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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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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滿宅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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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3: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婆母刁難
   
    雖然老夫人朱氏是長輩,可是這個場合,父母卻是排在最前面,畢竟沒有父母,哪來的子女,因此順序是——輔國公、夫人,然後才是老夫人。後面當然還有其他長輩,接下來是平輩,最後是晚輩,不過禮數比起前面三位簡單多了,況且輔國公沒有兄弟,妹妹又遠嫁南方,平輩只有左孝佟的庶弟和庶妹。總之,偌大的廳堂顯得空空蕩蕩,不過,看在季霏倌眼中,倒覺得輕鬆多了。
    一個丫鬟上前擺了蒲團,夫妻兩人磕頭行禮,季霏倌隨即從丫鬟遞過來的託盤上端起茶盞,雙手捧起茶盞高舉過頭。
    “父親請用茶。”
    輔國公左述新與左孝佟有幾分相似,但是性子截然不同,此刻臉上笑容和藹可親,更別說知道兒子有多喜歡這個媳婦兒,當然是頻頻點頭道好,再快快的喝了茶,連一句教誨之言也免了,便在託盤上放了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季霏倌接著給輔國公夫人莫晴吟敬茶。
    “母親請用茶。”
    莫晴吟已經打定主意不喜歡這個媳婦,尤其見她生得豔若牡丹,更是不滿意到了極點,這明明就是迷得男人神魂顛倒的狐狸精,怎麼不是呢?今日無論如何,要先來個下馬威。
    “娘,老夫人還在等著。”
    莫晴吟懊惱的瞪了兒子一眼,有你這樣胳臂向外彎的嗎?沒有我,有你嗎?
    莫晴吟百般不願的接過茶盞,輕輕抿了口,咬牙切齒的道:“你既嫁入我左家,就當謹記我左氏祖訓,遵守我左氏家規,絕對不能辱沒我左氏門風,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可再發生,更重要的是要賢良大度,早早為左家開枝散葉。”
    這是在暗示她要幫夫君納妾嗎?男人若想納妾,還用得著女人張羅嗎?季霏倌打定主意不會主動幫夫君納妾,可是面上還是恭謹平靜地道:“兒媳謹記母親教誨。”
    “佟哥兒是悶葫蘆,凡事擱在心裡,你要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觀其言行,知道他的心思,別教他受了委屈。”
    左孝佟是悶葫蘆?季霏倌用眼角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是嗎?他確實不是多話的人,但不至於有話不說……這該怎麼說呢?孩子對父母總是缺乏坦誠。不過,她依舊恭謹平靜的說:“兒媳定當將母親的教誨謹記在心。”
    “佟哥兒是男人,男人要在外頭做大事,不是成日繞著女人打轉,連著幾日見不到人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跟他吵嘴。”
    “兒媳謹記母親教誨。”季霏倌突然感覺很無力,婆母對她真的很不滿意,要不也不會有那麼多事情交代。
    “還有,佟哥兒……”
    “夫人,孩子要慢慢教,才會記得牢,今兒個你一口氣說完了,明兒個她忘了,你得再說一遍,豈不是累壞你了?”左述新帶著討好笑意看著妻子。
    莫晴吟惱怒的回瞪一眼,兒子已經倒戈了,他也來添亂,真是可惡!不過,她還是放下茶盞,在託盤上放下一個紅色荷包,道:“去給老夫人敬茶吧。”
    朱氏也很想藉這個機會給季霏倌下馬威,可是更樂於跟莫晴吟唱反調,因此很爽快的接受磕頭敬茶,什麼話也不說,便送上一個紅色荷包。
    接下來認親過程就簡單多了,當然也沒有人會再嘮叨,季霏倌備下的回禮都是實用而周到,氣氛和樂融融。
    再來就是開宗祠入族譜。
    左家畢竟是開國功臣,左家祠堂很威嚴,可惜子嗣不盛,看起來很冷清。
    死人不會說話,宗祠祭拜這一關很快就過去了,倒是接下來吃飯的問題又是一個戰場。
    新婦進門,要服侍家中一眾尊長,從上菜、擺碗、安箸直到立侍,這根本是體力的考驗。
    “娘,我們平日沒有這樣的規矩。”左孝佟實在忍不住了,娘非要如此折騰他的寶貝媳婦兒嗎?
    不過這話一出口,立刻為他招來嬌妻警告的一眼,不是說過要他冷眼旁觀嗎?
    可惜太遲了,某人已經逮住機會添亂。
    “是啊,想當初你嫁進門,我也沒讓你立規矩。”朱氏樂呵呵的扯莫晴吟後腿。
    莫晴吟冷冷一笑,“我都忘了,老夫人怎麼還記得?”
    “我們是一家人,規矩多了反倒變得不親近,不是嗎?”換言之,朱氏將莫晴吟當成一家人,莫晴吟卻沒將霏倌當成一家人。
    莫晴吟恨恨的咬牙切齒,“皇家最講究規矩了,難道皇家的人也不親近?”
    皇家的人確實不親近,可是說不得。季霏倌不得不承認,婆母的戰鬥力不輸老夫人,難怪老夫人占著長輩的身分,卻未曾處在上風。不過,她此刻最該關心的並非此事,而是如何在兩邊皆不得罪的情況下度過這一關。
    朱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撲過去咬莫晴吟一口。
    “規矩當然重要,但是賢妻也知道,有人站在一旁伺候,我就覺得飯不香,佳餚進了嘴裡都沒了滋味。改日你再立規矩,今日就免了,可好?”
    國公爺的聲音很溫和,再配上那張溫和可親的笑顏,瞬間讓緊繃的氣氛緩和下來,連季霏倌都不能不說,她這個公爹真是了不起。
    因為左家人口少得可憐,只要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曰子,不分男女全部坐在一起用膳,要不,這會兒國公爺也沒法子當潤滑劑。季霏倌忍不住在心裡歎息,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天天有公爹鎮著,她的日子還會不好過嗎?
    兩個女人有了臺階可下,當然不再堅持己見。
    眾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可是沒了衝突,這頓飯也不見得還留有香味,總之,各懷心事,各有謀算。
    新婚第一日能夠安然度過是好事,季霏倌卻不敢期望接下來的日子也能如此,婆母明擺著要她立規矩,至於老夫人,也不會因為與婆母敵對就放她一馬,哪日她落單了,老夫人絕對會狠狠咬她一口。
    可是出乎她意料,回門之前,婆母竟然偃旗息鼓,除了嘴巴上的刁難,倒也沒再要求立規矩折騰她。
    難道婆母決定改變作戰計畫嗎?
    不管如何,婆母絕不可能就此收手,必有下一步行動,而當媳婦的只能靜候她出招,並默默祈求攻勢不要太過猛烈。
    但沒想到回門之後,左孝佟竟然不顧婆母的反對,拉著她去了莊子。
    “你是不是存心給我添亂?”當著婆母面前,季霏倌不敢反對左孝佟,因為婆母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媳婦反抗兒子,無論你基於何種理由。可是上了馬車,她就不能不跳腳了,今日之事與她無關,然而婆母必會將責任落在她身上。
    “別生氣,我也是奉命行事。”左孝佟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
    季霏倌怔愣了下,“奉命行事?”
    左孝佟指了指上頭,“聽說益州那兒的山賊勾結官員,放縱山賊搶劫商隊,致使西方邊關買賣成效不彰,因而影響開放北方邊關買賣,皇上政策無法推行,幾次派欽差前去,卻什麼也查不到,沒法子,只好動用錦衣衛。”
    許久,季霏倌完全反應不過來,錦衣衛不是明朝……好吧,她早就學會別將大夏與腦子裡面的歷史扯在一起,有些地方一樣,有些地方又不一樣,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
    “我就是負責錦衣衛——這是皇上建立的暗察人馬。”
    半晌,季霏倌終於擠出聲音,“你……不是無業遊民?”
    “無業遊民?”
    “就是沒差事的人。”
    “外人看我確實沒差事。”
    雖然她的思緒還是很混亂,但是總算明白了。“難怪新婚第二日你就進宮,皇上還給了很多賞賜。”
    其實,她不應該過於驚訝,若單單只是輔國公世子,他不會一點點紈褲子弟的氣息都沒有,甚至他身上還有一種經過磨練的銳氣,這豈是一個空有身分的貴公子能夠擁有的?還有,他承諾過幫她尋找秦大儒,這就表示他並非沒有本事之人。
    “皇上突然覺得新婚是很好的掩護,不得不在新婚第二日就召我進宮議事。”
    原來如此,她還抱怨皇上太可笑了,哪有在人家新婚第二日還召進宮下棋的?“如此說來,皇上老是召你進宮下棋,是為了……”
    左孝佟點了點頭。“我的腳有殘疾,沒有人相信我能夠從事武職,再說了,輔國公府在祖父那一代就從武轉文,誰也不會將我跟武官扯上關係。”
    “當初你去宜津,也是為了……”
    “對,暗中為皇上辦差事,明面上卻必須找其他理由。”
    “這事還有誰知道?”
    “父親。”
    她明白了,以前是公爹掩護他,而今他成親了,最適合幫他掩護的人當然是枕邊人。這倒是小事,真正教她擔心的是——“上次你在宜津差一點……你的差事是不是都很危險?”
    “那倒不會,畢竟是暗中行動,不容易成為目標,可是,”左孝佟頓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轉為擔憂,“皇上有意借著這次的事將我放到明面上。”
    “什麼?”季霏倌激動的差一點用吼的,還好左孝佟及時捂住她的嘴。
    “皇上將我擺在明面上,最重要的是方便我有權力執行搜索、逮捕之事,不過,原來在我手下的人還是會隱身在暗處。”換言之,皇上要讓錦衣衛包含兩股勢力,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明面上的先從禁衛軍裡面挑選,而他由暗轉明,以便暗中的勢力可以借著他支援明面上的勢力。
    季霏倌推開他的手,擔心道:“這不是讓那些為非作歹的官員將目光對著你?”
    “我擺在明面上,你的夫君就不是一個沒出息的人。”
    “我不在乎。”她伸手圈住他的腰,想到自個兒有可能失去他,她就害怕。不要,名利權力算什麼,真正可貴的是生命,失去生命,什麼也沒有了。
    他以為能夠娶她為妻,他就很滿足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來他對她很貪心,不單單只要擁有她的人,還要擁有她的心,要她將他放在心尖上,如同他將她放在心尖上。左孝佟感動的將她摟得更緊,低頭深深吻著她的額頭。“我不會有事。”
    “我怕,我不要失去你。”
    “你別小看我,我很有本事。”
    季霏倌不發一語的將螓首埋在他的胸前。
    “你相信我,若我連保護自個兒的本事都沒有,如何護住你?”
    過了一會兒,季霏倌抬起頭看著他,伸手撫摸他堅毅俊朗的臉,“我知道,任何一位有志氣的男子都不願意毫無出息,我不能幫助你,至少不該拖住你,可是對我而言,你活著就夠了。”
    “我知道,可是,我想成為一個讓你引以為傲的夫君。”
    歎了聲氣,季霏倌悶聲道:“我若是跟皇上搶人,皇上肯定會殺了我。”
    “為了你,我會保重自己。”
    撇開皇命難違,她也不能阻止他,男兒志在四方。“既然皇上要借著這次的事將你放在明面上,為何還要我去莊子掩護你?”
    “在皇上正式下旨指派我差事之前,我要先到益州暗中調查。”
    “我能為你做什麼?”
    “你照顧好自個兒,別教我擔心。”
    季霏倌懊惱的撅著嘴,“這話應該是我說的。”
    “我一旦擺在明面上,難免會有人打你的主意。”
    “輔國公府不是有侍衛嗎?”這一次他們出門就有二十名的侍衛跟著,他既然要暗中去益州,就不可能明晃晃的將這些人帶走。
    “雖然有輔國公府的侍衛,但是無法近身保護你。你身邊的丫鬟都不錯,尤其如葉,是個機靈鬼,不過她終究手無縛雞之力,我再安排兩個人給你,分別比如葉大一歲和小一歲,兩人身手很好。”
    “這……是不是太小了?”她突然覺得自個兒有虐待孩童的嫌疑。
    “你認識其中一個——簫兒,她就是當初你在城南遇到的偷兒,另外一個是簫兒的妹妹錦兒。”
    季霏倌覺得很不可思議。“你收留了她們?”
    “你要簫兒正大光明做人,但是她年紀還小,家中又有妹妹弟弟要養,而我手上有錦衣衛。雖然錦衣衛沒有女子,但是將來皇上會不會有其他想法也說不定,我索性姊弟三個都收留,安排武師父訓練他們,沒想到他們還真有練武的天分,再過兩年,簫兒的弟弟就可以進入錦衣衛了。”
    “當初我也知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可是府裡丫鬟買賣有固定的規矩,我那時又為了如葉惹得嫡母不開心,嫡母認為年紀小的丫鬟根本伺候不好我,我也不敢再討要年紀太小的丫鬟了,除了將身上的銀子全給她,實在無能為力幫她。”
    “你願意對她伸出援手,已經不容易了。在城南不可以隨便對乞丐或偷兒伸出援手,你幫了一個,可能會引來一群,那是很危險的事。”
    “我當時並未多想。”回去當然就挨駡了,從此認清楚這個時代不能隨便幫人。
    “當時因為有永甯侯府的馬車在旁邊,你的丫鬟又及時拉你離開,因此沒有釀成大禍。”左孝佟刮了刮她的鼻子。“雖然莽撞,但是讓我看見你的心很美。”
    “我不會亂來了,凡事會在腦子裡先想一遍。你不要掛念我,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好。”
    “我向你保證,一定平平安安,一根毛發都不少。”
    “若是做不到呢?”
    左孝佟將一隻手伸直,耍寶的說:“我讓你捆了,任你宰割。”
    季霏倌嬌羞的一瞪,“你很討厭,就會欺負人。”
    “除了你,我還能欺負誰?你就犧牲一點,讓我欺負吧!”
    他的目光越來越曖昧,她又羞又惱,索性將腦袋瓜埋在他胸前,逗得他哈哈大笑,沖淡即將分別的愁緒。
    為了掩護左孝佟,季霏倌當然不敢獨自一個人到處亂跑,可是什麼都不做,又很容易胡思亂想,索性利用這個時間好好撰寫她的香丸鋪子計畫書,還有鑽進廚房搗鼓吃食。前世她忙著四處張揚展現自己,想吃現代美食,她就指揮如萍下廚,如萍還藉此本事勾搭上夏建枋,這一世她很自然的養成自個兒動手的習慣,做著做著,倒也做出了樂趣,說不定將來她還可以開一間專賣現代美食的鋪子。
    總之,她盡可能讓自己忙碌,免得一直惦記著左孝佟,連夜裡都沒法子好好睡覺,甚至還夢見他滿身鮮血,嚇醒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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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3:58 |只看該作者
    雖然前去益州,快馬也要三日左右,還要暗中調查事情,這一趟很可能要花上半個月,可是過了十日還不見左孝佟,季霏倌難免心生擔憂。
    老天爺顯然覺得她擔憂還不夠,這個時候輔國公府來了人。
    “少夫人,夫人要你們立刻回府。”邵嬤嬤是莫晴吟身邊最得力的,莫晴吟會派她過來,也就表示她一定要將他們帶回去。
    “世子爺去打獵,還未回來,待他回來,我會催世子爺趕緊回府。”季霏倌努力裝無辜地陪笑道。
    邵嬤嬤顯然不相信,皺著眉道:“少夫人剛剛嫁進輔國公府,就纏著世子爺待在莊子不回去,這事傳出去對少夫人也不好。”
    “邵嬤嬤,世子爺真的去打獵。”
    “好吧,老奴就在這兒等世子爺回來。”
    “世子爺也不知道何時回來,可能入夜回來,也可能明日回來,或者後日。若是邵嬤嬤要等到世子爺回來再回府,母親遲遲見不到邵嬤嬤,可能會擔心發生什麼事,邵嬤嬤還是先回去,讓母親知道我們的情況。邵嬤嬤放心,我保證世子爺一回來,立刻收拾東西催促世子爺回府。”
    邵嬤嬤想想也對,今日夫人沒見到她回去,很可能會擔心。“少夫人,老奴見你是個明事理的,你可別任性,世子爺一回來,就趕緊催著世子爺回府。”
    “我知道,我懂分寸。”
    邵嬤嬤終於告辭離開,而季霏倌覺得自個兒好像被大象踩過去一般,整個人癱了。
    “少夫人回去一定會挨駡。”如葉無奈道。
    “沒關係,世子爺一定會護著少夫人。”簫兒對左孝佟很有信心。
    “母親已經派邵嬤嬤來催我們回去,今日回去,或者過兩三日再回去,我都要挨駡。”
    換言之,這點小事她沒放在心上,如今她唯一掛念的就是左孝佟的安危,也不知道他查探的事情是否順利。
    又過了一日,還是未見左孝佟的身影,季霏倌不安的感覺越強烈了,夜裡睡覺都是半夢半醒,不時翻來覆去。
    “少夫人,世子爺回來了。”簫兒輕輕推了季霏倌一下。
    季霏倌驚醒過來,倏然坐起身,“什麼?世子爺回來了?”
    簫兒點了點頭,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間。“少夫人小聲一點,雖然我讓如意姊姊吸了一點迷藥,讓她睡得又香又甜,可是難免有一些人的身體異于常人,明明可以睡上一夜,偏偏半個時辰就醒過來了。”
    “你為何給如意下迷藥?”
    “我怕如意姊姊嚇壞了,還是我和錦兒陪在少夫人身邊。”
    季霏倌馬上反應過來,“他受傷了嗎?”
    “沒事,少夫人別擔心,不過是小傷……少夫人別急。”簫兒趕緊為跳下床的季霏倌更衣,然後帶著她來到後面一處廂房,錦兒站在外面等著她們。
    “少夫人,世子爺流了好多血,真是嚇死人了……啊!”錦兒被簫兒狠狠賞了一個栗爆,眼淚立刻飆出來,兩隻手抱著頭。
    “我怕嚇壞少夫人,騙說是小傷,你一句話就將我的努力全毀了……你這個小笨蛋,不理你了!”簫兒趕緊追上早就沖進去的季霏倌。
    季霏倌無視房裡其他人,眼中只有坐在床上的左孝佟——他臉色蒼白的像個鬼,讓她的心都揪在一起了,下一刻,眼淚就嘩啦嘩啦地滾下來。
    “別哭……已經沒事了……”左孝佟的聲音很虛弱,不難看出來他傷得很重。
    季霏倌努力教自個兒平靜下來,要不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過去,她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想碰觸他纏著白布的胸前,可是白布上刺眼的鮮紅教她害怕弄疼他,半途又將手收回來。
    “沒事了……只是不能動……傷口會裂開……”
    咬著下唇,季霏倌努力將眼淚吞回去,問道:“為何會傷得如此重?”
