能連最初的化療都闖不過去,那麼……她將會死在手術台上或加護病房內。

  這些,他不說,重天卻很清楚。

  沒有人提最壞的情況,他們倆也好,重天的兄長、嫂嫂也好,甚至連醫院的醫生、護士都不提及,所有的人都在計劃著重天出院後要怎麼怎麼,似乎前途完全是美好、燦爛的。

  然而,黑暗很快就到來了。

  在重天入院後的一周,病情惡化。

  病危通知書是靖寒親手發下去的,當他將這幾張紙遞到駱上天手上時,他才驚覺:說是要相愛每一天,然而真正要面對所愛的人隨時可能離開自己,那種艱難比固守著一份愛情更加可怕。他不知道重天的身體能堅持多久,他不知道自己的信心能支撐多久,可這卻是必須要面對的難題——為了愛!

  幸好!重天福大命大,病危通知書發出的第二天,她的病情漸趨平穩,度過了危險期。靖寒卻沒有餘力去欣喜,因為她臉上的血色又退去了幾分,她看起來更加的消瘦了。

  在擔憂之餘,靖寒決定不再拖下去,重天的白血球一達到三千五就立即進行化療,噩夢再次降臨到重天的身邊——

  她的身體對化療的反應很大,嘔吐、高熱、疼痛,甚至痙攣輪番上陣。頃刻間,靖寒的心被逼到了絕境。

  坐在她的床邊,靖寒輕輕撫摩著她的臉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剛剛吐過,高熱還沒退下去,整個人看起來昏昏沉沉的。越是這樣他越想和她說話,他害怕!害怕她會就這樣睡過去,將他的愛拋在天堂的這一邊。

  聽見他的聲音,重天緩緩的睜開雙眼,第一句話——「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醜?」

  一股酸澀刺痛了他的眼眶,他卻逼著自己不准流眼淚。不是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古訓,他純粹只是不想她在病痛之餘再來增加無謂的擔心。他是男人,他是她的男人,他更是她的支撐啊!

  將她額角上的鬢髮撫開,他淡淡的笑著,「誰說你醜?你一點也不難看,比你化妝的時候好看多了。」

  她笑了,為了他的安慰。「你是在罵我吧?如果你想說我的妝化得很難看就直說,用不著這樣。」

  「你看你,一點都不可愛。」情侶間的打情罵俏,即使在這個時候也同樣存在。靖寒輕輕的擰了一下她幾乎不剩什麼肉的臉頰,輕罵起來,「女孩子嘴巴不要太厲害,溫柔一點多好啊!」

  「我學不會……」

  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完,下一刻,體溫再次升高,抽搐佔領了她的身體。

  靖寒一邊按鈴找護士過來幫忙,一邊進行了急救措施。所有該做的都做了,可她的身體還是不斷的痙攣,靖寒當著在場所有醫生、護士的面抱緊了她,將她困在自己懷中,他告訴自己,無論是歡樂還是痛苦,所有感受他陪她一同度過。

  在一系列痙攣的過程中,重天所有的理智已經不起作用了,她緊緊的抓住靖寒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進了他的肉裡,點點血跡在他白色的衣服上迅速擴散開來。

  護士長職責在身,不能坐視不管。「靖醫生,你快鬆手吧!我們會用繃帶將她固定在床上的。」雖然這樣會換來重天的滿身傷痕,可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護士長企圖將靖寒拉到一邊,可是她的手剛碰到他的肩膀就頹然的鬆開了——他的身體是血肉鑄成的鋼鐵長城,緊繃繃的全然沒有空隙。他最心愛的人被他安全的心守護其中,誰也休想動搖他的防護層。

  那一刻,年過四十的護士長忽然明白了愛的真諦。沒有聲音,她向後退了幾步,將守護的權力還給靖寒。旁邊的護士不忍再看下去,紛紛別開了臉。

  象徵著醫生身份的白衣血色點點,靖寒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痛覺神經,仍舊將她抱在懷裡,還不時的說些什麼以做安慰。如果你仔細聽就能明白,他在描述的是一個夢想中的幸福家園。那裡面有他,也有她。

  這是一場痛苦的愛情,卻也在最大程度上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心。

  真愛為何?真愛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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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療的強烈反應在駱重天的身上輪流試了一個遍,沒能征服她,只好放過她,她的身體漸漸進入了平復期。如果大家就此鬆了一口氣,那就錯了。這個時候,這對相愛的人竟然開始了綿綿不休的爭吵。就像現在——

