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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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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金枝丫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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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6: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怒為紅顏

  「溫姑娘,請容奴婢先去稟報……溫姑娘、溫姑娘!」

  外頭才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隨即杜綺玉廂房的房門就被人用力的推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逼得才剛剛上床和衣躺下準備歇息一會兒的杜綺玉不得不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溫姑娘當真是侯爺府千金嗎?如此未經通報便任意闖進別人居住的廂房,不覺得有失規矩禮儀嗎?」她看著闖進房裡的溫四小姐,真心覺得這位四小姐已經任性到無知的地步了,簡直就是在丟侯府的臉。

  「跟我講規矩禮儀,你知道什麼是規矩禮儀嗎?」溫婉亭不屑的冷笑道。

  「至少我知道未經主人同意,擅闖他人住所是沒規矩、失禮儀之事。」杜綺玉冷淡的反嗆她道,然後不讓她有機會開口,隨即開門見山的問她,「溫姑娘此番不請自來有何貴幹?應該不是想綺玉才對,綺玉記得咱們不久前才見過面。」

  「呸!你算什麼東西?想你?想殺了你還差不多!」溫婉亭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一旁的紫衣聞言立即閃身擋到杜綺玉面前,一邊保護著二少爺所重視的表小姐,一邊警戒的看著溫四小姐。

  「沒事,她若真敢動手,今後也別想繼續在上官府裡做客了。」杜綺玉對紫衣說,同時伸手輕輕將她推至一旁。

  溫婉亭從未讓人如此的輕視與瞧不起,她目光有如淬了毒般的瞪著杜綺玉,朝她咬牙道:「你這賤人真當我不敢動你?」

  「你不怕我的擎宇表哥生氣的話,你就動啊。」杜綺玉看著她說。早先的碰面讓她知道這位溫四小姐對上官擎宇充滿了佔有欲,她完全是為了觸怒她才故意這樣說的。

  溫婉亭果然瞬間變臉。

  「你的?」她死盯著她說。

  「沒錯,我的擎宇表哥,難不成還是你的?」她挑釁的挑眉答道。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去死!」溫婉亭倏然爆發,尖聲怒駡的瞬間同時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杜綺玉臉上砸了過去。

  杜綺玉完全沒料到她會使用武器攻擊,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額角當場被飛來的杯子砸中,登時受了傷,流了血。

  「姑娘!」紫衣大叫出聲,撲上前已救援不及。

  「四小姐!」

  隨溫婉亭前來的碧玉,和奉大少奶奶之命跟隨的香蘋則同時驚聲大叫,後者更是迅速沖上前,緊緊地扣住溫婉亭的雙手,用以阻止她展開二度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接到香蘋派人傳遞消息,說四小姐正往表小姐住處前去而匆匆趕來的溫氏正巧趕到,一腳跨進屋內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更讓杜綺玉血流如柱的模樣給嚇壞了。

  她面無血色,滿腦子只有「壞了」、「闖大禍了」這些字眼,然後在轉頭看向還在那邊掙扎著要鬧事、不肯停歇的妹妹的瞬間,覺得怒氣衝天,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抬起手來,狠狠地就往妹妹臉上搧了過去。

  「啪!」

  響亮的巴掌聲讓屋內一切的紊亂霎時停了下來。

  溫氏看著因挨了巴掌而呆滯住的妹妹,怒氣衝衝的冷聲問道:「你鬧夠了沒?」

  今日上官太師府的東廂房特別的熱鬧,人來人往,但氣氛卻充滿了壓抑感,進出的奴僕們個個三緘其口,有好事的人問起發生了什麼事,不管知不知情者都一律搖頭說不知道,然後匆忙離去。

  不過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人看見溫四小姐與大少奶奶前後去了東廂房的事,還有人看見溫四小姐離開東廂房時是被兩名婆子攙扶著離開的,好像哭了呢,然後有人說,聽說大少奶奶讓人到府外請了大夫之類的,總之流言傳來傳去,猜來猜去,卻無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身為上官府當家夫人的洛氏自然得掌握府內大小事,便差人將兒媳婦叫了過來,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溫氏不敢隱瞞,只能羞愧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接著又替闖了禍的妹妹認錯賠不是,然後說出她已決定明日一早待妹妹去向杜家表妹道完歉後,就立刻派人將妹妹送回家去。

  洛氏眉頭輕蹙,對於這位驕縱任性的親家小姐原已不喜,現在是更加的嫌棄,這樣的性子還敢妄想嫁入他們上官家,成為她最優秀的兒子的媳婦兒?真是癡心妄想!

  不過這想法她只能放心裡,看在媳婦的面子上,她還是得寬慰媳婦幾句,再做做樣子的挽留一下親家小姐,將該有的態度做出來。至於那位遭受池漁之殃而破了相、受了傷的冒牌表小姐她完全不在意,畢竟那丫頭真實的身分只不過是個奴婢,除死無大事。

  可是洛氏完全沒想過,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並不是她引以為傲的優秀兒子上官擎宇的想法。

  上官擎宇在第一時間得知杜綺玉受傷,還傷到姑娘家最在乎的那張臉蛋時,只能用震怒兩個字來形容。

  他二話不說,鐵青著臉撇下聚會的同伴轉身就走,把在場的少爺公子們給驚得瞠目結舌,隨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七嘴八舌的猜測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能讓向來冷靜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上官二公子勃然變色,甚至連基本禮儀都忘了。

  上官擎宇自是不知自己的異常反應已成了朋友們之間討論的話題,他一走出酒樓便躍上馬車,讓前來報訊的小廝隨他上車,仔細稟報一切,同時命負責駕車的敦兮以最快速度趕回家。

  前來報訊的小廝所知有限,只知是紫衣要他前來傳達消息的,消息只有幾句話,內容便是——表小姐在府中受了傷,傷在額頭處,大少奶奶請來的大夫說恐會留疤。

  即便如此,上官擎宇依舊從這幾句話中得到了幾個訊息。

  其一,綺玉受傷肯定與溫家姊妹有關,大嫂動手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八成是那位溫四小姐下的手。

  其二,綺玉額頭上的傷已請大夫看過,傷口肯定不小,否則不會有留疤的疑慮。

  其三,大夫既是大嫂所請,便表示事發當時大嫂人在現場,但她卻眼睜睜讓受他保護的綺玉受傷,這是在表達什麼?對他這個小叔不肯看在她這位大嫂的面子上接受溫家四小姐的不滿之意嗎?

  上官擎宇神情冷峻,不發一語的坐在馬車上,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凍得一旁的小廝渾身發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馬車終於在「籲」聲中停了下來,上官擎宇立即縱身躍下馬車,車廂內的小廝這才松了口大氣,然後發現自己汗流浹背。

  平日冷然淡漠的二少爺已經夠嚇人了,沒想到生起氣來嚇人的程度遺能增加十倍不止,真是太可怕了,害他突然有點替把二少爺惹怒的人擔心,真是可憐的傢伙啊。

  入府的上官擎宇大步往東廂房筆直而去,冷峻的面容令沿途撞見的下人們一個個垂眉斂目、噤若寒蟬,驚懼不已。

  上官擎宇大步走進東廂房杜綺玉所在的居所,小院裡除了他派來的人之外,還有幾個別房派來的閒雜人等,他停下步伐,甚至沒轉頭看向那些人,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個「滾」字,便將那些前來打探消息的下人們嚇得一個個屁滾尿流,飛奔而去。

  他再度舉步往前走,途經他派來服侍杜綺玉的兩名丫鬟中的綠衣面前時,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不是我們的人全趕走。」之後才舉步踏進屋內。

  仗著大少奶奶的命令與權勢而留在屋裡的香橘無法假裝沒聽見二少爺的命令,不等房裡的紫衣或閘外的綠衣驅趕,立即縮著脖子退了出去,飛奔去向大少奶奶報訊。

  「奴婢沒保護好姑娘,請二少爺責罰。」香橘離開後,紫衣與綠衣兩人同時跪下,開口請罪。

  「與她們倆無關,別怪她們。」躺在床上的杜綺玉趕緊坐起身來,開口說道。

  「你躺著別起來。」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說,目光停留在她額頭上裹著傷口的布條,怎麼看都覺得刺眼,覺得心裡有把火在燒。

  「沒事,只是小傷。」杜綺玉說。

  「大夫都說會留疤了,還只是小傷?」上官擎宇遏制不住的怒吼道,把杜綺玉和紫衣、綠衣三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兩個仍跪在地上的丫鬟瞬間額頭貼地的趴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杜綺玉則是皺起眉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後,輕聲開口道:「你幹麼這麼生氣?受傷會留疤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上官擎宇聞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杜綺玉莫名的心虛。

  他該不會已經猜到她是故意激怒溫婉亭,讓她失控出手傷了她,進而把事情鬧大,使那位驕縱難纏的千金大小姐沒臉繼續待下去,不得不離開上官家吧?這計策雖然冒險了點,但只要成功就能一了百了,她無法抗拒這樣的誘惑。

  「這是最快且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她看著他坦誠道。「事實上只是額頭受了點外傷,這個結果對我來說已經出乎意料之外的輕微了。」

  「解決辦法?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你計畫的?」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瞪著她,一字一頓的緩聲問道。

  「呃……」杜綺玉一陣呆滯,頓時明白他根本什麼都沒猜到,她完全是在不打自招啊。

  「你們倆當時誰在場,把經過仔細的說一遍。」上官擎宇轉頭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冷聲命令道。

  「當時奴婢在場。」紫衣立即出聲應道,接著便一五一十的將事發經過詳盡的說了一遍。

  她從溫四小姐突然不請自來的闖進院裡開始說起,說到兩位元姑娘間的對話,然後溫四小姐突然暴起用茶杯砸傷姑娘,大少奶奶隨後出現,一巴掌遏止失控的溫四小姐之後所下達的每一個命令,巨細靡遺,無一遺漏。

  在紫衣述說其間,上官擎宇始終盯著杜綺玉看,那明顯生氣、責難、準備狠狠訓斥她一頓的神情讓杜綺玉有種毛骨悚然、想立刻下床拔腿逃跑的衝動。但她也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道理,所以她在紫衣說完閉上嘴巴後,認命的主動開口。

  「表哥,」她有些示弱的喚道:「你現在已經知道她們倆完全是無辜的,可以讓她們起來了嗎?你若要訓我,可不可以先讓她們到外頭待著,讓我保留一點自尊?」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傻事,等著挨訓?」上官擎宇諷刺的瞪著她道。

  杜綺玉不由自主的撇了下唇,直接轉頭對受她拖累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說:「紫衣、綠衣,你們倆起來,先到門外去。」

  不管紫衣還是綠衣,兩個人都靜靜地跪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上官擎宇緩慢地開口說了句「出去」,兩人這才如蒙大赦的先朝二少爺磕頭道謝,再朝姑娘磕頭道謝後,起身退出廂房。

  兩人退去的腳步聲漸離漸遠,終至不可聞後,杜綺玉搶先開口道:「在你開罵之前,我有話要說。」

  「好,你說。」上官擎宇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是你答應我讓我處理與溫姑娘之間的事,這便是我決定的處理方式,雖然有點卑鄙、有點冒險,還受了點皮肉傷,但卻一次解決,一了百了,因此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對他說,一頓後又道:「從溫姑娘今日接二連三的舉動來看,她絕對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我若不選擇速戰速決的方式處理與她之間的事,只怕她會愈加偏激、不擇手段,所以我認為與她之間的事愈早解決愈好。」

  「說完了?」他面不改色的看著她問。

  「說完了。」

  「那換我說。第一,我並沒有說你有錯,只是覺得拿自己當箭靶的你有夠傻、有夠呆、有夠笨、有夠蠢的!」

  杜綺玉頓時傻眼,呆若木雞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毒舌又不給面子的當面批評她。

  「第二,」他繼續道:「既然有此計畫就該做好萬全的準備,讓自己在自己的計畫中受傷完全就只有一個蠢字可以形容。」

  杜綺玉的下巴掉了下來,繼續呆若木雞。

  「第三,你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張臉長得不錯,是唯一的優點,你卻讓它給毀了,不是蠢是什麼?」

  杜綺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整個人被震懾、打擊得說不出話來。這個人真的是上官擎宇嗎?他的清冷淡漠、沉默寡言、嶔崎磊落、端方穩重到哪兒去了?眼前這人該不會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之類的吧?可是她從未聽過上官擎宇有雙胞胎兄弟這事。

  「你真的是上官擎宇公子嗎?」她試探的開口,語氣充滿了不確定。

  「腦子被砸壞了嗎?連救命恩人都不認得了?」上官擎宇毒舌道。

  「不是不認得,而是你說話的方式變化太大,簡直判若兩人。」一頓,杜綺玉忍不住問道:「這該不會才是你真正的本性吧?」

  「什麼本性?」

  「咄咄逼人、辭鋒厲害、得理不饒人。」她輕諷。

  「所以你也同意我剛才所例舉的那三點是有理的,承認自己很蠢?」

  他面不改色的說,頓時將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杜綺玉鬱悶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投降,「好吧,我承認自己不聰明,計畫得不夠完善,讓自己受傷真的很笨,但是可不可以請上官公子告訴我你到底是在生氣什麼?受傷的是我,溫四小姐的事也順利解決了,還有什麼事值得你生氣的?我實在想不透。」

  「想不透嗎?」他看著她,目光有些高深莫測的緩聲問道。

  「對,想不透。」她點頭道。

  「那就繼續想,到自己想透為止。」

  說完,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莫名其妙的杜綺玉氣得牙癢癢的。

  得知杜綺玉額頭上的傷口可能留疤後,闖禍的溫婉亭其實是有些忐忑的,但在聽見大姊不僅要她明日一早親自去認錯與賠不是,還要將她送回侯府的處置之後,她的忐忑頓時變成了不服與不願,以及滿滿對杜綺玉的怨恨與不可原諒。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破落戶賤丫頭害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出現,哪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全是她的錯!

  帶著滿腔壓抑不住的怒火與怨恨,她直接轉身往外沖。

  正專心對妹妹循循善誘、苦口婆心講著為人處事道理的溫氏,壓根兒沒想到妹妹會突然站起身來就往外沖去,因此在一陣錯愕之後,才猛然驚醒的想到要追人與攔阻。

  「婉亭,你要去哪裡?」她急起直追,一邊大聲對朝陽苑裡的下人喊叫著,「快點,快攔住四小姐,別讓她離開,快點!」

  還好下人的動作夠快,反應也及時,三兩下便擋住了溫婉亭的去路,讓她得以後來居上,橫身擋在還不斷想突圍的妹妹面前。

  「你到底想做什麼?想去哪裡?」她氣呼呼的問道,怒不可遏。

  「大姊你讓開,讓我過去,這次我一定要打死那個臭丫頭。」溫婉亭瘋魔般的恨聲說道。

  溫氏被氣到心口疼,一隻手搗著胸口,一隻手伸出來指著她,既心痛又失望的質問道:「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我剛才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這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因為她若有聽進去的話,現在也不會氣成這樣了。她這個妹妹真的是被寵壞了。

  「大姊你讓開,你現在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你先讓我去把那賤丫頭解決掉之後再說,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溫婉亭一臉狠意。

  「你……」溫氏當場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滿臉恨意與狠意的妹妹說:「你真是瘋了,而我也一樣,才會和你在這裡浪費唇舌。」一頓,她接著下令道:「香雲、香蘋,你們倆送四小姐回房,再派兩個婆子看著,明天送四小姐回侯府之前,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碧玉,待會兒把東西收拾下,明日一早我會派人送你們回侯府。」

  「是。」香雲和香蘋異口同聲應道。

  碧玉雖是溫婉亭的貼身丫鬟,但對大小姐的命令也不敢不從,只稍微遲疑的瞄了四小姐一眼後,便垂眉斂目服從的應聲答道:「是。」

  溫婉亭沒料到大姊竟會下達將她軟禁的命令,她在一陣錯愕後,立即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響。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幫著外人卻不幫我。大姊,你不能這樣!」她指控的大叫道,隨即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扣住雙手。她用力的掙扎,怒聲吼道:「放開我,大膽!你們這兩個該死的丫頭放手,放開我!」

  香雲和香蘋兩人皆置若罔聞,仍一左一右的緊緊抓著她。

  「該死的丫頭!我叫你們放手聽見沒有?放開我!」溫婉亭用力的掙扎。

  香雲開口道:「四小姐,奴婢送您回房。」

  「我不要回房,我要去東廂房找那個卑賤的臭丫頭,我要她滾出這裡,滾出上官府!」

  溫婉亭尖聲怒吼道。

  「該滾出這裡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冷漠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在滿是女人的庭院中響起,瞬間便讓現場安靜下來。

  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去,只見上官擎宇不知何時來到這朝陽苑,正帶著一臉冷酷嚴峻的神情站在石徑上,冷冷地看著溫婉亭所在的方向,那態勢令人望而生畏。

  溫氏先是一陣錯愕與尷尬,隨即又感到不滿與忿忿,覺得二弟這樣未經通報就闖進來很無禮,還當著她的面驅逐她娘家妹妹叫人滾,根本就沒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裡,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隱忍怒氣,明知故問的開口道:「二弟今日怎會有空到我這裡?」然後又轉向自個兒的貼身丫鬟命令道:「你們倆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送四小姐回房休息。」

  「是。」香雲、香蘋倏然一驚,立即拉著四小姐就要走,怎知——

  「慢著。」上官擎宇道。

  「二弟這是什麼意思?」溫氏頓時沉下臉。

  「大嫂是想包庇兇手嗎?」上官擎宇毫不留情的反問。

  「二弟!」溫氏有些怒不可抑的出聲喝道:「你說話最好注意些,誰是兇手了?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嗎?」上官擎宇冷冷一笑。「那麼大嫂的意思是表妹額頭上的傷口是她自己弄傷的,自己拿杯子砸傷自己,弄到破相的嗎?」

  「那、那只是一場意外。」溫氏不由得有些氣弱。

  「意思是我現在拿個東西把某人砸個頭破血流、破相毀容,也可以聲稱那是一場意外了?」上官擎宇嘲諷道,然後轉頭冷冷地看向溫婉亭,把她嚇得立刻將身邊的兩名丫鬟推到身前當擋箭牌。

  溫氏被上官擎宇擺明的威脅給嚇壞了,這位小叔子的手段她雖沒見過,但從他能遊刃有餘的周旋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間就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倘若他真要動手毀了婉亭的容貌的話,是絕對沒有人能夠攔阻的了,更沒有人能夠抓到這事是他所做的把柄。

  想到這兒,她不禁覺得渾身冰冷,一陣害怕,不得不趕緊放低姿態,開口認錯。

  「二弟,這件事的確是婉亭的錯,我已罵過她,也決定明日一早就將她送回家,你可不可以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就原諒她這一次?」她以商量請求的口吻,低聲下氣的說道。

  「我沒有錯,都是那賤丫頭的錯。」溫婉亭執迷不悟的說。

  「你給我閉嘴!」溫氏朝她怒吼,簡直快要被這驕縱的妹妹給氣死了。

  「我說的是真的,是那卑賤的丫頭先挑釁我、瞧不起我,把我惹火了,我才會想給她一點教訓。她算什麼東西,竟敢狐假虎威的威脅我!」

  激動的溫婉亭不但沒閉嘴,嘴巴一張一合的反倒說得更多,整個就是在那邊自尋死路。

  「卑賤的丫頭?」上官擎宇緩聲重複這幾個字。

  溫氏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開口朝妹妹喝令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點認錯賠不是!」

  上官擎宇卻沒給她認錯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我上官擎宇的表妹、上官太師府的表小姐是卑賤的丫頭?這件事我會請祖父親自去問問侯爺,讓侯爺給我上官家一個交代。」

  溫氏聞言臉色都被嚇白了,這件事若捅到父親那裡,不僅婉亭會遭殃,連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最重要的是,她身為上官家的媳婦,卻讓自己的妹妹這樣羞辱鄙視上官家的人,她以後要怎麼在這裡過生活?

  她愈想愈害怕,愈想愈生氣,驀然幾個大步走到妹妹面前,伸手「啪」的一聲,用力甩了任性又愚蠢的妹妹一巴掌。

  「我剛才叫你閉嘴,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她怒氣衝衝的朝她咬牙迸聲道。

  「大姊——」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驕縱任性又愚蠢的妹妹!」她怒聲道,然後接著說:「也不需要等到明天了,你現在給我滾回家去!香雲,去叫人備馬車,我現在就親自送她回去!」

  香雲點頭,立即領命而去。

  「香蘋,你送四小姐到門房那裡等我。」她繼續下達命令,說著頭一轉,看向在場兩個粗使婆子命令道:「你們兩個陪她們一起去,在我到之前,別讓四小姐離開門房那裡半步,否則唯你們倆是問。」

  「是,大少奶奶。」

  「碧玉你留下來收拾東西,明天再回去。」

  「是,大小姐。」

  狠狠地發了一陣火又迅速安排好一切之後,溫氏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她先深吸一口氣,才轉身面向比嫡長子更受寵,是上官家真正寵兒的上官擎宇,專心應付他。

  她一臉誠懇的開口。「二弟,嫂子在這裡先向你認錯,賠個不是。婉亭那丫頭從小就被寵壞了,她會這麼驕縱蠻橫、任性妄為的對待杜家表妹,其實我也要負起一部分的責任,是我的存在讓她誤以為自己有所依仗和憑恃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嫂子真的很抱歉。所幸表妹傷的不重,否則我萬死也難辭其咎。

  「至於額頭上的傷口,我聽說宮裡有一種去疤膏很有療效,一會兒我送婉亭回家時,會央請我爹娘幫忙想辦法進宮弄幾瓶來,一定不會讓表妹額頭上的傷口留下疤痕的,嫂子在這裡向你保證好不好?所以,可不可以請二弟高抬貴手,別把這件事情鬧大。」一頓,她換個方式道:「婉亭那丫頭已到議婚的年紀,這件事若傳了出去,她恐怕難逃驕蠻任性的評語,婚配之事可能會變得更加艱難,我想二弟應該不希望見到那種結果吧?」

  上官擎宇忍不住挑了挑眉頭,還真沒想到大嫂會拿此事出來做文章,偏偏這文章又剛好命中他的罩門,讓他不得不重新衡量得與失。

  「大嫂怎麼確定溫四姑娘會乖乖地聽話嫁人?據我所知,四姑娘去年便已及笄,若是有心想嫁早就成親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不是嗎?」他輕諷的開口道。

  「二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溫氏忍不住苦笑道:「婉亭之前滿腦子打的是什麼主意,想必二弟不會不明白。之前我是樂見其成,也希望溫家和上官家能夠親上加親,但現在已知毫無希望,我又怎會讓婉亭繼續蹉跎下去呢?你放心,我向你保證,這回即使她不想嫁也得嫁。」

  「好,我相信大嫂會信守承諾,不會食言而肥。」上官擎宇沉默了下,終於點頭鬆口。

  「謝謝。」溫氏頓時松了口氣。

  上官擎宇抬頭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大嫂既要回娘家,那就趕緊早去早回吧。母親那邊由我來說,我正好有事要去母親那裡一趟。」

  「好,那就麻煩二弟了。」

  「不客氣。告辭。」說完上官擎宇便帶著敦兮轉身離開朝陽苑。

  確定他真的走遠後,溫氏不再壓抑怒火,將觸目所及可以讓她發洩怒氣的所有東西,包括院子裡的花草樹木盆栽等,全都淩虐了一遍,這才走出苑外,朝大門的方向前進。

  離開大哥大嫂居住的朝陽苑後,上官擎宇直接取道朝父母居住的勤清苑走去。

  他知道剛剛他在朝陽苑裡鬧的事遲早都會在府中傳開,所以此刻的他完全是抱著自首的心態,主動去向母親說明一切以及認錯。

  沒錯,他也承認自己剛才在朝陽苑的所做所為是不對的,不僅失禮、卑鄙還有失上官家的禮教與體統,非常的丟臉。

  可是他並不後悔。

  杜綺玉是他帶進上官家的,在這裡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又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他能帶給她一點心安或依靠的感覺,如果他連這點事都做不到的話,那他就不是一個男人、不是上官擎宇了。

  除此之外,她獨特的價值與重要性,還有在不知不覺間已侵入他的心等,這些理由都讓他無法容忍有人傷害她。

  事實上,當初他之所以會帶她回家,便是覺得在府中他有自信能護她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害到她一根寒毛,結果沒想到她不僅受了傷,還有毀容的疑慮,這叫他怎能不發火呢?

  一會兒他得好好的和母親說說這件事,讓母親明白他這次反應會如此激烈,全是因為尊嚴受辱。

  以他上官擎宇的本事,他想庇護一個人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可今日他都將人帶回家裡了,竟還讓受他保護的人在府中受了傷還恐留疤,這可不只是打他上官擎宇的臉而已,根本就是毀容之仇,他能不大動肝火嗎?