    緩了一口氣,左孝佟軟綿無力的道:“皇上挑了一支禁衛軍給我……這宣示他調查益州之事的決心……有人怕了,派出死士……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沒想到對方如此膽大妄為,我未有防備。”
    “一般官員如何會有死士?”除了皇親國戚,誰有本錢養得起死士?好吧,富可敵國的巨賈也許有可能,不過,商人不與政治扯在一起,沒必要養死士。
    “是啊,此人是不是很笨?竟然……為了殺我這個無名小卒,動用死士……這豈不是將自個兒曝露出來?”原本,皇上根本沒有懷疑這次的事與皇家的人有關,躲在後面的人大可將地方官員推出來扛罪,如今可好了,不但招來皇上的目光,好不容易栽培出來的羽翼就此被剪除了。
    “無名小卒?看樣子,有人察覺皇上召你進禦書房下棋並非如此單純。”換言之,有人由此推斷皇上很看重他。
    “皇上將我擺在明面上,不會再經常召我進禦書房。”
    “能夠進禦書房的人是不是不多?”
    “皇上是愛書之人,不喜人家隨意進入禦書房。”
    季霏倌歎了一聲氣,“即使皇上待你如一般臣子,你也不可能像一般的臣子。”
    他明白了,因為他能進禦書房,這已經說明他與一般的臣子不同。
    “答應我,以後一定當心再當心,要不然,我會生氣哦。”
    見她故作生氣的樣子,左孝佟笑了,點了點頭。“嗯,不生氣。”
    “好啦,你休息了,我會在你身邊守著你。”
    季霏倌小心翼翼讓左孝佟躺下來,看著他閉上眼睛沉沉入睡。
    為了照顧左孝佟,季霏倌索性也將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住進這間廂房,累了,就直接趴在一旁睡覺,當左孝佟再次醒過來,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他抬起手,輕柔的撥開她紊亂的髮絲,撫著她的臉……痩了,下巴都尖了。
    從小到大,他曾擔心過自個兒會死在外面不能回來,這一次他真的很害怕,因為知道她在等他,知道她牽掛著他,若他不回來,她會如何?她會傷心難過,而娘會責備她是掃把星。因此,他一定要回來,他要守護在她身邊,一輩子。說真的,若非如此強大的意念,面對那麼多死士,他根本撐不下去。
    季霏倌感覺到他的碰觸,倏然睜開眼睛,見到他溫柔而心疼的目光,她對他揚起一笑,連忙起身將他扶起來坐著。“肚子是不是餓壞了?”
    左孝佟點了點頭,“餓壞了。”
    “你等著。”季霏倌快步走出去,過了一會兒,端了一碗痩肉粥和蔬菜回來。
    她伺候左孝佟用了膳,再請長茗請來錦衣衛專屬的大夫為他換藥、喝下湯藥,她又要了一盆熱水為他擦拭臉、頸項和手。她發現他是很愛乾淨的男人,雖然不佩帶香包,但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皂香,也因此在宜津時他會曝露自己的行蹤。
    “那是什麼?”左孝佟好奇的看著幾案上那一大堆紙張。
    “我開鋪子的計畫書。”季霏倌不好意思的一笑,將幾案上的紙張整理好。
    “你要開鋪子?”
    “我要開一間賣香丸的鋪子,我可以量身打造屬於個人的香丸,保證那些名門千金趨之若鶩,銀子滾滾而來。”經營鋪子一定要有特色,有特色才能吸引有錢人,而商品才能夠賣到更好的價格。
    瞧她兩眼射出來的光芒,比金元寶還吸引人……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原來她是個小財迷。“這是個好主意,不過,為何想開鋪子?”
    “女人家總得攢點私房錢。”
    “你缺銀子?”
    “不是,身邊多放一些銀子,將來人家要賑災什麼的,我就可以慷慨一點。”
    左孝佟聞言笑了,“賢妻想要慷慨,夫君豈能置身事外?鋪子的事交給我了。”
    季霏倌兩眼一亮,“可以嗎?我的鋪子不用太大,我的銀子不多。”
    “我有銀子,也有善於管理鋪子的管事。”
    “不行不行,我用你的人就夠了,不用你的銀子。”
    “我的就是你的。”
    這句話聽起來真是令人全身舒暢,季霏倌忍不住咯咯歡笑,不過,還是很堅持的婉拒,“不行,這豈不是成了你的鋪子?”
    左孝佟也不跟她爭論,索性給她一迭銀票,就也不必管鋪子究竟是誰的。
    “明日我們就回去。”
    “不好吧,你的傷口還沒好。”
    “若是教人發現我在這兒,我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除了那幾個丫鬟,莊子上的人都以為你出去打獵未歸,而長茗和你那幾位侍衛,我讓他們分別藏在幾個地方保護你,應該可以撐上幾日不會教人發現你。”
    想了想,左孝佟退讓道:“好吧,我們三日後回去。”
    季霏倌遲疑了一下,點頭應允,能夠養好傷再回去最好,但是那要花費許多時日,在莊子上待太久的確也不妥當,安全更重要。
    三日後,天未亮,他們就悄悄從莊子起程回輔國公府,而左孝佟過門而不入,直接進宮面聖。如今他是領了皇差的人,回來第一件是進宮,這也讓季霏倌不得不獨自回去面對婆母,下場會如何?絕對不會太好。
    “你好大的膽子,不是不回來嗎?”莫晴吟從來沒有看一個女人如此不順眼,這分明就是一個魅惑男人的狐狸精,怪不得兒子整顆心撲在她身上,在莊子裡待了半個多月,還不理會她頻頻派人前去莊子催他們回來。
    “不敢,夫君去打獵,媳婦只能守在那兒等著他。”
    “他跑去打獵,將你獨自留在莊子上?”莫晴吟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個狐狸精竟敢在她面前睜眼說瞎話,她的寶貝兒子會捨得將她單獨留在莊子裡?
    “是,母親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莊子上問話。”
    “你可知道佟哥兒最討厭什麼?”莫晴吟冷冷一笑。“打獵。”
    糟糕,左孝佟怎麼沒有提醒她?
    “皇上每年都會舉辦秋獵,舉凡京中權貴子弟都會出席,唯有他從不參加,你知道這是為何?因為他曾在宮中中毒,傷了腳,落下殘疾……還是說,你連他的腳受傷不便都不知道?”莫晴吟的眼神滿是嘲諷,她的寶貝兒子費心將人娶回來,結果人家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的腳受傷……”
    “既然知道,若他真的想去打獵,你就應該阻止,不是嗎?”
    “我……不能阻止夫君要做的事。”
    “好啊,他去打獵,為何我沒見到你們帶獵物回來?”
    “我……我以為府裡不需要,索性留在莊子上。”她第一次覺得自個兒的嘴巴笨死了,即使府裡不需要,她也不能空手回來,再說,也要送一些回永甯侯府……她的腦袋瓜被婆母繞暈了,婆母丟一句,她就趕緊回一句,被婆母耍得團團轉,她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今日難收場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可笑至極的話。”
    她也覺得可笑至極,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了。
    “你打定主意繼續跟我胡扯,就是不肯說實話嗎?”
    “母親請相信媳婦,媳婦不敢胡扯。”她好想哭哦,怎麼有一種越來越鑽進死胡同的感覺?人果然不能說謊,扯到後來,覺得自個兒都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
    “若我能證明你胡扯呢?”
    緩了一口氣,季霏倌決定搶回主導權。“母親不喜歡媳婦的心情,媳婦能夠理解,可是,為何要將媳婦說成隻知纏著夫君,不知輕重的狐狸精?媳婦出嫁時,家裡父親也曾再三叮囑,出嫁從夫,媳婦片刻不敢遺忘,夫君說要打獵,媳婦只能順從,至於夫君是否去打獵,還是另有他事,豈是媳婦能過問的?母親不滿夫君和媳婦逗留莊子不回,待夫君回來,母親當著夫君的面問明白,夫君必會給母親一個滿意的答覆,母親以為如何?”
    莫晴吟突然傻了,怎麼覺得情況變了,跪著的是她,坐著的是狐狸精?
    “母親以為如何?”季霏倌再問一次。
    莫晴吟急著轉頭看邵嬤嬤,不知道如何繼續狠狠踩著這個媳婦。
    邵嬤嬤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眼睛示意:夫人,別忘了你是婆母,咬著她將婆母的話當成耳邊風,遲遲不歸,其他的別管了。
    可是,她對夫人一點信心都沒有。夫人就是這個樣子,只要對手氣勢高那麼一點,她就忘了先前做好的萬全準備,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母親,媳婦真的想好好孝順您,不惹您生氣,可是,您至少要給我機會,不是瞧我這兒不好、那兒不對,好像我一無是處。”
    “我就是看你這兒不好那兒不對,不行嗎?”
    “我已經成為左家的媳婦,母親卻不願與我好好相處,這不是為難自個兒嗎?”
    “你你你……等佟哥兒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問他,這樣像話嗎?”莫晴吟實在不知道如何接下去,索性耍賴說:“邵嬤嬤,將她拉去祠堂跪著,派兩個粗使婆子守在外面,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進祠堂見她,也不准她離開祠堂。”
    季霏倌一點也不喜歡祠堂那種地方,可是,反抗有用嗎?沒有,只能會惹得婆母氣得跳腳,倒不如爽快地接受懲罰。
    季霏倌不敢反對,但簫兒可無法坐視不管,世子爺有交代,她要寸步不離的保護少夫人,因此若是少夫人必須關進祠堂,她也要跟著進祠堂。
    “你別急,回來,這會兒即使能如你所願沖進去,你不過是給少夫人添亂,一點幫助都沒有。”如葉緊緊拉住簫兒,這個在莊子裡長大的丫頭真的很難溝通,還好另外一個比較沒主意,要不她一個人如何應付兩個?
    “難道我們就站在這兒看著嗎?”
    “若想進去,也要偷偷溜進去。”如葉賊兮兮的一笑。“你不是有迷藥嗎?”
    世子爺說過,如葉聰明機靈,果然如此,竟然知道她會用迷藥。“這種情況下不容易使用迷藥,而且一次兩個婆子,有一點麻煩。”
    “真可惜,我一直想見識一下迷藥的威力。”
    簫兒忍不住瞪她一眼,“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如葉敲了敲腦袋瓜,像在自言自語的道:“祠堂有窗子嗎?”
    “應該有吧,我們去找找。”
    兩人偷偷摸摸順著祠堂的週邊尋了一圈,除了正門旁邊有個小窗子,其他三面都不見有窗戶。“這可怎麼辦?”
    “少夫人要受苦了,裡面伸手不見五指,又陰冷,待上一日,一定會病了。”
    簫兒忍不住抖了一下,雖然餓過、冷過,但是身邊始終有伴,不曾孤伶伶一個。
    “但願世子爺可以早一點回來,少夫人就可以少受一點苦。”
    “等等,我想到了,我們可以去找世子爺啊。世子爺告訴過我,長茗哥不能跟著世子爺進宮,通常會守在宮外的茶樓,若是有急事找他,可以去那兒找長茗哥,長茗哥會想法子請人遞消息給世子爺。”簫兒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念頭一轉,便急匆匆的想要出府。
    “你不要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慢一點好不好?”如葉趕緊拉住她。“世子爺進宮是為了正事,可不是單單陪皇上下棋,少夫人不會答應你去打擾世子爺。”
    簫兒懊惱的跳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如何是好?”
    “不能驚動世子爺,但一定要搶在夫人前頭見到世子爺。”
    “什麼意思?”
    “夫人恨不得將少夫人一直關在祠堂,可是世子爺一回來,就會知道少夫人被夫人關進祠堂,世子爺一定會進去祠堂將少夫人帶出來,所以,夫人為了不讓世子爺知道少夫人在祠堂,必然派人守在府門口,等世子爺回來,直接將人帶到明遠堂。”
    簫兒一臉崇拜的看著如葉,“沒錯,你真的太聰明了,可是,我們如何搶在夫人前面見到世子爺?”
    “當然是找長茗哥啊。”
    簫兒糊塗了,“你不是說不能打擾長茗哥嗎?”
    如葉真的很想往她的腦袋瓜上敲下去。“我是說不能打擾世子爺,不過跟長茗哥在一起,當然能夠搶在府裡其他人之前見到世子爺。”
    簫兒恍然大悟的點頭道:“對哦,世子爺出宮會先去找長茗哥,我們跟著長茗哥等著,等見到世子爺,再告訴他少夫人被夫人關進祠堂的事,世子爺回府第一件事當然是進祠堂將少夫人帶出來。”
    “帶出來恐怕不容易。”
    “為何?”
    “少夫人是被夫人關進祠堂,要離開祠堂,也應該是夫人放她出來,怎麼可以跟著世子爺出來,這不是讓事情更難收場嗎?”
    簫兒頓時懵了,這樣還不行嗎?
    如葉見了她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不是對世子爺很有信心嗎?若連這麼一點小事世子爺都解決不了,如何護住少夫人?不用想太多,我們只要搶在夫人面前見到世子爺就好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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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4: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長者賜,不可辭
   
    莫晴吟總覺得將季霏倌關進祠堂不太妥當,可是教她反悔將人放出來,這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而且,正因為面子,這件事絕不能輕易算了,至少要將人關上一日一夜,要不福遠堂那個老太婆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狠狠踩她一腳。總之,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她想將人關上一日一夜,她的寶貝兒子必然會反抗,所以,在兒子知道媳婦兒被關進祠堂之前,她要搶先將人帶來明遠堂,然後在他面前上演可憐的慈母大戲,挑起他的愧疚感,讓他乖乖待在這兒陪他。
    她對自個兒的主意真是滿意極了,連忙派了兩個婆子去府門口守著,一個負責逮人,一個負責擋下清風軒的丫鬟,而接下來,她可以輕鬆愉快喝茶吃點心,等著婆子將兒子帶來明遠堂。
    可惜,計畫永遠跟不上變化,尤其她的計畫更是常常半路出狀況,氣得她想吐血。
    “夫人不好了,世子爺去了祠堂了。”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莫晴吟差一點從榻上滾下來。“世子爺為何跑去祠堂?”
    “不知道,世子爺好像還未進府就知道少夫人在祠堂。”
    “你沒告訴世子爺,我要見他嗎?”
    “說了,可是世子爺只教我滾遠一點,他自個兒一路沖到祠堂。”
    莫晴吟氣得跳腳。“反了反了!你去傳我的話,若沒有經過我同意,那個狐狸精膽敢踏出祠堂一步,我要世子爺休了她!”
    “夫人,這樣不妥。”邵嬤嬤連忙出聲道。
    “我就是要佟哥兒休了她!”莫晴吟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夫人,將少夫人關進祠堂這件事原就不妥。”
    “你還不趕緊過去傳我的話!”莫晴吟推了婆子一把,完全不理會邵嬤嬤的提醒。
    婆子沒法子,只好又趕緊奔向祠堂。
    莫晴吟冷哼一聲,一副很有氣勢的道:“她若膽敢違背我這婆母之命走出祠堂一步,我非要將她送回永甯侯府不可!”
    邵嬤嬤真想用雙手將眼睛捂起來,來個眼不見為淨,按照過去夫人與世子爺的交手經驗史,夫人永遠是世子爺的手下敗將。夫人要調教少夫人也沒錯,可是,何必為此跟世子爺杠上?世子爺看似無欲無爭,卻是個極難纏的,要不,夫人不會送了那麼多丫鬟到他身邊,最後又被送回來。
    走過來走過去,莫晴吟已經快按捺不住,想親自沖到祠堂瞧瞧,這時婆子終於回來了。
    “怎麼了?她敢離開祠堂嗎?”莫晴吟興致勃勃的好像在聊八卦似的。
    婆子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莫晴吟嘿嘿嘿的笑了,“她也知道怕了是嗎?”
    “少夫人並沒有離開祠堂的意思。”
    “她要我請她離開祠堂嗎?”
    婆子頓了一下,面有難色,“少夫人沒有明說,但確實有這個意思。”
    “這會兒她有苦頭吃了,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將她關進去,豈會輕易放她出來?”
    “少夫人的意思是說,凡事要守規矩,沒了規矩,就會生亂,既然是夫人下令將她關進祠堂,當然要由夫人下令將她放出來。”
    “她那張嘴巴倒是挺會說的嘛!”莫晴吟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不過,她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打動我的心,我就是要將她關上一日一夜。”
    “可是,世子爺也在裡面。”
    莫晴吟怔楞的眨了眨眼睛,“什麼?”
    婆子快哭出來了。“世子爺陪少夫人在祠堂裡面跪著,無論我如何勸說,世子爺完全不聽。夫人又不是不瞭解世子爺,世子爺決定的事,誰敢多說一句呢?”
    莫晴吟臉色變了。“他瘋了嗎?他的腳怎能跪呢?那個狐狸精就由著他跪嗎?”
    “少夫人好像不清楚世子爺的腳不能跪,不過,少夫人也勸著世子爺不要跪,說是祠堂太陰冷了,擔心世子爺身子受不了,可是,世子爺堅持說,少夫人不離開,他就不離開。”
    “這個孽子,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折騰自己……他真是生來氣我的!”
    莫晴吟氣呼呼的沖了出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已經跑進祠堂,站在兩人面前,見到左孝佟緊緊挨著季霏倌,好像怕她傷害她似的,頓時失控的大罵道:“為了這個狐狸精拿自個兒的腳開玩笑,讓娘傷心難過,你還真夠狠!”
    左孝佟深情的看了季霏倌一眼。“娘,霏兒是我的妻子,與她同甘苦共患難本是天經地義。”
    “你休了她,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就不必與她同甘苦共患難。”
    季霏倌真是傻眼,她的婆母真如左孝佟所言,性子又簡單又彆扭,簡直就是個奇葩……
    話說回來,其實挺可愛的,雖然很令人傷腦筋。
    “再過一年,娘就要當祖母了,有些話不應該隨意脫口而出。”
    “她哪兒值得你當成寶了?”