  「乖!再喝一口,就一口!」靖寒的左手捧著魚湯,右手握著湯勺,滿臉堆著微笑。如此辛苦不為別的,就為了讓她再多喝一口魚湯。

  重天不耐煩的別過臉去,嘴上還叫嚷著,「我不喝!不喝!我飽了,我不想再喝,你把它拿開,聞到那個魚腥氣,我就想吐。」

  可靖寒卻有著自己的堅持,「你不喝,營養跟不上,身體就沒有免疫力,光靠藥物是不行的。我知道你沒什麼胃口,可現在你很多東西都不能食用,剩下的這些食物裡,就屬魚湯營養價值最高,你不喝怎麼行?快來喝一口,聽話!」

  「我不要喝!」她氣惱的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不想吃這些東西,我死了算了!」

  「駱重天——」靖寒大叫了一聲,她什麼都可以說,就是不能說放棄生命,放棄愛之類的話,他不允許!

  一把將被子掀開,他將她的臉給撥了出來。「你說什麼呢?這麼多人為了你在拼著命的努力,你居然說放棄就放棄?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你忘了你曾經說過你要為了我,為了愛勇敢的活下去嗎?你是真的忘了,還是根本就在敷衍我?」

  他的表情很嚴肅,看起來有點可怕。重天乖乖的張開嘴巴,又喝了兩口,第三口再次被她拒之門外。「我真的喝不下了,你就放過我吧!我不要喝了!」

  「可你一碗魚湯根本才喝了三分之一啊!」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她本來性子就如此倔強,和她認識了這麼久,靖寒突然發現她實在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讓他更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居然要充當起哄孩子的重任。「這樣好不好?只要你把這碗魚湯全部喝完,我就送你一件禮物。」

  可惜重天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這種哄騙根本矇混不過去。糾纏了這麼長時間,她也覺得煩了,瞪著他,她繼他之後大叫了起來。「我不喝!說什麼也不喝了,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啊!我一口……半口都不會再喝了!出去!出去!你給我出去!」

  靖寒將端著魚湯的左手高高的抬起,重天以為他要將碗狠狠的摜到地上,連忙用被子摀住了耳朵。沒想到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鐘,隨後……又緩緩的放了下來。拉開門,他依照她的指示走出去,再重重的關上,以此發洩他心中的不快。

  倚靠著門,一股從未有過的沮喪席捲了他的心,右手捂著自己的臉,他需要短暫的平靜。

  「寒哥哥!」

  聽見聲音,靖寒扯出一個疲倦的笑容。不要看他也知道,這世界上會這樣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迎面望過去,他盡可能將最好的狀態展現給外人。

  「珍珍,你怎麼來了?畢業論文答辯已經結束了嗎?最近學業這麼緊張,你的身體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朱健呢?他沒有陪你一起來?他最近很忙嗎?上次他來看重天,當時重天正陷入昏迷狀態,我沒工夫招呼他,下次他來我一定和他好好聊聊。對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爸媽現在對朱健已經是滿意的不得了,你們之間該沒什麼問題才……」

  珍珍瞅著他的笑容不做聲,等待著他將那張假面具退下去,還給她一個真正的「寒哥哥」。她太瞭解他了,知道他只有在心裡有事的時候,嘴巴才會沒完沒了說個不停。

  靖寒也知道他們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想要騙誰都容易,就是騙她不行。抹去那些假假的笑容,他跌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

  「我覺得我快撐不下去了。」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承認了自己對這段感情的恐懼。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站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的睡容就想將她搖醒,生怕這一睡去她就再也醒不過來。就連我自己都睡不沉,總是擔心一睜開雙眼,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每每從噩夢中驚醒,那種恐慌足以摧垮任何堅定的意志。我漸漸發現,自己真正害怕的不是死亡將她帶走,而是在抗拒死亡的過程中我……我內心的軟弱——我害怕我會放棄。」

  珍珍瞧了他一眼,突然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樣真好!」

  「呃?」靖寒疑惑的盯著她。

  瞭解他的困惑,珍珍大方的解釋起來,「在我的眼中,一直以來寒哥哥都太完美了,完美的有些不真實。你看看你自己:功課好,頭腦聰明,從小到大在學業上一番風順,幾乎要什麼有什麼;在能力方面,你很能幹,也很有運氣,輕輕鬆鬆就成了『腫瘤界的奇跡』;你家庭背景好,父母好,生活環境好,家教也好;你性格好,脾氣好,朋友多,長輩喜歡你,人緣關係也不錯——總之,你的人生幾乎是沒有缺陷的。和你在一起,平常人會感到緊張,這樣的你是不是有點太可怕了?」