  他想,這個理由母親肯定能夠接受與理解,但到了祖父及父親那裡他恐怕就得再多說一些,多承認一點才行,不然那兩隻老狐狸恐怕不會讓他如此輕易過關。

  也罷,一個人的時間和能力總有限,他正想找些助力來幫他,祖父及父親應是不錯的人選,只是在說法上他得好好地斟酌一下才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一些匪夷所思、怪力亂神之事,他還是要以護杜綺玉周全為首要之事。

  所以,這件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講法。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也可趁此機會與祖父和父親坦白,那便是關於他的真心。

  他既然已明白自己的真心,就不需要再藏匿著,免得每回一提到他的婚事,家中長輩們就要愁眉苦臉給他看。不過老實說,他真的很懷疑當他將自己的真心說出來之後,長輩們是否還能夠笑得出來,又或者從此以後日日都得眉頭深鎖了。

  他有些壞心的偷樂著,步伐沉穩的走進了勤清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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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我願意

  聽見上官擎宇約她在蓮花池竹亭一見,杜綺玉頓時有些迫不及待,連衣裳都沒換就興沖沖的前往,惹得貼身服侍她的紫衣無奈的緊追在她身後,不斷地低聲勸道:「姑娘,你走慢點,走慢點。」

  說了幾次見勸說無效後,紫衣不由自主的改口道:「姑娘,你別急啊,二少爺一定會等你,不會跑掉的。」

  一直往前急行的杜綺玉突然間停下腳步,迅速轉頭看向四周。

  「姑娘,你在看什麼?」終於追趕上姑娘,來到她身邊的紫衣疑惑的問道,也跟著轉頭朝四周看去,結果額頭卻猛挨了一記敲打,發出「叩」的一聲。

  「噢。」她下意識的低呼一聲,伸手搗住被敲的額頭,發出不解的聲響,「姑娘?」

  「你真是愈來愈不知死活了,這玩笑也敢亂開?」杜綺玉瞪眼低斥道。

  「啊?」紫衣依舊一臉茫然,一頭霧水。

  「啊什麼?」杜綺玉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剛剛你說的話,你自個兒想想合不合適?私底下只有咱們兩人時,你與我開什麼玩笑我都不會在意,也不會生氣,但在外頭你最好注意別亂說話,須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若是不小心被旁人聽見了會錯意,或是惡意誤導誤傳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她轉頭看了下左右,「幸好現在周圍沒人。」

  紫衣恍然大悟後只覺得一陣後怕,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服侍表小姐,由於表小姐待人親切、脾氣好又無架子的關係,她在不知不覺間也跟著放鬆了許多,忘了要謹言慎行。

  她面容一肅,後退一步,恭謹的朝杜綺玉福身低頭道:「奴婢知錯,請姑娘責罰。」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要注意謹言慎行。」

  「謝謝姑娘提醒,奴婢記住了。」紫衣恭敬謝道。

  「好了,那咱們快走吧。」杜綺玉點頭道,再度舉步朝蓮花池別院的方向走去,只是這回步伐明顯放緩了許多。她邊走邊解釋,「我剛剛之所以走這麼快並不是因為心急,而是因為這段時間每日都關在廂房裡真的悶壞了,今日難得有理由出門,我這不是高興嘛,才會一時失控的。」

  「姑娘平日若覺得待在屋裡太悶了,隨時都可以到蓮花池別院去啊,二少爺許諾過你的,你忘了嗎?」紫衣不解道。

  「別,兩次我就夠受了。」杜綺玉敬謝不敏。

  她一共就只去過那座蓮花池竹亭兩次,卻兩次都留下後遺症,一次是溫家四小姐的妒恨發狂,一次是上官小姐們的找碴警告,讓她完全有種受夠了的感覺,她這也才知道自己能自由進出蓮花池別院是享有多大的特權,讓她成了上官府中被人羡慕嫉妒恨的對象。

  對於前者的找碴,她可以設計將其驅出上官府,但後者她卻只能避讓了,因為她總不能鳩占鵲巢的把上官家的人趕出去吧?這也就是她近來整日都窩在房裡快被悶壞了的原因。

  「小姐們找麻煩的事其實可以告訴二少爺,但是姑娘卻不許奴婢稟報。」紫衣無奈的輕聲道。

  「我不想連這種小事都麻煩表哥。」杜綺玉搖頭說。

  「奴婢覺得二少爺絕不會認為這是件小事。」紫衣認真道。

  杜綺玉搖了搖頭,帶著些許洞悉人世的感慨道:「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這件事若捅到表哥那裡只會讓所有人都不開心,我也撈不到一個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紫衣本就是個聰慧的,不然也不會被上官擎宇派來貼身服侍杜綺玉。

  聽完姑娘的話,她細細的想了一下,雖不到完全明白表小姐所說的,但也懂了幾分。

  她知道這事若讓二少爺知道了,第一個不開心的人一定是二少爺,然後府中那幾位找表小姐麻煩的小姐肯定也會不開心。主子不開心,在主子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也會不開心,加上能貼身服侍主子的人在府中一定都各有各的人脈與關係,若是一個不安好心想使壞報復的話,大事沒有,小事不斷,那可就麻煩了,這也難怪姑娘會說她撈不到一個好了。

  想清楚這些牽連後,紫衣突然好佩服姑娘,覺得姑娘好厲害,竟能看穿這些只有在大戶人家後宅裡才有的利害關係與齷齪,真是太聰慧了,這也難怪二少爺會對這位明顯家道中落的表小姐另眼相看了。

  兩人一路朝蓮花池別院方向走去,途中難免會遇到人,也就是說,今明兩天之內肯定又會有人前往東廂房找碴了。

  杜綺玉為此感到有些無奈,卻也不會因嘻廢食,畢竟她之所以會厚著臉皮、假裝遠房表小姐的身分住在上官府,目的就是為了要與上官擎宇合作找出解救杜家的辦法,所以面對上官擎宇的相邀,她絕對是非去不可。

  抵達蓮花池竹亭時,上官擎宇已然在座,紫衣分別朝兩人福身後便靜靜地退了出去。

  「事情是不是有了進展,查到什麼了?」一見紫衣走出竹亭,杜綺玉立即迫不及待的出聲問道。

  「別急,坐下再說。」

  不能怪她著急,過去三個月他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讓他身邊的丫鬟為她帶了幾句話之外就沒有其它消息,連她想見他都騰不出時間來,日期一延再延,最後甚至不了了之。

  這回他會主動約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與她說,她怎能不急?

  「好,我坐下來了。」她迅速坐下,眼巴巴的看著他。

  上官擎宇忍不住被她的可愛模樣給逗笑了出來,覺得她根本就像一隻等著主人打賞骨頭的小狗一樣。

  「你笑什麼?」杜綺玉疑惑的問道,一邊卻忍不住在心裡讚歎的想著,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樣子竟比不笑時還要好看這麼多。

  想想也是,他不笑時英俊的模樣就已經迷倒一堆姑娘了,若是現在這笑起來的樣子再被看見的話,那還真的是會迷死人,這也難怪他平時都冷冷酷酷的不隨便展露笑顏。

  「沒事。」上官擎宇輕咳一聲,急忙收起笑顏,開口問道:「你額頭上的傷口還痛嗎?」他可不敢告訴她實話,說她現在很像想向主人討骨頭的小狗。

  「都過三個月了,早就不痛不癢了。」她答道,忍不住白他一眼。

  「大嫂拿的藥膏你沒忘記擦吧?」

  「我倒是想忘記,但你不是命令紫衣早晚都要替我擦嗎?我偶爾一次不想擦都不行。」

  她說著瞋瞪了他一眼,有些抱怨。

  「那藥膏能讓你的傷口不留下疤痕。」

  「只是一道小傷口,又不是在臉頰上。」她有些不以為然。

  「我以為姑娘家最重視的就是容顏。」

  「那是千金小姐、大戶人家閨秀們的特權,不是像我這種做奴婢的下人能想能重視的。」她搖頭道,接著言歸正傳的說:「咱們還是討論正事要緊。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是不是調查的事有進展了?」

  上官擎宇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盯著她看,看得她莫名其妙又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難道她臉上不小心沾到了什麼不成?還是她額角那道疤真有那麼明顯?但是她照鏡子時根本就看不出來啊。

  「你剛剛說你是奴婢下人,但其實你並不是,不是嗎?」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緩慢地開口說。

  「什麼?」杜綺玉呆了一呆。

  「杜家並沒有你的賣身契,你不知道嗎?所以你並不是杜家的奴僕。」上官擎宇告訴她。

  杜綺玉愣了一下才問他,「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知道這件事?」上官擎宇露出驚愕與不可思議的神情。

  「知道。」杜綺玉點點頭。

  「那你怎麼還以奴婢自稱,在田莊的時候甚至悶不吭聲的任人欺侮?」上官擎宇不滿的質問她,既怒其不爭又百思不解。

  「在官文上我們一家三口雖然早已不再是杜家的奴僕,但對我爹娘來說,他們這輩子永遠都是杜家的下人,杜家人永遠都是他們的主子,而身為他們女兒的我又怎能不敬不從爹娘的主子呢?」杜綺玉平靜地解釋著自己的處境。如果可以的話,誰會喜歡當個任人呼來喚去、隨打隨罵的奴婢呢?

  「杜家既已還你們一家三口自由,為何你爹娘還要繼續留在杜家當下人?是否與已逝的杜三老爺有關係?」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問她。

  「為何你會這麼問?」杜綺玉不解的問道:「我的確聽我爹娘說過,我爹曾是杜家已逝三老爺身邊的小廝,但讓我爹情願一輩子留在杜家做奴僕的主因應是為報小時候杜家對他的收留之恩。」一頓,她坦誠道:「我爹小時候是一名流浪的孤兒,隨時都有可能會餓死在街上,之所以能活至今日全承蒙杜家收留的大恩惠,這也是令我爹對杜家忠心耿耿的原因。」

  「原來如此。」上官擎宇點了點頭,並未對她爹卑賤的出生來歷發表任何看法,只道:「那麼你爹應該知道當年杜三老爺是因何而逝,他可曾與你提起過?」

  杜綺玉搖頭,不解的問:「為何問這個?」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暗中調查有關杜家的事,卻未發現任何可能導致杜家在多年後會招禍之事,至少現階段我完全調查不到。不過卻意外發現一件事,那便是杜家對已逝杜三老爺的事下了禁口令,無人敢提。我特意將從卿約出來問了他這事,他也一問三不知,因當初他年紀還小,家中長輩又下了禁口令,所以所知有限。不過卻知道你爹以前是他三叔身邊的小廝,還知道他三叔過世時,你爹似乎也受了傷,才會搬到田莊去生活,你們一家三口的賣身契好像也是因為那件事才還給你們的。」上官擎宇告訴她。

  「我從未聽我爹說過這些事,但卻知道我爹的腳的確曾經受過重傷,至今季節更替都會疼痛,尤其是在下雪的時節,有時甚至痛得無法下地走路。」杜綺玉說。

  「看樣子我必須去趟秦嶺田莊親自找杜總管談一談了。」上官擎宇伸手揉了揉額角,無奈的說。

  「我和你一起回去。」杜綺玉立即出聲說道,一臉的驚喜與激動。她老早就想回家了,她好想爹和娘。

  「你隨我回去後是否還要隨我回來?」上官擎宇問她。

  杜綺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

  上官擎宇接著說明了他為何會有此一問的原因,「李敬似乎還不肯對你死心,今日我在酒樓外遇見他,他讓我轉告你,有本事就讓我護你一輩子,永遠住在上官府裡。」

  杜綺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她怒不可遏的迸聲問道:「他真說了這樣的話?」

  上官擎宇點頭。

  「仗勢欺人的卑鄙小人!」她咬牙切齒的說:「他就是這樣的人,在比自己強大的人面前裝君子,實際上卻是道貌岸然、欺男霸女的偽君子!」

  「這樣你是否還要隨我一同前往秦嶺田莊?」上官擎宇問。

  「我若回秦嶺田莊是否會為我爹娘帶來危險?」杜綺玉看著他,猶豫的問。

  「在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他平靜的說。

  「我很想我爹娘,他們一定也很想我,很擔心我,即便我每個月都寫信回家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但他們沒有親眼看見也不可能真正放心。」杜綺玉低聲道,思念之情溢於言表。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等事情辦完之後再隨我回京城。」上官擎宇心軟道,雖然這麼做可能會替他增添許多麻煩,但他不喜歡她露出鬱鬱寡歡的樣子。

  「可以嗎?」她立即抬頭看向他,整張臉瞬間都亮了起來。

  「有何不可。」上官擎宇自信滿滿的回答,頓時覺得自己光芒萬丈,再也沒有任何困難或阻礙能夠擋住他,他會為她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只為她!

  從秦嶺去京城時,杜綺玉是被綁架前往的,所以一路上戰戰兢兢、忐忑不安得可謂如履薄冰又度日如年,難熬到她現在還會作惡夢。

  但從京城返回秦嶺這回卻像出遊似的,不僅心情輕鬆愉悅,沿途還逢城進城,逢鎮進鎮,每到一個地方,當地名產、特色小吃就像是不用錢般的採買,東西多到整輛馬車都堆不下了。當然,這些都不是她所為,一來她沒錢,二來她也沒決定權,所以可想而知,這些全是那位上官二少爺幹的。

  「你家二少爺有大肆採買的癖好?」又結束一次大採購回到馬車上之後,杜綺玉好奇的開口問紫衣。

  她這次回秦嶺因為是與上官擎宇同行,身旁不能不帶個丫鬟作陪,於是與上官擎宇討論了一下便選擇了讓紫衣同行。因此,她在上路後便向紫衣坦白了她真實的身分,不再假扮上官家的表小姐,不過紫衣聽後並沒改變對她的態度,依舊待她如故。

  「姑娘,你這是明知故問吧?」紫衣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什麼明知故問?」她愣了一下。

  「你真的要奴婢說出來嗎?」紫衣認真的看著她說。

  「什麼真的假的?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答案?」杜綺玉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心裡還壞壞的想著,冷酷淡漠的上官家一不乂爺該不會真有這種採購癖吧?這太有趣了。

  「二少爺喜歡姑娘,這麼做全都是為了要討好姑娘,所買的東西也全是為讓姑娘送給令尊令堂而準備的土儀,你真的不知道嗎?」紫衣說。

  「什麼?」杜綺玉呆呆的看著紫衣,冷不防的被她所說的話給震呆了,前一刻還覺得有趣的心情早不翼而飛。「這不可能。」她對紫衣搖頭道,原本想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這句話的,怎知出口後卻變得莫名的心虛與無力。

  不可能嗎?

  她不知道,至少她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擎宇是知道她有誓不為妾的誓言的,加上兩人天差地別的家世又是那麼的門不當戶不對,在這兩個先決條件的阻礙下,她壓根兒就不覺得他們倆可能發生什麼曖昧。即便她曾多次為他心動,也能隱約感受到他對她的好與特別,但她依舊堅守本心,從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可是這回連紫衣都看明白了,還將這事給捅了出來,她還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下去嗎?

  都怪上官擎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啊?這是讓人心煩!

  「為什麼不可能?」紫衣問她。

  「因為我發過誓,這輩子誓不為妾。」她心煩的答道。

  「什麼?!」這回換紫衣被她驚得目瞪口呆。

  「我發過誓這輩子絕不為妾,這件事上官公子也知道,所以我說不可能,因為以你家二少爺尊貴的身分是不可能娶我為妻的,你懂了嗎?」她迅速地說道,告訴紫衣的同時也在告誡自己。這就是不爭的事實,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即便上官擎宇真對她有情,若是無法娶她為妻的話,那麼一切都是枉然。

  甯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這也是她重生後的願望之一,這一世,誓死不為妾。

  「姑娘,」紫衣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認真的開口道:「二少爺除了不能給你一個正妻的名分之外,什麼都能給你的。奴婢跟在二少爺身邊服侍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二少爺對一個人這麼的好、這麼的和顏悅色,甚至可以說是予取予求。府中的小姐們之所以會處處針對姑娘,就是因為妒嫉姑娘,羡慕姑娘可以得到二少爺的特別對待,所以——」

  「紫衣,別說了。」杜綺玉搖頭打斷她,「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甯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是我今生的堅持,所以別再說了好嗎?」

  「姑娘,奴婢不懂,二少爺明明那麼好,你為什麼……你……」紫衣眉頭緊蹙的看著她,滿臉欲言又止的神情。

  「緣分是天生註定的,而我和上官擎宇今生註定有緣無分。」杜綺玉低聲歎道,像是告訴她也告訴自己,這就是命。

  姑娘的話都說得這麼明瞭,紫衣也不好再開口規勸她,但卻暗自決定晚上休息時一定要找個機會去向二少爺稟報此事。

  她很明白這是二少爺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結果卻是這樣,也不知道二少爺在得知姑娘的想法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受到打擊?真是讓人擔心。

  可是她又不能因此而怪姑娘,畢竟身為上官府的家生子,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後宅的姨娘妾室不好當,看似光鮮榮華,實則寂寞艱難,不僅規矩多,爭寵爭權奪利的各種齷齪事更多,姑娘誓不為妾的選擇絕對是明智又令人佩服的。

  唉,總之這事她只能據實以報,至於二少爺想怎麼做,和姑娘之間會怎麼發展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她只希望這兩個人都能得到幸福,不管未來是在一起或是分開,因為他們都是好人,也都是她喜歡的人。紫衣衷心的期望。

  「綺玉,過來看看這塊裘皮。你摸摸看,是不是柔暖舒適又有彈性。你不是說你爹每到寒冷季節腳傷就會犯疼?用這塊裘皮製作一對護膝戴上絕對能夠改善。」

  「上官公子,一路上你已經買了好幾塊裘皮了,別再買了。」

  「之前買的好像都沒這塊好。老闆,我就要這塊了,多少錢?」

  「公子您眼光真好,這可是小的手上品質最好的一塊裘皮,只要十二兩就行。」販商笑咪咪的說。

  「行。」上官擎宇毫不猶豫的點頭,一旁的敦兮立即上前付銀子取貨。「綺玉,前面好像有間書肆,陪我過去逛逛。」他的目光轉向前方。

  「好。」杜綺玉點頭應道,兩人同時舉步往前走。

  一旁呆若木雞的紫衣急忙回神跟上,感覺自己的腦袋紊亂得都快要炸開了。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自己,但紊亂的腦袋卻沒辦法思索出一個答案來。

  前兩天她已將姑娘在馬車上與她說的話告訴了二少爺,當時二少爺的反應只是沉默不語,就跟後來姑娘在馬車上一樣的反應,因此她一直都很擔心接下來的行程,這兩個要如何相處。

  結果眼前這是怎麼回事?二少爺和姑娘兩人的相處方式根本一點都沒改變,二少爺繼續花錢買各種禮物討好姑娘,而姑娘則好像根本不知道二少爺對她的心意般,依舊如常的與二少爺相處,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所以,這兩人現在都在演戲嗎?一個佯裝不知對方的心意,一個佯裝不知自己已被對方拒絕,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啊?而且兩人表現得也太自然了,一點勉強的感覺都沒有,感覺……

  紫衣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感覺了,只覺得有些佩服,有些難過,還有一股濃濃的哀傷。不懂這兩個人明明是那麼的適合與登對,就像天生一對般,為什麼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的歎氣,整個人更因此而籠罩在濃濃的哀傷中,弄得走在前頭的兩人都察覺到了。

  「那丫頭今天是怎麼了?」上官擎宇低聲問道。

  「不知道。」杜綺玉輕聲回答。

  「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欺負她了?」他開玩笑的問她。

  「這話應該由我說吧?她從前兩日去見過你回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責駡她了?別忘了她現在是我的丫鬟而不是你的,別欺負她。」她瞪眼警告道。

  「你知道她來見我?」他挑眉問她。

  「我知道她一定會去見你,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去,直到前兩天她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我想應該就是去見你吧。」她說。

  「那你知道她為何來見我,又與我說了什麼嗎?」

  她沉默了一下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大概猜得到。」

  「甯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是嗎?」他問她。

  她低頭看著路面,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別人可以不明白我的想法與執著,但是你應該明白。這輩子我不想再重蹈覆轍。」她沒勇氣抬頭看他,只因為這也是她對他的拒絕,告訴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答應做他的妾室,所以別再對她這麼好了。

  他沉默了一下,告訴她,「我從未有過納你為妾的想法。」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杜綺玉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不是感覺松了一口氣,也不是感覺尷尬窘然,竟是覺得失落。原來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納她,她完全是自作多情,好可笑。

  「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有著誓不為妾的誓言,又怎麼會想納你為妾,逼你違背自己的誓言,那樣做的話,我和李敬又有什麼差別呢?」走在身旁的他緩慢地說道:「我想做的是娶你為妻。」

  平靜的語氣說著令人無法平靜的話語,把杜綺玉整個人都嚇呆了,嚇得猛然停在原地忘了繼續邁步,然後被同樣心神不寧、走路不看路的紫衣一頭撞了上來。

  「啊!」

  主僕兩人同時驚叫出聲,一個往前倒,一個往後倒,然後各自被人拉了一下,穩住身。

  上官擎宇冷瞪差點闖禍的紫衣一眼,嚇得後者渾身一僵的趕緊低頭認錯。

  「奴婢知錯。」

  敦兮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收回瞪向丫鬟的冷厲視線,上官擎宇低頭看向臂彎中仍呆若木雞的杜綺玉,柔聲問道:「沒事吧?」

  「沒事。」杜綺玉搖頭道,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上官擎宇剛才所說的那句話,然後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或是產生了幻覺?

  他根本不可能會對她說出那種話對不對?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對不對?她一定是產生了幻覺沒錯,一定是的。

  上官擎宇先將她帶到路旁免得被其它路人撞到之後才鬆開她,卻見她仍一臉恍神呆滯的模樣,不禁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她眨了眨眼,有些反應遲鈍的說:「沒什麼,我剛才好像出現了幻覺。」

  「幻覺?」

  她尚未完全回過神來,依舊帶了一點恍惚的神情點頭,「就是聽見了不可能會聽見或出現的話。」

  上官擎宇瞬間恍然大悟,一想就知道她腦袋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好氣又好笑。「你是不是出現幻覺,聽見了我說我想做的是娶你為妻這句話?」他故意問她。

  她倏然抬頭,驚愕的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就見上官擎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然後她慢慢地僵直身體,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真說了那句話?」

  「對。」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點頭。

  「可是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杜綺玉既茫然又恍惚的連連搖頭,告訴自己這應該是一場夢,一場美夢。

  「我喜歡你,又知道你誓不為妾,若是想和你在一起,自然就要娶你為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為何不可能?」他說的理直氣壯。

  「你別說得這麼簡單,這是不可能的事,上官大人及夫人是絕對不可能會同意這件事的。」杜綺玉苦笑的看著他搖頭,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她壓根兒沒想過,也不敢想他竟會有娶她為妻的想法。

  聽見他說他喜歡她,她真的既開心又歡喜,但對於他想娶她為妻這異想天開的念頭,她不是不高興或不喜歡,而是覺得鬱抑,覺得心煩,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別的不說,光是以他們倆身分上的差距就是道無法逾越的坎,因為她若是跟了他最多也只能做個妾室,根本就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這就是現實。他說想娶她為妻談何容易?!