    “我又哪兒值得娘當成寶?”
    “你是我兒子,我辛辛苦苦將你生下來。”
    “她是我妻子,我心之所系、心之所戀。”
    莫晴吟惡狠狠的瞪著左孝佟,可兒子是她的軟肋,她心疼兒子,兒子心疼妻子,她還能如何?終究鬆口了,“你們兩個都給我回去!”
    此時,祠堂外面早就悄悄備了兩頂小轎,聽到她下達的指令,兩列人馬立刻沖進來,兩個扶左孝佟,兩個扶季霏倌,轉眼間,祠堂只剩下莫晴吟和明遠堂的丫鬟婆子。
    雖然兩人是夫妻,有過最親密的行為,可是季霏倌不曾伺候左孝佟沐浴,更不曾直視他光溜溜的身子,當然不知道他的殘疾是什麼情況。
    “我自個兒來就好。”左孝佟抓住季霏倌的手,不願意她看見他略微變形的腳,雖知她不會在意,但是總盼著在她面前沒有那道瑕疵。
    神情轉為委屈,季霏倌像在撒嬌似的道:“左孝佟,當別人在我面前提起你的腳,而我竟不清楚其中狀況,你知道我有何想法?我想,我沒有資格大聲告訴所有的人,我的夫君是我心之所系、心之所戀,因為,我連這麼一點點小事都不知道。”
    “除了我娘和長茗,沒有人真正清楚我的腳……有多醜。”左孝佟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右腳上,有時,連他自個兒都不願意面對。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咦?我怎麼記得沒有多久以前,你還說過這樣的話——將來我變成老婆子,很醜,你還要一直看著我。”
    “那不同。”
    “如何不同?”
    “我們一起變老變醜。”
    季霏倌耷拉著臉,喪氣的道:“我看啊,你還是按著婆母的意思將我休了吧。”
    “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嗎?你不覺得自個兒分得清清楚楚的嗎?因為你這樣,我也這樣,兩人都不吃虧,彼此包容乃天經地義,若你那樣,我不那樣,我們是不是就不應該彼此包容?這是願意同甘苦共患難的夫妻嗎?”
    左孝佟頓時啞口無言,雖無此意,但是聽起來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可曾想過,若非那留在腳上的醜陋,我根本沒機會嫁給你。如此說來,你的醜陋卻是上天給我的恩典,不是嗎?”
    半晌,左孝佟緩緩的鬆開手,不過,看得出來他身體依然很緊繃,顯然還是很不自在。
    季霏倌不看他的表情,慢慢的卷起他右腳的褲管,看見他不願意面對的醜陋……其實,比她想像的還好,不過比正常的腳痩一點,皮膚像她在現代所見過的異位性皮膚炎。
    季霏倌不發一語取了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在水盆裡兌了一些熱水,濕了巾子,小心翼翼的為他熱敷。
    顯然很疼,左孝侈微皺著眉,但是不發一語。
    許久,直到他漸漸放鬆下來,季霏倌忍不住問:“平日疼嗎?”
    “除了天氣轉變,酸疼會劇烈一點,平日倒是還好。”
    “怎麼會有人膽子如此之大,竟然在宮中傷人?”
    “宮中的人膽子都很大。”
    “當時,你怎能毫不遲疑的替他受罪?”
    “他小我兩歲,總是喊著佟哥哥的跟在我身後打轉,我那時明明看見利箭射過來,豈能不管?可惜當時還年幼,速度不夠快,要不我應該可以避開。”
    其實,他很慶倖對方並沒有取四皇子性命的意思,因為四皇子死了和四皇子殘了,兩者的含意截然不同,後者好歹還有兄弟之情,真要被揪出來,皇上不會追究到底,可是從此四皇子就廢了。不過,人生總是有無數的意外,他的犧牲讓一向天真的四皇子看清楚宮中的醜陋,從此強大自己,更得皇上喜愛。
    嘴一撇,季霏倌忍不住嘀咕,“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勞,皇上卻還折騰你,皇上也太不厚道了吧。”
    聞言,左孝佟噗哧一笑,“皇上的重用被你說成折騰,皇上知道的話應該很惱吧。”
    季霏倌輕哼一聲,“男人與女人就是不同。”
    “怎麼說?”
    “男人就想著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女人難道不想嗎?在我看來,女人是驅使男人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左孝佟刮了刮她的鼻子。“女人比男人還狠。”
    “如此說來,我若不狠狠驅使你,豈不是太對不起我自個兒了?”季霏倌故意耍狠道。
    “好,我任你驅使,要我為你做什麼?”左孝佟哪有遭到威脅的樣子,兩眼放光,簡直就是一匹盯上綿羊的餓狼。兩人還是新婚,他卻半個多月獨自躺在床上,沒能抱著嬌妻,沒能好好的將她吃幹抹淨,這實在太委屈了。
    季霏倌嬌嗔的一瞪,連忙將他褲管放下來。“你的傷未好,還不知道安分一點。”
    “你不要驅使得太用力,我應該應付得來。”
    這會兒臉更紅了,季霏倌索性不理他,收拾好後轉身上床。
    “霏兒,不想我嗎?”左孝佟撒嬌的跟過來。
    “受了傷就應該乖一點,要不,以後不准受傷。”
    “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皇上還特地派御醫為我診治,敷上宮裡最好的藥,如今我又生龍活虎了,真的!”不過,他卻不敢緊緊的貼上她,他的傷口還是禁不起劇烈運動,可是若由她主動,傷口就不容易裂開了。
    季霏倌只是挑起眉,沒有戳破他的謊言。在莊子裡,大夫明明說得很清楚,他最好養上半個月,當然,大夫沒有明著說嚴禁房事,不過,卻也暗示避免傷身的事。
    “我好想你。”左孝佟的聲音變得可憐兮兮的。
    “大男人撒嬌不害羞嗎?”
    “我連最醜陋的傷痕都教你瞧見了,我在你面前還用得著害羞嗎?”
    季霏倌後悔了,真應該讓長茗幫他熱敷,見不到他最不願意呈現人前的軟弱,他還知道收斂,如今可好,猛虎出柙,他豈不是要無法無天?
    “霏兒……”左孝佟按捺不住的整個人貼上她的背。
    “你不要亂動。”
    “好,我乖乖不動,我等你。”
    季霏倌感覺有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他有必要像一個準備接受欺淩的小媳婦嗎?
    好吧,她投降了,受了傷的男人更需要安慰,今日若不滿足他,他真的會變成小媳婦,況且他稍早英武的沖進可怕的祠堂,將她從一片黑暗之中拯救出來,她伺候他也是應該的。
    老實說,剝光一個男人的衣服,挑逗他,取悅他,這是令人難為情的事,可是,躺在身下的男人配合度太高了,一下子就熱血沸騰,頻頻催促她做這個做那個,什麼高難度的事都讓她試了,簡直將她當成女奴驅使,害得她原本擔任騎士該有的威風蕩然無存……男人和女人的差距在此時可謂一覽無遺。
    總之,男人很滿足,而她累得像一隻狗……好吧,這樣的評價也不對,她的身心靈其實樂在其中,滿足的層級都衝破天了,不過,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累到骨子裡的滋味。不管如何,接下來她要不管不顧的大睡一場。
    撫著季霏倌汗濕的頭髮,左孝佟低聲道“今日你受的委屈,我會還你公道。”
    頓了一下,季霏倌很不甘願的睜開昏昏欲睡的眼睛,“什麼?”
    “以後絕不容許娘再將你關進祠堂。”
    季霏倌輕聲笑了,“母親只是鬧脾氣,我不會跟她計較。”
    “若是娘一鬧脾氣就將你關進祠堂,性子再好也會被她折騰沒了耐心。如今天氣好,若是冬日,關進祠堂不到半日你就會病倒了。我絕不能再冒險讓你進那種地方受罪。”
    “母親愛面子,你若是為了今日的事跟她鬧上了,她對我的心結只怕更深了。”
    “你放心,我會讓爹出面。”
    季霏倌一臉懷疑,公爹看起來就是一個不愛管事的人……也許該說,他不喜歡得罪人,感覺很沒骨氣,不過,這很有可能只是假像,就好像左孝佟,看起來很冷,骨子裡卻是很熱情的男人。
    “你別小看爹了,爹最懂得應付人。”
    季霏倌懶得再說了,因為她真的好累好累,只想閉上眼睛睡覺。說實話,誰願意動不動被送進祠堂?那兒的氣氛陰森森的,讓人從頭頂寒到腳底,不舒服極了,左孝佟能夠讓她免於進那種地方受苦,她當然樂意。
    接下來的日子,輔國公夫人真的變安靜了,季霏倌不得不重新評估輔國公,不過,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為從此天下太平,婆母對她的不喜歡清清楚楚地寫在眼中,教她立規矩可不手軟,若是過些日子婆母再找她麻煩,她一點也不奇怪。
    不管如何,婆母能夠暫時消停總是好事,她可以將心思放在清風軒,搞清楚這兒的每一個人;還有,左孝佟幫她找到鋪子了,地點很好,可是比預期的還大,不過在左孝佟一迭銀票的支持下,她就將鋪子訂下來,並安排如葉跟著管事學習,一來方便如葉在外頭走動,二來由如葉負責中間的聯繫,又考慮如葉年紀小,需要有人照應,索性連蘇嬤嬤也派出去了。
    忙碌剛剛告一段落,她可以喘口氣了,朱氏卻突然喚她到福遠堂。
    季霏倌都快忘了朱氏的存在,這些日子她一點聲音也沒有,感覺好像她是一個靜悄悄不惹事的人,萬萬沒想到她是在等待出手的時候,而且一出手就是送出兩個女人……聽說,她也是用這招對付國公爺,可是左孝佟非國公爺,這一點她不知道嗎?
    “春花和春雨是一對姊妹花,體貼又靈巧,一定可以幫你伺候好世子爺。”
    春花、春雨……朱氏是盼著這兩個丫鬟為左孝佟帶來春天嗎?她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左孝佟,以後別在其他人面前板著臉,要不人家還以為他被嬌妻滋潤得不夠?
    “她們要伺候世子爺?”季霏倌非常恭敬的詢問朱氏。
    “她們是幫著你伺候世子爺。”
    “老夫人,我必須弄清楚她們是我的丫鬟,還是世子爺的丫鬟?”
    朱氏怔楞了下,口氣變得有些不耐煩。“她們是幫著你伺候世子爺。”
    她終於知道老夫人何以鬥不垮簡單又彆扭的夫人,因為老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我的丫鬟已經很多了。”言下之意,她不需要幫手,至於她們兩人對“伺候”定義的分歧也不必言明。
    “她們是要伺候世子爺的。”朱氏沒想到她如此愚笨,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兩個丫鬟是給左孝佟暖床的。
    “若是世子爺的丫鬟,我就不能收了。”季霏倌一副很無奈的道。
    朱氏懵了,大概沒想到她會拒絕。
    “我不敢插手世子爺的事,還請老夫人見諒。”
    朱氏總算反應過來了,“內宅的事原本就是你作主的。”
    “可是,她們要伺候的是世子爺,這事當然必須世子爺同意啊。”季霏倌看起來天真無邪,好像完全不明白朱氏真正的用意何在。
    朱氏忍不住惱了。“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男人在外,女人在內,你在世子爺身邊多放兩個丫鬟伺候,那是你體貼世子爺,世子爺怎麼可能不願意?你將她們帶回去,世子爺就會將她們收了。”
    季霏倌驚慌的搖頭,“世子爺很彆扭,我不敢在他身邊隨意放丫鬟。”
    “你這個笨驢子……”
    “出嫁從夫,我一定要問過世子爺的意思,世子爺點頭了,我立刻來老夫人這邊帶人回去,老夫人覺得如何?”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她竟被人家當成笨驢子!
    朱氏張著嘴巴,卻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她拒絕,卻也不是真的拒絕了,只要左孝佟點頭,她就點頭,她是賢良,問題是,左孝佟絕不會收福遠堂送過去的丫鬟。
    季霏倌在兩雙哀怨的目光下,輕輕鬆松地離開福遠堂。
    “少夫人拒絕老夫人,老夫人會不會恨上你了?”如意擔心道。
    “難道你認為我應該收下她塞過來的丫鬟?”
    如意搖了搖頭,“那兩個丫鬟一看就知道是不安分的。”
    簫兒看了四周一眼,確實沒有其他人,她可以安心說話,便點頭附和道:“對,妖妖嬈嬈的樣子,鐵定會鬧夭蛾子的。”
    “我不怕老夫人,倒是擔心……”季霏倌忍不住歎了聲氣,今日這一出只怕是序曲,真正的重頭戲在後頭。
    “擔心什麼?”如意和簫兒一顆心頓時提得高高的。
    “這對婆媳為了此事鬧上了。”
    頓了一下,如意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今日之事會提醒夫人,夫人也會想法子給世子爺送丫鬟。”
    “怕什麼?今日少夫人不就回絕了嗎?”除了世子爺和少夫人,簫兒的眼中根本看不見任何人,也因此季霏倌嚴禁她在外人在場時開口說話,就怕她惹禍上身。
    如意輕扣簫兒的額頭,“夫人不同于老夫人,就像少夫人不同于世子爺,懂嗎?”
    簫兒眨了眨眼睛,搖頭,“少夫人不就等同于世子爺嗎?”
    季霏倌聞言噗哧一笑,如意也忍俊不住的笑了。無論季霏倌或左孝佟,于簫兒皆為恩人,以性命效忠,而他們是夫妻,夫妻是一體的,少夫人當然等於世子爺。
    “我哪兒說錯了?”簫兒很苦惱的搔了搔頭。
    如意拍了拍簫兒的肩膀,建議道:“改日見到如葉妹妹,你再問她,少夫人是否等同于世子爺?她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簫兒聞言兩眼一亮,滿懷期待的看著季霏倌。
    “好吧,不知道鋪子準備得如何了,明日如意就帶簫兒過去瞧瞧。”以前在永甯侯府,祖母和嫡母管得不嚴,只要有人跟著,上街不是難事,如今是輔國公府的媳婦,莫說輔國公夫人不喜歡她上街,更重要的是她跟夏建枋鬧過不好聽的傳言,若沒有左孝佟陪伴,她上街很容易招來不必要的揣測和猜忌。
    如意歡喜的點點頭,好久沒有上街了。
    “少夫人不去嗎?”
    “我怕一出門,府裡就亂了,還是安安分分待在府裡吧。”
    抿著嘴,蕭兒失落的道:“我還是留在府裡陪少夫人,錦兒陪如意姊姊上街。”
    “錦兒比較小,如今又迷上下廚,還是她留在府裡陪我好了。”
    簫兒這才咧開嘴笑了,“好,那我陪如意姊姊去找如葉妹妹。”
    季霏倌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當主子竟然沒有丫鬟自由,這像話嗎?
    自從被夫君循循善誘規勸了一番,莫晴吟就一直悶悶不樂,可是一聽見季霏倌拒絕老夫人塞給兒子的丫鬟,她的心情瞬間從穀底爬出來,忍不住要大笑三聲,朱氏吃癟,她就開心。
    “還以為狐狸精會被老太婆拿捏住,沒想到老太婆竟然反過來栽在她手上,看樣子,季家這個娃兒也不是很討人厭。”莫晴吟樂得手舞足蹈。
    “我瞧少夫人是個有主意的,要不世子爺也不會如此喜歡。”邵嬤嬤樂意見到夫人與少夫人和平共處。
    一提到這一點,莫晴吟就蔫了。“佟哥兒向來眼高於頂,為何會如此迷戀她?”
    邵嬤嬤可不奇怪,國公爺不也對夫人情有獨鍾嗎?
    “我送過去的丫鬟不好嗎?”莫晴吟實在想不明白。
    邵嬤嬤強忍著不反駁,夫人送過去的丫鬟能夠與少夫人相提並論嗎?
    “夫人忘了紅煙和紫雲嗎?”大丫鬟東菊連忙出聲道。
    邵嬤嬤皺著眉看了東菊一眼,這個丫頭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處?真是不聰明,若是教世子爺知道她在搞鬼,下場很可能是掉進湖裡淹死。
    莫晴吟兩眼一亮,“對哦,我都忘了紅煙和紫雲了。”
    因為接連被兒子退貨,大受打擊,她索性請人牙子留意姿色上等的丫鬟。兒子帶著媳婦兒去莊子時,人牙子已經將人送過來了,她見了也很滿意,可是兒子遲遲不歸,兩個丫鬟就只能待在明遠堂做針線活,後來又鬧了祠堂的事,她們更是完全被她拋到腦後。
    “世子爺為何三番兩次將夫人送過去的丫鬟退回來?說明白了,還不是因為世子爺不喜歡人家管清風軒的事,過去能夠留在清風軒的丫鬟和婆子都是長茗親自從人牙子那兒挑選的。”
    莫晴吟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東菊見莫晴吟猶豫了,連忙道:“可是,世子爺房內總不能只有少夫人啊。”
    這一點莫晴吟非常認同,“沒錯,那個狐狸精總有不能伺候的時候。”
    “夫人將人直接送到清風軒,世子爺不會收下,可是塞給少夫人,少夫人今日才拒絕老夫人送的丫鬟,少夫人勢必也不會收下。我怕夫人白忙一場,為此鬧得不愉快,這樣就不好了。”邵嬤嬤實在不願意夫人老是跟世子爺鬧得不愉快,這不過是讓福遠堂的老夫人樂壞了。
    東菊冷哼一聲,“夫人又不是老夫人,少夫人怎能不收下夫人賜的丫鬟?”
    不過,莫晴吟卻沉默了,沒錯,若收下她賜的丫鬟,狐狸精很難向老太婆交代,況且,既然可以堵老夫人的口,難道不能堵她的口嗎?到頭來她不僅白忙一場,還教老太婆樂上一回,除非……
    東菊見莫晴吟沒有反應,不由得心急了,可是在邵嬤嬤嚴厲警告的目光下,她終究不敢再多言。
    想來想去,莫晴吟實在沒有主意,只能求助邵嬤嬤,“邵嬤嬤,有何法子讓狐狸精不得不收下我賜的丫鬟?”