  對她的評價,靖寒似乎想起了什麼,「你是第二個這樣說我的人。」

  「第一個是重天。」珍珍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

  他不自覺的點點頭,「她沒有說出口,是她的眼神告訴了我。」

  「她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你的女孩了,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寒哥哥的缺點全部暴露出來的女孩。」

  珍珍凝望著靖寒的側臉,她突然覺得她的寒哥哥一下子成熟……不!應該是老了許多,是為了重天嗎?

  坐在他的身邊,珍珍希望這一刻能像他們小的時候那麼坦誠。

  「寒哥哥,太完美了就顯得虛假,這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努力去做一個完美的人,就代表要將身上所有的稜角全部削掉,成為一個沒有個性的東西。我不喜歡沒有個性的寒哥哥,我更喜歡今天這個會害怕,會猶豫,會掙扎的靖寒。這至少說明你在認真對待這份感情,你是真的想和重天將這條路走下去,我說的對嗎?」

  靖寒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他必須承認她說的很對。當初在他們倆的感情上,他明明知道有問題,卻連想也不願意去想。現在回想起來,他是真的沒有用心跟珍珍走到最後的打算。有些話他早該說出來,那是他欠她的。

  「對不起,珍珍。」

  不用多言,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微笑著搖了搖頭,她用表情告訴他,她早已不在意。「我現在不是也有了朱健嘛!」有些事必須親身經歷過一遍才會真的瞭解,真的懂得,外人再多說什麼都是沒用的——這就是人生,用心走出來的。

  「好了!我該走了。」珍珍站起身向他告別,「本來想進去看看重天的,不過今天好像不是時候,下次吧!下次我和朱健一起來。我也不知道她能吃些什麼,買了很多水果,她要是不能吃,你記得要多吃一點,還可以拿給醫院的醫生、護士,算個人情嘛!」

  「你自己的身體要多注意,天氣漸漸熱了,治療心臟的藥不能停,知道嗎?」即使他的身上貼了重天的標籤,他依然是珍珍的寒哥哥。

  「有朱健照顧我,你就放心的照顧重天吧!」現在是分工明確,珍珍不願意讓靖寒擔心。一步上前,她輕輕的擁抱他,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柔聲說道,「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

  靖寒拍了拍她的背,算是一種安慰。「我會的。」他不能倒下,他的肩上背負了太多的責任與義務。天能塌,他卻不能倒下。

  送走了珍珍,靖寒轉了一圈,再回來時,手裡又捧了一碗熱熱的魚湯。推開房門,他微笑的眼瞅著滿臉恐懼的重天。

  「來!咱們再喝一口……」

  隨後,兩人之間的爭吵又爆發了起來。因為是愛的爭吵,所以偶爾吵吵也無所謂。

  可是,有些東西卻是爭吵解決不了的,它像一個又一個的癌細胞,在愛情病毒中緩慢的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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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療的作用很快就顯示了出來,駱重天的身體有恢復的跡象,眼看著就可以進行手術了,大家的心裡都很高興。這高興卻沒能維持多久,它被重天的一聲尖叫徹底的給嚇走了。

  清晨來到醫院的靖寒每天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病房看重天,他走到半道上,遠遠就聽見她的叫聲。神經猛的一繃,他趕緊衝進了病房,焦急的詢問著,「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也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雙手抱著自己滿頭的長髮頻頻問著同樣的問題——怎麼會這樣。

  她越是這樣,靖寒越擔心,他拉住她的雙手,逼著她迎視他的目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重天,你說話啊!」

  「我的頭髮!」重天的聲音依舊維持在尖叫的高度上,「它們在往下脫落,我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有很多的頭髮,我用手一摸它們紛紛掉了下來。用不了多久,它們都會不見的,我就要成了禿子,我不要!」

  「重天,你冷靜一點!」靖寒畢竟是腫瘤科的醫生,這種情況他見得太多,早已無所謂了。「這只是化療後的反應,你不用擔心。即使是再好的化療藥品,也會產生一系列的生理性變化。等咱們停止化療,頭髮還會長出來的。」