  「這事用不著你擔心,我自會解決。我只想知道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杜綺玉姑娘?」

  他認真的凝視著她,誠摯而嚴肅的問道。

  「你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成真的事。」她苦澀的低聲道。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願意嗎?」他沉靜如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執意問道。

  她沒應聲,一旁的紫衣都快要替她急死了,忍不住開口小聲的催促道:「姑娘,你快告訴二少爺說你願意啊。姑娘!」

  甚至連站在她身邊的敦兮都忍不住著急的開口喚了一聲,「杜姑娘。」

  當真是皇帝不急都快要急死太監了。

  沒理那兩個快要急死的旁人,杜綺玉強忍著想點頭說願意的衝動,冷靜地看著上官擎宇,沉聲開口道:「你該知道這件事有多艱難,又會為你帶來多少需要解決的問題與煩惱。即便最後事成了,你也可能成為世族貴胄們私底下嘲笑的對象,在京城中被嘲笑一輩子。你可曾想過這些?」

  「嘲笑一輩子嗎?不,我會讓他們從嘲笑變成羡慕,羡慕我的獨具慧眼,羡慕我的不畏艱難,更羡慕我們夫妻倆感情和美、琴瑟和鳴、鶼鰈情深,他們會羡慕我一輩子。」上官擎宇堅定不移而自信的對她說。「你只需要相信我並跟隨我就夠了,我絕不會讓你後悔,今生今世。願意相信我嗎?」

  杜綺玉深深的看著他,感覺熱血沸騰,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裡的衝動與想望,用力的點頭開口道:「好!我願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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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7: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疑雲層層迭

  秦嶺田莊因杜綺玉的突然歸來,與隨她而來整整堆滿兩大車的禮物而變得熱鬧滾滾,大夥全都跑了出來,聚集在大院裡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討論起這段期間綺玉那丫頭到底去哪裡又做了什麼事,是不是在哪個大城裡賺了大錢,這才會像暴發戶般的一次買了這麼多東西回家。

  「別亂猜了,這些禮物都是我家少爺買的。」半年前才來過這裡,與田莊大多數的人沒混到極熟,也混個半熟的敦兮忍不住開口說道。

  人群之中和敦兮最為熟悉交好的一個少年跑到他身邊好奇的開口問:「敦兮哥哥,你家少爺為什麼要買這麼多東西來田莊啊?」

  其它人聞言,頓時全都安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等聽八卦。

  「這個嘛……」敦兮一個停頓,接著賣關子的說:「不久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立刻引來一大片的白眼與噓聲。

  「敦兮小哥,你這不是故意在吊大家胃口嗎?」

  「大叔,這我可不是故意在吊大家胃口,而是少爺的事哪是咱們這些下人能胡亂議論的,你說是吧?」

  「唉,也是。那咱們別議論,你偷偷地告訴大叔好了。」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在場眾人哄堂大笑。

  笑聲遠遠的傳開,傳到了內院杜榮夫妻倆所住的小院,也傳進端坐在正廳之中的四人耳裡,但卻無人被那歡樂的氣氛所感染,震驚的依舊震驚,愕然的依舊愕然,自信淡定的依舊自信淡定,羞窘緊張的也依舊羞窘緊張。

  「上官公子,您剛剛說、說了什麼,可、可不可以麻煩您再說一次?」杜榮結結巴巴的問道,一臉驚魂未定的神情。

  「我想娶令千金綺玉姑娘為妻,請兩位允准。」

  杜榮張口結舌的瞪著他,震驚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沒聽錯,沒有聽錯,他真的說了,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綺、綺玉,你、你們、你……」周氏將震驚的目光轉向女兒,想問女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卻不由自主的結巴,連句話都沒辦法完整的說出來。

  「綺玉,替你爹娘倒杯茶,讓他們喝點水冷靜鎮定一下。」上官擎宇有些無奈的轉頭對杜綺玉道。

  杜綺玉點頭,起身斟了兩杯水分別端給爹與娘。「爹,喝杯水。娘,您也喝點。」

  周氏現在哪有喝水的心情,她趁杜綺玉走到身邊時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情緒略顯慌亂激動,臉色蒼白的衝口道:「丫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點告訴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你們……你的身子,你的清白是不是——」

  「沒有!」杜綺玉急忙叫道,打斷娘那令人尷尬的臆測。

  「真的沒有?」周氏依舊懷疑。

  「真的沒有。」杜綺玉迅速否認,一頓後又道:「娘信不過女兒,也該信上官公子的為人吧?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和李敬那個偽君子不同。」

  「李敬?」周氏一時沒能想起這人是誰。

  「上回隨二少爺來田莊作客的那位李公子。」杜榮開口道。他終於從震驚中平復過來,恢復平時的冷靜。他抬頭看向上官擎宇,臉上有著為人父者的嚴肅神情。他沉聲問道:「敢問上官公子,您剛才所說的話是您自己的意思,還是包含了令尊與令堂的意思?」

  對於杜榮夫妻倆在聽聞他想求娶他們女兒後的反應,上官擎宇完全是高看的,他原以為他們會欣喜若狂或是惶然不安的順從此事,不料他們夫妻倆竟是這種反應,讓他在心裡不由得對他們敬重許多。

  「我不想欺瞞二位,這是我個人的意思,尚未稟明父母。」他誠實的回答。

  「既然如此,這件事老奴就當做沒聽見,您也別再提了。」杜榮搖頭道,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杜總管是不滿意我?」

  「上官公子人中龍鳳,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高人一等的佼佼者,老奴豈敢不滿。」杜榮搖頭道:「但是婚姻大事必須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官公子個人的意思根本不作數,更何況您也該知道,以您這種權貴世家,您的婚姻說不定家裡長輩早有打算,甚至都已經安排好物件了,所以請恕老奴無法為您的一句話而耽擱小女的婚姻與幸福。」

  上官擎宇沉吟了一會兒,正色的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在最短時間內說服家裡請媒人上門提親,換庚帖,將親事定下讓二位心安。」

  杜榮張口結舌的看著他,露出滿臉錯愕的神情。「上官公子,老奴並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這件事本來就該這麼做,是我考慮不周。」上官擎宇搖頭道:「這事暫且放一邊,我這回前來是有事情想要請教杜總管。」

  杜榮微微一愣,「請教不敢,上官公子有什麼吩咐請儘管說,老奴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上官公子想問老奴何事?」

  「已逝杜三老爺的事。」

  杜榮臉色丕變的看向女兒與妻子的方向,隨即又迅速將目光收了回來,過程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卻讓上官擎宇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生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綺玉,咱們娘倆回房裡說話,這裡讓你爹陪上官公子就行了。」周氏開口對女兒道。

  上官擎宇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頭。這是湊巧又或是故意要將綺玉帶開?這對夫妻倆似乎隱瞞了什麼不想讓女兒知道,而且還與已逝的杜三老爺有關,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好,娘,咱們到房裡聊天。」杜綺玉點頭道,轉頭看了上官擎宇一眼,心想反正事後再問他就行了。她也對杜家為何會對杜三老爺的事三緘其口,甚至下了禁口令而感到好奇。

  母女倆起身離去之後,上官擎宇看著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不知在想什麼而出神的杜榮,越發疑惑了。

  「杜總管。」他出聲喚道。

  「啊?是,上官公子請說。」杜榮急忙回神應道。

  上官擎宇就當作沒發現般,並沒有揭穿他那一連串的異樣反應,而是直接接續之前的話題,「我想知道杜三老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如何喪命的,杜家又為何會對有關他的所有事下禁口令。」

  杜榮臉色登時變得難看,他為難的看著上官擎宇,猶豫地開口道:「上官公子,不是老奴要食言而肥,剛才才說了知無不言現今卻又不願意說。而是您既已知道這事被杜家下了禁口令,老奴身為杜家奴僕又怎能違背主子所下的命令呢?」

  「我知道你們一家三口都已不是杜家的奴僕,杜家早已將賣身契還給你們了。」

  杜榮微怔了一下,輕皺眉頭問:「是綺玉那丫頭與您說的?」

  「不,是從卿告訴我的。」

  「二少爺?」杜榮有些意外,但隨即搖了搖頭,正色道:「雖然老太爺已將老奴一家的賣身契還給了老奴,但對老奴來說杜家永遠都是老奴的恩人和主子,老奴這輩子都不會違背杜家主子的命令。」

  「即便這件事關係到杜家的存亡也不違背嗎?」上官擎宇看著他緩慢的說。

  「什麼?!」杜榮震驚的看著他,「什麼杜家的存亡?上官公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日前有人投書大理寺,暗指杜家有謀逆不軌的意圖——」上官擎宇信口開河。

  「這不可能!」杜榮激動的說:「這絕對是栽贓陷害,是誣陷!」

  「我們能這麼想,但皇上卻不會,皇上只會相信,寧可信其有也絕不會讓逆賊有謀逆的機會。」

  杜榮用力的搖頭,心急如焚的為杜家辯解道:「老爺子不可能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絕對不可能!杜家世代都是飽讀詩書、淡泊名利的讀書人,他們為何要謀逆?謀逆對他們有何好處?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沒錯,所以皇上才讓人暗地調查,尋找證據,沒有立即降罪杜家,可是現在調查卻因杜家所有人都對杜三老爺的事三緘其口而陷入膠著。」上官擎宇對他說,一臉誠摯的表情。

  「我與從卿的交情向來不錯,如今再加上綺玉的關係讓我無法再置身事外,這才會特地前來尋找杜總管並且坦誠相告,只是不知杜總管是否也願意對我坦白一切?」

  「三老爺從未做過謀逆之事,更從未有過謀逆之心,老奴可以用全家人的性命發誓。」

  杜榮信誓旦旦的說。

  「但你們一家三口的性命對皇上而言不過是螻蟻,皇上為何要在乎你們的性命?」上官擎宇實事求是的對他說。

  「可是綺玉她……」杜榮突然欲言又止。

  「綺玉她怎麼了?」上官擎宇緊盯著他問道。

  「沒什麼。」杜榮迅速的搖頭,然後又言歸正傳。「上官公子,老奴想不透三老爺都已經死了十多年了,這件事為什麼還會扯到三老爺頭上去,難道說這件事與蘇家有關?是蘇家所指使的?」

  「蘇家?哪個蘇家?」上官擎宇疑惑的問。這是個全新的線索。

  「一定是他們!」杜榮陷入憤恨交織的情緒中,咬牙切齒的迸聲道,根本就沒聽見上官擎宇的詢問。

  「杜總管,你說的是哪個蘇家?」上官擎宇再次出聲問道。

  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啥字的,但偏偏京城內就有兩個蘇家,一個文蘇,一個武蘇。據說三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卻不知為何而結仇分家,從此不僅老死不相往來甚至還視對方為仇敵,因此上官擎宇才會有此一問。

  「出了位駙馬爺那個蘇家。」杜榮咬牙答道。

  「那就是武蘇了。」上官擎宇點頭道:「你怎會認為此事與他們有關?」

  「因為三老爺便是被那人殺了的!」

  「什麼?!」上官擎宇倏然瞠大雙眼,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神情。「杜三老爺他不是因公殉職,死于山賊盜匪之手嗎?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這件事除了你知道外,還有誰知道?杜家的人都知道,這才下了禁口令嗎?」

  上官擎宇接二連三的問道,難得失去冷靜與自製,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十幾年,但怎麼可能連一點謠言都沒有流傳出來呢?

  「除了老太爺與老奴夫妻倆之外,並無其它杜家人知曉。」杜榮沙啞的搖頭道。

  「怎麼會?既然如此杜家為何還要下禁口令?」

  「因為當時有些傳言。」

  「什麼傳言?」

  「三老爺與清公主之間的傳言。」杜榮猶豫地低聲道。

  「什麼?!」上官擎宇愕然驚叫,他瞪著杜榮有些難以啟齒的說:「你的意思是三老爺和清公主之間……所以蘇駙馬他才會……」

  杜榮一臉沉重的點了點頭。

  「那麼傳言是真是假?」上官擎宇在問這問題時其實心裡早有答案,若傳言是假的,駙馬又怎會憤而殺了杜三老爺,杜家老爺子在知道真相之後又為何會選擇忍氣吞聲,不為兒子復仇。

  「三老爺與清公主是真心相愛。」

  「但公主已有駙馬,是有夫之婦。」

  「從未與公主行過房的男人也能稱之為駙馬嗎?」杜榮撇了撇唇,嘲諷問道。

  「什麼?!」上官擎宇再次愕然脫口叫道,發現自己大概將這輩子所有的震驚都集中用在今日之上了。「這到底都是些什麼事啊?」他苦笑道。

  「總之三老爺與謀逆之事毫無關連,若是上官公子不信老奴所言,您回京之後可到杜家與老太爺對質。」杜榮認真道。

  「我是否也可以找蘇駙馬對質?」

  「絕對不可以!」杜榮反應激烈的大喊。

  「為何不可?」上官擎宇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可疑。

  「那個人並不知道杜家有人知曉事實,當時在場的人全被殺了,他以為他做得天衣無縫,以為除了他和幾個心腹手下之外無人知道這件事。」杜榮說,帶了點恍惚的神情。

  「但是你卻知道——」上官擎宇說著突然一頓,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是杜三老爺的貼身小廝,駙馬怎會不知道又怎會放過你?」

  杜榮慘然一笑,「因為從三老爺做了武官,身邊就不再要小的服侍,老奴便改隨了老太爺學習做管事,幫忙管理杜家的產業,多數時間都待在外地奔走。」

  「那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杜榮介面道。

  上官擎宇點頭。

  「三老爺待老奴一直有如兄弟手足,什麼事都會與老奴說,即便後來我們分隔兩地,一年見不著兩次面,我們倆的感情也沒因時間或距離而變得生疏。那天老奴從外地回來,途經三老爺與清公主所在的別莊,就順道去見了三老爺,沒想到……」想起過往與生前待自己如手足的三老爺,杜榮不由得老淚縱橫,哭得不能自已。

  上官擎宇見狀也是唏噓,再無法開口繼續問下去。

  他靜靜地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院子裡思索剛才從杜榮那裡得來的消息。這件事很重要,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對了方向,不再有無頭蒼蠅的感覺。

  蘇駙馬與杜三老爺,還有清公主,這三人之中已有兩個不在這人世間,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位蘇駙馬。

  據他所知杜三老爺已離世十五年有餘,清公主則是病逝于公主府中,距今好像也是十幾年了,確切的時間還需要翻閱文史,但很明顯的一件事便是清公主在杜三老爺死後還曾經回到京城公主府住了一段時間。

  換言之,如果照杜榮所言杜三老爺真是被蘇駙馬所殺,那麼清公主一定知道,甚至還可能親眼所見。眼睜睜看著愛人在眼前被殺死,清公主回京之後會在一兩年內病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真的如此嗎?公主是真的病死又或者有其它死因,戴了綠帽的駙馬真咽得下那口氣而沒對公主下死手嗎?

  此事不得而知。

  可是有件事他卻不得不懷疑,那便是皇上對這件事會不知情嗎?即便皇上當年尚未繼位,還是太子的身分,但是清公主卻是皇上唯一同母的胞妹。皇上會不關心親妹妹的生死嗎?

  靖元二十四年夏初,皇上突病,太子監國月余,之後杜家滿門抄斬。

  皇上為何突然生病,太子監國跟杜家滿門抄斬有無關連?

  那時的太子是現在的五皇子,他和武蘇家的關係好像還好,反倒四皇子與武蘇關聯較為密切。

  抄家令若非當時監國的太子所下,那便是皇上所下的,可是皇上會為蘇駙馬而為難杜家嗎?皇上當真不知道當年清公主與駙馬和杜三老爺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以及後來所發生的事嗎?

  此事暫且不考慮,問題在於倘若杜家遭難真與那三人間的恩怨情仇有關,為何會在事發多年之後才突然舊事重提,而遭難者又是杜家而不是武蘇家呢?

  上官擎宇愈想愈覺得疑惑不解,疑點重重。

  他覺得杜榮應該還隱瞞了一些事未對他透露,至於是尚未與他透露,或是根本有意隱瞞暫且不知,總之,他得再找個機會與杜榮深談一次才行。

  又或者可以讓綺玉出馬和她爹娘談一談?

  不,他立即打消這個念頭,沒忘記之前杜榮夫妻倆默契十足的將綺玉帶開的事,他相信那絕非是他多心,但卻又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只因為杜家的禁口令,或是為了守住杜三老爺真正死因這個秘密嗎?

  上官擎宇搖了搖頭,決定晚點再找杜綺玉一起來思索這些事,也許從她的觀點來想能發現一些他沒注意到的事。

  總之,這回秦嶺之行的收穫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沒白走這一遭他覺得很滿意。

  隔日,杜綺玉終於有時間與上官擎宇私下見面,並從上官擎宇口中得知有關杜三老爺的事。

  她認真的思索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可能的答案,反而是跟上官擎宇一樣陷入愈想愈覺得疑點重重的謎團之中。

  「要不,今晚你再找我爹談一次,而我則找我娘,看能不能從我娘那裡打聽出一些不一樣的消息。」她眉頭輕蹙,若有所思的對上官擎宇說。

  「這件事你就當作不知道,別管也別問。」上官擎宇搖頭道。

  「為什麼?」她愕然的看向他。

  「我發現你爹娘似乎有意在你面前避談杜三老爺的事。」上官擎宇對她說。

  「有這種事?」杜綺玉既驚訝又錯愕。「你從哪發現的,為何我沒發現?」她疑惑的問。

  「昨天,就在我提起杜三老爺之後,你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你們母女倆的方向,又迅速收回視線裝沒事樣,接著你娘就找了個藉口將你帶離開。我看得很清楚,這應該不是巧合。」

  杜綺玉回想了下昨天在堂屋的時候,卻想不起他所說的事,因為她當時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些。

  「可這是為什麼?」她不解的蹙眉道:「我爹既然能將杜三老爺的事告訴你,為何還要避著我?他有開口要你對我保密別說嗎?」

  「沒有。」上官擎宇搖頭。「可是不確定他當時是否因太過悲傷而忘了交代。」

  「應該是這樣沒錯。」杜綺玉一臉肯定的點頭,「我也算是杜家的人,杜家既已對三老爺的事下了禁口令,我爹對杜家又向來忠心耿耿,絕對不會違背主子的命令。」

  「也許吧。」上官擎宇語帶保留,總覺得這件事沒她想的單純,但他現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暫時同意她的想法。「接下來說說咱們倆的事情吧。」他突然說道。

  杜綺玉因他突如其來的要求而臉紅耳熱。「什麼咱們倆的事情?」她避開他專注灼然的目光。

  「裝傻?」

  「你才裝傻。」杜綺玉忍不住朝他做了個鬼臉,嬌嗔道:「你這麼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你要我說什麼?」

  「昨天你和岳母進房之後都談了些什麼?咱們倆之間的事情肯定沒少說吧?岳母對我這個女婿可還滿意?」上官擎宇開門見山的直接問。

  岳母?女婿?杜綺玉真被他的厚臉皮驚到了,照爹娘的說法他們倆現在是八字都沒一撇,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結果他在這裡卻已先將岳母兩個字給喊上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臉皮這麼厚。

  「怎麼這種表情?」上官擎宇看著她蹙眉道。

  「什麼表情?」

  「哭笑不得。」

  「照我爹娘的說法,你與我現在是八字沒一撇,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所以你現在就叫上岳母,又自稱女婿不會覺得太紆尊降貴,太吃虧了嗎?」她問他。

  「看樣子岳父岳母對我缺乏信心。」上官擎宇無奈道,問她,「你沒幫我說些好話?」

  「我怕會適得其反,讓爹娘以為我被你下了什麼迷藥。」杜綺玉半開玩笑的搖頭道。

  上官擎宇愣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才認真的點頭,「有道理。」

  「噗。」杜綺玉頓時被他的反應給逗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問她。

  「我剛根本在胡說八道,你卻說有道理,哈哈哈……」她說完再也遏制不住,一個人在那裡笑得東倒西歪。

  上官擎宇無言又無奈的看著她,覺得自從他與她表白心意之後,她不僅對他的態度變了,連個性都變得開朗活潑起來。他想這或許才是她的本性,之前慎重、拘謹、恭順、小心翼翼的她全是因身分的卑微壓抑所致。

  這也難怪她重生一回之後會誓不為妾,因為身分已讓她壓抑了自己真實的個性,成了大戶人家的妾室又得再壓抑一回,在雙重的壓抑下,她連一點自我都無法擁有,又怎能活得開心?

  甯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果真是最深切的領悟。

  「你這丫頭竟敢嘲笑我,跟老天借膽了?」他伸手拍了她的頭兩下,像是懲罰,隨後即正色道:「別笑了,我是認真想知道你爹娘對我想娶你的反應,他們在我面前肯定有所保留,但是對你不會。你跟我說說。」

  杜綺玉聞言後,收起了笑聲與笑意,問他,「我爹娘的反應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會因為他們的反對就改變你的決定嗎?」

  「當然不會,我會改變的是他們的反應。」一頓,上官擎宇忍不住皺起眉頭,「所以,他們是反對你嫁給我了?」

  杜綺玉搖搖頭。「他們只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只有這個要求。」

  「我會給你幸福。」他堅定道,斬釘截鐵。

  「你顯赫的家世和我們兩個人身分的差距可能會是阻礙,我爹這麼對我說。我娘則告訴我富貴人家的夫妻關係和爹娘之間是不同的,富貴人家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外,後院還能納很多房小妾,她以為我不知道這些。」

  「我沒有想納妾的想法。」他告訴她。

  「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她搖頭道:「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如果我們真的能成為夫妻,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保證,別讓寵妾滅妻的事發生。」

  「這事根本不需要我給你保證,上官家祖訓之中就有不許寵妾滅妻這一條。」

  杜綺玉一愣,「真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他義正詞嚴。

  「不需要,我相信你不會欺騙我。」她搖頭。

  「那你為何不相信我沒有納妾的想法?」他問她。

  「因為人心會變,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上官擎宇頓時啞口無言,想反駁都無話可說,因為那就是個真理——人心會變。

  「好吧,看樣子就只能靠時間來替我證明了。」他無奈道:「等我們倆都老了之後,你可要向我認錯賠不是,說你當時應該要相信我,不該懷疑我的承諾。記住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記住了?」他再次問道,一副非得見到她點頭承諾才肯甘休的霸道模樣。

  「記住了。」她無奈的點頭。

  「很好,就相約五十年後的這一天吧。」他以一臉穩贏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對她說:「我會耐心的等到那一天的來臨,然後聽你跟我說對不起。」

  「好,如果真有那一天,除了對不起,我還會對你說點別的。」她回以認真的態度與承諾。

  「什麼別的?」他好奇挑眉問她。

  她神秘兮兮的搖頭微笑,就是不肯回答。

  「給你五兩銀子買一個答案。」他說。

  「好廉價啊。」她嫌棄道。

  「好吧,那加倍,十兩。」他露出一臉肉痛的表情。

  她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他會這樣逗她笑。一個原本性子冷然淡漠、沉默寡言的男人,卻因她而改變,她怎能不感激、不感動?

  五十年後嗎?其實用不著再等五十年,她現在便可以對他說出那個「別的」,她想對他說的是——謝謝你,今生有你真好。我愛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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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7: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回京突遇襲

  後來事實證明杜榮的確是有意隱瞞一些事情不說,不管上官擎宇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或是誘之以利都沒有用。為此,杜綺玉也管不了爹娘為何要避著她,不與她提及杜三老爺的事了,忍不住找了個機會便向爹娘詢問。

  然而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此舉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不僅讓向來疼愛她的爹對她發了怒,連娘也是滿臉怪罪責備的神情,事後都變得不太理她。可是最令她錯愕且難以置信的是,爹娘竟將此事歸咎于上官擎宇,甚至破天荒做出以下犯上的事,直接開口要驅趕上官擎宇離開田莊。

  「這事看來不單純。」上官擎宇對她說,神情莫測,若有所思。

  杜綺玉也覺得這件事太令人疑惑了,但是現在可不是討論研究這件事的時候,因為爹都下了逐客令,還讓阿牛哥他們幫著敦兮收拾行李,向大夥說明了上官公子明天就要離開的事情。

  「你明天真的要離開這裡嗎?那我怎麼辦?我還未向爹娘提起要與你一起返回京城的事呢。」她眉頭緊蹙的說,最重要的是她回家也不過才五六天而已,這麼快就又要離開爹娘,她真的捨不得!