    邵嬤嬤無奈的歎了聲氣,“若夫人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少夫人自然不便拒絕。”
    莫晴吟恍然大悟,摩拳擦掌的道:“東菊,教紅煙和紫雲準備一下,還有,請少夫人過來。”
    東菊歡喜的應聲退了出去。
    莫晴吟手指輕輕敲著幾案,理由她已經想到了,不過,那個狐狸精會如此輕易就範嗎?
    經過祠堂的事,她再也不敢輕看這個狐狸精——想想也是,兒子看上的女人會是笨蛋嗎?可是,萬一她耍賴,堅持不要帶走兩個丫鬟呢?
    季霏倌就在莫晴吟越來越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緩緩來到。
    “我看你身邊伺候的人太不懂規矩了,我賜兩個丫鬟給你。”莫晴吟決定先發制人,讓季霏倌沒有思考的機會。
    東菊顯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退出去,然後帶著早就準備好的紅煙和紫雲走進來。
    莫晴吟將紅煙和紫雲仔細打量一回,非常滿意,便道:“她們是紅煙和紫雲,以後就跟在你身邊。”
    紅煙和紫雲婀娜多姿的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少夫人。”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季霏倌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老天爺是嫌她今日太過順遂嗎?“母親,我房內不喜歡用不熟悉的人。”
    莫晴吟臉色一沉,“長者賜,不可辭。”
    “是,可是,我真的不喜歡房內有不熟悉的丫鬟。”
    莫晴吟的火氣上來了,“你是要拒絕嗎?”
    “不是,只是有必要讓母親知道,我不可能讓陌生的丫鬟進入房內,免得房內出了什麼事,丟失了什麼東西,我就懷疑到她們頭上,這不是讓母親的面子掛不住嗎?”
    莫晴吟瞬間火氣盡消,不是拒絕,而是有她的規矩和習慣,這不是大問題。“不能進房,那就待在房門外伺候。”
    目的達到了。季霏倌唇角微微一勾,欣然同意,便帶著兩個丫鬟回清風軒。
    “如意,將我這兒的規矩說清楚。”季霏倌看也不看那兩個丫鬟一眼便走入房內。
    簫兒忍不住對兩人做了一個鬼臉,快步跟上主子。
    “是。”如意看著紅煙和紫雲——她們根本沒將自個兒當成丫鬟,下巴抬得高高的,教人真的很想搖頭歎氣,連姨娘的邊都還沒沾上,就如此趾高氣揚,也不怕死得快。“你們剛剛都聽見了,你們只能站在房門外,若是有違,踏進房內一步,二十個板子。”
    “若是世子爺要我們進去呢?”紅煙驕傲的挺起胸部,對自個兒可是很有信心。
    “是啊,我們來這兒可是為了伺候世子爺。”如今順利踏進清風軒,紫雲眼中只有左孝佟,哪還有其他人。
    “夫人是將你們賜給少夫人,少夫人的丫鬟守的當然是少夫人的規矩。”如意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不理會紅煙和紫雲氣得跳腳的樣子,逕自轉身走進房內。
    “如意姊姊為何皺眉?”簫兒調皮的戳了戳如意的額頭。
    如意懊惱的拍了一下簫兒的手,走到季霏倌身邊,不安的低聲道:“她們待在房門外,世子爺還是會見到她們。”
    “她們就是待在婆母的院子,世子爺也看得見,重要的是世子爺要不要看見。”
    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有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要求男人只守著一個女人,太不實在了。前世,她覺得夏建枋老實,結果他們成親沒多久,他就跟如萍對上眼了;這一世她不想在這種事上跟自個兒過不去,男人若不想守著一個女人,就是用鐵鍊也拴不住他。
    “世子爺只看得見少夫人。”簫兒很有信心的道。
    如意好笑的“哼”了一聲。“你很瞭解世子爺嘛。”
    “世子爺說了,少夫人的命如同他的命。”
    一顆心都融化了,季霏倌甜蜜的說不出話來。
    簫兒沒好氣的再一次對著外面做鬼臉。“那兩個別教人整得屍骨無存就好了。”
    “別胡說八道。”
    “這兒又沒外人。”
    如意傷腦筋的搖搖頭,“有些話說不得,尤其關乎人命的話。”
    錦兒也道:“對,不當的話容易落人把柄,萬一有人藉此生出事來,你就成了替死鬼。”
    左孝佟將簫兒姊妹也當成錦衣衛訓練了,不過錦兒是妹妹,凡事有姊姊站在前面,就少了簫兒衝鋒陷陣的精神,倒更懂得保護自己。
    簫兒很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好啦,不管她們,只要守住我的規矩就好了。”季霏倌開口道。
    夫君如今越來越有出息了,她們這樣的丫鬟必然越來越多,若是將心思放在她們身上,她豈不是累死了?還不如由著她們放肆,為自個兒招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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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4: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曲鳳求凰
   
    用過晚膳,在院子走上半個時辰,左孝佟便興致勃勃的拉著季霏倌下棋,可是棋盤剛剛擺好,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房門外為何站著兩個丫鬟?”
    終於問了!季霏倌一副很八卦的看著他,問:“漂亮嗎?”
    “漂亮?不記得了,就是覺得奇怪。”
    這可有意思了。季霏倌饒富興味的傾身向前,“哪兒奇怪?”
    “無人伸手推也會摔倒,不見風吹,眼睛卻跑了沙子進去,眨個不停。”
    怔楞了下,季霏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
    “不奇怪啊。”
    左孝佟看起來好像遭到嚴重打擊的樣子。“為何不奇怪?”
    “你知道她們從哪兒來的嗎?”季霏倌故意頓了一下,接著很慎重的宣佈,“母親擔心我身邊伺候的人沒有規矩,便賜了兩個丫鬟給我,可是我不喜歡房內有不熟悉的丫鬟,要求她們只能待在外面伺候。”
    “你身邊伺候的人不懂規矩,她們懂規矩?”左孝佟早猜到兩位丫鬟的來歷,倒沒想到娘會拿“規矩”當藉口,不覺得難為情嗎?懂規矩的會站到自個兒摔倒?
    “早上老夫人也想送我兩個丫鬟,可是言明是伺候你的,我不敢作主替你收下。”
    這會兒左孝佟全明白了。“以後遇到這種事,直接推給我就好了。”
    “婆母又不是將丫鬟賜給夫君,而是賜給我。”
    “你就把人放在外面不管嗎?也不怕她們礙著你的眼。”
    “她們別壞了我的規矩,我倒是無所謂,你呢?”季霏倌調皮的歪著腦袋瓜,好像關心又好像打探,“礙著你的眼嗎?”
    “礙眼,她們就交給我處置吧。”左孝佟對丫鬟一向沒有耐性。
    若是他能處置,當然好,可是,丫鬟是賜給她的,出了什麼狀況,豈不是算在她頭上?
    季霏倌忍痛的搖搖頭,“不好吧。”
    兩眼睜得又大又亮,左孝佟滿懷期待的問:“擔心我會被她們勾走嗎?”
    “若是她們有本事將夫君勾走,無論放在哪兒都是一樣。”雖說避免落入危險最好的方式就是閃遠一點,可她們的身分是丫鬟,非青樓女子,還真難躲開。
    神情轉為嚴肅,左孝佟宣示道:“今生今世,我只會有一個妻子——就是你。”
    季霏倌怔住了。
    以為她不相信,左孝佟趕緊又道:“若非我心所愛,我不會讓她靠近我。”這是因為他有潔癖,並非他受傷之後才如此,不過受傷之後更為嚴重就是了。
    “為何?”基本上,節操屬於女人,非男人所有。
    “小時候我經常生病,身上總有藥味,丫鬟當我是可憐蟲,言語、態度難免輕慢,我因此對她們生出厭惡,後來受了傷,對人有了心防,更是不願意她們靠近我。”
    季霏倌心疼的靠過去抱住他,原來,他是一個心裡傷痕累累的小男孩。
    左孝佟緊緊回抱她,半晌,拉開兩人的距離,溫柔而堅定的撫著她的臉,道:“相信我,今生我只想守著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的丫鬟出了事,難道我能置身事外嗎?”
    “我向你要人,你將丫鬟給了我,過些日子,她們惹出什麼事,如何與你有關?”換言之,他不會立刻處置她們,她自然可以撇得乾乾淨淨。
    季霏倌擔憂的皺著眉,“如此一來,你豈不是要跟母親鬧不愉快?”
    “我們母子也不是第一次為了這種事鬧不愉快。”
    “過去是過去,如今可不同了。”兒子未成親時,母子是兩人世界,可是兒子成親後,母子就成了三人世界。
    “是啊,過去我顧念情面,以至於娘從不看重我的心意,如今我也該說清楚了。”
    “母親又要罵我狐狸精了。”季霏倌覺得好哀怨。
    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我的狐狸精。”
    季霏倌用下巴指了一下外面。“那兩個才是狐狸精吧。”
    “我都不記得她們長什麼模樣,她們哪有資格當狐狸精?”
    “瞧你說的,我豈不是應該謝謝母親誇獎?”見左孝佟很認真的點點頭,季霏倌一副咬牙切齒的想撲過去咬他。
    “狐狸精有何不好?我喜歡就好。”
    “我也想得到母親的認可。”
    左孝佟一把將她拉過來,圏在懷裡。“別擔心,終有一日,娘會看見你的好。”
    若她一直是永甯侯的庶女,有可能嗎?不過,季霏倌還是笑著點點頭。“好,我等著那一日。”
    這些日子,莫晴吟總要問上一句——“如何?昨日有沒有聽見清風軒鬧出什麼事?”
    “沒有,清風軒一如往常。”東菊也很想知道紅煙和紫雲的情況如何,每日親自上清風軒打探消息,可惜,清風軒的規矩很嚴,下人不可隨意進出清風軒,她無法見到紅煙和紫雲,只能拉著守門的婆子旁敲側擊。不過,既然沒有任何吵鬧聲傳出來,想必她們在清風軒過得很好。
    莫晴吟歡喜的看著邵嬤嬤,“若是那個老太婆知道佟哥兒收下我送去的丫鬟,肯定氣炸了。”
    略微一頓,邵嬤嬤提醒道:“夫人是將丫鬟送給少夫人。”
    “她又不是笨蛋,豈會看不出來紅煙她們是要伺候佟哥兒的?”
    “少夫人硬是假裝不懂,夫人又能如何?”
    東菊不以為然的道:“紅煙她們又不是沒手段,豈會勾不住世子爺的目光?”
    莫晴吟同意的點點頭,“她們生得天仙兒似的,佟哥兒怎麼可能視而不見?佟哥兒肯定將她們收了,過些日子就會抬她們當姨娘。”
    天仙兒?邵嬤嬤覺得她們是狐狸精,而天仙兒是少夫人……這些日子仔細在一旁觀察下來,她覺得少夫人不但聰明,性子又好,要不世子爺也不會疼得像命似的。總之,她認為有這樣的少夫人是輔國公府之幸,偏偏夫人為了永甯侯夫人,鑽進牛角尖裡不肯出來。
    “是是是,若非夫人抬舉,紅煙她們豈能成為姨娘?她們一定會孝順夫人。”東菊一想到紅煙她們的承諾,將來會讓她表哥進世子爺的馬場,她就笑得闔不攏嘴。
    “夫人,不好了……”明遠堂的一個二等丫鬟東玫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怎麼如此不懂規矩?”邵嬤嬤訓斥道。
    東玫咽了口口水,微微顫抖的道:“那個……紅煙和紫雲被打死了!”
    莫晴吟驚嚇的跳了起來,“什麼?”
    “紅煙……偷窺世子爺外書房的機密文件,至於紫雲……在世子爺的茶水裡面下春藥,世子爺教人將她們打死了。”東玫嚇得心臟怦怦跳,因為主子仁慈,輔國公府沒有打死丫鬟這種事,沒想到世子爺……一次兩個……太可怕了!
    “紅煙怎可能無緣無故跑到外書房?”東菊也嚇壞了,這事會不會牽連到她?
    莫晴吟馬上反應過來,“對對對,清風軒離佟哥兒的外書房可遠了,紅煙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跑去外書房?”
    “夫人趕緊喚少夫人過來問清楚吧。”東菊趕緊提醒。
    莫晴吟連忙點點頭,“東玫,請少夫人過來。”
    “是,夫人。”東玫再度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邵嬤嬤,佟哥兒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再不喜歡,也不至於打死啊,一次兩個……不會的,佟哥兒性子冷了點,但是心腸很軟……”莫晴吟急得手腳都冷了,若是屬實,這不就是兒子對她的警告嗎?
    “夫人別急,丫鬟是賜給少夫人的,怎麼可能無端跑去世子爺那兒?”邵嬤嬤趕緊扶著莫晴吟坐下,為她重新沏了一盞茶。
    喝了一盞茶,莫晴吟感覺心情平靜多了,而此時季霏倌也到了。
    “紅煙和紫雲呢?”莫晴吟心急如焚,索性直接問重點。
    怔楞了下,季霏倌反應過來,“世子爺說外書房缺兩個丫鬟,我見她們在清風軒也沒事做,便將她們給了世子爺,世子爺就帶去外書房了。”
    莫晴吟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佟哥兒將她們帶去外書房?”
    “是啊,世子爺好像是帶她們去整理那兒的花草。”
    “整理花草?”莫晴吟覺得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眼冒金星,兩個天仙般的姑娘竟被當成粗使丫鬟使喚,這不是存心打她的臉嗎?
    “世子爺要帶她們去外書房,媳婦不敢說不好。”
    莫晴吟還有什麼不明白,這是兒子的手段,警告她,不准再插手清風軒的事。
    季霏倌不著痕跡的看了邵嬤嬤和東菊一眼,兩人臉色都很蒼白,東菊更是快要暈倒的樣子……難道出了什麼事?
    莫晴吟突然發出哀嚎,“我真是命苦,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兩個天仙般的人兒他也下得了手,他怎能如此狠心?”
    季霏倌傻住了,這唱的是哪一齣戲?什麼兩個天仙般的人兒……紅煙和紫雲嗎?天仙落到她們那樣的等級應該會氣得吐血吧。
    “丫鬟是賞給你的,你為何要給他?”莫晴吟覺得好委屈,當娘的被兒子如此狠厲的羞辱,她還要活嗎?
    季霏倌唇角抽動一下。“我以為母親更希望兩個丫鬟去伺候世子爺。”
    “我才捨不得丫鬟去伺候那個孽子!”
    季霏倌真不知如何回應,總不能堅持說婆母原先是恨不得將兩個丫鬟送到世子爺床上吧。
    “我真是命苦啊……”
    這會兒她就當聽眾好了,直到一把年紀還像個孩子似的婆母哭訴累了,放她離開這才作罷。
    回到清風軒,季霏倌越想越不對,肯定發生什麼事。
    “簫兒,你讓錦兒去外書房打聽一下,紅煙和紫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簫兒應聲退出去。
    “世子爺是不是對紅煙和紫雲出手了?”如意低聲問。
    季霏倌點了點頭,感覺相當不安。“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處置,會不會出手太重了?”
    “少夫人別擔心,世子爺有分寸的。”
    是啊,左孝佟是有分寸的人,可是,該狠的時候絕不會心慈手軟,要不,皇上豈會將錦衣衛交到他手上?不過,畢竟只是兩個狐媚子,還不至於將人殺了……可是,為何她的心如此忐忑難安?
    季霏倌閉上眼睛,靜靜等候,直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倏然睜開眼,見簫兒悶悶不樂的嘟著嘴巴,不禁一怔。“怎麼了?”
    簫兒簡單的敘述了一下事情經過,不過,紅煙和紫雲的死對她一點衝擊都沒有,倒是府裡私下議論的閒言閒語令她耿耿於懷。“她們為何說少夫人是妒婦?世子爺殺了兩個不安分的丫鬟,與少夫人有何關係?”
    季霏倌久久無法言語。
    如意知道季霏倌關心的是人命,而非那些言論,不由得擔憂的道:“少夫人,這不是你的錯。”
    季霏倌輕輕的搖搖頭,“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簫兒不服氣的“哼”了一聲,“若她們肯安分,世子爺豈會殺了她們?”
    紅煙偷窺外書房機密、紫雲在茶水裡下春藥——這兩件事與左孝佟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信,左孝佟對外書房的重視遠超過清風軒,誰能在那裡動歪心思?
    “少夫人,事情都發生了,多思無益。”如意安慰道。
    “我也知道,只是心裡頭……”季霏倌輕輕捶了一下胸口。
    雖然不清楚兩個壞丫鬟死了主子何必難過,可簫兒知道她仁慈,便趕緊想法子為她解悶。“少夫人想不想看我舞劍?我舞劍很好看哦。”
    季霏倌很給面子的看著簫兒,不過目光卻道:舞劍可以說是一種舞蹈,你行嗎?
    “少夫人不相信我舞劍好看嗎?”
    季霏倌嘿嘿嘿的一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換言之,試試看就知道了。
    簫兒樂得沖回房間拿劍,給主子舞劍。
    看著無精打采的倚著窗子坐在軟榻上的季霏倌——此時她頭上已無金簪首飾,任由青絲披泄在肩上,因此顯得格外脆弱,左孝佟想著剛剛進房之前,簫兒拉著他說的那一大串話,不由得苦惱了,應該如何寬解她呢?
    想了想,他再次轉身出了房門,交代簫兒一些事,又折了回來。
    左孝佟走過去,在季霏倌身後坐下,伸手將她緊緊抱住,困在自個兒的懷裡。“是不是覺得我很殘酷?”
    季霏倌咬著下唇不發一言。雖然不喜歡那兩個妖妖嬈嬈的丫鬟,可是前些日子還鮮活站在她面前的人就這麼死了,她實在難以釋懷,畢竟她擁有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人命對她而言不分等級,她們不應該如此輕賤的任由別人打死。
    “你想罵我就罵我,想打我就打我,你別悶不吭聲。”左孝佟討好的道。
    半晌,季霏倌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想,難道沒有更適合處理她們的方式嗎?不想見到她們,將她們轉賣出去就好了啊。”
    “我不是要她們非死不可,只要她們肯安分,過些日子與外書房的侍衛對上眼,我給她們出嫁妝,讓她們風風光光嫁了都可以,問題是,她們的心太大了,先是收買娘身邊的大丫鬟,許以將來的好處,到了外書房,又一直找機會撲到我身上,煩不勝煩,逼得我不得不提早設局誘使她們犯錯。”頓了一下,左孝佟接著道:“至於你說,將她們轉賣出去就好了,這樣的下場不見得更好。”
    季霏倌不解的轉頭看著他,“為何?”