  她不說話,也不聽他說話,只是抱著長髮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木雕。

  「靖醫生,你這麼早就來了?」當班的護士小姐過來為重天輸血,見到靖寒,自然要打一聲招呼。「駱小姐,要輸血嘍!你是坐著,還是躺著?駱小姐……」

  重天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似的,依舊木木的坐在那裡。靖寒坐到床邊,撫了撫她的頭,輕聲撫慰著。「好了!別難過了,頭髮掉了再長不就有了嘛!現在咱們該輸血了,你胃部出血嚴重,你瞧你,臉上都沒有血色了,乖乖讓李護士為你輸血,好不好?」

  他去牽她的手,可她的手卻緊緊抱著她的頭髮。不能用硬的,靖寒一時間失去了主意,只能將求助的眼神對向一邊的護士。

  李護士畢竟是女性,這一瞧就瞧出了問題。她拉了拉靖寒,示意他們到外面去說。

  走到外面,靖寒立刻抱怨了起來,「我發現生病的人簡直跟小孩子一樣,總是喜歡耍脾氣,我們還非得哄著她。以前她不是這樣的!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很堅強,很自信,很獨立的女孩,原來也有這麼任性的時候。」

  李護士忍不住開起玩笑來,「那這樣任性的女孩,咱們的靖醫生還喜不喜歡了呢?」

  靖寒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怎麼變她都是駱重天啊!」言下之意是他如何放得下啊!

  「這不就得了。」李護士給他一個了結的眼神。

  自從那次重天痙攣後失去知覺,任憑她怎麼將靖寒的手臂抓痛抓傷,靖寒都不放手的事件之後,這段戀情就公佈於整個醫院。

  或許是這個社會真實而又動人的生死之戀太少了吧!大家都將靖醫生的愛情奉為神話,仰慕的不得了。多少小護士有事沒事來到重天的病房門口,就為了看看這段「白色生死戀」。更多的人選擇為他們祝福,不僅僅是在心裡,也在行動上給他們幫助。

  腫瘤科的幾個主治醫生時常為重天的病情做會診,盡可能拿出最完美的治療方案。他們還分擔了靖寒的很多工作,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重天。靖寒在醫學院的朋友多,同學多,能留在「東方學院」附屬醫院的也多。他們經常過來看看,找找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還有的朋友傳朋友,幫忙找一些國外新研製出來的療效比較好的抗癌藥品。護士之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在保證工作完成的情況下,做好重天的看護工作,一有情況立刻叫靖醫生。

  沒有人去問這樣做值不值得,更沒有人希望從中獲得什麼利益,大家都是自動自發的。所有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成就一段愛情,一段看不到明天的愛情,一段好不容易重見天日的愛情。

  靖寒當然也知道大家的努力和期待,所以他更不能放棄,可重天一再的任性真的讓他有些無能為力。

  「李小姐,你先等一下,我再去和她說說。」他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你現在去沒用的,靖醫生。」李護士攔住了他,用認真的表情述說著自己的理由。「要明白,對任何女性來說,眼見著自己從滿頭飄逸的秀髮變成一個光禿禿的禿子,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即使她知道必須經歷這樣一個階段,即使她再怎麼堅強,即使她最愛的人不在乎……對她來說,這所有的一切並不能改變她將要變醜的事實啊!」

  靖寒還是不太能理解,「可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能活下去不就是我們現在努力的方向嘛!而且很多女模特都是光頭的,不也很好看嘛!她到底在任性些什麼?」

  李護士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不僅僅是容貌是否好看的問題,頭髮的脫落只是一根導火瑣,在病人的眼中往往看到的還有其他預兆。愛她,就從她的角度想想。我先回去,等會兒再過來給她輸血。不論你用什麼辦法,能讓她面對自己最醜、最艱難的一面,就算你的愛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拍拍他的肩膀,她只能說到這一步了。

  靖寒默默的答應了下來,愛就愛到最高點,這就是他頑固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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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站在病房的門口,靖寒沒有走進去,只是靜靜的看著病床上的駱重天。

  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而又充滿生命力的,即使面對生命的流逝,她都能勇敢的去追尋真愛——和他相交,和珍珍戰鬥,充當反派角色,做一個壞女孩。來到醫院面對病痛她有著許許多多的任性,可無論怎樣,她總是努力著……努力著活下去,用心用力的活下去——這種種刻在他的心中竟是那樣的清晰。

  臥坐在病床上的重天和他的心陷入了同樣的迷宮內,捧著落下的發,她更是捧著一份失落的心。她病了兩年多,所有的艱難一點一滴積壓在心底。面對長髮脫落,留在她眼中的卻是生命凋零。所有的勇氣都用完了,她感覺這條路就快走到了盡頭,她累了,想放棄了。