  「我到鎮上客棧等你,你再多待幾天沒關係。」上官擎宇說。

  「鎮上的客棧很簡陋,現在又是冬季天寒地凍的,不能讓你住到那裡去。」她搖頭,隨後又掙扎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般的道:「我待會兒去勸我爹改變心意,如果說服不了,你只需要等我一日就行,後天早上讓敦兮過來接我和紫衣,我與你一起回京城。」

  「你應該想在這裡多待些時日,多陪陪你爹娘吧?」他看著她。

  杜綺玉情緒有些低落,臉上神情充滿了掙扎、猶豫與不舍,但她還是搖頭,「比起多幾日的陪伴,我更想要他們長命百歲。」說完,她深吸一口氣,甩開那些婦人之仁的情緒,換上一往直前的堅定決心。

  上官擎宇深深地凝視她一眼,點頭道:「知道了,那就照你所說的做吧。」

  於是當晚杜綺玉便去了爹娘的廂房,想試圖說服爹收回成命,讓上官擎宇在田莊多留幾天,結果卻是令她失望的。

  不知為何,爹的態度異常堅定,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要上官擎宇在最短時間內離開田莊,不管她說什麼都沒用,而娘則是沉默的坐在一旁支持著爹的決定。

  「如果女兒說,上官公子若是離開,女兒也得跟著離開呢?」杜綺玉無奈,只能亮出最後的王脾。

  周氏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瞪著女兒脫口斥道:「綺玉!」她不相信女兒會說出這種沒羞恥的話來威脅他們。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沒名沒分的你要跟誰離開?」杜榮怒不可遏的瞪著女兒,痛心疾首的質問道:「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你若膽敢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你這輩子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杜榮就當從未有過你這麼一個女兒。」

  「綺玉,還不快點跟爹認錯,說你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快點啊!」周氏著急的朝女兒叫道,也被老伴的決裂言詞給嚇到了。

  「爹、娘,你們真覺得女兒會這麼不懂事嗎?」杜綺玉說完這句話後卻突然想到上一世的自己,然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上一世的她還真是個不懂事的,這也難怪爹娘會這麼想她了。她改口道:「爹、娘,你們忘了女兒曾經說過這輩子誓不為妾嗎?既知奔則為妾,女兒又怎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呢?」

  「那你,才還說要跟上官公子一起離開。」杜榮指證歷歷的看著女兒。

  「是,女兒剛才的確說了這樣的話,而且也得這麼做,不得不這麼做。」杜綺玉點頭對著杜榮說。

  「綺玉?!」周氏愕然驚叫,臉上盡是震驚的表情。

  「你說不得不?」杜榮和妻子不同,注意到了這三個關鍵字。

  杜綺玉點頭,臉上表情苦澀中帶點無奈以及心有餘悸的驚與懼。她緩緩地開口,第一次向爹娘訴說李敬那人的卑鄙無恥與可怕,對他們坦誠當初李敬隨二少爺到田莊作客時,針對她的所做所為。

  她從李敬借腳傷要她服侍不成便想納她為妾說起,說到被她拒絕後又陰謀設計想對她用強,失敗離開回京之後卻依然不死心,又派人來將她從秦山城擄走,欲將她占為己有,做他個人的禁臠。這些事有些杜榮夫妻知道,有些不知道,但一件件都令人髮指,讓人憤恨、驚駭,可是畢竟都過去也就算了,現在的問題在於李敬依舊不肯對她死心。

  說著,她便將上官擎宇在京城遇上李敬時,李敬對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讓杜榮夫妻倆的臉色頓時從鐵青變成蒼白。

  「這便是女兒不得不跟著上官公子離開的原因。」杜綺玉無奈看著爹娘,坦誠道:「一方面是為了借上官家之勢防備李敬,另一方面則擔心留在這裡會連累爹娘和田莊裡的其它人。李敬那個人現在就跟瘋子一樣,誰也無法預料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怎麼會這樣?」周氏忍不住哭了出來,覺得既心慌又無計可施。她的女兒怎會遇到這種事、這種人?真是太可憐了!她倏然轉向老伴哀求道:「孩子她爹,咱們寫信去求老太爺吧,請他老人家幫忙——」

  「沒憑沒據的,你要老太爺怎麼幫咱們,又要怎麼做?」杜榮搖頭說。

  「那怎麼辦?」周氏淚如雨下。「以咱們的身分根本就沒辦法與李家人對抗啊,綺玉她要怎麼辦?」她邊說,邊抹著不斷從眼眶中滑落的淚水,整個人已慌得六神無主了。

  「別哭了,綺玉不是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嗎?」杜榮閉上眼睛,語氣疲憊的說。他真恨自己的無用,連女兒都保護不了還得仰賴他人。

  「已經找到了?」周氏淚眼婆娑的看向女兒,一時沒領悟這句話的意思。

  「再待幾天陪陪你娘吧,過幾天再走。」杜榮說著,終於鬆口表明願意讓上官擎宇在田莊裡多待幾天的話。

  「爹,謝謝您,還有對不起。」杜綺玉滿臉歉疚的說,又轉頭對娘道:「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我會在家裡多待幾天,等這件事解決之後,我立刻就會回來。」

  父女倆的對話讓周氏瞬間想通了那所謂的解決辦法,原來女兒還是得跟人家走。她不舍的看著女兒,表情掙扎,猶豫地開口道:「你真的還會回來嗎?」

  杜綺玉眨了眨眼,愕然問道:「娘,您怎麼這麼說?您和爹都在這裡,這裡是咱們家,女兒怎會不回來呢?」她訝異不解。

  「上官公子不是想娶你為妻嗎?娘看他意志似乎挺堅決的,娘就怕你跟他走之後就直接嫁給他,不會再回來了。」周氏拭去臉上的淚水,苦笑著說道。

  「娘!」杜綺玉頓時被說得面紅耳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女兒即便要嫁,也要從家裡嫁出去吧?況且家裡還有爹娘為女兒準備的嫁妝呢,女兒當然得回來跟爹娘要,不是嗎?」她撒嬌道。

  「是,沒錯,正是這個理。」周氏迅速地點頭道,破涕為笑。

  「高官貴胄那種大富大貴的人家媳婦不是好當的,爹本來希望你能嫁個家裡人口簡單、家境殷實的人家,沒想到……也許這就是你的命吧。」杜榮看著女兒說,慈愛的神情中帶著幾抹澀然與無奈,語氣中則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爹?」杜綺玉疑惑的看著爹,不懂那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杜榮搖了搖頭,「爹先前不知道你與上官公子之間竟有這麼多交集,他前前後後還救了你這麼多次。看這樣子你們倆或許真是天生註定的有緣人,這門親事說不定真是老天特地為你安排的。」

  杜綺玉怔了怔,總覺得爹這說法有點怪,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綺玉,雖然知道你早晚都得嫁人,但娘真的沒想到你會嫁到京城那麼遠的地方。以後娘要是想你了怎麼辦?」周氏憂愁道,已經開始後悔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你嫁給阿牛,這樣咱們娘倆還能住在一起,天天都能見到面。」

  「胡說什麼!阿牛能和上官公子比嗎?」杜榮一臉嚴厲的斥責老伴。

  周氏愣了一下,不服氣的撇唇道:「這話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早知道就該讓綺玉嫁給阿牛,也好過嫁到京城上官家去,就在前兩天你才這麼說過。」她扯老伴的後腿。

  「咳!有嗎?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杜榮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的偷瞄女兒一眼。

  「有。」周氏斬釘截鐵的答道,完全不給老伴留面子。

  「咳咳,總之……嗯,就是這樣。」杜榮又瞄了女兒一眼。

  「這樣是怎樣?」周氏不依不饒。

  「你這婆娘是怎麼一回事,幹麼一直找我麻煩?」杜榮忍不住瞪眼道。

  「誰讓你這老頭剛才胡亂凶我。」周氏回瞪他。

  杜綺玉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爹娘鬥嘴時好可愛,也好羡慕他們這種真實不做作的樸實情感。

  爹說高官貴胄家的媳婦不好當,她又怎會不明白呢?也之所以重生的她才會誓不為妾,用以斬斷嫁進權貴富戶人家的一切可能性啊,畢竟以她這種家奴出生的卑微身分,也只有為妾才進得了富貴門……怎知人算不如天算,她會遇到且又愛上上官擎宇呢?這也是命啊。

  「笑什麼?丫頭!」杜榮佯裝生氣的瞪了女兒一眼。

  「女兒高興笑就笑。綺玉,別理那老頭。」周氏立即說道,就是故意要與老伴作對到底就對了。

  杜綺玉忍笑忍得好辛苦,她倏然起身道:「爹、娘,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女兒也要回房休息了。」說完,她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才不想摻和到爹娘的鬥嘴鬥氣上。

  離開後,她立即找來紫衣,讓她去通知上官擎宇可以不必離開的好消息,至於其它事只能等明天天亮再說,例如爹娘對他們倆的婚事態度改變這件事。

  杜綺玉和上官擎宇又在田莊待了一個多月才起程動身回京。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年關將近,上官擎宇不可能待在秦嶺不回京城過年,所以也只能委屈杜總管這一家三口了。

  這段期間上官擎宇又嘗試了兩次,企圖想與杜總管深談,再從他那裡挖出一些有用的陳年往事,但杜總管似乎對此已有防心,總能顧左右而言他的避開他的探究,讓他無功而返,最後也只能作罷了。

  杜綺玉那邊亦同,因不敢再去惹怒爹,只能從娘那邊小心翼翼的試探,旁敲側擊,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也只能放棄。

  臘月初七,宜出行。

  杜綺玉在爹眼眶泛紅,娘淚眼汪汪,以及田莊大多數人帶著羡慕的目送下,再度隨著上官擎宇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與來時一行人逢城進城、逢鎮進鎮不同,此次回京之路幾乎都在趕路中渡過,一來是因為天氣冷,二來則是時間也有些緊迫。

  杜綺玉對此沒啥適應不良,倒是紫衣卻被折騰得病倒了,讓杜綺玉反過來得照顧她,惹得上官二少爺有些不悅,把紫衣嚇得寧願讓敦兮照顧她,也不敢麻煩未來的二少奶奶。

  杜綺玉得知這個前因後果後,當真是哭笑不得,還為此瞪了上官擎宇幾眼,但後者完全是面不改色。

  總之,隨著紫衣病情加重後又逐漸康復,京城也遙遙在望了。

  早上要離開客棧時,上官擎宇還對她說:「再忍耐兩天,咱們後天就能抵達京城回到家了。」

  聽到這消息,她只是點了點頭沒太大的反應,反倒是一旁的紫衣聞言後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在上馬車之後更是一路粲笑如花,有時還會情不自禁的哼起小調來,把杜綺玉看得不斷搖頭失笑。

  「真有這麼高興嗎?」她開口問紫衣。

  「嗯。」紫衣用力的點頭,反問她,「就快要到家了,姑娘不高興嗎?」

  「那是你家可不是我家。」杜綺玉搖頭道。

  「不久之後,等姑娘嫁給二少爺,那也是姑娘的家了。」紫衣笑嘻嘻的說。

  「知道我的身分來歷之後,你不覺得我配不上你家二少爺嗎?」杜綺玉好奇的問她。這個問題一直存在她心中。

  「奴婢可以說實話嗎?」紫衣愣了一下,換上認真的表情問道。

  「當然,我會問你這個問題便是想聽實話。」杜綺玉點頭道。

  「老實說,以姑娘的身分,應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覺得姑娘你配得上二少爺,奴婢自然也不例外。但是除此之外,奴婢真的覺得姑娘和二少爺是天生一對,是老天特地安排的。」

  紫衣一本正經的正色道。

  「姑娘應該也知道二少爺性子淡漠,與他人相處時多是沉默,鮮少開口,所以外頭很多人私下都說二少爺高傲、不可一世、難相處之類的。這些以二少爺的身分自然可以不需理會,所以二少爺也始終我行我素,不僅在京城那些王公貴族家的少爺、公子們面前這般,連在那些名門閨秀、未婚小姐們面前也是這個樣子,真是把老爺夫人給愁死了。」

  一頓後,紫衣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可是二少爺在姑娘面前完全不是那樣,不僅話變多了,看起來還很開心,甚至從未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最讓奴婢驚喜的是,二少爺竟然學會了追求姑娘,不僅買東西討好姑娘,還向姑娘表白,親口說喜歡姑娘,要娶姑娘為妻,說今生今世絕不會讓姑娘後悔。」

  紫衣說到這裡一臉羡慕又心存幻想的表情,真希望自己也能遇見另外一個二少爺。不過她也知道二少爺是獨一無二的,這世上絕不可能會再有第二個二少爺,姑娘真是幸運又幸福能夠遇到二少爺。

  「姑娘,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覺得你配不上二少爺,你只要記住一件事,那便是二少爺覺得你配那就夠了。」她認真的凝視著杜綺玉,誠摯的說:「只要二少爺喜歡姑娘,想娶姑娘為妻,想和姑娘一起過一輩子,那麼別人說什麼姑娘又何必在乎呢?你說對不對?」

  「謝謝你,紫衣。我——」一臉感動的杜綺玉話未說完就被馬車一陣劇烈顛簸給打斷。

  馬車猛然停了下來,車廂內的主僕兩人被狠狠一甩,跌得七葷八素。

  「姑娘,你有沒有受傷?沒事吧?」紫衣迅速爬起來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杜綺玉在紫衣的扶助下坐起身來,伸手揉著撞疼的肩膀開口問道。

  「外頭有打鬥的聲音,咱們該不會遇到強盜了吧?」紫衣忍不住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的確,車廂外頭不僅傳來打鬥的聲音,還有刀劍互擊的聲響,感覺像是一片紊亂,還很危急。因為光是聽聲音就可知對方來了不少人,而我方兩名車夫加上敦兮,還有上官擎宇,就是算上她們這兩個毫無戰力的弱女子也不過才六個人而已。

  「紫衣,你家二少爺會武功對不對?」杜綺玉顧不得肩膀的疼痛,猛然抓住紫衣的手著急的問。

  紫衣點頭。「上官家的少爺們小時候都得跟武師習武。」

  杜綺玉頓時松了一口大氣,這樣的話不足以抵抗外敵至少也還有自保的能力,暫且不需要替他擔心,該擔心的是她們自己。

  「紫衣,快點幫忙找找車上有沒有可以當武器的東西,快點!」她迅速命令道。

  「姑娘?」紫衣愕然不解的看著她。

  「快點!」杜綺玉嚴厲的再次催促,「任何可以當作武器或是防禦的東西都行。對敵咱們幫不上忙,但至少也不能成為累贅,變成對方的人質拖累或威脅到你家二少爺,讓他束手就擒。」

  紫衣恍然大悟的用力點頭,迅速轉身去尋找姑娘說可以當武器的東西。手爐、杯具、裝東西的小木箱都可以用,還有被毯、衣物之類的也勉強能用上。

  主僕倆一起動手,才將車廂內可以利用到的東西都抓到手邊而已,就有一個賊人猛然打開車門想闖上來。

  杜綺玉反應迅速,立即將手邊的手爐砸了過去,紫衣則隨後丟出被毯罩了那賊人一頭,讓那人不由得驚慌的往後蹬著退去。

  突然間眼前刀光一閃,那人無預警的向前倒了下來,露出了身後握著染紅長劍、臉色凝重,髮絲有些散亂的上官擎宇。

  他迅速地看了她們一眼,命令道:「把門關好、躲好,別出來!」

  杜綺玉與他對視一眼,神情沉著的朝他點點頭。「紫衣,快點把車門關上,然後……」

  她迅速轉頭在衣物中翻出一條腰帶,「用這個將兩扇門緊緊地綁在一起。」

  紫衣動作迅捷的執行她的命令,兩人合作無間的將馬車車門從內側緊緊地綁上,雖說這樣做也阻擋不了敵人,甚至會阻礙自己的逃生路,但是如果外頭的人都擋不住敵人了,她們這兩個弱女子又能逃去哪?

  紫衣瑟縮在她身邊顫抖個不停,卻仍開口對她說:「姑娘別、別怕,奴婢保、保護你。」

  若非眼前情況太危急,氣氛又太緊繃,杜綺玉說不定真會笑出來。

  怕嗎?其實還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比起害怕她更擔心在外頭禦敵的上官擎宇的安危,擔心他受傷……他若有個萬一的話,她可以陪他死,但是她的爹娘會不會遭她連累而受到上官家無情的報復?

  拜託老天,求求老天保佑他平安無事吧,倘若敵人太過強大真的不敵,那就讓他果斷地逃吧,別管她的安危了,拜託!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衷心祈求著。

  突然間,馬車一陣晃動,外頭傳來「駕」的聲響,隨即馬車就動了起來。

  杜綺玉立即渾身一僵的張開雙眼,揚聲問道:「是誰在外面?」千萬不要沒有回應,如果沒人回應的話,她們恐怕已落入對方手中。

  「是我。坐好了。」上官擎宇的聲音倏然在外頭響起。

  「謝天謝地。」杜綺玉完全遏制不住的低念了一句。

  「姑娘,是二少爺,是二少爺!」紫衣也認出了這個聲音,興奮又激動的叫喊。

  「別高興得太早,危險還在。」杜綺玉臉色凝重的說。

  她隱約猜想得到上官擎宇會選擇親自駕車帶她們逃離,定是眼看不敵才會孤注一擲,鋌而走險所做的選擇。他們三人逃不逃得了暫且不說,留下來為他們爭取逃離時間的兩名車夫還有敦兮,他們三個人的結果會如何,能逃出生天嗎?她光是想到這個就心情沉重到有些難以承受。

  馬車在道上飛奔前行,一路顛得車內兩主僕面無血色,幾度碰撞,幾度作嘔想吐,但兩人都強忍了下來,因為比起喪命,這點難受又算得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個時辰,杜綺玉突然感覺馬車飛奔的速度似乎有放緩的跡象。她抬頭看向前方,當然只看見被她和紫衣緊緊綁死的車門。

  她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昏了過去的紫衣,猶豫了一下之後挪動身體,移到車門邊動手解繩結。之前因為太過緊張害怕,這繩結被她和紫衣打得極緊極牢,害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將那些結解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車門打開一個縫隙,瞄到坐在車夫座位上的上官擎宇。

  看見他安好無恙,杜綺玉終於真正的松了一口氣,但目光往下移時卻看見他沾血的衣袖以及握韁繩的那只手整個被血色覆蓋,她的一顆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上。

  「你受傷了!」她驚慌的脫口叫道。

  「不礙事,別擔心。」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冷靜,但臉色卻因失血過多而明顯變得蒼白。

  杜綺玉咬了咬唇瓣,很想開口要他先停車讓她包紮傷口,但也知道這恐怕有些冒險,因為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擺脫追兵沒,冒然停車只會徒增危險,讓敦兮他們白白犠牲。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他血淋淋的那只手,轉移注意力的開口問他,「咱們現在要去哪兒?」之前逃跑時,她明顯感覺馬車轉了個大彎,並未照原路前往京城,又或者只是繞路?

  「柳月山莊,四皇子的私人產業,距離這裡大概再走上半個時辰就能到達。那些黑衣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往那裡闖。」上官擎宇解釋道。

  「黑衣人?不是攔路打劫的盜匪嗎?」杜綺玉不禁露出愕然的神情。

  「不是,這應該是一場有計劃的劫殺。」上官擎宇面帶厲色。

  「怎麼會?!」杜綺玉震驚叫道,不由自主的問:「這是要殺你還是要殺我?」

  「很明顯不是嗎?」上官擎宇沉著臉道,隨即又歉疚的對她說:「對不起,把你捲進這樣的險境。」

  杜綺玉搖了搖頭,滿腦子都是想不透的問題。「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想殺你?」

  「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擎宇的回答令杜綺玉呆了一呆,錯愕的問他,「既然如此你怎麼知道那些人是針對你而不是針對我來的?」

  「你有想置你於死地的敵人嗎?我有。」上官擎宇不答反問的對她說。

  杜綺玉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的猶豫道:「以前我沒有那種想要置我於死地的敵人,但是現在或許有。」

  「誰?」上官擎宇迅速轉頭看向她,神情銳利肅殺。

  「溫家四小姐。還有一個可能人選——李敬。」杜綺玉蹙眉答道:「雖然這兩人乍看之下都不到會想置我於死地的程度,但誰也不能保證一個人瘋狂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而且以李敬卑劣瘋狂的性子,他真有可能會產生「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的想法。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派人對我下殺手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擎宇蹙緊眉頭,抿緊嘴巴的靜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沉聲道:「我會將這件事調查清楚,一定會將幕後主使者揪出來,絕不會留下後患。」

  「謝謝,又得麻煩你了。」杜綺玉歉然道。

  「咱們之間還需要說這種話嗎?」上官擎宇看了她一眼。

  杜綺玉勉強朝他扯了下嘴角,問他,「還需要多久才能到達柳月山莊?」

  「半個時辰左右。」

  「怎麼剛才說半個時辰,現在還是半個時辰?」她蹙眉道。

  「剛才到現在也不過過了一會兒而已。」上官擎宇說完,又看了她一眼,露出些許猶豫的表情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如果可以的話再忍一忍,我無法確定後面的追兵是否已經放棄,又或者何時會追趕上來,咱們最好是別停車。」一頓,他忍不住尷尬的小聲道:「如果真的忍不住,那就在馬車上解決吧。」

  解決?杜綺玉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誤會了她想停車是為了如廁。

  「我不是……」她窘著臉開口解釋,將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我是想停下車來幫你包紮傷口,你再不止血,讓血這麼流下去,沒事也會變有事的。你說過要娶我,可不能食言而肥。」

  上官擎宇愣了一下,隨即露齒微笑對她安撫道:「別擔心,傷口的血已經停下來沒再繼續流了。」一頓他又開玩笑道:「而且我也沒這麼虛弱,流這些血還死不了的。」

  「你別逞強。」她一臉擔心的看著他蒼白的臉。

  「放心,我不僅說過要娶你,還說過要和你生活一輩子,讓別人羡慕咱們一輩子,我說到做到。」他一本正經的說。

  「你一定要說到做到。」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要他保證。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認真的點頭承諾。

  「好,我相信你。」她點頭說,然後轉頭看了一眼依然昏迷未醒的紫衣,對他說:「咱們再加快點速度吧。」也能早點抵達目的地,早點幫他治療包紮傷口。

  「你受得住嗎?」他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待在這樣一個長時間劇烈顛簸的馬車上任誰都受不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嬌弱的姑娘家。

  「嗯,我沒那麼虛弱。」她肯定的點頭道。

  看她明明面無血色,卻又露出一臉堅忍不拔的神情,上官擎宇一顆心柔得幾乎要泛水。

  這樣一個堅強勇敢、臨危不亂的好姑娘,叫他如何能不傾心愛慕?

  「好,我再加快點速度。」他說。「你抓牢了。」

  「好。」

  「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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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8: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驚見真目面

  柳月山莊是四皇子的私人領地,上官擎宇陪四皇子來過幾次,因此莊內的管事是認得他的,對於他未與四皇子同行,突如其來的出現雖感到訝異不解,卻仍然不敢怠慢,一方面迅速將人迎進莊內安置,另一方面則派人快馬加鞭回京向主子稟報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因為上官公子是帶傷前來的,所流的血浸染了半身衣衫,讓人看了觸目驚心,心臟都快要被嚇得停住了。

  上官擎宇是什麼人?他可是上官太師府的二少爺,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共同的好友,這樣一個人物卻在外出回京途中遭到埋伏劫殺,這事能小嗎?弄個不好說不定整個京城都要亂了。

  管事的太監公公愈想愈覺得事情嚴重,在請大夫仔細為上官公子診療身上所受的傷,又派人安頓好那兩位與上官公子同行而來的姑娘之後,他立刻飛快的寫了一封信,仔細的將這邊的情況形容了一下,二度讓人快馬加鞭往京城送出更加詳盡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也安排了一批人馬去上官公子受到伏擊之處援救留在那裡的三人,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瞧瞧究竟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上官家的二公子動手!

  仔細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後,他又回到上官公子歇息之處,然後意外發現與上官公子同行而來的其中一位姑娘也在房裡,而且就坐在床邊喂二公子喝水。

  他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頭。

  據他所知,這位上官公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啊,尤其在女色上完全就是一塊冰,除了凍人還是凍人。可是眼前這畫面……他應該不會是在作夢吧?竟然看見向來對人冷冰冰的上官公子目光泛柔的在對一個姑娘微笑!