    “她們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人牙子必然會將她們賣到青樓,難道你覺得這樣的出路對她們比較好?”
    季霏倌怔楞了下,“她們是特別訓練過的?”
    “我要處置她們,就必須弄清楚她們的來歷,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季霏倌突然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當她們將自個兒交到人牙子手上的時候,她們的人生已經由不得自個兒作主了。
    “也許比起死亡,她們更樂意進入青樓賣身,不過,她們來過輔國公府,我不能讓她們再進青樓那種地方,免得她們被人利用了,你懂嗎?”
    季霏倌軟趴趴的點點頭,顯然不樂意承認他的決定是對的。
    “還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覺得人命太輕賤了。”
    她們的出身輕賤,她們的命就輕賤。左孝佟終究沒有脫口而出。他一直覺得她太過善良了,可是這種善良並非天真無邪的善良,而是出於一種憐憫,正因為如此,她美好得讓他擔心自己配不上她。其實,他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必要的殘酷是他處事的鐵則,要不他如何擔當錦衣衛指揮使?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左孝佟帶她下榻,尋了披風為她穿上。“入秋了,夜裡有點涼。”
    “我的頭髮……我們要去哪兒?”
    季霏倌只能用手梳理一下頭髮,因為左孝佟已經拉著她沖出去,經過側間時,如意慌忙的丟下手上的針線活想跟上去,左孝佟伸手制止,教她待在這兒就好。
    “慢點,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若不是他拉著她,她一定跟不上他的腳步。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左孝佟稍微放慢下來。
    季霏倌好笑的道:“如此神秘,你萌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若是你喜歡,今晚你給我一個獎賞,如何?”左孝佟曖昧的對她眨一下眼睛。
    季霏倌羞紅了臉。“你以為我如此容易討好嗎?”
    “若有機會,我當然要試上一試。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你可別耍賴。”
    “我又沒答應你。”
    “你不是覺得自個兒難以討好,我若成了,豈不是該得到獎賞?”
    “這根本是耍賴。”
    “我就是耍賴,你還能如何?”他已經讓她忘了不愉快的事,這就夠了。
    季霏倌輕哼了一聲,“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不會輕易滿足你。”
    左孝佟不再多言,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兩人踏著月色,不疾不徐地來到明月樓——這是輔國公府最佳賞月之處,可以俯瞰府裡最大的花園和荷花池,而此時明月樓四面簷下已掛上一整排宮燈,夜晚瞬間成了白晝似的,卻又多了白晝沒有的朦朧意境。
    “喜歡嗎?”
    季霏倌不自覺的點點頭,發出讚歎,“好美哦!”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左孝佟忍不住得意了起來。
    季霏倌嬌嗔的斜睨了他一眼,“姑娘家都會喜歡,有必要如此得意嗎?”
    “這還不滿意嗎?沒關係,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香丸鋪子已經準備好了,明日我帶你過去瞧瞧。”
    這可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可是季霏倌很快就想到一件事,笑容瞬間轉為狐疑,“為何我的鋪子好了,你卻比我還早知道?”
    因為管事是他給的嘛!但這話左孝佟可不敢脫口而出,還是搬出最後的法寶,將她推到左側的幾案後面坐下,自己則坐到右邊的幾案後面。
    “這會兒又想做什麼?”
    “別急,你很快就知道了。”他向侍立在入口的長茗點了點頭。
    長茗轉身從左青手上接過一把七弦琴,將七弦琴送上左孝佟前面的幾案。
    這太不可思議了,季霏倌兩眼瞪得像銅鈴似的。“你……會彈琴?”
    左孝佟微微揚起下巴,“你不會以為我是武夫,認為我不會彈琴吧。”
    “倒也不是,不過……”除了兩人私下的時候,他總是給人一種冷淡的距離感,她很難想像他詩情畫意的樣子……好吧,這是偏見,沒有規定音樂家必須長什麼樣子,而且琴棋書畫本來就是古代傳統文人所推崇和必要掌握的四門藝術,他也是文人,只是不走科舉路線,又跑去做那種武職的差事。
    “總覺得這與我相距甚遠,是嗎?”她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今日能聽夫君為我彈一曲,乃賢妻之幸。”季霏倌還是識相的趕緊轉移焦點。
    不再言語,左孝佟隨意的撥弄琴弦,叮叮咚咚,顯然在尋找許久未有的熟悉感,過了一會兒,就見他神色變了,目光閃爍著熱烈纏綿的情感,接著他為她彈了一曲〈鳳求凰〉——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唯有千里共嬋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梢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季霏倌感覺自己的心被他的愛滿滿包覆,無論他做了什麼,至少他對她的愛是真真實實的,她應該滿足了。
    季霏倌的鋪子開張了,取名“香馨閣”。因為左孝佟暗中幫忙,再加上榮清甯和齊瑩然幫忙推銷,季霏倌接到不少單子,為某些貴女設計專屬的香丸,香馨閣的知名度很快就打開來,而她也完全從紅煙和紫雲的事件中走出來。
    當季霏倌忙著鋪子的事,深受打擊的輔國公夫人消停了,而老夫人朱氏顯然樂於見到某人丟臉,對她的咬牙切齒又變回笑臉。
    季霏倌心想,日子說不定可以這樣平平靜靜過上幾個月,可世上最常發生的事就是突發狀況。
    “不是明日才來,為何今日就跑來了?”季霏倌與鋪子的聯繫全靠如葉,因此如葉每隔十日進府一趟。
    如葉請如意帶著簫兒出去,如意見她神情凝重,二話不說拉著簫兒出去,季霏倌見到這種情況也知道發生大事,便放下手中的香料。
    如葉喘了口氣,直截了當的說了,“牛大哥今日跑來找我,春香居的王婆子向夫人告狀,小姐非侯爺之女。”
    根據前世來看,此事必然發生,不過應該再晚上一年,如今她嫁給左孝佟,因為左孝佟的寵愛,她在輔國公府地位很穩固,且在出嫁之前,讓姨娘將王婆子調到小廚房當差,為何王婆子還是背叛了姨娘?
    “小姐,這究竟怎麼回事?”如葉聰明機靈,不難猜出此事的真實性。當然,小姐就是小姐,她不在意小姐是不是永甯侯的女兒,再說有世子爺護著,沒有人可以傷小姐一根寒毛。
    她不再是前世的季霏倌,關於她的身世,她遲早得面對,如今不過是提早而已。
    “王婆子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去找嫡母告狀,知道原因嗎?”
    “牛大哥不是很確定,但牛大哥提起一件事——如萍姊姊認了王婆子當乾娘。”
    “什麼?”
    “我也嚇了一跳,牛大哥還說,如萍姊姊認了王婆子當乾娘不久之後,王婆子就跑去夫人那兒告狀。”
    季霏倌失聲一笑,天意嗎?她不得不將如萍留在姨娘身邊,沒想到因此讓如萍從王婆子那兒得知她的身世,藉此捅她一刀……無論如萍是先發現她的身世,再認乾娘,或是先認乾娘再發現她的身世,總之,如萍成了今世揭發她身世的禍首。
    “王婆子憑什麼認定我非侯爺的孩子?”
    “她說,親眼見到姨娘的奶嬤嬤抱著一個死去的嬰孩葬在宜津城外的山坡上,奶嬤嬤在墓前哭得很傷心,還教孩子來世生在一個好人家。”
    莫怪王婆子相信她非侯爺之女,若非親手埋葬的嬰孩是姨娘所生,奶嬤嬤何以哭得如此傷心?
    她突然覺得松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任何懷疑,她是那位官夫人的女兒。
    “姨娘如何反駁?”
    “咦?小姐為何知道姨娘會反駁?”
    季霏倌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姨娘若承認了,不就等於承認將別人的孩子當成侯爺的孩子嗎?這種混淆血統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除非,王婆子是接生婆,而我身上有胎記可以證實她所言屬實。”
    如葉恍然一悟的點點頭。“不過,姨娘只說奶嬤嬤是幫隔壁院子的官夫人埋葬孩子,因為心疼孩子出生沒幾日就死了,才會如此傷心……總之,聽起來沒有說服力,如今府裡都在私下議論小姐非侯爺之女。”
    “祖母和父親如何看待此事?”
    “老夫人壓下此事,倒是侯爺偏向夫人,認為小姐非他的女兒。”
    “祖母偏愛我,不管真假,我已經嫁到輔國公府,我的身分會牽動輔國公府和永甯侯府的關係,因此她必須壓下此事;至於父親,我相貌不像父親,也不像姨娘,父親對我的身世生出懷疑乃人之常情。”
    頓了一下,如葉忍不住問:“小姐是不是也認為自個兒非侯爺之女?”
    “是啊,因為這個。”季霏倌取出隨身荷包,掏出裡面的墨玉葫蘆。
    “這是什麼?”
    “這個墨玉葫蘆還系了一對墨玉鈴鐺,姨娘將墨玉葫蘆給我,自個兒留下墨玉鈴鐺。姨娘說是外祖母留下來的遺物,可姨娘是庶女,姨娘親娘的娘家只是普通老百姓,讀過一些書,但家中連點薄產都沒有,試問,如何能有這麼貴重的墨玉?況且姨娘還有哥哥,外祖母也應該將遺物留給舅舅,而非姨娘,不是嗎?”若非這個墨玉葫蘆,她還真難解釋何以懷疑自個兒的身世。
    “我明白了,小姐就是因此懷疑自個兒的身世,從而調查當年出生諸事。”
    “是啊,姨娘不可能向我坦白,我只能暗中去調查。”
    “萬一,證明小姐非侯爺之女呢?”
    季霏倌戲謔的挑了挑眉,“你怕嗎?”
    “小姐都不怕,我怕什麼?”
    “就是啊,何必怕呢?當永甯侯的女兒也不見得多好,只是嫁妝要吐回去,如此一來,我手上的財產只剩下香馨閣,你可要好好經營。”
    “我只是個跑腿的。”
    “你出息一點,以後跟你的牛大哥去東都開一間香馨閣,如何?”
    “小姐別胡說,牛大哥和我如今是兄妹……真的嗎?小姐要讓我們去東都開香馨閣?”
    如葉前一刻還又羞又惱的像個小姑娘,下一刻已經興奮的像個俠女。
    “對,東都是離京城最近的大城,繁華程度不下京城,很適合開分鋪,且離京城近,方便照應。過些日子,我就讓世子爺將你的牛大哥弄出來。”
    如葉激動得跪下來磕頭。
    “起來,不要隨便給人磕頭,磕壞了如何是好?你努力為我掙銀子,多掙一點。”
    如葉嘿嘿嘿的笑了,起身道:“沒想到小姐是個小財迷。”
    “你不喜歡銀子嗎?”
    略一遲疑,如葉坦白道來,“不能說不喜歡,但是又覺得夠用就好了。”
    季霏倌讚賞的點點頭,“不錯,你是個心寬的。”
    “小姐,這事早晚會傳出去。”如葉提醒道。
    “別擔心,我會處置,倒是請牛大哥多留點心,我可不想讓永甯侯府欺上門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如萍若想藉此事整死她,不會輕易罷手,接下來,勢必會再找機會興風作浪。
    “我知道了,若有事,我會立刻遞消息進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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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5: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如萍的報復
   
    雖然有祖母坐鎮,她非永甯侯之女一事暫時不會傳出府去,但是季霏倌不願意左孝佟從他人口中得知此事,決定自個兒先坦白。
    她知道,左孝佟不在意她是否為永甯侯之女,不過,總不能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清楚,萬一,她親生父親是個罪臣呢?左孝佟如今深得皇上重用,若是她的親生父母會連累他,他真的能夠無動於衷嗎?人人想當權貴,可人人總是忘了,獲罪的權貴比平民老百姓還不如。
    季霏倌特地挑了睡前的時候,這時人的防備心最弱,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坦白,左孝佟卻好像沒聽見,頻頻用手為她拭汗。
    “很熱嗎?為何你流了滿頭大汗?”
    “……今日穿得比較多。”
    “我來看看……還好啊,今早見到娘,我看娘像一顆粽子。你不知道娘有多怕冷,不到冬日就要燒炭盆,沒事不出門,就喜歡窩在炕上看傳奇小說,這時她最懶了,什麼都不想管,老夫人最愛利用這時候噁心她,我的庶弟庶妹就是這樣子生出來的。”左孝佟裝模作樣的將她圈進懷裡,直接用雙手感覺她衣服厚度……此時她只著肚兜和小衣,他當然要趁機鑽進去摸一把……這細膩滑嫩的觸感,宛若絲緞一般,怎能不上癮呢?
    季霏倌知道自個兒找錯理由了,上了床,衣服快脫光了,還穿得多?不過,除了厚著臉皮將剛剛的失誤拋至腦後,她還能如何?她努力針對他說的話提出見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左孝佟細細品味,笑了,“還真是女人為難女人。”
    她怎麼越扯越遠了?不行,還是趕緊拉回。“我剛剛說的事,你可聽清楚了?”
    “嗯。”左孝佟顯得心神不寧。
    “嗯?”季霏倌唇角抽動了一下。“還有呢?”
    “這真是人間美味,又香又好吃……”
    季霏倌終於意識到自己胸前淪陷了,羞惱的輕捶某人的腦袋瓜。“左孝佟!”
    “輕一點,不怕將我打笨了。”
    “你認真一點。”
    “永甯侯沒多大的出息。”左孝佟很高興可以吐露真實的感覺。
    季霏倌稍稍松了口氣,他果然不在意她是不是永甯侯的女兒,不過,他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這問題?
    抬起頭看著她,左孝佟的眼神很溫柔,卻又調皮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真是開心,你遇到事情就來找我。知道嗎?這是第一次覺得你完完全全屬於我,我們真的是夫妻,是一體的。”
    今世得此夫君,她已經夠了。“我與姨娘長得不像,與永甯侯差得更多,我早就懷疑自個兒的身世。姨娘身上有一個墨玉葫蘆,系著一對墨玉鈴鐺,姨娘宣稱是外祖母的遺物,可是平民百姓不該有如此貴重之物,且姨娘又老是對我藏著掖著,我更深信那東西與我的身世有關。”
    “無論你是誰的女兒,你是我的妻子,而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個妻子。”
    “若我親生父親是罪臣呢?”
    “若你親生母親是當初在宜津驛館與陳姨娘一起生下孩子的官夫人,你親生父親絕非罪臣。”他早就猜到她尋找那位官夫人事出有因。
    略一思忖,季霏倌立刻明白過來。“罪臣不能住驛館。”
    “若是被押解進京的罪臣當然會住驛館,可是罪臣的家人不可能住驛館,還在驛館生下孩子,再說了,當初她帶了不少侍衛,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官夫人。依我推測,你母親很可能是隨你父親進京述職,但是大腹便便,行動緩慢,索性讓你父親先進京,她再隨後跟上。”
    季霏倌將自個兒調查到的事細細向左孝佟解說一番,而一直令她耿耿於懷的是——“雖然不清楚親生母親為何將我託付給姨娘,但是,她不是應該回來找我嗎?她不可能不清楚姨娘的身分就將我託付給姨娘,萬一姨娘起了賊心,將我帶走呢?”
    “也許,闖進宜津驛館的竊賊是要殺你親生母親。”
    一陣寒意襲來,季霏倌往左孝佟的懷裡一縮。“你是說,我親生母親為了引開竊賊,將我託付給姨娘照顧,而她已經遭到不測了,因此無法回來找我。”
    “這個可能性很大。”
    “我親生父親呢?”
    “這就說不準了,一種可能,他以為你跟親生母親一起發生意外;另一種可能,他知道你親生母親將你託付給姨娘,可是不知道姨娘的身分,以至於找不到你。”
    季霏倌咬了咬下唇,悶聲道:“我會不會一輩子不知道他們是誰?”
    “不會,我一定會找到秦大儒。”
    “你已經找了快一年了,找得到嗎?”
    “再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找到。”如今他有官身,在有些事上行動難免不便,手上能派出去的人又有限,想找個刻意隱藏行蹤的人當然更不易。
    季霏倌不再言語,只是將自個兒深深埋在他懷裡。老實說,她不敢懷抱任何期待了,但也知道,無論花上多少時日,他說到就會做到,而她只能盼著好消息早早傳來。
    無論永甯侯府是否相信王婆子的指控,必然會遣人過來請她回去一趟,果然等了三日,永甯侯夫人莫尚湘就派身邊的林嬤嬤過來遞話,隔日,季霏倌就帶著如葉和簫兒回了永甯侯府。
    祖母顯然不願意見她,避到溫泉莊子,而永甯侯原本就只會躲在後面吆喝,當然不會出現,季霏倌自然只見到莫尚湘。
    “前幾日聽見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春香居的王婆子說你並非侯爺之女。”莫尚湘等著看好戲的瞅著季霏倌。若非只有一個庶女,又忍不住想狠狠踩莫晴吟一腳,她絕不會為季霏倌訂下輔國公府這門親事,沒想到兩家一交換庚帖,陳姨娘就以為自個兒可以爬到她的頭上撒野,成日纏著侯爺……可惡的賤妾,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麼身分,以為可以取代她嗎?如今摔下來了就別想再爬起來。
    季霏倌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母親此話何意?”
    “陳姨娘生下來的孩子不到幾日就死了,她擔心此事被知道了,很可能被侯爺攆出府,便抱了別人的孩子充當自個兒的孩子。”
    季霏倌怔楞了下,“姨娘不會做這種事,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莫尚湘冷哼了一聲,“王婆子親眼見到陳姨娘的奶嬤嬤抱著一個死去的嬰孩葬在宜津城外的山坡上,奶嬤嬤在墓前哭碎了心,還教孩子來世投胎到好人家。當然,也不能因此就認定姨娘生下來的孩子死了,可是,偏偏你與侯爺和陳姨娘都不像,侯爺信了。”
    “王婆子有可能說謊。”換成是她,也會做相同的推論,但是平心而論,孩子一定像父母嗎?這倒未必。
    “王婆子為何要說謊?”
    “王婆子會不會對姨娘有怨?”
    “王婆子為何對陳姨娘有怨?”