  「這不僅僅是容貌是否好看的問題,頭髮的脫落只是一根導火瑣,在病人的眼中往往看到的還有其他預兆。」

  李護士的話迴盪在靖寒的耳邊,從重天沉痛的表情裡,他感覺到了預兆的真正含義——她的信心凋落了,她要放棄!明白了這一點,他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說什麼很愛她,用生命的力量來愛她,他根本就沒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他早該想到的,像他這樣一個健康的人只是陪在她身邊都會有迷惘的時候,更何況是她這個親歷病痛的病人呢!換作任何人,恐怕早就對生命猶豫了,也只有她,會為了自己,為了他,為了愛一直拚命的想要活下去。他居然還將她的舉止看成是一種任性的孩子氣行為,真是枉費了老天給他一次讓愛重見天日的機會。

  瞭解了所有的一切,他該怎樣讓她的信心重新拾回去呢?

  主意上心頭,靖寒不再猶豫,轉過身離開了住院部,再回來他將帶回信心作為送給她的禮物。

  重天獨自坐在病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連胃部的疼痛都惹不起她的注意。她真希望就這樣死去,什麼也別留下。

  然而,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叫喊著——

  不要放棄啊!不要就這樣放棄!想想靖寒,如果你就這樣放手,那他該怎麼辦?曾經,是你!是你這個壞女孩當盡了反派角色將人家從珍珍手上搶回來,現在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駱重天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沒擔當?再想想大哥、小哥、燕脂姐、順順,還有醫院裡的這些人,他們都在為你的生命努力,你就這樣放手算什麼?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抱著雙腿,重天頭枕著自己的膝蓋。她在等待,等待有人幫她把信心找回來。

  信心來了!

  「重天!」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重天緩緩的抬起頭迎著聲音望過去,她呆了!真的驚呆了!

  「你……你怎麼……」

  這是她所認識的靖寒嗎?他的腦袋上面光禿禿的,一厘米的黑色頭髮都沒有,甚至還反射出點點亮光。

  「我把頭髮全部剃掉了。看起來怎麼樣?我感覺還不錯噯!」他摸了摸自己的頭,一派輕鬆的說著,「我跟美發師說我要來個光頭,他還當我是新潮青年呢!剃完了一瞧,我覺得自己還挺帥的,美發師也說我這個頭很適合剃光頭——頭型不錯。你都不知道,我這一路走回來,贏得多少回頭率哦!簡直跟明星似的,說不定都有哪個星探看上我了,你……」

  此刻,所有的語言都成了多餘,重天撲進了他的懷抱。眼淚如同決堤的海水,鹹鹹的侵上他的心扉。不是為了脫落的長髮,不是為了凋零的生命,不是為了失去的信心,而是他所做的一切真的讓她感動到用淚水去澆灌。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幫她找回信心,他是在用這種語言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陪在她的身邊——有愛如此,夫復何求?

  抬起頭,重天用淚水向上蒼祈求——

  神啊!請多給我一點時間吧!

  請你再多給我二十年、三十年……不!五十年!請再多給我五十年,讓我和眼前這個陷進愛裡的光頭男子走到白髮蒼蒼。我沒有什麼可以跟你交換這五十年的時間,如果有來生就讓我用所有的輪迴來換這五十年吧!我願意放棄塵世間的未來,只求與他相伴此生。

  神啊!你可曾聽見我的禱告?

  淚水猖狂!

  捧起她的臉,靖寒用力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漬,「乖乖女,乖乖貓,乖乖妹妹大豆包——你呀!再哭就像大豆包。」

  「我身體內水分多餘不行啊?」她噘著嘴不服氣的瞅著他,放在下面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襟,她小小聲的說道,「哪個美發師給你剃了一個這麼好看的光頭啊?幫我介紹一下,我也要把這頭秀髮剃掉,咱們倆來個『情侶頭』。」

  這一次,輪到靖寒感動了。將她擁在懷中,他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我陪你去,咱們倆來個『情侶頭』。」

  病房門口一陣突兀的掌聲雷鳴般響了起來,靖寒和重天從彼此的擁抱中透出一點空隙,依照掌聲的來源望過去——所有醫院的工作人員集中在病房門口為他們的愛情見證、喝彩!

  天為憑,地為證,這段重見天日的愛獲得了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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