  說真的,若非親眼所見,他絕對難以置信。

  他又將目光移向坐在床邊的姑娘,心想著這個姑娘的身分肯定不一般,不然也不會讓上官公子如此對待,只是這一看,他倏然之間整個人都呆住了,內心有如激起驚濤駭浪。

  「李公公。」注意到他出現的上官擎宇立即朝他出聲喚道,怎知卻見他聽而不聞,呆若木雞的立在房門口瞪著杜綺玉,令他不由得提高聲量再次喚道:「李公公!」

  「是,奴才在。」李公公被他這麼一叫立即回過神來,迅速來到他面前,躬身問道:「上官公子有何吩咐?」

  「李公公不需如此多禮。」上官擎宇對他說:「綺玉,幫李公公端張椅子過來。」

  「不敢麻煩姑娘,奴才自個來就行了,自個兒來。」李公公趕緊說道,隨即轉身去端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上官公子有何吩咐,您請說。」

  「先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綺玉姑娘。綺玉,這位李公公是四皇子身邊的得力助手,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這才會在這裡幫四皇子掌管柳月山莊,你可不得對他無禮。」

  「李公公,綺玉有禮了。」杜綺玉聞言,起身朝李公公輕福了個身。

  「姑娘不可!」李公公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既慌張又驚嚇的大聲阻止道,甚至雙膝一屈就跪了下來。

  他的反應不僅把杜綺玉給嚇了一大跳,也把半倚在床上的上官擎宇給驚得瞬間坐直了身體。

  「李公公,你這是做什麼?」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開口道,同時不忘轉頭安撫被嚇住了的未婚妻,「綺玉,沒事,你先坐下來。」

  「對不起,奴才唐突嚇到姑娘了,請姑娘見諒。」李公公也驚覺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趕緊起身面向杜綺玉,恭敬的躬身道歉。

  「沒事,沒事,李公公你別這樣,不需要這樣。」杜綺玉急忙說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轉頭向上官擎宇求助。

  「李公公,麻煩你說明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上官擎宇沉聲問道。

  「這……上官公子,奴才只是一時恍神才會失了禮數。」李公公猶豫不決的說,其間又看了杜綺玉一眼。

  「為何事而恍神?」上官擎宇問他。

  「這……」李公公欲言又止的又偷瞄了杜綺玉一眼。

  「李公公,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之處,為何你一直在看她?」上官擎宇眯眼問道,總覺得李公公的一切失常都是在看見綺玉之後才出現的。

  「上官公子,奴才不敢欺騙您,實在是這位綺玉姑娘長得很像奴才見過的一個人,奴才才會這般失態。」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說道,忍不住又看了杜綺玉一眼。

  「李公公說的那個人是誰?」上官擎宇問道。

  「這……」李公公突然遲疑起來,一臉為難的表情。

  「李公公為何會對這個問題感到為難?」上官擎宇眯眼問道,心底突然冒出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這不可能。他搖頭告訴自己,看向李公公的目光不由得變得銳利起來。「李公公,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請上官公子恕罪,這件事真的不是奴才能胡亂說的。」李公公說著倏然九十度躬身朝他行禮,求饒道:「您大人大諒,就放過奴才這一回吧。」

  上官擎宇眉頭緊蹙,表情慢慢地凝重了起來。他將目光移向一臉茫然的杜綺玉,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杜綺玉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的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點我再跟你說。」上官擎宇搖頭,直接開口答道,隨即又將目光轉回依舊朝他躬著身的李公公,「好吧,我不為難你。不過有兩件事要請李公公幫忙。」

  「謝謝上官公子,請上官公子儘管吩咐,不管什麼事,奴才一定為您辦好。」

  「第一,麻煩派個人通知太師府我在這裡的事。第二,如果有我的小廝和車夫的消息,請你務必第一時間派人來告訴我。」

  「您放心,一會兒奴才就派人送消息到太師府,若有上官公子的小廝那三人的消息,奴才定會立即前來稟報。」李公公點頭應道,一頓後,他不由自主又瞄了一眼杜綺玉,小心翼翼地問道:「除此之外,上官公子還有其它事要吩咐奴才做的嗎?姑娘的家裡是否也要奴才派個人去傳消息?」

  「不需要。」上官擎宇搖頭道。

  李公公頓時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能借這機會弄清楚這位綺玉姑娘的身分解除自個兒心中的疑惑。

  「在上官家派人過來之前這段期間,我們就麻煩李公公多照顧了。」上官擎宇對他說。

  「上官公子客氣了。若是沒事奴才就告退了。」李公公極會看眼色,知道是該自己退下的時候。

  「有勞李公公了。」

  看著李公公微笑點頭退走之後,杜綺玉立刻迫不及待的轉頭問上官擎宇,「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公公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也看見了。」上官擎宇神情莫測,有些猶豫的開口答道。他還在思考著那件事的可能性,掙扎著是否該將自己那荒謬離譜的猜想說出來告訴她,畢竟他所想的那件事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他雖沒回答,但你已經猜到答案了,不是嗎?」杜綺玉緊盯著他說。事實上就連她都有一種莫名的想法,又覺得不可能,因此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那只是猜測。」

  「沒關係,我想聽聽看你的猜測。」

  「綺玉,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僅憑猜測就信口開河的亂說。」

  「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只要事後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說過些什麼。」杜綺玉有些心煩意亂的對他承認道:「你就告訴我你的猜想和推測吧,我現在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感覺很慌、很亂。」

  「你在想什麼?」上官擎宇滿臉嚴肅的問,沒想到她會這麼敏感聰慧,竟憑李公公與他的反應就能和他想到了一塊。

  「你呢?」杜綺玉不答反問的緊盯著他。

  上官擎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緩聲道:「李公公自小進宮,一直都待在宮裡服侍貴人,也就這幾年覺得年歲大了,想尋個地方安享晚年,這才出宮到柳月山莊來幫四皇子管理這個山莊。他所見過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尤其是那些貴人高官們,與高官們有資格進宮拜年的眷屬家人。

  「李公公說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這個人想必不會是一個男人,也不會是那一年才有機會見上一次或兩次的高官眷屬們。除非那個人長得特別奇怪或特別漂亮,能讓李公公過目不忘,但這種可能性應該很小,所以那個人就只剩下是貴人的身分了,這也符合了他剛才忍不住朝你下跪的舉動。而能夠長時間待在宮裡的女性貴人,除了皇上的妃子們外,也就只剩下太后和……公主們了。」

  說到這裡,上官擎宇停了下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杜綺玉,後者亦同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張臉卻是面無血色,蒼白若雪。

  「這不可能。」她震驚的開口,喃喃自語的搖頭。

  「這只是我胡思亂想的猜測而已,你別想太多。」他柔聲安撫著她。

  「你讓我怎能不多想?」杜綺玉扯唇給他一記似是想哭的微笑,「如果你所猜想的是真的,說不定杜家的滅門就是因我而起,我就是罪魁禍首,是害死杜家上百條人命、包括我爹娘的兇手。」她說著再也遏制不住的淚如雨下。

  上官擎宇立刻起身下床,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你別亂說話也別胡思亂想,事情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絕對不會!」他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你不會調查了這麼久也查不到任何一絲杜家有可能謀逆的跡象,唯一值得懷疑的也只有杜三老爺的事,他和清公主牽扯不清,而在多年後我又長得和李公公記憶中某個生長在宮裡的人很相像……」杜綺玉哭著說道。

  上官擎宇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為她的想法和他完全不謀而合。當年蘇駙馬會憤而殺了杜三老爺必定是因為此事,至於綺玉為何能活下來,有可能是蘇駙馬一時的心軟,又或者是被剛巧去探望杜三老爺的杜榮所救下,這才會成為杜榮夫妻的孩子。

  當然,這一切只是他們倆的猜測,除了李公公含糊不明的反應外,他們還得再找其它證據才行。

  他低下頭,伸手為她拭淚,柔聲道:「先別想太多也別哭,咱們得先確認這個猜測是否屬實才行。如果這真的只是咱們的胡思亂想,你這眼淚掉得不是太冤枉了?」

  「李公公已經表示他不會說了。」杜綺玉一邊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說道。

  「我沒說要找他。」

  「那你要找誰?」

  「我爹。」

  收到從四皇子的柳月山莊傳來二兒子受傷的消息,上官名皓立即稟報父親,並以最快速度安排好手上的工作之後,帶上一批護衛連夜出城,馬不停蹄的朝柳月山莊趕了過去。

  對於上官擎宇這個兒子,他始終看不透,即便是他老而彌堅的老爹也一樣。

  擎宇這個孩子自小就不愛說話,冷冷淡淡的,像個丫頭一樣令他不喜。他不愛與人爭,做什麼事都普普通通的,沒有絲毫傲人之處,也因此他幾乎可以說是一直漠視這個孩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被濫竽充數的送到上書房陪皇子們讀書,卻不知用什麼方法竟能同時交好最優秀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兩人,還遊刃有餘的在向來不和的兩位皇子之間來往,真是嚇呆一堆人。之後這孩子雖然依舊冷漠不愛說話,但卻已聰慧外露,往往開口說話總能說到點上,讓人又驚又喜。

  總之,他的嫡長子雖然不錯也很優秀,但孤掌難鳴,有個能力強的同胞兄弟相互扶持,何愁上官家不興盛百年?

  這也是為何他在得知宇兒回京途中竟遭受伏擊而怒不可遏的原因。不管動手之人是誰,有何居心或目的,他們上官家都絕對不會放過此人。

  兩天的路程硬在一天半之內就被他趕到。

  上官名皓被也算面熟的李公公迎進柳月山莊後,便直接帶往了上官擎宇暫時居住的客房,李公公隨即轉身又去安排一群隨上官名皓而來的護衛武士們。

  上官名皓進房後,大步來到兒子的床榻前,上官擎宇掀開身上的棉被正欲起來。

  「別起來了。」他出聲阻止,旋即又沉聲問道:「傷得怎麼樣?」

  「沒傷到要害,不礙事。」上官擎宇坐起身來。

  「臉色怎會如此蒼白?」上官名皓打量著兒子的臉色,蹙眉道。

  「傷口大,流了不少血。」

  「回家後讓你娘好好的補一補,身子的事不能馬虎。」

  「是。」

  父子間親情的對話結束,立刻進入重點話題。

  「知道是誰做的嗎?」上官名皓問。

  「不確定。」上官擎宇答道。

  「不確定便是已有懷疑的物件,是誰膽敢動我上官家的人?」上官名皓有些殺氣騰騰的問。

  「父親應該知道有不少人見不得孩兒與皇子們交好。」上官擎宇面不改色的說。

  「你是說那些人?」上官名皓的臉色倏然變得凝重。

  「不確定,可能是他們,也有可能是某些人。」上官擎宇神情莫測的說。

  「某些人?」上官名皓莫名的看著兒子,實在猜想不透他所謂的某些人指的又是哪一方的人馬。他不由得要求道:「宇兒,把話說清楚點,何謂某些人?」

  「父親,您和祖父是否已經同意我想娶綺玉的這門婚事了?」上官擎宇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卻突如其來的問道。

  上官名皓臉色微沉,不悅的道:「咱們現在正在談正事,你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父親應該從未見過綺玉吧?母親和祖父亦同,在孩兒表明想娶她為妻之後,您們因為不滿,甚至連見她都覺得反感,因而在她客居咱們家時,從未去見過她吧?」上官擎宇看著父親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上官名皓眉頭緊蹙,有些隱忍的說:「雖說在你十八歲生日時,你祖父以允你擁有婚姻決定權做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你,但是這並不是要讓你胡來。那個丫頭是什麼身分你自己知道,即便你謊稱她是咱們上官家的遠房親戚,但紙包不住火,這事一旦被有心人挖掘出來,不僅你會成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咱們上官家也一樣,你難道不知曉後果嗎?」

  「孩兒行得正,坐得直,別人要笑要哭又與孩兒何干?」上官擎宇平靜道。

  「你是想氣死你爹我嗎?」上官名皓怒不可遏。

  上官擎宇驀然深吸了一口氣後搖了搖頭,「父親還是先見見綺玉咱們再談吧。」

  「不見!」怒火正熾的上官名皓二話不說直接拒絕,甚至差點被兒子給氣笑了。他都氣到不行了,兒子竟還想著要介紹那丫頭與他認識?

  「父親剛才不是想知道所謂的「某些人」是什麼人嗎?也許您在見過綺玉之後就會明白了。」上官擎宇平心靜氣的說。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與那丫頭有關?」上官名皓很快就冷靜下來,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那丫頭不是只是杜家鄉下田莊裡的一個丫頭嗎?誰會想對那樣一個丫頭不利?」

  「父親還是見過人之後再下評語吧。」

  「好,要見就見,我倒要看看她究竟長得是何模樣,又或者有什麼三頭六臂,竟能將我兒迷惑成現今這模樣!」上官名皓氣衝衝的說。

  等了約莫盞茶的時間,外頭傳來下人的稟報,「公子,杜姑娘來了。」

  「綺玉,進來吧。」上官擎宇開口喚道。

  一旁的上官名皓卻是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連頭也沒抬一下,更沒有吭一聲。

  一道人影從屋外走進屋內,上官名皓依舊頭也不抬的喝著他的茶,然後就聽見兒子開口介紹道:「綺玉,這是我爹,你叫聲伯父就好。」

  「非親非故的,還是叫上官大——」上官名皓淡漠的抬頭,最後一個「人」字卻在驚見杜綺玉真面目的瞬間從他嘴邊消失不見。

  他目瞪口呆的瞪著杜綺玉,張口結舌到下巴差點掉下來,整個人顯得既震驚又難以置信,還有隱藏不住的驚嚇。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著。

  上官擎宇和杜綺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沉重。

  「爹,綺玉是否也和您見過的某一個人長得很像?」上官擎宇出聲問道:「那個人是不是清公主?」

  上官名皓倏然回神,震驚的轉頭瞪向兒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清公主。」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緩慢地說:「皇上唯一的同胞妹妹,那位紅顏薄命、成親多年卻沒有為武蘇家駙馬留下一兒半女就辭世的清公主。綺玉她是不是長得和清公主極像,才會讓您和李公公兩個人在見到她時震驚到失常的地步?」

  上官名皓將手上的茶盅放下,忍不住又轉頭看向杜綺玉,呆呆的看著。

  兒子說的沒錯,真的是極像,太像了。

  清公主曾是許多京城公子哥們愛慕的物件,不僅因為她的身分與長相,更因她活潑俏皮、敢愛敢恨的個性讓人無法不注意、不羡慕、不喜歡,可是她最後卻嫁給了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武蘇長子蘇烈,碎了一地京城公子哥們的心。

  聽說蘇烈是清公主自個兒看上的駙馬,但也有傳聞清公主會有此選擇,全是為了幫其皇兄,也就是當今皇上爭取上位的助力,這才會與武蘇家結親。

  不管事實為何,清公主並未在成親之後獲得幸福,反倒從一朵鮮豔綻放的美麗花朵逐漸變得枯萎。他最後一次見到清公主是她準備離京到別莊去養病前,那時的她已瘦了一大圏,不復往日活潑開朗的個性,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哀傷與輕愁之中,令人見了無比心疼。

  之後大概過了兩、三年的時間吧,在京城眾人幾乎都快要忘了有清公主的存在時,卻突然傳來清公主已在公主府的消息,那樣的突然與突兀,因為根本無人知道清公主是在何時回到京城的。

  清公主去世之後,京城才隱約有傳言說清公主曾在別莊逢難,莊內護衛幾乎死盡,清公主亦在那場災難中傷了身,雖經極力救治,但最後終究香消玉殞。

  這件事其實疑點重重,傳言不少,其中關於杜家三老爺亦死在別莊中,但杜家卻始終默不作聲的事更是引人猜疑,因為早在別莊遇難之事事發之前,就有了清公主和杜家老三有曖昧之情的傳言。

  可是不管眾人怎麼猜疑,在爭儲之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時,任何事都得靠邊站。之後一年,當今皇上上位,改年號為靖元,武蘇更因有從龍之功而封勳為上護軍,清公主之事從此再無人敢提起。

  想起那幾年朝中的動亂,以及其間所發生的事,上官名皓不免感到一陣唏噓。

  「父親。」

  兒子的呼喚聲令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只見眼前兩張年輕的臉龐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尤其是那張與清公主有著極相似臉孔的姑娘。他記得兒子說她姓杜,那就沒錯了,她絕對是清公主與杜老三的女兒,那些繪聲繪影的傳言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父親?」

  兒子再度出聲叫喚,令他不得不收起回憶正視眼前這一對年輕男女——他的兒子和清公主的女兒,老天這樣的安排到底是……

  「你們倆想知道些什麼?」他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上官擎宇和杜綺玉迅速對看了一眼,都已明白對於她的身分問題再也不需要多問,現在該問的是——

  「皇上知道綺玉的存在嗎?這次的事會不會是皇上下的命令?」上官擎宇揚聲問道。

  「這不可能,皇上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上官名皓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搖頭道。

  「父親怎能如此肯定?」

  「皇上與清公主這對兄妹的感情極好,清公主既然能為皇上付出自己的終生幸福,皇上又怎麼可能會忍心對清公主僅存在世的唯一血脈趕盡殺絕?所以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意思是皇上知道綺玉的存在嗎?」

  「不知道。我從未聽皇上提過這件事,更從未聽過清公主有孩子的傳言。」上官名皓說著轉向杜綺玉,對她道:「所以我剛才見著你才會這麼的震驚,你過去究竟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可憐的孩子。」

  「上官大人,過去我一直都很幸福,因為我有一對非常愛我及疼我的父母。」杜綺玉認真道。

  「叫我伯父吧。」上官名皓一頓又訝異的問道:「你說你有一對父母?」

  「是,一直到幾天之前我都以為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從未想過他們只是我的養父母。」杜綺玉告訴他。

  上官名皓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兒子。

  上官擎宇朝他點點頭,「孩兒也是幾天前因逃命無意躲到了柳月山莊,看見李公公在驚見綺玉後的反應,細想之後才隱約猜到這件事的。綺玉的爹,也就是撫養她長大的父親,過去是杜三老爺身邊的小廝杜榮,綺玉的真實身分除了他們夫妻倆之外,整個杜家恐怕也只有杜老太爺知道這件事而已。」

  「怎麼會?」上官名皓既吃驚又生氣,簡直難以置信。「杜家竟然將清公主的女兒交給下人撫養,還讓清公主的女兒喚下人爹娘?」

  「伯父,」杜綺玉忍不住開口道:「侄女的爹娘向來待侄女極好,即便他們出身低下,也不影響他們對待我的真心與付出,比起高貴的皇家公主和富貴榮顯的杜家人,他們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親人、家人與父母!所以請您不要拿下人這字詞來輕賤他們。」

  她一臉嚴肅中帶著幾許銳利之色的神情竟像極了清公主,讓上官名皓不由自主的呆呆凝望著她。

  「父親,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上官擎宇說:「除了皇上之外,您覺得武蘇家那位知不知道綺玉的存在,他會不會想對綺玉下手?又或者下手的人可能是杜家?」

  上官名皓眨眼回神,瞬間又皺緊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答道:「你該想的是,如果真是這兩方其中一方下的手的話,為何他們之前都不動手,偏偏選在這時候才動手。」

  「父親的意思是……難道此事與孩兒有關?」上官擎宇眯了眯眼。

  「這件事需要調查才知道,但卻也不無可能。」上官名皓嚴肅道:「以咱們家現在的地位,若再加上皇上對清公主的念想轉移到綺玉身上的話,你覺得有多少人能夠坐得住?」

  「但他們得先知道綺玉的存在才行。」上官擎宇若有所思的說。

  「沒錯。總之這件事有些複雜,我得回家與你祖父商議才行。」上官名皓眉頭緊蹙的說,有種棘手的感覺。

  「父親,您覺得綺玉的存在是否該讓皇上知道?」上官擎宇在接觸到杜綺玉欲言又止的神情後,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這是當然的。」上官名皓毫不猶豫的點頭。

  「可是這事畢竟是皇家醜聞,父親真覺得皇上不會在意綺玉的存在嗎?還有,若將這事捅了出去,您認為武蘇家那位會善罷干休嗎?」上官擎宇直視著父親,將心中的隱憂說了出來。

  「這……」上官名皓明顯猶豫了起來,第一個問題他有八成的把握能說皇上不會在意,畢竟清公主對皇上而言始終有著特別意義,再加上杜綺玉又長得和清公主如此相像,皇上睹物都能思人了,睹人之後更不可能再無視。可也之所以如此,對於後面這個問題才更加難辨了。

  思索半晌,他最後也只能向兒子承諾道:「這件事我會與你祖父仔細商討之後再做決定。當然,決定之後,行動之前都會和你們說,所以明日一早你們就與我一起出發回京城吧。這事咱們得儘早處理才行,愈早愈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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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8: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雰開見月明

  休整一夜,隔日一早,上官名皓再度率領一群護衛離開柳月山莊,出發回京城,只是這回同行者中還多了一輛馬車,三個人。這三個人自然是上官擎宇、杜綺玉和丫鬟紫衣了。

  因為上官擎宇身上有傷,杜綺玉和紫衣又是兩個弱女子,所以一路車隊都照著正常速度行進著,並未特別加速趕路。

  兩日後,一行人終於平安進京回到上官太師府。

  再次來到上官府做客,杜綺玉不再被安排到東廂房居住,而是直接住進上官擎宇的蓮花池別院,就連洛氏都以要照顧受傷的兒子為由暫時搬到那裡去住,但在別院服侍的下人都知道,其實夫人每日與那位杜家表小姐相處在一起,令人著實猜不透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事也只在蓮花池別院內偷偷地議論著,沒人敢再傳到別院外去。

  至於上官府內其它主子們對這事有何看法或意見,卻是無人敢置喙的,因為聽說這事是由老太爺決定,並親口下達命令的,至於這麼做的理由卻是不得而知。

  其實洛氏之所以住進別院,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教導杜綺玉學習禮儀規矩,以防皇上哪日突然招見,她的行為舉止會像一個粗鄙的野丫頭般令人不忍卒睹。

  明明就是公主的女兒,明明就是金枝玉葉,卻被以下人的身分養大,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洛氏每每想到此都覺得心疼,對杜綺玉的憐愛也更甚了,加上杜綺玉表現得又很乖巧聰慧、沉穩且認真,讓她不由得對兒子自個相中的這個媳婦是愈看愈滿意,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替兩人張羅起婚事來了,可是杜綺玉現今的身分實在令她為難。

  「老爺,您看這件事到底該怎麼做?我並不是在嫌棄那孩子的養父母,那兩個人能將那孩子教得這麼好可見是用了心且忠心的,光憑這一點咱們就得給予該有的尊重。然而即便咱們現在用那孩子現今的身分將她娶進門,她的真實身分也會隨著她那張臉而洩漏出去,到時候這事肯定無法善了,只會遭有心人利用。可是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啊,宇兒今年都二十三了,與他同年紀的人孩子都能上學堂了,我急啊。」洛氏忍不住向夫婿訴苦。

  「這件事拖不了多久的。」上官名皓對夫人說。

  「怎麼說,難道爹已經決定了?」洛氏倏然瞠大雙眼。

  同一時間,不同地方,上官擎宇也正在與杜綺玉談起這件事。

  「祖父已決定明天進宮面聖,向皇上透露關於你的存在,你有什麼話想對皇上說的嗎?倘若皇上有問起的話。」上官擎宇問。

  杜綺玉苦笑的搖了搖頭說:「我連皇上對我的存在會是什麼反應都不得而知,我能說什麼?」

  「我的說是倘若。」

  「如果真有倘若的話,我想問皇上宮裡沒有沒存留公主的畫像,可否借我看看。」杜綺玉帶著些許孺慕,些許恍惚的神情低聲道。

  「杜三老爺呢?」

  她搖了搖頭,「我爹曾經不止一次對我說,二少爺長得真的和三老爺很像。」

  「從卿嗎?」

  她點頭。

  「你爹用心良苦。」

  她微微一笑,笑意卻完全進不了她心事重重又憂愁的雙眼。

  「你在擔心什麼?」上官擎宇忍不住伸手將她冰冷的小手包裹進自己溫暖的大手中,柔聲問她。

  杜綺玉看向他,表情有些茫然與無助,就像突然發現自己迷路了的小孩。

  「我不知道。」她眉頭微蹙的道:「我原本只是單純的想救爹娘,想救杜家而已,從未想過自己不是爹娘的女兒,親生父母另有他人,身分顯赫卻又做出如此不容於世的事。」

  「我也從未想過會挖掘出這麼一個驚人的大秘密。」上官擎宇苦笑道:「可是想想這又是必然的事,因為很明顯前世杜家的覆滅肯定與這件事有關,你之所以會想不透,便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分的秘密,不是嗎?」

  「你也這麼想嗎?」杜綺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表情卻突然變得惴惴不安,惶恐的對他說:「可是前世一直到我死去之前都沒有人來找我。」

  上官擎宇怔然的看著她,呆若木雞。這件事在此之前杜綺玉並沒有對他說過,而他也從未想過。

  如果前世杜家的覆滅真是因杜綺玉而起的話,照理來說,不管是事前或事後一定都會有人找上她才對,為何會沒有呢?

  「杜家覆滅的原因是不是為了不想讓我的存在公諸於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皇上一定不想有人知道這些秘密。」說著杜綺玉頓時面無血色,有如驚弓之鳥般的跳起來,激動得緊抓住上官擎宇叫道:「你們不能跟皇上提這件事,不可以!」

  「你別胡思亂想,絕不會是你想的那樣。」上官擎宇起身將她拉進懷裡,安撫她道。

  杜綺玉用力的搖頭,一張面無血色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害怕,她著急又慌亂的在他懷裡掙扎的叫道:「不行,不可以,我不能害了你、害了上官家所有的人!前世我已經害了杜家了,今生絕對不能重蹈覆轍再害你們,絕對不可以!」

  「綺玉,你冷靜點,絕不會有你說的那種事。」

  她卻對他用力的搖頭道:「你不懂,不懂所有我認識、會關心我、能讓我依靠的人都死了,獨留我一個人在世上那是什麼感覺。我不要你們任何一個人因我而死,我不要,不可以……」

  她說著說著,哭得淚如雨下,傷心欲絕,讓上官擎宇心疼不已的將她緊抱,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杜綺玉瞬間渾身一僵的忘了哭泣與一切,但他卻沒有因此而停下親吻的舉動,從臉頰到眼睛,從左邊到右邊,從上到下到覆上她的雙唇,從輕吻到深入到將她整個人都席捲。

  不知過了多久,他抵著她的額頭,沙啞的出聲問道:「冷靜下來了嗎?」

  杜綺玉眨了眨眼,慢慢地回過神來,然後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不出來見人。他們都還沒訂親,他怎麼能……他們怎麼能、怎麼能做出剛才那樣的事?