    她說一句,莫尚湘就反駁一句。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覺得此事太突然了,若是王婆子所言屬實,為何當初不說?過了十五年了,如今說出來,目的又是何在?”她不樂意當永甯侯的女兒,但是也不想放過心懷惡意的揭發行為。
    莫尚湘嗤之以鼻,“王婆子能有什麼企圖?”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她是因為某人煽動,或者某人許了她什麼好處。”
    莫尚湘根本沒有想到季霏倌所謂的某人是如萍,心虛的以為是在暗示她,不由得臉一陣白一陣紅。雖然早知道這個丫頭刁鑽得很,但沒想到如此難纏,硬是讓她從有理變成無理……算了,與其糾纏著沒完沒了,索性直接說出今日目的。“你已經嫁進輔國公府,侯爺並不想讓你的身分曝光,但是也不能將別人的女兒當成自個兒的女兒。”
    “父親難道不怕錯了嗎?”
    “你去勸勸陳姨娘,最好說出實情,要不將來找到證據,她只有死路一條。”莫尚湘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去春香居了。
    季霏倌今日來這兒的目的也是為了規勸陳姨娘,而她只是單純想知道真相。
    她出嫁前,春香居可熱鬧了,如今冷冷清清的,這就足以說明一件事——府裡的人都相信王婆子。
    “夫人請你回來的?”陳姨娘淡漠的看了季霏倌一眼。
    “姨娘想必知道母親請我回來的目的。”
    “勸我承認你不是侯爺的女兒,是嗎?”陳姨娘唇角冷冷的抽動了一下。“你可想過,若你不是侯爺的女兒,你會如何?”
    “我不會如何,我唯一在意的是真相——我究竟是不是侯爺的女兒?”
    抬起下巴,陳姨娘驕傲的說:“你當然是侯爺的女兒。”
    “姨娘是不是覺得過了十五年了,絕對查不出真相?”
    陳姨娘瞪著季霏倌,忿忿的道:“你寧可相信他們,也不願意相信我嗎?”
    “姨娘最好想清楚,若是最後查證我並非侯爺的孩子,季家不會放過你,但是你若坦白,我會請季家高抬貴手,將你從這兒接出去,你可以住在世子爺的莊子上。”
    陳姨娘像發瘋似的哈哈大笑,同時搖著頭。“季霏倌,沒見過你這樣的傻子,若是我今日只說你並非侯爺的孩子,夫人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你,不是我,別忘了,她給了你不少嫁妝,她可心疼死了。”
    “你覺得永甯侯府的嫁妝很希罕嗎?”
    “沒了永甯侯府的嫁妝,你還能在輔國公府立足嗎?”
    “若是姨娘擔心我在輔國公府無法立足,那倒是不必,世子爺對我很好。”
    陳姨娘的眼神轉為憐憫,“你別相信男人,男人最現實了,若你不是永甯侯的女兒,輔國公世子根本不會將你放在眼裡。”
    “你以為我是永甯侯的女兒,世子爺就會看重我嗎?”這一次換季霏倌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陳姨娘。“姨娘覺得侯爺很有出息嗎?事實上呢,侯爺的威風只有在內宅,一旦出了永甯侯府,他連個掌握實權的四品官都比不上。”
    陳姨娘一怔,沒想到季霏倌如此看待永甯侯。
    “真正傻的人是姨娘,即使我不是侯爺的孩子,侯爺也不敢將此事說出去,因為侯爺怕得罪輔國公府,從此少了一個靠山。”
    沒錯,侯爺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可是事情一旦證實,人的嘴巴更是管不住,這恐怕不是侯爺可以阻擋得了的,到時候霏兒在輔國公府……只要不承認,輔國公府就算聽到什麼風聲也不能如何。
    “姨娘,你自個兒也看得出來,如今沒有人站在你這一邊,何不說出實情?”
    咬著下唇,陳姨娘終究搖了搖頭。“你是侯爺的女兒。”若是霏兒不是侯爺的女兒,就不是她的女兒,她會徹底失去霏兒,失去她唯一的女兒。
    季霏倌無奈的歎了聲氣,不想再多說什麼,只道:“姨娘再好好想清楚,若是改變心意,派個人傳話給我,這件事由我出面。”隨即起身走出去,對著守在門邊的柚心道:“好好照顧姨娘,若有什麼事,派人遞話給我。”
    “是,四姑奶奶。”柚心欠身回房。
    “小姐,你看。”如葉用眼神指向站在院子梧桐樹下的如萍。
    季霏倌轉頭望去,如萍得意的對她冷笑。果然,王婆子告狀一事是她惹出來的。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為如萍感到悲傷還是可笑,因怨恨自個兒被留在這兒,心生報復,想讓她不好過,可是,損她就能利己嗎?如萍完全忘了,她曾是季家四姑娘最倚重的丫鬟,若是她以“王婆子告狀”向侯爺夫人示誠,想要投靠夫人,她就成了背主之人,夫人豈敢用她?但願她沒這麼傻。
    季霏倌低聲問:“如葉,有法子在這兒找到其他眼線盯著她嗎?”左孝佟已經答應她將牛大哥弄出去,以後牛大哥就無法遞送消息給她。
    “牛大哥應該找得到人。”
    “好,這事就托給他了,我們回去吧。”季霏倌完全漠視如萍的存在,優雅從容的帶著如葉和簫兒離開。
    雖然永甯侯有意隱瞞她的身世,況且陳姨娘不承認,就不能證實她不是永甯侯之女,可是有了前世的經驗,季霏倌也知道,即使沒有得到證實,這件事也會傳出去,至於誰傳出去,前世她一直認為乃是嫡母所為,不過如今,她冷眼旁觀,不能不問:嫡母如此做有何意義?難道她因此被休了,或者前世與安平侯府徹底翻臉,對永甯侯府更好?再說了,未經過證實的事,以嫡母善於隱忍的性子,豈會如此莽撞傳出去?
    看著如葉呈上來的紙張——上面記錄如萍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季霏倌有了新的想法,也許,前世將此事傳出去的人是如萍,至於如萍如何得知,這要歸功如萍的好人緣。
    如萍一向與人為善,人緣極好,也因為是大丫鬟,更突顯她謙虛有禮,前世甚至仗著她識字,練了一手好字,幫永甯侯府的丫鬟婆子小廝寫家書,試問有誰不喜歡她?如萍在眾人眼中雖然沒有主子的身分,卻被視為主子一般敬重,即使不在永甯侯府,也容易得到永甯侯府的消息。
    “小姐還好嗎?”如葉關心的看著季霏倌,無論如何,小姐與如萍主僕一場,如今見到如萍狠心想逼死她,她心裡會有多難過啊。
    “沒事,這是牛大哥寫的嗎?”季霏倌打起精神敲著幾案上的紙張。
    “是,牛大哥擔心忘記了,又怕我說得不夠仔細,索性寫下來。”
    “雖然牛大哥認了蘇嬤嬤當乾娘,但你們畢竟不是親兄妹,你還是可以嫁給他。”
    “小姐!”
    “你瞧他的字多端正,不難看出他的品性——極好,將他讓給其他姑娘可惜了。”
    “我年紀還小,牛大哥都二十一了。”
    “哦……相差十歲嗎?確實多了一點,可是男人年紀大一點更懂得疼愛妻子。”
    如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賊賊一笑。“我懂了,怪不得世子爺如此疼愛小姐。”
    季霏倌舉起右手在如葉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這個臭丫頭!”
    如葉雙手抱著額頭,控訴的瞪著季霏倌,“小姐很愛欺負人!”
    “你就犧牲一下,可能過不了多久,明遠堂就會傳我過去了。”
    如葉嚇了一跳,“小姐認為此事已經傳到國公夫人耳中嗎?”
    季霏倌將紙張丟進炭盆裡面燒掉。“你知道如萍為何選擇大廚房散播我的事?因為大廚房的採買每日都有機會接觸外面的人,而這些商販彼此都有互動,我的身世就這麼巧妙的傳進輔國公府的大廚房,然後再傳入明遠堂,很快就會有人上夫人那兒告狀了。”
    “這會不會太厲害了?”
    “但願我杞人憂天,商販的嘴巴並非如此不知輕重,還未證實的事就忙著爭相走告。”
    季霏倌的話剛剛落下,沒想到輔國公夫人派來傳喚的人就來了。
    季霏倌調皮的對著如葉眨了眨眼睛,連忙走出去,並讓如意去幫她取來一件斗篷。披上斗篷,便帶著如意和簫兒跟著傳喚的人去了明遠堂。
    “我問你,為何聽人說你並非永甯侯的孩子?”莫晴吟真是個急性子,總是等不及季霏倌行禮問安就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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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6:04 |只看該作者
    莫晴吟若是好友,她會慶倖,直來直往,不會害死你的腦細胞,可偏偏是她的婆母……
    季霏倌很無奈的歎了聲氣,“媳婦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可是,姨娘堅持我是侯爺的孩子,難道我能質疑姨娘嗎?”
    “這麼說,真有婆子向莫尚湘告狀,說你不是永甯侯的孩子?”莫晴吟顯然受到嚴重打擊。她是沒心眼,可不是蠢笨無知,這種不知從哪個旮旯兒傳來的消息,通常別有居心,絕不能真的擱上了心,可是,此事攸關媳婦的身世,她不能不當一回事,總覺得問一下也好,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莫尚湘?季霏倌差一點笑出來,婆母真的很不喜歡永甯侯夫人,連名帶姓的這樣叫她。
    “可是,姨娘堅持我是侯爺的孩子。我想,是不是我或姨娘得罪了人,教人借著某些猜疑算計我們?”
    “可惡!太可惡了!永甯侯府實在欺人太甚!”莫晴吟的耳朵塞住了,聽不進任何一句話。這太不象話了,兒子娶了庶女,已經不得了了,如今還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若是傳出去,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見莫晴吟激動得跳個不停,季霏倌很擔心她會不小心摔跤,連忙安撫道:“母親別急,姨娘堅稱我是侯爺的孩子,而父親也沒有不承認我是他的孩子。”
    “不行!絕對不行!輔國公府怎能有一個來路不明的媳婦?”
    季霏倌很想告訴莫晴吟,她絕非來路不明的媳婦,可是也知道這會兒閉上嘴巴方為上策,還好不久,左孝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娘,可否將媳婦兒還給我?我們說好了,今日她要為我做栗子糕。”左孝佟仿佛不知道季霏倌為何在此,單純回來見不到嬌妻,趕緊尋了過來的模樣。
    莫晴吟撲過去扭住他的衣襟。“你來得正好,你要如何處置此事?”
    左孝佟好笑的拉下她的手,“娘別急,什麼如何處置此事?”
    “這個狐狸精根本不是永甯侯的女兒。”
    “不是永甯侯的女兒不是更好?娘不是很不喜歡永甯侯夫人嗎?”
    莫晴吟怔愣了下。“你這個臭小子,你想耍你娘嗎?這兩件事豈能混為一談?我是不喜歡莫尚湘,可是我也不能要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
    臉色一沉,左孝佟也不再裝傻了,“真相還未大白之前,娘不該輕言羞辱霏兒。”
    “她不是來路不明的野丫頭,那她是誰的孩子?”
    “若她真的不是永甯侯的女兒,我一定會找到她親生父母。”
    莫晴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還護著她?”
    “我是她的夫君,我當然要護著她。”
    “不行,你要休了她!”
    “不可能!”左孝佟目光掠過在場的丫鬟婆子,又問道:“娘從何得知此事?”
    莫晴吟很自然的看向東菊。
    東菊驚嚇的縮著脖子,感覺左孝佟的眼神如利刃般要將她千刀萬剮,可是,又不能不回話。“這是……大廚房都在議論此事,我……無意間聽見的,覺得……還是告訴夫人比較好,免得夫人遭人蒙蔽。”
    東菊感覺雙腳快支撐不住了。因為紅煙和紫雲的事,這些日子她在夫人面前說不上一句話,今日聽見此事,認為這是重新贏得夫人重視的機會,沒想到世子爺……世子爺真的對少夫人寵到骨子裡了,少夫人根本是世子爺的逆麟,完全碰不得……這會兒後悔是不是太遲了?
    “輔國公府的丫鬟應該清理了,成日只會道主子是非,遲早會引來禍患。”先前兩個丫鬟的死讓霏兒消沉了一陣子,他只能強迫自個兒容忍這些不安分的丫鬟,可是,有人偏偏活得不耐煩。
    “東菊也沒錯,聽見有人在議論,當然要告訴我,免得我遭到蒙蔽。”
    “娘,若不是踩著我的屍體,誰也別想碰霏兒一根寒毛。”左孝佟強悍的拉著季霏倌離開。
    “孽子……”若非邵嬤嬤連忙上前攙扶,莫晴吟已經雙腳一軟跌坐在地。“我真是命苦啊,為何生了一個滿心都是媳婦,沒有娘的兒子?”
    邵嬤嬤扶著莫晴吟坐下,就事論事的規勸道:“夫人,請恕老奴直言,不過是傳言,你就嚇得要世子爺休了少夫人,若此事真的鬧到永甯侯府,那才是笑話。”
    莫晴吟稍稍冷靜下來。“好吧,我是大驚小怪了點,可是,若是真的呢?這會兒莫尚湘肯定在看我笑話。”
    “永甯侯夫人可沒資格看夫人笑話,一個小妾抱著別人的孩子充當侯爺的孩子,還養了十五年,甚至將她嫁進輔國公府……夫人啊,永甯侯夫人才是真正的笑話。”
    莫晴吟兩眼一亮,“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
    “這事說起來是永甯侯府的家醜,永甯侯府不會主動鬧出來,夫人何苦自個兒先跳出來大鬧?鬧得大夥兒都難看,最傷心的可能是世子爺。”
    莫晴吟雙肩垮下來。“那個狐狸精太厲害了,竟然迷得他看不見任何人……這也罷了,我已經習慣了,可是一想到莫尚湘有多可惡,我就咽不下這口氣。”
    邵嬤嬤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她最清楚莫家這對堂姊妹的糾葛。莫尚湘在各方面都優於莫晴吟,偏偏莫晴吟嫁得比莫尚湘好,莫尚湘在嫉妒心作祟下便四處破壞莫晴吟的形象,在她巧舌搬弄下,莫晴吟成了粗鄙無知的女人,而莫晴吟不善於交際,因此絕少出席京中權貴的宴會,待知道此事,她已經難以為自個兒扭轉形象,因而自幼就相爭愛比較的堂姊妹更是水火不容。
    莫晴吟覺得此事不能就此算了,只能尋夫君要主意。“邵嬤嬤,派個婆子去門房那兒守著,國公爺一回來,就讓他來我這兒一趟。”
    回到清風軒,房門一關,季霏倌就撲進左孝佟懷裡,緊緊抱著他。
    “真好,今日竟然如此主動。”左孝佟一副很滿足的道。
    季霏倌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我若天天如此主動,你就嚇死了。”
    “每日都能享受最嬌豔、最可愛的狐狸精主動撲進懷裡,為何會嚇死了?我應該覺得快樂似神仙。”
    他看得出來,她骨子裡是一個很冷清的人,喜歡掌握自個兒的命運,不喜歡將未來交在別人手中,而他一點一滴融化她的剛硬,越過她的防線,直至如今,她終於會主動尋他,主動擁抱他……這真的很不容易。
    半晌,季霏倌輕輕柔柔的道:“謝謝你。”
    “為何要謝我?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
    “你可曾聽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是現實最常見到的寫照,無關對錯,只能說人是自私的。前世,這件事情爆發時,夏建枋可是很高興終於有機會將她驅逐。
    “我不會。”
    “我相信你,我也不會。”從前世走到今世,深深明白今生的她何其幸運,有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夫。
    左孝佟低頭親吻她的發頂。“不用擔心娘的事,娘不要媳婦,卻不能不要兒子。”
    “母親可能爭不過你,但是日日爭鬧不休,總是不好。”
    “有爹在,娘不會吵得太凶了。”
    “若是公爹也認為你應該休了我呢?”
    左孝佟堅持的搖搖頭,爹不曾想過休了傻妻,又豈會教他休了聰明的嬌妻?
    季霏倌微微抬起頭,戲謔的瞅著他,“公爹肯定是你的小跟班,要不,你為何對他如此有信心?”
    左孝佟聞言哈哈大笑。“見到爹時,我得問一下,爹是否將自個兒看成小跟班?”
    季霏倌懊惱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別亂來。”
    左孝佟抓住她的手,深深一吻,突然迸出一句,“說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怔愣了下,季霏倌急切的瞪大眼睛,“找到秦大儒了?”
    左孝佟對她大大的咧嘴一笑,“左青已經發現他的行蹤了,可是擔心驚嚇到他,來不及問話就教他跑了,正在尋機會接近他。”
    “他在哪兒?”
    “雲州。我們一直認為他不會回故鄉,那兒太危險了,卻忘了那兒有最能護衛他的秦氏一族力量,只要危險靠近,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消聲匿跡。”
    “道理向來很簡單,可是人們偏偏喜歡想得很複雜。”
    略一品味,左孝佟點了點頭,“自以為聰明,是嗎?”
    “是啊,姨娘也是,事已至此,她卻堅持不道出真相。”
    “也許,她認為這是保護你的方式。”
    頓了一下,季霏倌有些愧疚的道:“我倒沒想到。”
    “我不知道姨娘對你如何,但是如今她在永甯侯府的處境應該不好,是否道出真相差異不大,可是她不承認,輔國公府便不能以你非永甯侯之女休了你,無論你在輔國公府處境如何,你終究是輔國公府世子夫人。”
    她突然覺得心很酸,在她內心深處,她可能覺得姨娘是自私的,若不是她可以代替死去的孩子,姨娘如何在永甯侯府立足?可是,她忘了一件事,若是姨娘一開始就道出真相,她如何以外人的身分在侯府裡住下來?當時姨娘“狸貓換太子”也許是不得不為。
    “待此事水落石出,你接姨娘出來,找個地方安頓她。”
    季霏倌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待我的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其實,即便姨娘對她不好,她也不會不管姨娘,她就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左孝佟覺得這件事情不重要,趕緊拉著她上床打滾,也許明年他就可以升格當爹了。
    在外人看來,輔國公如此俊逸的男子娶了一個各方面都很平凡的女子為妻,真是太委屈他了,可是他卻覺得自個兒何其幸運,他的妻子很簡單,很容易滿足,他只要說上幾句好話,她就像吃了糖,連笑容都變甜了,在她面前,他從來不用當個多了不起的人。
    不過,這個簡單又容易滿足的妻子,也不是不會使心眼,只是手段拙劣,譬如現在,她明明心急火燎的派人將他請了過來,可是他來了,她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溫婉的遞茶盞遞巾子。
    “今日夫人對夫君如此溫情脈脈,教夫君不知如何是好,還是請夫人直言,夫君如何為夫人效犬馬之勞?”左述新一臉誠惶誠恐的看著莫晴吟。
    莫晴吟醞釀好的心情瞬間沒了,懊惱的捶了他一拳,“我平日待你很粗暴嗎?”