  「別再胡思亂想了,只要相信我,將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就行,好嗎?」他柔聲的對她說。

  她想點頭卻因頭仍被他抵著而動彈不得,只能開口答道:「好。」一頓後又細聲道:「你先放開我好嗎?」

  「你在害羞嗎?」他像是突然發現新大陸般的問她。

  「你先放開我,這樣被人撞見不好。」她紅著臉,小聲的掙扎道。

  「哎,還真是害羞耶,我以為該害羞的人是我,畢竟這可是本少爺的初吻喔,你知道嗎?」他逗她,突然不想就這麼快的放開她。這樣擁抱著她的感覺好好,好心安。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她的臉瞬間變得更加通紅。

  「這可是貨真假實的實話,絕不是胡說。」他義正詞嚴的說道:「所以你可要對我負責到底,不管皇上對你的存在有何反應,你都不可以找任何藉口想要離開我,要離開也得帶著我一起離開,知道嗎?」他說得半真半假,但近距離凝望她的深邃雙眼卻是認真而嚴肅的,好像真怕她會拋下他離開一樣。

  「上官擎宇……」杜綺玉才停止一會兒的淚水再度溢滿眼眶,她哽咽的開口卻不知該對他說什麼。

  「別哭,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他伸手抹去她溢出眼眶的淚水,柔聲對她說:「咱們還要一起幸福到老,記得嗎?」

  「嗯。」她哽咽的點頭應道,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

  抹不完她不斷掉落的淚水,上官擎宇只能歎息的將她擁進懷裡,讓她的淚水灼疼他的心。

  他告訴她,「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現在想再多擔心再多也沒用,因為自從李公公見過你之後,你的存在就已經不再是個秘密,而皇上說不定早已聽聞這件事,現今正等咱們上官家主動進宮稟報此事。所以祖父明天進宮之事是勢在必行,咱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候結果了。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從此刻到永遠。」

  時間走得既快又慢。

  快的是才一眨眼就到了隔天,慢的是從上官太師與上官名皓父子倆一起出門進宮之後,杜綺玉便感覺每一刻都像度日如年。

  「紫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巳時三刻。」紫衣答道,一頓忍不住又說:「姑娘,一刻鐘前您才問過奴婢這個問題,您沒事吧?」

  「沒事。」杜綺玉搖頭道,卻坐立難安的走過來又走過去,看得紫衣頭都要暈了。

  「姑娘,您真的沒事嗎?」紫衣忍不住再次確認。

  杜綺玉倏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轉頭對紫衣說:「我想出府到外頭走一走,紫衣,你有辦法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帶我出府嗎?」

  紫衣露出為難的表情。「姑娘,您想去哪兒可以跟二少爺說,二少爺一定都會帶您去的。」隨即又坦白道:「其實二少爺昨日特別交代過奴婢,今日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姑娘身邊,絕對不能讓姑娘離開這蓮花池別院。」

  杜綺玉聞言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語道:「他還在擔心我會離開嗎?我能去哪兒呢?」

  「姑娘?」

  杜綺玉搖了搖頭,「走吧,不能離開別院去竹亭總行吧?」說完她逕自舉步往外走,不料卻在半路上遇見正朝她住所走來的上官擎宇,他身後還跟著一名僕婦。

  杜綺玉並未對他身後的僕婦有過多的注目,因為那人就是僕人低頭斂目的姿態,更因為此刻的她根本就沒心情去注意無關緊要的旁人,直到上官擎宇在看見她後率先停下腳步,對她微笑,側身道:「綺玉,看看我帶誰來看你了。」

  她聞言先是一愣,才將目光移向跟隨他而來的那個人,而那人也在此時抬起頭來看向她,有些遲疑的朝她出聲喚道:「綺玉。」

  她瞬間淚如雨下,不由自主的拔腿就朝那人飛奔而去,直接撲進那人懷裡,緊緊抱著哭喊道:「娘,娘,娘。」是娘,嗚嗚……是娘。

  周氏同樣潸然淚下,前來時一路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落了地。她真的很害怕綺玉不再認她,甚至變得敵視她、恨她,畢竟那孩子的真實身分是如此的高貴,而他們夫妻倆卻是如此低賤。可是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必擔心害怕了,因為女兒在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之後還願意喚她娘,這就夠了,真的。

  「娘,您怎會到這兒來,爹呢?」杜綺玉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從娘的懷中抬起頭來嗄啞的問。

  「你爹被人帶走了,說是皇上召見。」周氏一邊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回答女兒的問題。

  「什麼?!」杜綺玉震愕得瞠大淚眼,倏然轉頭看向一旁的上官擎宇。

  「是祖父和父親私下做的決定,我也是在昨晚才知道他們之前便派人去了秦嶺接你爹和你娘。」上官擎宇苦笑道:「他們會選擇今日進宮面聖,就是為了等你爹到來。」

  「老太爺和伯父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杜綺玉面無血色的抖著聲問道。

  「放心,不會讓你爹受到傷害的。」上官擎宇安撫她,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後道:「咱們回屋裡再說。」

  杜綺玉也知道隔牆有耳的道理,按捺住著急的心點頭,一行人又往回走到她的居所去。

  待紫衣被遣到外頭,屋內三人都坐下來之後,上官擎宇這才不疾不徐的繼續回答杜綺玉先前的問題。

  他說:「你爹是當年事件唯一倖存的目擊者,祖父擔心皇上會想召見他親自詢問當年的事,這才有備無患的將你爹娘一起從秦嶺那邊接過來。你爹現在應該待在宮門外等候召見,但皇上會不會召見他卻是不得而知,之後則會隨祖父他們一起回來。」

  「皇上會不會怪爹對我的事隱匿不報而降罪?」杜綺玉只想知道這個。

  「這……應該不會吧。」上官擎宇不確定的答道,畢竟君心難測。

  杜綺玉面無血色,惶惶不安的起身道:「我要去找我爹。」

  「綺玉。」上官擎宇伸手將她拉住,「祖父和父親不會讓你爹有事的,他們親口向我保證過。」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爹那裡。」她搖頭道。

  「綺玉,你爹他不會有事的。」一旁的周氏意外的開口勸慰道:「他等這天都已經等了十五年了,即便真的有什麼事,那也是求仁得仁。」

  「娘?」杜綺玉愕然的轉頭看向她。

  「你爹一直對三老爺的死感到憤恨不平,對必須帶著你隱姓埋名、忍辱偷生而感到抱歉,本以為今生再也沒辦法替三老爺出口氣、讓你認祖歸宗恢復尊貴的身分,既然如今事情是再也瞞不住了,他也不想再顧慮那麼多,只要你能好好的,他怎麼樣都沒關係。」

  「娘……」

  「所以,你爹他剛剛是笑著與我道別的,他說,如果他真有個萬一回不來的話,也別替他難過,因為他至少已經盡力了,死後不會沒臉去見三老爺。」周氏笑著流淚道。

  「不可以,娘,女兒不要爹死,要爹和娘都長命百歲。我不需要富貴的身分,也不需要認祖歸宗,我只要您們好好的陪在女兒身邊就夠了,我不要那些,不要。」杜綺玉撲向周氏,雙手緊抓著她用力的搖頭道,哭得不能自已。

  上官擎宇眉頭緊蹙,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對母女,出聲道:「綺玉、榮大娘,你們別盡往壞處想,你們沒見過皇上不知道皇上的為人,皇上重情義、講道理,從不濫殺,更不嗜殺,即便杜總管真犯了隱匿之罪也罪不致死,更何況他還有將綺玉平安撫養長大的功勞,所以你們別自己嚇自己。」

  「上官公子,您說的是真的嗎?」周氏像是突然看見一道希望之光般的看著他問道。

  上官擎宇沒有回答她,卻緊盯著杜綺玉,問她,「綺玉,你相信我嗎?」

  杜綺玉幾乎毫不猶豫的就點頭。

  「那就別再哭了。」他說:「你可知這兩天你掉了多少淚水,哭得我心都疼了。」

  杜綺玉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反應有些遲鈍的突然漲紅臉,在心中啊啊啊的尖叫著。他剛才說什麼?他怎麼可以在娘面前對她說這種話啊啊啊——

  「你……你……」她整個羞赧尷尬到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更不敢看向娘此時臉上會是什麼神情。

  「我故意的,心想這麼說肯定能轉移你的注意力和情緒,讓你停止哭泣,果然成功了。」他對她微笑道:「當然,我所說的也全都是實話就是了,每次見你掉眼淚我都會覺得心疼。」

  「你別再說了。」杜綺玉低聲道,真的很希望地上能冒出一個洞可以讓她鑽進去,實在是太羞人了。

  「那你也得答應我別再胡思亂想,也別再哭了。」

  杜綺玉再也忍不住瞋瞪他一眼,他是有完沒完啊?沒看見她娘就在她身邊嗎?這樣真的讓她既羞窘又尷尬耶。

  「如果你真那麼不放心的話,一會兒我過去陪你爹。」上官擎宇見好就收,言歸正傳的正色道。

  「我和你一起去。」杜綺玉聞言立即要求道。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周氏隨後道。

  「沒有腰牌我沒辦法帶人進宮門。」上官擎宇搖頭道。

  「那——」杜綺玉才開口,屋外卻突然傳來著急的聲響。

  「紫衣,二少爺是不是在這裡,你快進去通報,我有急事要向二少爺稟報!」聽起來像是上官府的白總管。

  「誰在外頭?進來說話。」上官擎宇揚聲道,已認出那是白總管的聲音。

  外頭的白總管聞言後,立即匆匆進入屋內,急到額頭都冒汗了。他一見上官擎宇便朝他揖身,同時迫不及待的開口稟報,「二少爺,宮裡來人了,說是皇上傳旨,宣了您和杜姑娘即刻入宮覲見。來人現今正在大門外候著。」

  上官擎宇和杜綺玉迅速對看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意外的神情。皇上竟是這麼迫不及待想見到她嗎?這究竟是好是壞?

  「綺玉。」周氏面無血色的抓緊女兒的手,神情憂懼驚怕,雙手已是一片冰涼。

  「娘,別擔心,沒事。」杜綺玉出聲安撫娘,至於是否真能無事只有天知道。

  「放心,就算是我有事,也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上官擎宇一臉認真的對周氏保證道,然後又轉頭對杜綺玉說:「走吧。」

  杜綺玉深呼吸了一口氣,堅定的朝他點點頭後,毅然決然的率先舉步往外走。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寒冬在不知不覺中遠去,窗外的樹枝發了芽長出新綠,園裡的花兒結了苞待綻放,萬物復蘇,春意盎然。

  杜綺玉倚在窗前看著眼前這片朝氣蓬勃、欣欣向榮的庭園景色,感覺寧靜清幽,還有一種置身在與世無爭的夢境之中的感受。

  眼前這一切應該不是幻夢所化吧?包括她重生之後所經歷的一切,她心想著。

  從她確認自己重生至今快要一年,但她今世的人生卻已和前世有了天壤之別。

  前世的她此時此刻已成為李敬眾多小妾中的一位,雖此時仍受寵,但依舊是奴婢的身分,出不了廳堂,抬不起頭,而且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喜新厭舊的李敬給漠視了,得拚命的想花招爭寵才能擁有存在感。而今——

  「小姐,您在想什麼?該不會是在想二少爺吧?再過幾天就是您和二少爺的大喜之日了,您再忍忍,幾天之後就能見著二少爺了。」一旁的紫衣突然開口道。

  杜綺玉愣了一下,沒好氣地轉頭瞪了紫衣一眼,開口道:「你這丫頭當真是被我寵壞了是不是,竟敢嘲笑主子?」

  「奴婢知錯。」紫衣說道,臉上表情卻是笑咪咪的,一點害怕的模樣都沒有。

  杜綺玉懶得與她較真,在白了她一眼之後,再度將視線轉回到窗外景致上,繼續思索著前世今生的差別,然後感覺今生真的美好得就像是一場美夢,即便她重生至今也不過才短短一年的時間而已,但人生真的有翻天覆地的改變。

  其中除了與上官擎宇相識相戀,再過幾日就要與他成親嫁予他為妻外,讓她不管是前世或今生作夢都不敢想的事,那便是她身分上的變化,如今的她不僅不再是奴婢的身分,也不是平民的身分,而是皇親貴胄、真真正正的貴族小姐。

  回想那日與上官擎宇一起被皇上召見進宮的事,她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皇上與她想像中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俯視蒼生的樣子完全不同,雖然聲音聽起來很威嚴,但她在聽令抬起頭來看見聖顏之後,卻只見到一個濃眉杏眼、臉圓乎乎、五十來歲的黃袍老人家怔愣的呆望著她的臉。

  禦書房裡一片靜默,無人出聲說話,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那黃袍人發怔半晌,突然眼眶一紅的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朝她走來,瞠著眼盯著她,嗄啞的朝她輕喚道:「清玲?」

  她那時才知道清公主的芳名叫清玲。

  「皇上,這位是杜綺玉姑娘,不是清玲公主。」一旁的太監公公小心翼翼的輕聲開口提醒。

  「杜……綺玉?」皇上輕聲呢喃,又盯著她的臉發怔了好一會兒,這才紅著眼眶長歎一聲的開口問她,「你可知自己的父母是誰?」

  「回皇上,民女的爹名喚杜榮,娘為周氏。」她澀然答道,雖已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但在相關權貴人士確認與承認之前,她依舊是個賤民,是杜家下人杜榮之女。

  皇上又輕歎了一聲,神情複雜中帶著明顯的歉疚與憐惜,對她搖搖頭說:「不,你爹是杜慕舟,娘是朕已逝的皇妹——清玲公主。」

  從那一刻起,她的身分終於得到了承認,也得到了正名。

  皇上金口玉言親口說出來的話,誰敢質疑?

  那一天是她人生的轉捩點,不僅身分得到皇上的親口確認,皇上還當著上官太師與上官大人的面,替她和上官擎宇指了婚,並讓她回歸杜家,準備嫁妝,等待出嫁。

  至於她的身世與出現將會在朝廷之中掀起什麼波瀾,那就不是她這麼一個小女子所能管得著的了。

  不過從上官擎宇幾次托二少爺——呃,現在應該改叫二哥的杜從卿那裡所帶給她的信中內容,她還是大致知道了一些。

  關於她身分被正名的事,聽說武蘇家那位駙馬爺自覺顏面盡失,曾怒氣衝衝的進宮找皇上討公道,卻讓皇上轟出禦書房,隨後送上一箱疑似罪證之類的東西到武蘇家,那位蘇駙馬見了箱裡的東西之後,臉色慘白的再也說不出話。

  傳言,那箱子裡裝了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後來經上官擎宇派人查證,傳言無誤,而且那兩顆人頭中,一顆是十五年前曾參與殺害杜三老爺行動的兇手之一,另一顆則是參與日前在他們回京路上伏擊他們的黑衣人的。

  原來那回刺殺竟真是針對她而來,主使者還是武蘇家的人,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至於他們因何這麼做,最終目的卻是不得而知。

  除了此事,因她的出現也讓朝廷之內冒出一批找碴的臣子們,他們拿著三從四德、禮教範規來說事,七嘴八舌的指責清公主犯了七出的淫佚亂族之罪,要皇上匡正律法與禮制云云。

  皇上一開始是賴得理會,但那些人卻愈吵愈烈,終於把皇上給惹火了,怒極反笑的在大殿上連下了兩道聖旨,把那群人給噎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的第一道聖旨是下給蘇駙馬的,旨意簡單明瞭,指明清公主犯下七出之條,為匡正律法與禮制,特命蘇駙馬立即休妻。

  皇上的第二道聖旨卻是下給了杜家,御賜冥婚聖旨一道,明言將替已逝的杜三老爺與清玲公主舉行合婚祭,讓生前無法在一起的兩人冥婚之後能名正言順的並骨合葬。

  這道聖旨最終受益的不是別人,正是身為這兩個人女兒的她,讓她從此擺脫了私生女的身分,成了正正經經的杜家嫡系小姐。

  總之,她現在正住在京城杜府內,依照年紀的排行是杜家六小姐,也是三房唯一僅存的主子,所以原屬於三房的那份家產正好成了她的嫁妝。

  當然這事肯定是有得鬧的,畢竟三老爺都不在了,突然冒出個女兒就要分家產,杜家幾房誰樂意?可杜老太爺開了口,又是在皇上那裡過了明路的皇室後裔,大家雖不願在心裡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為此,可想而知她這段期間在杜家過得也不是那麼舒心,但那又如何呢?因為再過不了幾天她就要出嫁了,嫁到她所熟悉的上官太師府,那裡才是她今生的歸宿。

  她的嫁妝除了杜家備了一份外,爹和娘——不,現在應該稱之為乾爹和乾娘了,他們兩人在她的身分得到承認,恢復該有的尊貴榮顯之後,便執意告辭回了秦嶺田莊,不管她怎麼撒嬌請求都不肯留在京城,不過兩人都答應會來參加她的婚禮。他們倆自然老早以前就替她這個寶貝女兒準備了一份嫁妝。

  除此之外還有皇上舅舅,聽說他將她公主娘親當年的嫁妝都從武蘇家要了回來,並且全數都留給她添妝了。因此,她雖不知道自己的嫁妝究竟有多少,可外頭卻已有十裡紅妝與嫁妝連城的傳言出現,也就是說,成親後的她肯定是個大富婆。

  她的陪嫁丫鬟將由紫衣和綠衣擔任,她們倆在她回歸杜家時也一起跟了過來,上官擎宇那時便將兩人的賣身契給了她,這兩個丫鬟現在已是她的人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呢,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她應該不會在哪天一覺醒來,突然又回到李家後宅那陰暗潮濕的小房間裡吧?

  李家……李敬……

  她還真的是好久都沒再想起那些人那些事了。

  也許,其實關於李家的那些事才是一場夢吧,一場她今生今世再也不願回想起的惡夢。

  「小姐,小姐,您快看看是誰來了。」綠衣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驚擾了這一室的寧靜。

  杜綺玉皺起眉頭,有些不滿的轉頭望去,卻在看見隨綠衣身後進屋的人是誰後,瞬間笑顏逐開,開心的起身撲向來人,歡天喜地的大叫出聲。

  「乾爹!乾娘!」

  乾爹和乾娘如約前來參加她的婚禮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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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9: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今生的幸福

  三月二十八日,大吉大利,宜嫁娶。

  杜綺玉一早就被人叫起來淨臉,沐浴,絞面,上妝,一連串的梳妝打扮,忙碌了一個早上。

  前世她沒經歷過這些,只是換了件新衣裳,還不能是大紅色的,接著坐上轎就被人靜靜地抬到了李府側邊小門下轎,然後領進門內,就這樣完成了她的終身大事,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愚蠢。也因此,此刻的她即便因各種禮俗與規矩而被折騰得不輕,感覺又渴又餓又累,她也沒有一絲想抱怨或不耐煩的感覺。

  這段期間乾娘一直都陪伴在她身邊,眼眶始終紅紅的,但臉上和嘴邊的笑容卻始終沒有停止過。

  外頭吵吵鬧鬧的,聽起來很熱鬧,在熱鬧聲中突然傳來驚天的鑼鼓炮竹聲響,宣告了迎親隊伍已經抵達,新郎官來了!

  突然間,杜綺玉緊張起來,一顆心在身體裡怦怦怦的跳個不停。

  他來了。

  「吉時到了,花轎已經候在外面,新娘子該上轎了。」喜娘滿面笑容的從外頭走進來大聲宣佈。

  於是,房裡眾人立刻手忙腳亂了起來,該注意、該檢查、該帶的東西全都又快速的檢閱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這才領她去向父母親的牌位拜別,然後替她蓋上紅蓋頭,再由杜家大少爺背起她,一步步的走出杜家大門,將她送上了花轎,也送她踏上今後全新的人生道路。

  拜了堂,進了新房,揭了蓋頭,在完成各項禮俗之後,滿臉喜色的上官擎宇就被一票女人們趕出了新房,留下她面對一堆笑咪咪等著揶揄她與自我介紹的各家各房夫人小姐們。

  杜綺玉雖然有些羞澀,卻仍落落大方的應對著,不知不覺間倒是將外頭一些關於她粗鄙沒教養之類的不好傳言給消除得乾乾淨淨,讓人明白了什麼叫眼見為憑,耳聽為虛。

  新房裡熱鬧了一陣子之後,從擠滿了人的喧鬧變成獨留她一人的寧靜,窗外的天色也由明亮變昏暗,唯獨不變的只有桌上靜靜燃燒的一對龍鳳喜燭依舊熾熱明亮,還有她的肚子一樣好餓。

  才這麼想完,緊閉的房門卻突然被推了開來,紫衣端著一個託盤走進房裡。

  「二奶奶,您應該餓了吧?」紫衣抬頭朝她微笑道。

  二奶奶這新稱呼讓杜綺玉遏制不住的呆愣了一下,隨即一笑。是啊,以後在這上官府裡,二奶奶就是她的身分與稱呼了,她是真的已經嫁進上官家,成了上官家的媳婦了。

  紫衣繼續對著她微笑道:「這是二少爺特地命廚房為您準備的銀耳百合羹,您趁熱吃些。」

  「二少爺?」杜綺玉有些驚訝與驚喜。

  「是。」紫衣笑著點頭,「奴婢都沒考慮得這麼周全,二少爺對二奶奶您真是體貼又用心。」

  甜粥吃進嘴裡卻甜進心裡,杜綺玉掩不住嘴角的笑,感覺在吃完那碗銀耳百合羹後,不僅填飽了肚子,也暖了心,整個人都有一種甜滋滋的感覺。

  吃完了甜粥後,紫衣進房收拾時又朝她道:「二奶奶,奴婢一會兒先服侍您梳洗,二少爺剛派了人來說他一時三刻暫且回不來,讓您累了就先梳洗休息,別等他了。」

  「外頭還很多人?」她被送進新房應該都快兩個時辰了吧?怎麼喜宴還在吃,還沒完?

  「是啊,還很多人很熱鬧。」紫衣點頭道:「咱們老太爺是太師,大老爺又位列九卿,還有二老爺、三老爺、少爺們個個都交遊廣闊,加上咱們二少爺又名聲在外,前來道賀送禮的人自然也就多不勝數了。」

  杜綺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勳貴世族之家了。她突然有點慶倖上官擎宇不是長子嫡孫,上頭還有大哥大嫂頂著。

  想到大伯就想到前世關於他死於非命的事,那件事好像就發生在今年秋天,她得再給上官擎宇做個提醒才行。既然不是真意外而是人為的,那就有辦法挽救,有辦法改變這個命運才對。

  點頭讓紫衣與綠衣服侍她梳洗之後,杜綺玉並沒有先上床休息,而是坐在床沿邊等人,一邊認真思索回憶著前世有關上官家的一切聽聞,心想著她這個新媳唯一能為夫婿,為上官家盡點綿薄之力的好像也只有這個。

  她認真的回想,卻抵不過早起折騰了一整天的疲憊感,不知不覺的倚著床柱睡著了。

  上官擎宇在前頭應付賓客應付了一整晚,終於挨到子時前必須回洞房的時間到來,他立刻頭也不回的轉身回房,引來後頭響起一片取笑揶揄聲,他卻充耳不聞。

  進洞房之前,他先去淨房洗去一身的酒味之後,這才帶著微醺的感覺回到新房,只見他的新娘子正靠在床邊熟睡,連有人推門而入進到房裡來都毫無所覺。

  他帶著憐愛的微笑上前,看著她粉嫩的睡臉,忍不住伸手輕輕從她臉頰上撫過,觸感光滑細膩如綢一般,就跟他想像的感覺一樣。

  不由自主的,他來回撫觸著,一撫再撫,惹得正嗜睡的杜綺玉迷糊的伸手一把將他擾人的手給拍開。

  他無聲的咧嘴笑,感覺到有趣,還有一股想立刻將眼前這可人兒占為己有的衝動。他的目光向下移到她的衣服上,再也控制不住心頭那股蠢蠢欲動的想望,伸手去脫她的衣裳。

  杜綺玉終於從迷糊間清醒過來,一抬眼便跌進一雙深邃灼熱的眼眸之中,「你——」一開口便被他霍然低頭吻住了唇瓣,深深的吸吮,探入,狂野糾纏,攪得她的思緒都糊成了一團。

  待他終於抬起頭讓她得已喘息時,她只覺得渾身發熱,對接下來的親密充滿了期待,畢竟擁有前世記憶的她對於床笫之事並不陌生,那種男女之間的親密會讓人上癮,尤其是和所愛之人在一起時。

  不自覺的,她舔了舔唇,唇上有著他留下的味道,帶著淡淡的酒氣。

  她抬眼看向他,沙啞的開口問:「你喝了很多酒嗎?有沒有吃點東西,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讓紫衣去煮碗醒酒湯過來?」

  說完,她欲起身去喚人,卻被他一把拉住,瞬間跌進他懷裡。

  「我不餓,也不需要醒酒湯,我只要你,——我的新娘子。」他將臉頰埋進她頸間,輕吻著她頸部柔嫩的肌膚,雙手則忙不迭的將她身上的衣裳給解開,脫下,僅留薄薄的肚兜與褻褲在她身上。

  杜綺玉的臉紅透了,羞紅的顏色從臉部蔓延到頸部再到她全身,美得不可方物,也誘得他鼻息粗重,雙唇的親吻更是不由自主的從她滑膩柔嫩的頸部肌膚一路向下吻到她光潔的肩膀、她的鎖骨,再將人壓倒之後,用牙齒咬開遮住美麗視線的肚兜,直接埋入她胸前的那片白晳柔軟處輕吻、啃咬、舔舐。

  她發出低喘的呻吟,在他身下微微扭動,每一個聲音,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性感與誘惑,令他渾身發熱,迫不及待的起身扯去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包括留在她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褻褲,讓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阻隔。

  他的視線完全無法離開眼前的美景,他肆無忌憚的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來回巡視,直到光用看的再也滿足不了後,他才又伸手撫上她纖細柔潤的嬌美身軀。

  淫靡的呻吟聲隨著他的撫觸不斷從她口中溢出,使得他的呼吸愈來愈粗重,手下的動作也愈來愈直接大膽。他將手探進她雙腿之間揉弄,逼得她弓身低喊,顫抖求饒,反復不停。

  她覺得她快要被他逼死了,他亦同。直到他猛然一挺的刺入她緊窒的體內,像痛楚又像解脫的感覺將兩人救贖為止。但那也是短暫救贖,接下來的衝撞、摩擦與蹭動迅速讓兩人的快感攀升、緊繃、難忍,像折磨又像喜悅的感覺再度逼得她弓身呐喊求饒,直到許久後在緊繃中釋放,她才渾身癱軟,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的昏睡過去。

  上官擎宇在她昏睡過去後,又吻了吻她臉頰和唇瓣,勉強起身為兩人擦拭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的抱著他的新娘子閉眼入睡。

  窗外的東方天空逐漸泛白,黎明將至。

  杜綺玉和上官擎宇婚後的生活可謂是琴瑟和鳴,真是羨煞所有旁觀者,但這卻不是旁人學習得了的,全因兩人的個性使然,說穿了兩個人真的就是天生一對。

  上官擎宇的個性漠然寡言是眾所周知的,比起成天上酒樓和一些紈褲們談天說地言不及義,他更喜歡安靜地待在府中看看書,作作畫,或研究棋譜什麼的,悠閒自在。

  而杜綺玉呢,外表柔弱,個性卻是個要強的,前世為了爭寵她可以吃苦耐勞,努力學習一切以彌補自己的不足與缺點,今生嫁了上官擎宇這麼個優秀的夫婿,她又怎能容許自己做個不知上進的愚蠢女人?

  正因為如此,只要有時間她必定會努力學習,不管是琴棋書畫或是茶道她都因前世已有涉獵而繼續學習著,正好身旁還有個學富五車又多才多藝的夫婿可以當現成的先生,而且有問必答,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更加好學不倦。

  夫妻倆一個好學,一個好教,總是儷影雙雙,感情融洽,令人望而生羨。

  夫妻間的相處沒有問題,那麼婆媳與妯娌之間呢?

  杜綺玉深深地覺得她的不幸似乎都已經在前世用光了,留待今生的只有幸運與幸福。

  她的婆婆待她極好,從婚前到婚後對待她的態度都沒變,總是帶著耐心與憐惜教導她,亦從未紅臉責駡過她,即便她犯了錯,也只是指正她的錯誤,告誡她下回要更加仔細小心如此而已,讓她總是滿懷感激。

  她並不知道在洛氏眼裡,她這個二媳婦有著高貴的身分,但卻是個乖巧聽話、虛心向學、淡然大度的,加上曾為落難千金的過去又令人心疼,這才讓她對這個二媳婦格外寬容與憐惜。不過她卻不知道因為她的態度,讓她的大媳婦有些心裡不平衡,因此對這個弟妹總是不冷不熱的。

  杜綺玉可以明顯感覺到大嫂對她的不喜,但對這事她早有覺悟,畢竟早在她進門前就已經得罪了溫家四小姐,也就是大嫂的親妹子,還搶了她親妹子相中的想嫁之人,大嫂能給她好臉色看才奇怪。不過還好這事對她並無太大的影響,因為她在上官家既不爭權也不爭利,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成親不到半年,她便被診出有孕的好消息,全府樂呵呵,因為人人有賞。再加上適逢上官大少爺遇難死裡逃生的事,讓她肚子裡才不到三個月大的小娃兒頓時成了福星,只因這事他們夫妻倆是以她作夢、夢中有個小娃兒告訴她的方式向大哥示警的,所以出現在她夢中的小娃兒自然就被說成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成了上官家的福星了。

  所謂母憑子貴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現今上官府中除了糾結的大奶奶之外,人人當她是寶,當然其中最寶貝她的還是孩子的爹,真正就是把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算被人揶揄嘲笑也不在意,頂多笑著回上一句「你是羡慕,還是嫉妒?」然後總能噎到人。

  夫妻倆感情原本就好,現今更是甜蜜蜜,讓人見了當真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取而代之,也能擁有這麼一個溫柔體貼的夫婿,或是這麼一個溫柔可人的嬌妻。

  總之,不管旁人或外人怎麼看待他們夫妻倆,是羡慕嫉妒還是恨,他們夫妻倆依舊過著自己幸福的小日子,空閒時便窩在自己的別院裡談天說笑,琴棋書畫,怡然自得。

  靖元十六年五月十二日未時,杜綺玉順利產下他們夫妻倆的第一個孩子,全府喜氣洋洋的,因為二奶奶一舉得男,府中下人們再次得了人人有賞的好處。

  為此,下人們對這位二奶奶自然全是讚揚,直道二奶奶就是個天生帶福之人,這也難怪能得二少爺的全心對待了,因為府裡的人可都知道,在二奶奶懷著身子的那段時間,二少爺依舊每日與二奶奶同房,始終沒有去沾染其它女人。

  兒子生下來之後,上官擎宇更愛待在府中陪妻子和兒子,可惜清閒的日子即將結束,因為現今正是靖元十六年,杜綺玉的預言已現端倪。

  靖元十六年中秋,傳言四皇子即將被冊封太子,之後四皇子卻在狩獵場上意外身亡,隔年正月初,五皇子被冊封為太子。

  此時雖還在初夏,但朝廷已為選太子之事鬧得不可開交,四皇子和五皇子皆各有支持者,皇上金口又遲遲不肯開,因而整個朝廷的氣氛都顯得異常緊繃。

  儲位之爭這件事原本與上官擎宇無關,因為早在他同時與兩位皇子交好時,便有人為了刁難他而故意當眾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的答案很簡單,只有「忠君」二字,也就是皇上選誰他就支持誰,誰坐上皇位他就支持誰如此而已。

  兩位皇子得知此事後皆是微笑,與他的交情不僅沒變淡或是疏遠,反倒更深厚篤實。

  也因此,在儲位之爭這件事上,他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不參與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需靜待結果揭曉便成。

  可是現在卻不成了。

  在得知皇上可能有意立四皇子為儲,但四皇子卻因此而英年早逝的預言之後,不管是為了忠君或是為朋友情義,他都無法再讓自己冷眼旁觀的置身事外。

  至於五皇子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他完全不敢去想,只希望他別是主使者就好。

  隨著秋獵的日期愈來愈近,上官擎宇反倒愈來愈鎮定,因為他能做的都做了,倘若四皇子真逃不過這個死劫,那只能說是命中註定了。

  「你別去好嗎?我會害怕。」要出發前往狩獵場的前一晚,綺玉滿臉憂心的對他說。

  「放心,就算是為了你和兒子,我也絕不會逞英雄,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他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道。

  「不去不行嗎?」她依舊惴惴不安。

  「有我在現場指揮,反應才能更及時。」他說。

  「可是那種情況下,刀劍無眼,各種意外都可能會發生。」她依然滿心的害怕與不安。

  「所以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的,你放心。」他再次向她保證道,「別忘了,咱們還要一起生活五十年以上,記得嗎?」

  說完他便伸手將她擁進懷中,低頭纏綿的親吻她,吻得她氣喘吁吁,想再開口說什麼都不行,再無多餘心思去煩惱擔憂這件事。

  這一夜他熱情而狂野的佔有她,即使她幾度開口求饒也沒放過她,直到她累得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而昏睡過去為止,然後等她隔日再度清醒過來時,他早已離開去了狩獵場。

  接下來幾天,杜綺玉每天都度日如年,夜不成眠,才過了三天而已,整個人便已瘦了一圈。

  幸好在第五日的傍晚,狩獵場那邊終於傳來消息,四皇子在狩獵場遇到成群野獸攻擊,雖受了頗重的傷,但幸好隱匿在四周的護衛們援救及時,並無性命之憂,否則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皇上大為震怒,因為這件事並非意外,有證據顯示那群野獸是有心人士特意驅趕到四皇子身邊的,至於主使者是誰?因證據不足暫且無法得知,但許多支持四皇子的人卻已將矛頭指向了五皇子,因為一旦四皇子出事,漁翁得利者定是五皇子。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漁翁要得利,必須先要有鷸蚌相爭才行,不是嗎?

  皇上將這件事交給了上官擎宇來徹查,因為他是兩位皇子共同的好朋友,而且立場堅定,始終不偏不倚。

  而上官擎宇也沒讓皇上與他的兩位摯友失望,果然揪出了那個想當漁翁的真正主使者,也就是那位自小身體不好,一直在行宮中養病卻野心勃勃的二皇子。

  來年正月初,也就是靖元十七年正月初五那天,皇上在朝堂上開金口立五皇子為太子,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大殿上唯獨四皇子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因為他早就知道父皇心目中的人選是五弟而不是他,先前放出的種種風聲亦是為了測試五弟的心性罷了,而五弟亦沒讓父皇失望,他是輸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風,坦然接受。

  當然這話說出來沒人會相信,只有上官擎宇相信他的坦然而已,因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隱約感覺到比起王位,四皇子更嚮往無拘無束能海闊天空的自由。也之所以,他曾經與綺玉大膽的假設猜測道,其實皇上中意的繼承人本是四皇子,但四皇子無意于此才會推薦五皇子,也才會有那所謂的心性測試,讓皇上最後終於同意冊立五皇子為太子。

  不管如何,這件事終於安然渡過。

  然後又過了兩個月,自以為是因心寬而體胖的杜綺玉發現,近來自己的胃口變好與發胖與心寬無關,原來是她又有了身子,而且都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

  她這一胎的懷相只能用先甘後苦來形容,前幾個月除了胃口好、肚子愈來愈大之外,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但是孕期進入第七個月後,所有孕婦不適的反應似乎都在一夕之間冒了出來,令她苦不堪言,有時忍不住還會大哭一場,把上官擎宇也整得有些心力交瘁。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耐心的陪伴在她身側,體貼的安撫她、逗她開心,耐心的在半夜扶她起床如廁,替她按摩舒緩不適等等,讓她感動不已,對他的愛意與依賴也愈來愈深。

  靖元十七年八月十三日,距離她的產期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肚子卻提早發作,把她嚇到不行。

  但說也奇怪,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比她冷靜鎮定,按部就班的著手準備一切,一點手忙腳亂的慌亂感都看不見,直到事後她順利產下一對龍鳳胎後,她才知道原來她這回懷的竟是對雙胞胎,上官擎宇擔憂她知道此事後會胡思亂想,擔心害怕,因有壓力而失了平常心,便下令全府保密,不許任何人將此事告訴她,也因此對於她可能會早產的事大家早有準備,自然不顯慌亂。

  靖元十七年八月十四日辰時,她有驚無險的先後產下他們夫妻倆的第二個兒子與第一個女兒,兩個孩子都因未足月而有些弱小,但在餵養了一個月之後便長得白白胖胖的格外討人喜歡。他們的皇帝舅公還在他們倆百日宴時賜下了一堆封賞,真是羨煞當日前來祝賀的所有賓客。

  至此,他們夫妻倆已成為京城之中最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一對,不僅郎才女貌、鶼鰈情深,還兩年抱仨,有兒有女。

  時光在孩子們一日變一樣之間流逝,轉眼便到了靖元二十年。

  依照杜綺玉前世的記憶,嘉公主的駙馬將會在五月時因急病而逝,公主會早產下未來的思川郡主。

  這對夫妻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有名的恩愛夫妻,但卻沒有上官擎宇與杜綺玉這對這麼幸運,從靖元十四年成親之後便一直被不孕之事纏身,直到去年十月好不容易才傳出有孕的喜事。

  因此,杜綺玉真的很想幫這對夫妻逃過這一劫,上官擎宇為愛妻的希望也一直在努力著,無奈卻發現徐駙馬那人既頑固又難以溝通,嘉公主同樣是個難相與的,夫妻倆當真就是絕配,完全把他們的好心預警當成惡意,將他們夫妻倆列入拒絕往來戶的名單之中。

  總而言之就是,五月底徐駙馬沒了,六月初嘉公主早產下一名女嬰,但皇上卻並未如杜綺玉前世的記憶,破格冊封小女嬰為思川郡主。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杜綺玉不解的喃喃自語。

  「不是你記錯,而是許多事都改變了。」上官擎宇將愛妻攬進懷中道。

  「我知道許多事都因咱們的插手而改了,但是徐駙馬過世和嘉公主早產的事並沒有因咱們而改變不是嗎?為何唯獨冊封郡主的事會改變?這太奇怪了。」杜綺玉蹙眉道。

  「不,這一點也不奇怪。」上官擎宇緩慢地搖頭道。

  「怎麼說?」杜綺玉一臉好奇的抬頭問他。

  「再過四年就是靖元二十四年了,你認為杜家還會有獲罪的可能嗎?」上官擎宇不答反問了她這麼一個問題。

  「不可能。」她立即搖頭。

  「為何?雖然咱們救活了四皇子,但並未改變五皇子被冊封為太子的事。能掌握杜家生死的關鍵人物就那兩位,既然那兩位身分和地位都沒有改變,你怎能如此肯定杜家的命運會改變?」上官擎宇說。

  「因為我的關係。」杜綺玉篤定的回答,「我與杜家的關係已經改變了,除非杜家真有謀逆之心,但事實上並沒有,不是嗎?」

  「對,一切都是因為你的關係。」上官擎宇點頭同意道:「那麼你可有想過冊封小郡主的事可能也與你有關?」

  「怎麼會?」杜綺玉倏然睜大雙眼,臉上盡是驚愕與不解的神情。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前世杜家獲罪的事,」上官擎宇擁著她不疾不徐的開口。「從皇上今生對你和杜家的態度來看,皇上對於岳父岳母生前的情事應是諒解與同情多於怪罪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皇上在前世對杜家下如此重手呢?

  「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太子的意思,因為沒有理由,即便是有武蘇家那位在暗地裡籌謀也不可能。我一直思索這些事,從皇上突然重病開始想,反復的想了無數次,卻從沒與徐駙馬病逝、嘉公主為其產下一名女嬰這件事聯想在一起,直到最近。」

  「什麼意思?我不懂,你能不能說清楚些?」杜綺玉滿臉茫然。

  「你把嘉公主想成清公主,不覺得她們倆的命運很相似嗎?」上官擎宇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揉捏道。

  「你的意思是……」杜綺玉不是很確定的看著他。

  「一樣成親多年無子嗣,好不容易有了心愛之人的孩子,孩子的爹卻英年早逝,留下失魂落魄的母親與羸弱的小女嬰。如果你是皇上,面對如此相似際遇的兩人,你會不會由嘉公主的事聯想到清公主?」上官擎宇若有所思的說著,「我猜想,皇上大概就是從嘉公主的事聯想到清公主,再聯想到清公主產下的那個小女娃,這才會產生移情作用,破例冊封嘉公主所生下的女兒為思川郡主。」

  「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實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杜綺玉蹙眉道,想了想隨即又搖頭,「可是皇上在初次見到我時,明明就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當時你不也在場嗎?皇上那時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做假。」

  「皇上的震驚不見得是因為你的存在,如果是因為你竟然還活在世上這件事而難以置信呢?」

  「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本來以為我已經死了?」杜綺玉瞬間瞠大雙眼。

  「假設皇上之前真以為你已不在人世,嘉公主生女之事又讓皇上想起清公主與你,突然想知道當年的事,想確定當年的小女嬰是否真的已死,死後又葬在哪兒,便派人暗中去調查。從靖元二十年查到靖元二十四年,終於得知你沒死的消息,卻也得知了杜家對待你的方式,將你丟在鄉下田莊不管不顧,讓你認下人奴僕為爹娘,甚至讓你為婢為妾,你說皇上能不心痛、不震怒嗎?」

  上官擎宇緩慢地搖了搖頭,「我想,那年皇上之所以會突然重病,極有可能便是為了此事,之後才會有杜家滿門抄斬的事情發生,甚至連同遠在秦嶺田莊、早已不是杜家下人的你乾爹乾娘也一同遭難。

  「你以前曾經跟我說過,你乾爹和乾娘是因為忠心杜家才會選擇與杜家共存亡,其實不然。」他分析道:「以你乾爹對杜家的忠心程度或許會這麼做,但你乾娘卻不會,即便她與你乾爹感情再深厚也不可能會這麼做,因為她還有你這個女兒要照顧。他們夫妻倆是多麼的疼你愛你,你應該比誰都瞭解才對,又怎麼可能捨得丟下你一個人離去呢?至少也得要有個人留下來照顧你,你說是不是?」

  上官擎宇低頭看向愛妻,卻見愛妻淚流滿面,把他嚇得立刻從床上翻身坐起。

  「綺玉,怎麼了?怎麼哭了呢?別哭,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那些都是我猜測的,事實不一定就是這樣,你別胡思亂想,別哭啊。」他手忙腳亂的為愛妻拭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推測會惹得愛妻淚水決堤。

  「是我,都是我害死乾爹和乾娘,還有杜家所有人的,是我!」杜綺玉緊揪著他胸前的衣衫,痛哭失聲的對他說。

  「別胡說了!」

  「是我,你不懂,是我!」她用力的搖頭打斷他,哭得不能自已。

  是她,若不是她愛慕虛榮的看上李敬,勾引李敬,還逼向來疼愛她的爹娘幫她逼迫李敬對她負責,納她為妾的話,那麼一切就不會發生了,都是她害的,是她害的!

  「綺玉,那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又怎會是你的錯呢?」上官擎宇柔聲安撫她,她卻只是不斷地搖頭,淚如雨下的不斷重複著,「是我,都是我,是我……」

  上官擎宇無奈的歎息,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一邊安撫的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溫柔的開導她。

  「不管是不是你,那些都過去了。」他對她說:「對現在的你來說,它就像是一場惡夢一樣,對其他人來說更是什麼也不是,因為他們從未經歷過那一切,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接著又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前世杜家獲罪的事真是你的錯,你真的是那個罪魁禍首的話,那麼你也已經受到懲罰了,因為只有你經歷過在前世的那些痛苦與折磨,而且至今依然在為它自責內疚傷痛不已。所以真的夠了,綺玉,既然所有人現今都還好好的活著,前世的事你就把它當成一場惡夢吧,既然夢醒了就該將它遺忘,別再念念不忘為難自己,也讓我擔心不已,好嗎?」

  「對不起,我沒想要讓你為我擔心。」杜綺玉吸了吸鼻子,沙啞的向他道歉。她是真覺得很對不起他,好像自從兩人相識之後,她就一直不斷在給他添麻煩。

  「你是我的妻子。」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杜綺玉心下暖和感動,似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伸手緊緊地抱住他,倚靠在他懷裡啞聲對他發誓道:「我以後再也不會去想那些事,不會再對那些事念念不忘,更不會再讓你為我擔心了,我發誓。」

  「好。」上官擎宇柔聲道,收緊雙臂更加的擁緊她。

  兩人無聲勝有聲的緊緊相依偎了一會兒後,杜綺玉突然輕聲的開口道:「擎宇。」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抬起頭來,目不轉睛的凝望著他的雙眼問道。

  他瀟灑一笑,「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嗎?」

  「簡單?」她頓時一呆,有些怔然的看著他,接著便聽見他語帶深情的對她說——

  「因為我愛你啊,傻瓜。」

  說完,以吻封緘。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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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29:43 |只看該作者
最終章 攜手共一生

  靖元二十四年一整年,皇上身體康健,無病也無痛,似乎驗證了上官擎宇當年所言之種種推測。

  杜綺玉至此也終於徹底的放下心來,與前世的自己告別,再也不去回想有關前世的任何一件事。

  不過事實上呢,她根本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事,因為她又懷了身孕。

  這一胎來得非常突然,讓她不知道是驚還是喜,因為上回她在生雙胞胎時生得有些艱難,傷到了身子,大夫曾言未來恐怕難再生育。

  這件事有段時間曾是她的心病,畢竟誰不希望自己能多子多孫多福氣?雖說她已替上官擎宇生了三個孩子,可一旦他想要更多的孩子,又或者是公婆希望他們這一房能再多幾個孩子的話,那麼他是不是就要去找別的女人替他生了呢?

  每回思緒一不小心彎到這裡來,她總不由自主的淚流不止。

  那段時間她不僅把上官擎宇和身邊的丫鬟們都給擔心壞了,也把自己擔心壞了,深怕自己再這樣下去會將上官擎宇對她的喜愛耗盡。幸好最終他的愛與溫柔和耐性還是幫她從那莫名其妙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結果,怎知過了七年之後,她竟然又懷上了?!

  這一胎絕對是個驚喜,但驚喜過後就是受難了。

  一如大夫所說的,她在生雙胞胎時曾傷到了身子,因而意外懷上這一胎之後,整個孕期異常的辛苦,還曾幾度差點都保不住孩子,最嚴重的一次還讓大夫說出再這樣下去可能連大人都會有事的話,要他們最好還是放棄這個孩子。

  為此,他們夫妻倆成親多年之後,第一回意見相左,首次為了是否要生下她腹中的孩子而發生爭吵,甚至鬧到夫妻分房睡。

  那一夜她哭了一整晚沒睡,聽說他也一樣沒睡,在書房裡坐了一整夜,燈直點到天明。

  連續三天他都沒有回房,連續三天她都哭著入睡,然後到了第四天,她突然聽見丫頭們在竊竊私語的說著二少爺似乎命人熬煮了湯藥,好像已經做了決定。

  她震驚又難以置信,以為他準備強逼她喝藥拿去腹中的孩子,以為他當真這麼狠,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她慢慢地從傷心欲絕到怒不可抑,找下人問了他現今身在何處之後,便怒氣衝衝的找了過去,沒想到卻見他正在喝湯藥,書房裡彌漫的全是苦澀的湯藥味道。

  瞬間,她全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著急的快步走到他身邊,眉頭緊蹙的問:「這是怎麼了?你哪裡受傷了,還是生病了,喝的這是什麼湯藥,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身子不舒服?」

  「你先坐下來,自己的身子現在是什麼情況,還敢走得這麼快,怎麼這樣莽撞?!」上官擎宇皺眉道,放下手上已喝光湯藥的空碗,起身將她扶坐到椅子上。

  他的一切舉動都訴說著對她的關心,讓杜綺玉不由得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不是正好符合你心意?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別胡說八道!」上官擎宇立刻喝斥她。

  「你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她帶著些許怨氣的說。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是怕你會出事。」上官擎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話他已經對她說過很多次了,但她總是無法明白他的恐懼,無法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性。

  「不會有事的。」她對他說,但語氣並不如她自個兒所想的那般堅定,因為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死因,以及死時的年紀,她是靖元二十五年二十六歲難產過世的,如果能順利保住這個孩子,明年她生產時能過得了那一關嗎?