    “打是情,罵是愛,夫人就是粗暴,也是對夫君用情至深。”
    莫晴吟滿意的點點頭,可是下一刻她突然反應過來了,“我真的對你很粗暴?”
    “夫人剛剛不就一拳打在我身上了嗎?”左述新瞬間變得無比哀怨。
    莫晴吟慌張的伸手揉著他的左胸,心疼的問:“很痛嗎?”
    “夫人的纖纖玉手一揉,再也不痛了。”左述新一副很享受的道。
    頓了一下,莫晴吟終於意識到自個兒上當了。“左述新,你在耍我嗎?”
    “我就是向老天爺借膽,也不敢耍夫人。”
    這會兒沒了裝模作樣的心情,莫晴吟直截了當的說:“永甯侯府陳姨娘身邊伺候的婆子跑去莫尚湘那兒告狀,陳姨娘的孩子生下來沒幾日就死了,季霏倌根本不是永甯侯的女兒,侯爺覺得此事應該如何處置?我兒子可是未來的輔國公,怎能娶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你說是不是?若是佟哥兒不休了季霏倌,永甯侯府還以為我們好欺負,你說是不是?佟哥兒如今有官身,娶個王侯之家的嫡女當繼室也成,說什麼也不能繼續委屈佟哥兒,你說是不是?我都想好了……”
    “吟兒,你不是要問我如何處置嗎?”左述新忍不住打斷她。
    莫晴吟連忙坐直身子,“是,侯爺要如何處置?”
    “兒子有何說法?”
    莫晴吟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他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顛倒,怎麼會願意休了她?”
    “他不願意休妻,你能拿他如何?”
    “我跟他吵、跟他鬧,直至他休妻。”
    “你吵、你鬧,豈不是教老夫人看你笑話?”
    莫晴吟頓時啞口無言。是啊,老太婆自個兒生不出兒子,就恨不得肚皮爭氣的女人都跟孩子吵鬧不休。
    左述新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佟哥兒是個有主意的,若非他想做的事,誰也無法勉強他,你何苦跟他對著幹?在我看來,與其盼著佟哥兒休妻,還不如盼著媳婦兒趕緊為左家開枝散葉。”
    “我不甘心,我的兒子怎能娶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
    左述新微微挑起眉,“你確定她來路不明?她說不得會有更高貴的身分?”
    “更高貴的身分……這像話嗎?哪個高貴人家會不要孩子,送給一個姨娘?”莫晴吟覺得這真的太可笑了。
    “這世上的事太難說了,當初你豈會知道兒子進了宮,從此留下殘疾?再說了,難道陳姨娘已經承認媳婦兒不是永甯侯的孩子?”
    莫晴吟的氣勢瞬間消了一半,“她當然不承認。”
    “既然不承認,媳婦兒還是永甯侯之女,你這會兒操心來路不明太早了吧。”
    莫晴吟孩子氣的撅著嘴。“侯爺偏心!”
    “兒子是寶,我是草,你的心更偏。”
    莫晴吟生氣的撲過去咬他的下巴,“我對你還不好嗎?你怎麼可以嫌棄我?”
    “我哪有嫌棄你?我只是說了實話。”
    左述新將妻子摟進懷裡,湊過去吻個不停,將她一張嘴巴吻得再也說不出話,最後索性上床打滾,不過,這不代表他已經說服她接受兒子的決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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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6: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找到親生父母
   
    同一個屋簷下,莫晴吟聽見傳言,朱氏當然不會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朱氏一得知消息,立刻火速傳喚莫晴吟到福遠堂。
    “你可聽說永甯侯府的事?”
    朱氏看起來就像個愛八卦的婆子,倒是莫晴吟像個大家閨秀,坐得端端正正。
    “不知道老夫人是指哪一件事?”
    “你掌管輔國公府中饋,府裡因為這事已經吵翻天了,你怎會不知?”
    吵翻天了?莫晴吟唇角抽動了一下,這個老太婆是恨不得吵翻天了吧。
    “我看是福遠堂的丫鬟婆子太吵了,明遠堂的下人可沒這個膽子。”
    “你……好,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聽說,季霏倌不是永甯侯的女兒。”朱氏深深吸了一口氣,童嬤嬤說了,若不是她控制不住脾氣,莫晴吟這個笨媳婦哪能在她面前趾高氣揚?
    “這是誰說的?”
    “陳姨娘身邊伺候的婆子說的,陳姨娘的孩子出生沒幾日就死了,是陳姨娘的奶嬤嬤親自將孩子葬了,後來就從附近的農家抱了一個孩子冒充是永甯侯的孩子。”
    咦?先前為何她沒聽見後面這一段?莫晴吟突然覺得很困惑,若說季霏倌是抱來的,陳姨娘怎能如此輕易抱到一個孩子代替永甯侯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月份若是相差太多了,莫尚湘豈會被陳姨娘蒙在鼓裡?
    見莫晴吟沒有反應,朱氏不耐煩的道:“你為何不說話?”
    “一個婆子突如其來的幾句話就想否認主子的身分,這像話嗎?”
    朱氏驚愕的瞪大眼睛,“你不相信?”
    “永甯侯府不發話,傳言就只是傳言,豈能當一回事?”莫晴吟看著朱氏的表情仿佛在說:可憐啊,怎麼不用點腦子?竟然任由一個婆子擺弄。
    “無風不起浪。”朱氏激動得臉都漲紅了。
    “若是有人不懷好意想陷害陳姨娘或佟哥兒媳婦呢?”
    “有誰想陷害陳姨娘或佟哥兒媳婦?”
    莫晴吟差一點送上一個白眼。“我如何得知永甯侯府的事?”
    朱氏的火氣已經不斷的往上竄,有些無理取鬧了。“若是此事屬實呢?”
    “永甯侯未將佟哥兒媳婦從族譜除名,她就是季家的孩子。”
    “若是永甯侯將佟哥兒媳婦從族譜除名,這就會鬧得滿城風雨了,你應該在此事未鬧大之前先讓佟哥兒休了她。”
    莫晴吟微蹙著眉,“因為不經證實的傳言就要休了佟哥兒媳婦,這不是很可笑嗎?”
    “此事關係著輔國公府,我要休了她。”
    佟哥兒不願意休妻,你能如何?莫晴吟可不會抬出兒子來堵朱氏的嘴,這只會讓朱氏笑話她怕兒子,她要自個兒挺起胸膛豪氣萬千的說:“她是我的兒媳婦,我若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傳聞就讓佟哥兒休了她,這只會顯得我又無情又蠢,我可做不來。”言下之意,老夫人你就喜歡幹又無情又蠢的事。
    朱氏兩眼暴凸,看起來快暈過去的樣子,伺候她的童嬤嬤連忙跳出來說話。
    “夫人,請慎言。”
    “我不能不實話實說,若是任由老夫人幹出這種又無情又蠢的事,這是不孝。”見到朱氏全身顫抖的抓著童嬤嬤,莫晴吟趕緊收斂的說:“老夫人別生氣,此事攸關輔國公府的名聲、我們的臉面,媳婦不能不謹慎行事。”
    半晌,朱氏終於擠出話來,“你給我滾!”
    莫晴吟很樂意趕緊滾……不是,是走,福遠堂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死氣沉沉的,除非腦子不正常,沒有人想待在這裡。
    福遠堂的風波不過短短一日就傳遍輔國公府每個角落,包括季霏倌耳中。
    三日前,季霏倌覺得自個兒與婆母的關係前途堪慮,如今她們竟然站在同一陣線,這好像在作夢一樣。當然,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婆母改變立場了,這其中絕對有老夫人的功勞。對婆母來說,第一敵人是老夫人,老夫人往東,她就一定要往西,換言之,是老夫人將婆母推到她這一邊的。
    總之,婆母為了她跟老夫人鬧得不愉快,她總要做點什麼表達謝意,而她最擅長的是下棋和做香丸,婆母對下棋沒興趣,她就只能製作專門屬於婆母的香丸。
    不過,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一種狀況——婆母不見得能夠體會她的心情。
    “這是什麼?”莫晴吟防備的看著邵嬤嬤從季霏倌手上接過來的木匣子,好像那裡面會跑出妖魔鬼怪似的。
    季霏倌覺得有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就是向老天爺借膽,她也不敢在婆母面前惡作劇吧。“這是我特地為母親調製的香丸,母親聞聞看,是否喜歡這樣的香味?”
    莫晴吟突然想起邵嬤嬤提起的香馨閣,最近非常火紅,別說貴婦千金,就是王孫公子也是喜歡得很,而香馨閣的東家很可能是季霏倌。
    “為何特地為我調製香丸?”莫晴吟的口氣還是不客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聽世子爺說,母親平日喜歡熏香,可是一直尋不到喜歡的香味。我對此略懂一些,便問了世子爺關於母親日常的喜好,調製了專屬於母親的香丸。母親可以先聞聞看,是否喜歡這樣的香味?”
    “對此鑽研多年的師傅都沒本事做出我喜歡的香味,你豈能做到?”莫晴吟對季霏倌一點信心也沒有,即使香馨閣為她所有。
    “母親先聞聞看,若不喜歡,我可以再試試。”
    “不必了。”話是這樣說,不過,莫晴吟倒是打開木匣子聞了一下香丸的味道……兩眼不由得一亮,這個味道甜甜的,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很合她的心意。
    季霏倌一眼就看出來莫晴吟很喜歡,可是總要客氣的詢問:“這個香味適合天氣寒冷時使用,不知道母親還喜歡嗎?”
    “勉強可以。”莫晴吟看起來有些彆扭。
    “過些日子,我再給母親調製適合天氣暖和的香味。”
    頓了一下,莫晴吟的神情軟化了下來。“這香味還分天氣?”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個兒的偏好,但是想想,若是天氣炎熱時,聞著過於濃烈的香味,是不是會更心浮氣躁?”
    仔細想想,莫晴吟同意的點點頭,“難怪夏日時,我就不喜歡平日習慣的香味。”
    “春日來臨,我再給婆母調製稍微輕爽一點的香味。”
    莫晴吟滿心歡喜的點頭應允,這會兒看她竟然覺得賞心悅目……其實,只要她的親生父母不是罪犯,都勝於她是永甯侯的庶女……好吧,她承認自個兒最大的期望——兒媳婦與莫尚湘一點關係也沒有,兒媳婦就是個農家女也無妨。總之,她終於甩掉莫尚湘這個自以為是又小鼻子小眼睛的壞女人。
    “今日怎麼如此開心?”自從“並非永甯侯之女”一事鬧出來,左孝佟就不曾見過季霏倌笑得如此燦爛,感覺有一點嫉妒,不知道是哪個人或哪件事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逗樂她……沒關係,待會兒就換他逗樂她了。
    “你猜猜看?”季霏倌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
    “人?事?”
    “前者。”
    左孝佟腦子轉了一下,開玩笑似的道:“難道是我娘?”
    季霏倌驚訝的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怔愣了一下,左孝佟覺得難以置信。“真的是我娘嗎?我想府裡就這麼幾個人,而白日在府裡的就只有老夫人和娘,比起老夫人,娘的機會更大……娘究竟做了什麼事教你如此開心?”
    “不是母親做了什麼事教我開心,而是我做了什麼事讓婆母變得和顏悅色。”
    “娘真的對你和顏悅色?”這太稀奇了,可是又令人歡喜。
    季霏倌用力點點頭,將今日去婆母那兒的事詳細敘述一遍。
    “沒想到娘竟然如此容易就教你收買了。”雖然知道香馨閣生意做得很火紅,可是他沒想到娘也吃這一套。
    撇了撇嘴,季霏倌做了一個鬼臉,“這哪是如此容易的事?”
    左孝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是是,不容易,是你太厲害了。”
    “其實,母親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你也是,娘對你稍稍和顏悅色,你就如此開心。”事實上他比她還開心,一個是辛苦將他生下來的娘親,一個是自己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愛妻,當然盼著她們能和睦相處。
    “她對我和顏悅色,是因為我這個人,難道不值得開心?”無論是永甯侯的庶女,還是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婆母都不滿意,可是這種情況下,婆母還願意接納她,這就表示婆母內心深處是喜歡她這個人……也許前世被平安侯府否決得太徹底了,這一世格外在意別人對她的感覺,因此骨子裡明明很驕傲,卻硬生生的將自個兒變得暗淡無光。
    左孝佟深表同意的點頭,“開心,當然值得開心,不過,我若是告訴你一件事,你會更開心。”
    怔了一下,季霏倌反應過來的瞪大眼睛,“左青回來了?”
    點了點頭,左孝佟神情轉為嚴肅,季霏倌不由得跟著正襟危坐,他見了反而說不出話,她不禁心急的頻喊道:“快說啊!”
    他忍不住笑道:“你輕鬆點,這是好消息,別繃得這麼緊,好像天要塌了。”
    這會兒她如何輕鬆得起來?她就要知道親生爹娘是誰了。“你趕緊說啦。”
    “好好好,秦夫人說了,當初她去宜津驛館是探望牧州知府李大人的妻子,也就是敬國公的妹妹榮月華。”
    萬萬沒想到要找的人竟然出自相當熟悉的敬國公府,可是,她又覺得很困惑。“我不曾聽甯兒說過她有個姑姑。”
    “她病了,李大人還為了她辭官,兩人離開京城有十幾年,榮清寧出生不久就去了邊關,只怕不曾見過她……其實,就是榮青雲也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她。她是榮老夫人最大的牽掛,也是最深的痛,榮老夫人為了她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也因此這十幾年榮家絕口不提她。若非我提起,榮青雲也忘了有這位姑姑存在。”
    她明白了,難怪榮清寧從不曾下帖子請她到敬國公府喝個茶、賞花遊玩什麼的。“她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榮青雲也不是很清楚情況,榮月華在敬國公府是個禁忌,根本無從問起,不過他答應我,一定會打探姑父和姑姑如今身在何處。”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至少比我們預期的還好,她活著,不是嗎?”
    是啊,活著,失去的可以再找回來,真相也可以大白。季霏倌既期待又害怕。“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在哪裡?”
    “無論在哪裡,如今知道他們是誰,終究會有相見一日。”
    季霏倌點了點頭,可是又忍不住說:“我好想儘快見到他們,他們長什麼樣子?我像不像他們?他們為何不來找我?他們有沒有……”
    “別急,只要榮青雲一打探到他們的下落,我會儘快讓你見到他們。”
    “我……其實很害怕,害怕他們忘了我。”若非忘了她,為何不來找她?
    說起來,她是穿越來的,並非這具身體的原主,她對血脈的相連應該很薄弱,可是,也許有過前世,她與季霏倌早就融為一體了,就是十歲前發生的事,聽人家提起,她也有身在其中的感覺,喜怒哀樂如此鮮活,分不清楚究竟是她自己,還是原來的季霏倌。
    “不要胡思亂想,你母親將你託付給陳姨娘,自身引開盜賊,這就足以說明她有多愛你。你要相信,他們不來找你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是,他們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父母,不可能不要我……”季霏倌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伸手抓住左孝佟,“他們應該是我的親生父母吧?”
    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傷腦筋的敲了敲她的腦袋瓜。“你別再折騰你的小腦袋瓜了,一會兒是風,一會兒是雨,嚇壞自個兒很樂嗎?”
    “我有什麼法子?你摸摸看……”季霏倌抓起他的左手放在左胸。“我的心臟怦怦怦跳得好快,真的很緊張,能怎麼辦呢?”
    這不是在誘惑他嗎?他的娘子真是太可愛了,不好好踩躪她……不是,疼惜她,豈不是太對不住她了?
    左孝佟看起來就像一隻口水快滴下來的餓狼。“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忘了緊張。”
    “什麼法子?”
    季霏倌思緒太亂了,完全沒有意識到某人心思邪惡,直到某人伸出魔爪,轉眼之間,她的衣衫只是可憐兮兮的掛在身上,根本無法遮掩春色,某人的腦袋瓜更是直接貼上了,她終於發覺要發生什麼事。“左孝佟,你這是什麼爛法子……”
    “你沒看見我很忙嗎?乖一點,別吵。”
    他很忙跟她有什麼關係……不對,她很快就跟著他一起忙得昏天暗地,思考能力盡失,只能嗯嗯唔唔,不過,總算是忘了緊張。
    這一次,老天爺沒有再讓季霏倌承受漫長等待,榮青雲很快就打聽到消息了。
    李政年初就帶著榮月華從江南回來了,只是一直住在敬國公府位於武山下的莊子——此地相當隱密,在敬國公刻意隱瞞下,也只有榮老夫人知道此事,不時去莊子陪女兒和女婿住上幾日,而榮青雲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消息,正是因為榮老夫人從莊子回來,身邊伺候的嬤嬤不小心在榮青雲面前露了口風。
    季霏倌都快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要見到他們了,可是這一刻,不安又襲上心頭,他們真的是她的親生父母嗎?陳姨娘待她很好,不過永甯侯實在不是一個好父親,一年裡父女相見次數屈指可數,永甯侯對兒女的期待只有一件事——能夠為他結交到什麼樣的權貴。
    若他們是她的父母,又究竟是什麼原因阻止他們與她見面?
    “我警告你們,姑姑病了,膽子很小,你們絕對不可以靠近他們……你別瞪我,誰教你不說清楚為何要見姑姑和姑父?祖母和父親將姑姑和姑父保護得好像花瓶兒似的,就是我娘都不能上莊子打擾,何況是外人,若非你是我的好兄弟,我都懷疑你要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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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7:00 |只看該作者
    榮青雲覺得好委屈,自從答應幫忙打探消息,他也不知道問了多少遍,可是左孝佟永遠都是那麼一句——時候到了你就知道了。這會兒不是時候到了嗎?他還是不知道,這教他能不擔心嗎?
    左孝佟忍不住送上一個白眼。“我何必陷害你?”