  「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上官擎宇著急的問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好蒼白。

  「沒有,沒事。」她強顏歡笑的對他搖頭道。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蒼白嗎?怎麼可能會沒事!」上官擎宇又急又氣又擔心的瞪著她厲聲道:「說,告訴我實話,是不是肚子又不舒服了?你別逞強,我讓人去請大夫。來人!」

  「別叫,我真的沒事。」杜綺玉阻止他道,然後轉頭對聽見主子呼喚而迅速進屋來的丫鬟道:「沒事,你退下吧。」

  丫鬟看向二少爺。

  「真的沒事?」上官擎宇一臉嚴肅的緊盯著她問。

  她點頭,一本正經的向他保證道:「真的沒事。」

  上官擎宇目不轉睛的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轉頭對那丫鬟點了下頭。

  那丫鬟立刻無聲的退出書房,帶上房門。

  「如果不是身子不舒服,你的臉色是怎麼一回事?別再跟我說沒事,我要聽的是實話。」上官擎宇迫不及待的再度開口道,銳利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緊盯在她臉上。

  「只是想到你剛才喝的這碗湯藥。」杜綺玉將目光移到桌幾上那個見了底的湯藥碗上,然後又看向他說:「你告訴我,這碗湯藥到底是什麼湯藥?我要聽實話。」

  上官擎宇倏然沉默了下來,他沒想到她會猜到他在做什麼,更沒想到其實杜綺玉根本什麼也沒猜到,會這麼說只是單純為了要轉移他的注意力罷了。

  「既然我不打算讓除了你之外的女人為我生兒育女,那麼這碗絕子湯由我來喝也沒什麼。」他平靜的開口道。

  「擎宇?!」杜綺玉震驚得瞬間瞠大雙眼,她根本沒往這方向想過,「你為何要這樣做,你怎麼會這麼傻……這麼傻……」她緊抓著他的衣衫,頓時淚如雨下。

  「我不會再讓這次的事再次發生。」他輕聲道,伸手輕柔的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水。「上回是我太大意、太相信御醫說的話了,這才會意外讓你有了身孕,讓你受今日的痛苦和折磨。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發誓。所以生完這胎就好。」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她怔然抬頭,淚眼婆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問道:「你同意我生下這個孩子了?」

  「不同意你就會聽我的話不生嗎?」他滿臉苦色的反問她。

  「只有這件事,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一臉認真,一本正經的向他承諾道。

  「那好,我要你答應我一定不會有事。」他立即說出他第一個要求。

  杜綺玉倏然一怔,腦袋中莫名冒出前世自己因難產而死的畫面,讓她渾身僵直,既無法點頭也無法開口答應他這個要求。

  「為什麼不說話?」他緊盯著她問道。

  「擎宇……」她沙啞的聲音梗在喉嚨間,又試了一下才有辦法開口說話。「擎宇,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若真的發生什麼事,你——」

  「你若死了,我便會隨你而去。」他直接打斷她說,說得斬釕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擎宇!」她淚水再度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你別這樣,咱們還有孩子,如果真有個萬一的話,答應我,你會好好的把咱們的孩子養大——」

  「不,我定會隨你而去。」他斷然道。

  「擎宇!」

  「所以,」他凝視著她的雙眼道:「如果你不想咱們的孩子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那就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無事。如果你無法保證,我便陪你走黃泉路。」

  「擎宇……」她已泣不成聲。

  他又加了一句,語帶狠意的說:「如若不信,你大可以試試看。」

  那一日一早天色便陰陰沉沉的,有股風雨欲來之感。

  杜綺玉才用完早飯,肚子就隱隱發動了起來,雙腿間更是突然流下一股熱流,瞬間浸濕她下半身的衣裙,那濕液是帶血的顏色,而且距離她的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她的臉色倏然刷白,神情卻異常冷靜,鎮定自若的開口告訴身邊的丫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們去請穩婆、準備產房和通知夫人,之後才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地移往產房。

  她的肚子很痛,臉色蒼白,心跳得飛快,但卻沒有發出任何一聲呻吟與痛呼,因為她得留下力氣來生孩子,又或者是留下力氣等待三天前領了差事出城辦事的上官擎宇回家來,見他最後一面。

  她不是悲觀,而是被眼前所發生的相似情景給嚇到了。

  前世的她也是好端端的突然就開始流血,然後早產,接著難產,最後在拖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耗盡所有力氣的氣絕身亡。今生的她難道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不,即便老天早有安排,這種結局真是她的命數,她也絕對不會輕言認輸和放棄的。

  你若死了,我便會隨你而去。

  不為別的,即便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也絕對不會認輸,更不會放棄的,絕對!

  「二奶奶,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剛踏進產房的一個婆子哽咽的哭著道。

  「別哭,我還沒死!」她冷然厲聲打斷她,產房裡的氣氛因而一窒,再無任何人敢隨便發出一點聲音,尤其是哽咽或哭泣的聲音。

  早已住進蓮花池別院的兩名穩婆來得很快,但在檢查過她此刻的情況之後,面色都變得很難看,小聲的轉頭吩咐丫鬟快去請大夫過來。

  大夫早已來到外頭以備不時之需,只一會兒便進入產房為她診脈,然後眉頭緊蹙的向她請示欲開出催產的方子,她冷靜地點頭允了。

  湯藥下腹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她才有想生的感覺,但是依舊並不強烈,而在此之前她除了痛得冷汗直流外,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也因此她始終不敢用力,只是冷靜地躺著、等著、閉眼養精蓄銳,想睡自是不可能。

  大嫂和婆婆先後進來看過她,安撫的對她說了一些諸如別緊張、一定會沒事之類的話,她都扯唇微笑的回應,只想問她們通知擎宇沒,擎宇是否已經知道她要臨盆的事了,是否已經往回趕了?她想見他。

  可是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因為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子是不能進產房的,她若開口說這些只怕會引來非議與婆婆的不喜。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啊,如果有他陪在她身邊當她的主心骨的話,她一定能產生更多的力氣與勇氣和命運對抗——

  不對,即使他不在身邊,她也一定會這麼做的,為他和腹中的胎兒,還有三個年幼的孩子,她絕對不能死!

  「扶我起來。」她倏然開口道。

  產房裡的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要求震住了,一名穩婆開口問道:「二奶奶您這是要做什麼?」

  「扶我起來。」她再度說道,冷厲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語氣讓產房內的所有下人們都不敢再有異議。

  兩個丫鬟上前扶她起身下床,她強忍疼痛讓她們扶她在產房裡走動著。也幸好產房夠寬敞,才容許她這麼做。

  自從她決定要生下腹中的這個孩子,並且知道她極有可能會因難產而死後,她便找了很多醫書來看,擎宇也跟她一樣,兩人甚至針對書上所寫的偏方詢問過大夫。因此她知道適當的運動對孕婦有好處,生產時產道開不夠大孩子出不來時,產婦若還有力氣下床走動的話,理論上是能夠助產的。

  總之,只要能順利的生下腹中的孩子,不管她此刻有多痛,每一步就像走在尖刀上一樣痛,她也會咬牙忍耐,直到再也撐不下去為止。

  此方法當真有效,當她再度躺回床上時,穩婆驚喜的發現她的產道已經打開,甚至連孩子的頭似乎都隱約可見。可下床行走卻浪費她太多力氣,當穩婆要她用力時,她竟是後繼無力了。

  丫鬟喂她喝了一碗蔘湯,後來又喂她吃了點粥,但沒用,孩子不下來就是不下來。她已淚流滿面,在虛弱中開始感到絕望。

  擎宇,上官擎宇,你在哪裡?我不想就這樣離開,還想再見你最後一面,跟你說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綺玉!」

  她是不是太想見到他,所以才出現幻想,竟然聽見了他的聲音?

  「綺玉!我回來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著我,綺玉!」

  她虛弱的睜開帶著絕望之色的雙眼,果然看見他,卻仍有些疑惑與不可置信。「擎……宇?」

  「是我,我回來了,我會陪著你的。」他眼眶泛紅凝望著她,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和她的嘴巴,最後將嘴巴移向她的耳朵,在她耳邊對她嗄啞的說道:「你若死了,我定隨你而去,生死相隨。」

  熱淚瞬間溢滿她眼眶,灼痛了她雙眼。她想見他不是為了要聽他說這個,這不是她要的結局,不是!

  不知從哪兒生起一股力氣,她倏然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淚流滿面的開口求道:「幫我,擎宇。」

  「好。」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蒼白若紙的臉,啞聲只說了這個字。

  醫書是他們倆一起看的,上頭各種匪夷所思的傳言紀錄都有,他們也曾為那些荒謬或離奇的紀錄爭執討論過,也曾經約定,如果真有個萬一的話,即便是用那些離奇荒謬的方法,他也一定得幫她。這是孤注一擲,最後的希望。

  於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在產房內的所有人都畢生難忘,二少爺親自動手為二奶奶接生他們的孩子,他本欲伸手進產道將孩子拉出來,但產道太小,他的手無法伸入,他竟用剪子將二奶奶的產道剪開一個口,然後讓一個穩婆硬將孩子從二奶奶的肚子裡壓擠出來。

  孩子憋在肚子裡的時間太長,生下來時身子發青,沒有哭。

  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二奶奶同樣沒有動靜,不知是昏了過去,抑或是……沒了氣息?

  產房裡的氣氛靜默緊繃得令所有人感覺到窒息。

  「……孩……孩子……」

  聲音來自於床上,來自于二奶奶,房裡的所有人幾乎在那一瞬間全掉下了激動的淚水。

  「孩子給我,快點!」上官擎宇滿眼淚水的迅速叫道,知道只有孩子活了,她才能跟著努力,用力的活下來。

  穩婆抖著手將沒有聲息的孩子抱給二少爺,就見他深呼吸一下後,狠下心來用力的朝著孩子的屁股啪啪就是兩個大巴掌,然後,就像奇跡一般,原本沒有聲息的孩子竟然動了。孩子能動就證明沒死,眾人凝神看去,伸長了耳朵,然後就聽見孩子發出有如蚊子似微弱的哭聲。

  大家又都激動得淚流滿面。

  「綺玉你快看,咱們的孩子,又是個小子。」上官擎宇將孩子抱到她面前,嗄啞輕柔的對愛妻說道。

  杜綺玉虛弱的睜開眼,開口道:「孩子……兒子?」

  「對,兒子,不過身體很虛弱,所以你得趕緊把自己的身體養好,這樣才能好好照顧這個小傢伙。」他滿眼深情與溫柔,笑中帶淚的對她說。

  「好。」她應聲答道,身子雖疲憊但神智卻清清楚楚的,她呢喃閉眼道:「我好累,先睡一下。」

  「好。」他輕聲道,卻忍不住空出一隻手伸到她鼻端,感受她的呼吸,雖然有些微弱,但確定是平緩而深長的,這才慢慢地閉上眼睛,讓一直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水滑落下來。

  謝謝老天,謝謝老天,謝謝老天!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杜綺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度醒來時,房裡已變成了白日的光線,而不再是點了一室、明晃晃到有些刺眼的燭光。

  她眨了眨眼,轉頭輕動了一下,就將趴在床沿打瞌睡的上官擎宇給驚醒了。他迅速抬起頭來,看見清醒的她之後,立即朝她溫柔一笑,只是他的模樣看起來異常的疲憊與憔悴,讓她很是心疼。

  「你怎麼睡在這裡不回房間休息?」她輕聲開口,話語中有著責備與不舍。

  「沒事。」他對她微笑搖頭,臉上盡是溫柔與深情。他伸手探試著她額頭的溫度,一邊輕聲問她:「覺得怎麼樣,身子有哪兒覺得特別不舒服的,傷口會不會很疼?」

  她靜靜地感受了一下他所謂的傷口,然後搖頭道:「只有一點點疼而已,和生產時完全不能比。」一頓後,她忍不住揚起笑臉對他說:「咱們成功了對不對?書中所寫的並非全是編造、異想天開的謊言對不對?」

  「是成功了,但卻是冒著極大的危險。若不是逼不得已,若不是別無選擇,若不是當時情況已快將我逼瘋,我也不會這麼做。」上官擎宇臉上帶著明顯的駭然與心有餘悸,「你可知道為此你流了多少血,又發了高燒,整整昏睡了兩天叫都叫不醒?」說時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似命令又似請求的對她說:「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聽見了沒有?」

  昏睡了兩天?杜綺玉也被這件事給震驚了一下,她以為頂多過了一夜,沒想到足足過了兩天,難怪他看起來會這麼的累,下巴還佈滿了黑壓壓的胡碴。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她歉疚的說,感覺自己欠他的情意與愛意大概多到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還也還不完。

  「醒來就好。」他傾身吻了吻她的臉,搖頭道:「你應該餓了吧?我去讓人送些吃的過來,順便去把小四抱來,還有那三個小傢伙和祖父、爹娘都非常的關心你,我去讓人通知他們說你醒了。」

  「好。」她點頭。

  上官擎宇又傾身吻了她一下,這才起身而去,不一會兒就將孩子給抱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已經掙扎的坐起身,正靠坐在床上的她的臂彎裡。

  杜綺玉低頭看著懷抱裡的孩子,這孩子真的很痩小,比雙胞胎生出來時還要弱小,讓她僅看一眼,淚水便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了下來。

  「怎麼哭了?都說女人坐月子時不能哭,會傷眼,快別哭了,把眼淚收回去。」他蹙眉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瞬間便讓她破涕為笑。

  「誰流出來的眼淚還能收回去的?」她嬌瞋了他一眼,倒也止住了淚水。

  目的達到,上官擎宇轉身端起丫鬟剛送來的濃郁雞湯,舀了一匙,放在嘴邊輕吹了一下,降降溫後才送到她嘴邊,對她說:「來,先喝點雞湯,一會兒廚房還會再送別的吃食過來。」

  捨不得放下懷中的孩子,她只能點頭讓他喂雞湯,一口一口的接受他送到她嘴邊的雞湯,也一口一口的接受他對她的疼惜與寵愛。然後在不知不覺間讓視線從懷中的孩子臉上移到他臉上,情不自禁的癡望著他。

  她癡迷的視線讓上官擎宇的嘴角微揚,等她咽下碗裡的最後一口雞湯之後,便忍不住開玩笑的問她道:「怎麼了,我臉上該不會有眼屎吧?」

  她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你別逗我,我正在喝雞湯。」

  「我有注意到你已經把雞湯咽下去了。」他挑唇微笑,將空碗放到一旁後又轉過頭來笑問她,「為何這樣癡癡地望著我?該不會是現在才發現到為夫長得一表人才,卓爾不群吧?」

  她這回沒有笑,卻是認真的凝望著他的臉好一會兒之後才緩聲開口,「我發現你好像老了不少,鬢髮之中已有幾縷銀絲。」

  「啊?」上官擎宇頓時有些傻眼,因為這絕對不是他想聽見的答案啊。

  老了?鬢髮之中已有銀絲?她說這話該不會是在嫌棄他變老變醜吧,畢竟他整整大了她八歲,與他同齡的傢伙有一個上個月就當祖父了,而另一個則是在下個月就要娶兒媳婦,說不定明年此時也能升格當祖父。

  祖父……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家祖父那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身形佝僂的模樣,臉色不由得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的年紀比你大了那麼多,又老得那麼快?」他猶豫的開口問她,令杜綺玉聽後有些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你在想什麼啊?」她失笑道,感覺喝完雞湯後精神和力氣好像都恢復了,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難道不是嗎?」他皺著眉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又順延到佈滿胡碴的下巴,然後暗自決定今後他一定要好好的注意儀容和保養,免得再被她嫌棄說他變老又變醜。

  「不是。」看他一臉在意的模樣,杜綺玉立即正色道,然後空出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他憔悴瘦削的臉頰,溫柔的凝視著他說:「擎宇,還記得咱們的五十年之約嗎?那時感覺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嗎?咱們都成親十年了。看見你的白髮我才發現時間過得好快,沒想到五十年在轉眼之間就已經去了五分之一,就只剩下四十年而已。我有些捨不得時間過得太快。」

  「沒關係,即使五十年過完了,咱們之後也還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時間可以相伴。」他將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進掌中對她說道。

  「五十年後還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嗎?」她看著他,期盼著從未想過的未來。

  前世她只活了二十六年,今生她能活多久呢?能達到與他約定的五十年嗎?或者甚至更久?

  「當然,因為咱們會一起長命百歲。」他點頭道。

  「一起白頭偕老,一起長命百歲嗎?」雖然太過貪心,也太過奢望,但是如果真能這樣多好。

  「嗯,一起白頭偕老,一起共渡一生。」他將她的手舉到唇邊,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她的目光倏忽停在兩人十指交握的手上,男與女,夫與妻,愛與被愛——不,不僅是被愛,而是相愛,深深地。

  「擎宇,我愛你。」情不自禁的,她對他吐訴款款深情。

  他的目光瞬間明亮,更加緊握著她的手,再次將她的手舉至唇邊虔誠的親吻,然後慎重其事的對她說:「綺玉,這輩子我永遠都不會鬆開你的手,一輩子不放。」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眼眶泛紅,微笑的抓緊了他的手,慎重的點頭承諾,「攜手共一生。」

  「共此生,到永遠。」他說。

  如果有來生,我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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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30:06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五十年之約

  四十年後,某天早上。

  白髮蒼蒼的上官擎宇攜著老伴的手在府中庭院裡散步。

  「老婆子,」他開口道,說話有些漏風,因為門前缺了顆牙。「你是不是欠了我一個道歉?」

  「什麼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杜綺玉白了他一眼,不認帳道。

  「你這老婆子老了就健忘了嗎?咱們年輕的時候不是有個五十年之約?」

  「五十年前的事誰記得啊。」

  「我記得!」

  「那鐵定是你這老頭子太閑了,沒事找事做。」

  「老婆子,你想耍賴啊?」

  「誰耍賴了?不記得的事,你要我怎麼說?你這老頭子怎麼愈老愈不講理了。」

  「到底是誰不講理了?明明就是你耍賴!」上官老頭子——不是,上官老太爺整個被氣到,但又捨不得與老伴吵架,只好有些氣憤的說:「好,你不記得我記得,我來告訴你咱們當初是怎麼約定的,你說——」

  「欸,這人老了腿就不禁用,才走這麼一小段路而已就腿酸了。」杜老婆子——不是,上官老太夫人杜氏倏然打斷老伴開口歎道。

  「你就是平時少鍛煉,明明比我年輕,走這麼一小段路就受不了了?」叨念歸叨念,愛妻的上官老太爺還是攜老伴改了行走的方向,朝最近的亭子走過去。

  「你別說我,前段時間是誰愛逞強,變了天也不肯加衣裳,最後卻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十幾天?」

  「咳,那是意外。」

  「你這老頭子每次有事都說是意外,你再這麼老頑固下去,我看你要怎麼兌現承諾的再陪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每次都講不聽,又不是三歲娃兒。」換老婆子叨念老頭子。

  「知道了,你別老說這個,我聽了煩。」

  「我說得更煩。」她說著忍不住就伸手朝老頭子挽著自己的那只手打了下去。真是個說不聽,欠打的老頭子。

  「好了,不說那個了,咱們回到五十年之約的那件事上,你到底是真忘記了,還是騙我的啊?我可是等了五十年要聽你說那個別的,你別耍我了,老婆子。」

  上官老太夫人倏然笑睨老伴一眼,道:「原來你知道我在耍你啊。」

  「你、你真的是……」上官老太爺被氣到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上官老太夫人轉頭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周遭都沒旁人在之後,突然傾身靠向老伴,快速的在老伴滿是皺紋的臉上親吻了一下,讓上官老太爺呆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摸剛剛被親的臉,傻傻的笑了起來。

  「傻笑什麼?」上官老太夫人臉紅的瞋了他一眼。

  「因為喜歡。老婆子,再來一下好不好?」難得夫人主動。

  「你真的是……」這下換上官老太夫人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再親我一下好不好?這次換這邊。」上官老太爺將另一邊臉頰轉過來面向妻子,結果卻被紅著臉的老伴一巴掌推開,末了還賞了他一句,「老不修!」

  「明明就是你主動的,我哪裡老不修了?你這老婆子真是被我寵壞了,不講理、太不講理了。」上官老太爺搖頭歎息道,一臉後悔莫及的表情。

  「你這老頭子到底要不要聽我說那個別的啊?」上官老太夫人惱羞成怒的瞪眼道。

  「要!當然要!」上官老太爺立即應聲點頭,他可是等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啊。

  「這麼想知道?」

  「嗯。」用力點頭。

  「那我偏不告訴你。」她就是故意的。

  「老婆子!」真是要氣死他了!

  「老頭子,不然你再陪我十年,十年後我一定告訴你。」上官老太夫人突然一臉認真、信誓旦旦的對他說。

  「你現在告訴我的話,我再陪你二十年——不,三十年!」他都等了一輩子了竟然還要他等?不幹!

  「好,一言為定!」

  成了!「快點說。」他迫不及待的催促。

  「老頭子……欸,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說這些我有點害羞啊。」

  「快、點、說。」

  「就是,嗯……總之就是這輩子有你真好,我愛你啦。」這麼老了還說這種話真是太令人害羞了。

  「嗯……就這樣?」有點失望。

  「不然你想怎樣?」瞪眼。

  「再親我一下?」上官老太爺眼珠子一轉,雙眼一亮的將臉湊上前去,提議道。

  「走開!」上官老太夫人沒好氣的一掌將他拍開,接著卻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花白的頭髮,徇僂的背影,老頭子牽著老婆子的手,時不時的靠向對方說上幾句話,鬥鬥嘴,呵呵笑的慢步在綠意盎然、百花盛開的庭園裡,但卻成了那裡最美的一道風景。

  此生,無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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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8:30:2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記憶力不好
金萱

  萱的記憶力超級差,學生時代就這樣了。

  萱的學生年代依舊有好壞班的分別,萱身處好班,成績在班裡也算前十名之列,但到了聯考時卻失常,成績排到三十名以外。平日在校成績比萱差的都考得比萱好,全進了省立前二的高中,只有萱掉到排第三的省立高中去。後來因為省高要轉兩趟車程才能到,懶惰萱便選了只需要一趟車的省立職校就讀。(現在沒省,全變國立了)

  職校畢業考二專時,萱的成績又一次失常,班上同學近四分之三都考在排名前三的學校,就萱掉到第五去。雖說職校三年萱都以看小說為主,看課本為輔,但好歹在校成績也在前十之列,結果……

  總之,兩次人生大考都失利讓萱鬱悶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這幾年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記憶力差害的。

  學生時代在校考試萱都靠強記,考完沒多久就忘了,下回考再強記。但聯考的範圍太大,強記的範圍有限,這才使得需要背誦的文科成績都不太理想,每科都少個五分或十分的就將總分給拉下來了。(泣)

  以前萱總想不明白,因為考試時萱並不覺得緊張,因緊張而失常這理由不適合萱,所以萱才百思不得其解。但近年來隨著年齡增加,記憶力更顯衰退之後,萱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記憶力真的是有夠差的!

  舉例說明,對於看過的連續劇,萱永遠記不住片名和主角的名字,即便是正在看的片,若有人問萱你現在都在看什麼連續劇,萱的腦袋會先空白三秒鐘,然後怎麼想就是想不起片名。人家接著問,那男主角叫什麼名字?萱也會空白三秒鐘,然後依然想不起來,即便是想舉例那男女主角以前還演過什麼片,也說不出片名,唯一說的出來的就是劇情……(Orz)

  又舉例說明,有人要送東西過來給萱,問萱路怎麼走,萱只會說萱家門前的這條大路名,或是在什麼交流道旁之類的,若有人跟萱說他在什麼路(已在附近),要怎麼過來,萱永遠是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他所說的路名是在哪?(結果就在隔壁一條路而已)

  再舉例說明,家人們坐在一起聊天,聊到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之類的,萱永遠都腦袋一片空白,家人再說起誰誰誰,或是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什麼事嗎?萱的腦袋依然是一片空白。

  除非把以前跟萱說過的事完整的再說一遍,萱才會覺得有印象,的確是說過。但之後又再次提到這件事時,萱依然腦袋一片空白。

  別的不說,就說萱寫稿好了,通常交稿之後萱就會忘了自己那一本書的男女主角叫什麼名字。嚴重的時候,連寫著手上的小說都會記不起主角的名字,明明男女主角的名字在文中是最常用到的,但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還得往前翻找,誇張到自己都受不了。(真擔心自己將來會得阿茲海默症)

  所以呢,現在寫稿萱都會在桌上放一張紙,上頭寫滿了各種名詞,例如主角配角的名字,又例如地名、國名、官名、莊院名之類的,不然每回寫到那裡要用到這些名詞時又想不起來,還要找半天,真的會被煩死。

  總而言之呢,就是萱的記憶力超級差啦,所以千萬不要叫萱回想啥的,因為萱的答案大概只有三個字,那就是——我忘了。(乾笑)

  咱們下本書再見,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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