    “是啊,你比我有前程,我陷害你還差不多,可是,這事若教我爹知道了,他一定會將我送到西北。”
    “你放心,敬國公將你送到西北,榮大將軍一定會將你送回來,紈褲子弟沒有資格在鐵面將軍的麾下。”
    這話前頭明明聽了多舒心,可是轉眼就將他踩進泥裡。榮青雲齜牙咧嘴,恨不得撲過去掐人。“我如今在五城兵馬司好歹也是一號人物。”
    “有出息了。”左孝佟很給面子的讚賞道。
    “只要有心,我也可以做得好。”
    “是啊,不過,你能否閉上嘴巴?”左孝佟的目光始終留意著季霏倌。原本想緩和氣氛,可是她實在太緊張了,什麼話也聽不見,一直盯著官道。
    榮青雲感覺好哀怨,遭到某人利用完了,一腳被踹開。
    雖然很想安靜下來,可是轉個頭,榮青雲又忘記了,再一次囑咐,“不要忘記,遠遠看著就好了,若想見他們,一定要先遞帖子,得到同意,方能登門拜訪。”說穿了,榮青雲根本不相信他們來到這兒只為了見上一面,必然有其他目的,問題是他們……不,應該是她與姑姑、姑父能有何牽扯?看得出來,今日真正想見姑姑和姑父的人是季霏倌。
    “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你,不會不經允許就上門求見。”
    榮青雲瞥了季霏倌一眼,“嫂子呢?”
    “她豈是你這麼不懂分寸的人?”
    榮青雲很想大聲抗議,直覺告訴他,季霏倌是個闖禍精,臨仙閣的紫竹林就是最佳的例子,可是某人的眼神警告他,若他繼續囉唆個沒完沒了,拳頭就揮過來了。
    這時,期待已久的馬車聲終於傳來,季霏倌不自覺地往前走一步,左孝佟緊緊挨著她,生怕她太過激動失了控制。
    榮青雲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道:“我們能不能躲到樹林後面?”
    左孝佟沒好氣的瞪人,“我們已經在樹林後面了。”
    “那個……嫂子……”榮青雲很委屈的將嘴邊的話咽下。
    馬車停了,一位俊逸非凡的男子先從馬車下來,接著伸手扶著裡面的女子下馬車,兩人相視一笑,手牽著手走上通往莊子的石板路。
    季霏倌一看見他們,就知道自己是他們的女兒,她與榮月華有五分相似,尤其眉眼間簡直像極了。
    左孝佟也看出來了,不自覺地握緊季霏倌的手。
    不拘小節的榮青雲也察覺到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季霏倌,一會兒又轉去看榮月華,這是怎麼回事?
    季霏倌很快又發現一事,李政就是元宵夜教大公主看得熱烈如火的男人。
    “是誰?”
    季霏倌不知自個兒何時掙脫左孝佟,只是滿腦子被一個念頭占住了——走到他們面前,將他們看個仔細。
    李政連忙將榮月華拉到身後,可是當他看清楚季霏倌,不禁脫口喊道:“囝囝!”
    囝囝是榮月華的小名,也是榮月華懷孕時對孩子的稱呼,因為她一直覺得會生女兒,便跟李政說,女兒的小名也取囝囝。
    聽到李政喊囝囝,榮月華不禁從他身後走出來,看著走向他們的季霏倌,眼淚情不自禁地哮啦嘩啦滾下來。
    李政嚇了一跳,慌張的連忙取出帕子為妻子拭淚,“華兒,怎麼了?”
    “囝囝……”榮月華喃喃自語的不停念著,眼睛看著季霏倌,卻又好像不是看她,然後下一刻,就見到她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李政喊了一聲“華兒”便抱起她,快步朝著莊子跑去。
    季霏倌想追上去,又不敢追上去,不知所措的看著左孝佟。
    “我們還是跟過去瞧瞧吧。”左孝佟詢問的看著榮青雲。
    榮青雲遲疑了一下,終究點了點頭,三個人趕緊追過去。
    榮月華一昏倒,莊子上的管事立刻派人送消息回敬國公府,下午,榮老夫人就趕過來,沒想到還未見著女兒,就先見到榮青雲和左孝佟。
    “你們為何在此?”榮老夫人不看左孝佟,而是看著自個兒孫子,為了擔心有人打擾女兒和女婿,她索性宣稱這個莊子賣了,以免府裡有人上這兒遊玩,他怎麼會來?
    “我也是糊裡糊塗,還是左世子來說吧。”榮青雲也是一頭霧水,光憑長相說姑姑與季霏倌是母女,沒有人不會相信,可是,實在沒道理啊。他有滿腹疑問,偏偏左孝佟悶不吭聲,滿心滿眼都撲在季霏倌身上,而季霏倌又緊緊跟著姑姑和姑父,他還能如何?自我安慰答案總會揭曉,這下祖母來了,左孝佟總不能再不說話了吧。
    此時,左孝佟當然不會再悶不吭聲了,眼前這位可是敬國公府子孫們敬重著的老祖宗。
    “老夫人可否知道,十五、六年前,因為竊賊闖入宜津驛館,永甯侯府的陳姨娘與李夫人同時生下女兒?”
    “永甯侯府的陳姨娘……這又如何?”
    榮老夫人當然知道那一夜宜津驛館的事,不過,並不知道當年同時在那兒產女的還有永甯侯府的姨娘。
    那一夜遭到竊賊攻擊,女兒就察覺並非如此單純,認為對方是沖著她來的,於是暗中派了一名侍衛趕回敬國公府求救,可是當他們的人趕去救援,女兒已經離開宜津驛館了。
    救援人馬匆匆忙忙尋著其他侍衛留下來的線索一路追查,最後只找到摔落山崖的女兒,而奶嬤嬤、兩名丫鬟和其他侍衛全都死了,出生沒多久的外孫女更是下落不明。
    這些年,他們也試著尋找孩子的下落,可是宜津驛館一場大火燒毀了許多線索,他們甚至連個可以詢問的物件都沒有,最後也只能當孩子死了。
    “前些日子陳姨娘身邊的一個婆子向永甯侯夫人告狀,陳姨娘在宜津驛館生下來的孩子不到幾日就死了,季家四姑娘根本不是永甯侯的女兒。”
    榮老夫人眼神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左世子何不直接說明白。”
    “季家四姑娘,也就是拙荊,她有可能是李夫人託付給陳姨娘的女兒。”
    “你是說,離開宜津驛館前,華兒將剛剛出生的女兒託付給同時產女的陳姨娘?”
    “身為一個母親,若懷疑竊賊是沖著她來的,她豈不是應該將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而自個兒將敵人引走?”
    “這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證據?”榮老夫人是一個行事謹慎的人。沒錯,女兒自幼習武,膽識過人,遇到困難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想方設法保全每一個人的性命,尤其在懷疑竊賊的目標是自個兒的時候,她更不可能將孩子留在身邊,只是,她也不會隨意將孩子交給不認識的人。
    “陳姨娘堅持拙荊是永甯侯的女兒。”
    “既然如此,左世子夫人怎能懷疑陳姨娘?”榮老夫人完全就事論事,無論如何,從小將你撫養長大的親娘堅持你是親生的,孩子怎能再生出疑心?
    “拙荊相貌與陳姨娘和永甯侯皆無相似之處,而那位婆子言之鑿鑿,永甯侯府人人皆相信拙荊非永甯侯之女。”雖然知道榮老夫人只是不想弄錯了,左孝佟還是覺得不高興,霏兒可以不是永甯侯的女兒,也可以不是李夫人的女兒,他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出身,只是因為她想找到親生父母,他想幫她找到。
    “祖母,若是您見了左世子夫人的相貌,您也會認為她是姑姑的女兒。”榮青雲忍不住跳出來道。有了宜津驛館那一段,他相信她們一定是母女。
    這會兒榮老夫人的表情終於變了,“真的嗎?”
    榮青雲用力點點頭。“姑父一見到左世子夫人還喊了一聲“囝囝”,姑姑因此哭得好傷心,這才暈了過去。”
    榮老夫人聞言一陣激動,“囝囝是華兒的小名。”
    “原來如此。”
    “老夫人,拙荊今日原是想遠遠的看李夫人一眼,卻也沒想到她們的相貌如此相似,因此她才會一時忘情出現在李大人和夫人面前。”
    “我可以見她嗎?”榮老夫人的態度完全改了。
    “左世子夫人守在姑姑身邊,祖母想見她得再等一會兒。”
    榮老夫人轉頭看著身邊伺候的齊嬤嬤,“剛剛管事不是說了,大夫有言,華兒因為太激動一時受不住暈過去,不久就會醒來,你去瞧瞧,華兒醒來了沒有?”
    齊嬤嬤應聲退了出去。
    “左世子,老身可以請教你一些事嗎?你們如何找到華兒?你的夫人性情如何?她喜歡什麼……”榮老夫人有一大串的問題。以為死去的外孫女活過來了,且近在眼前,豈能教她不好奇?
    “老夫人別急,聽晚輩慢慢說來。”左孝佟接著細細道來他們如何尋人。
    雖然還未證實,但是李政已經認定季霏倌是自己的女兒,失而復得的女兒,好像在作夢一樣,如今,她如此真實的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與妻子初嫁時簡直一個樣。
    “敬國公府的侍衛趕去宜津救回華兒後,華兒一直陷入昏迷,長達三個月,醒來了之後,她忘了在宜津那段日子……不,應該是忘了她嫁給我之後的日子,變回十七、八歲的華兒,從此她的心智一直停留在此。
    “因為孩子當時不在身邊,我們推斷孩子不是被抱走了,就是早在遭到追殺的途中意外而亡,可是,我不肯輕易相信孩子死了,那是我和華兒期待已久的寶貝。待華兒身體狀況好一些,我便辭了官,帶著華兒到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試著尋回華兒失去的記憶,也試著尋找孩子。
    “兩年前,我們遇到一名神醫,醫術精湛,他說華兒身體很好,得的是心病,想喚醒她沉睡的過去,只能靜待醫治心病的藥。”
    今日來此,季霏倌能夠解開許多疑問已經很滿足了,不敢期待認回親生父母,可是若能確定身世,總是好的,不過親生母親如今的景況,也不知要等待多久才能夠讓他們與她相認。
    “我們若是早一點回到京城,就可以早一點見到你。”
    季霏倌說起自個兒為何對身世起疑,如何尋找真相,又是如何在左孝佟的幫助下查到他們身上,再透過榮青雲找上門。
    “今日我沒將墨玉葫蘆帶身上,不能教李大人確認是否是李夫人的。”她出門不敢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萬一弄丟了,口說無憑。
    “你應該喊一聲爹了。”若非女兒都大到嫁人了,李政恨不得將女兒抱進懷裡。
    “姨娘堅持我是永甯侯爺的孩子,不願意說出真相。”
    “漫長的十五、六年已經失去了,我不想再錯過更多的時間。”
    “爹……”這聲爹一喊出口,她眼眶也微微紅了,“您不怕認錯女兒嗎?”
    李政看著還閉著眼睛的榮月華一眼,再看著季霏倌。“囝囝看似與華兒只有五分相似,但是與華兒初嫁我時卻是一個樣。”
    對哦,她都忘了,如今沒有現代美容科技的發達,年歲的增長絕對會改變容顏,變化的大小不一,往往取決於氣質、胖瘦等問題。
    “我是岳父的學生,岳父看我有讀書的天分,可憐我家貧,便收留我住在敬國公府,我因此遇見華兒,我們兩個一見傾心,相約我金榜題名再娶她為妻。我當上了狀元郎已經二十二了,華兒十八,像朵牡丹,嬌豔動人,京城的男兒有誰不羡慕我,娶了敬國公府文武雙全的寶貝。”
    從他們手牽著手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們一定相愛,果然如此。
    “我在翰林院待了一年,覺得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當個地方官,真正為百姓做點事,華兒無異議的支持我。我們先去了海寧,不到三年,皇上就將我調到湘州,我們在那兒認識秦大儒夫婦,後來皇上又將我調到塘江,我們就是在塘江有了你。此時皇上想讓我回京城。”
    季霏倌已經聽出父親很受皇上喜愛,人家是五年一任,考績評了個優,通常是留任,想升上去,關係要有,想坐上要緊的位置,要加上皇上的喜愛,而父親完全沒有五年一任的問題,且都是皇上親自指派,可見得皇上多看重。
    “我不放心華兒一個人待在塘江生孩子,可是華兒大腹便便,行動不便,於是我們商議分開行動,我先行回京,她在後頭慢慢跟上。因為敬國公府派了八名侍衛護送,我就放心先行回京,卻沒想到她卻差一點死在宜津,我們的孩子也不見了。”
    “這不是爹的錯,誰知道會在宜津驛館發生那樣的事。”
    “就是啊,我和華兒向來與人為善,從來沒有得罪人,誰會如此殘忍,意圖殺害華兒和腹中的孩子?可是,宜津官府執意說是竊賊闖入驛館,而老夫人認為華兒的情況不宜糾纏此事,我們只能放棄追查。”
    對了,她一直沒有留意此事,宜津的官員為何要匆匆結案?她娘親出自敬國公府,她父親深受皇上看重,宜津的官員不是應該努力查清楚案子,好巴結敬國公府和她父親嗎?匆匆結案是因為後頭牽連到大人物,要不,就是某位大人物施壓……這個案子越想越不單純。
    “爹不要擔心,娘一定會想起來的。”
    李政點了點頭,“我一直相信你就是醫治她心病的藥,既然你回來了,她當然會想起過去的事。”
    是啊,娘一定會想起來,母女相認,她才能夠進李家的族譜。
    榮月華一醒過來,季霏倌就放心的跟著左孝佟離開莊子。
    “他們是我的父母,真好。”雖然累壞了,季霏倌閉著眼睛卻睡不著。“可是,明知道他們是我的父母,卻不能相認,不能大聲說我是李家子孫,我心裡好難受。”
    左孝佟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將她摟得更緊。“你要相信,她必會想起當初期待你出生的點點滴滴,她如何在危難之中將你生下來,你們一定會相認。”
    頓了一下,季霏倌忍不住擔心道:“若她一輩子想不起來呢?”爹認為她是醫治娘心病的藥,可是,她快十六了,又不是剛初生皺巴巴的小娃兒,哪能幫助娘回憶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不會的,她今日見到你不是哭得很傷心嗎?”
    好吧,她也相信若非臍帶相連的血脈關係,娘不會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哭得淅瀝嘩啦,不過,想找回過去的記憶,總覺得好像光著腳丫子爬過險峻高山,十分困難。
    “我是說萬一,萬一呢?”
    “你這顆小腦袋瓜為何不能安靜一點,老愛胡思亂想?”左孝佟傷腦筋的輕敲一下她的額頭。“沒有萬一。”
    季霏倌好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我擔心嘛。”
    “擔心不過是自尋煩惱,何苦呢?”
    季霏倌搖了搖頭,坐直身子。“不行,我得想個法子撬開姨娘的嘴巴。”
    “你不是已經好話說盡了嗎?”左孝佟覺得一般的手段根本對付不了陳姨娘。
    腦袋瓜兒一轉,季霏倌期待的看著左孝佟,“若是告訴姨娘,我已經找到親生父母了,姨娘會不會道出實情?”
    “沒有證據,你與敬國公府的關係最好不要說出去。”
    “為何?”
    “永甯侯必然藉此機會向敬國公府要好處。”
    季霏倌瞬間蔫了。“永甯侯在你心目中的評價真差。”
    “自從我成了錦衣衛指揮使,他可是好幾次找我喝酒。”
    季霏倌驚愕的瞪大眼睛,“真的嗎?”
    “這種事你用不著知道,我權力不大,無法對誰應該坐哪一個位置指手劃腳,他找我喝酒也不過是想看看我這兒有沒有關係可以利用。”
    “敬國公有能力幫他,是嗎?”
    “應該說是已逝的敬國公。老敬國公曾經指導當今皇上學問,可以稱為帝師,不但是如今的敬國公,就是老敬國公最得意的學生李大人,與皇上都有同窗之情。如今敬國公的孩子都很平庸,也缺乏野心,敬國公這一脈算是後繼無人,因此皇上重用敬國公,也格外珍惜驚才絕豔的李大人,當初才會不斷提拔。”
    季霏倌不由得一歎,若是皇上不要太看重了,沒有動不動就提拔,也許就不會發生宜津驛館的悲劇了。
    “不管是榮老夫人還是敬國公,皆是行事謹慎沉穩之人,若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李夫人的女兒,他們會對此事保持沉默。”
    她贊成敬國公府的做法,還沒確定就鬧得滿城風雨,很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萬一還有人跳出來認父母,那豈不是亂七八糟?
    “你有法子可以讓姨娘吐出實情嗎?”
    “陳姨娘有許多考量,若非死到臨頭,她只怕不會吐出實情。”
    “死到臨頭……有了,能不能讓她以為自個兒快死了,她心疼我不知道自個兒的親生父母是誰,便決定道出實情。”她還是相信姨娘對她的疼愛是真心的。
    “要不是病入膏肓,她怎麼會以為自個兒要死了?”
    季霏倌又蔫了。“就是啊,除非我和姨娘一起面對危險,瀕臨死亡。”
    左孝佟微微挑起眉,“這倒也不難。”
    季霏倌兩眼一亮,“你有主意?”
    “你邀請陳姨娘上山祈福,我再劫持你們,給你們說真心話的機會?”
    季霏倌歡喜的點點頭。“明日我就邀請姨娘上山祈福。”
    “不急,你總要給我三日時間準備。”
    季霏倌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突然想起一事。“哎呀!我都忘了,姨娘也不是想出門就可以出門,這事必須經過永甯侯夫人同意,也不知道夫人會不會刁難?”
    “你是輔國公世子夫人,永甯侯夫人還是要賣你面子。”
    “好,我去安排,就定在三日後。”
    此時季霏倌根本沒想到,永甯侯夫人給她面子,陳姨娘卻避不見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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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7: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姨娘被擄走
   
    大公主東方昭夕的書案上,經常可見一幅畫,畫中之人乃是二十二歲以狀元之姿贏得當今皇上贊了一句“驚才絕豔”的李政。與大公主不相熟的人見了畫會嚇一跳,可她身邊伺候的人卻見怪不怪,大公主從十歲那一年溜出宮遊玩巧遇李政,就一見鍾情迷上了他,可是李政沒身分沒地位,剛剛拜在敬國公門下,住進敬國公府,而她還年幼,也不可能請求父皇指他為駙馬,只能按捺住,經常找機會出宮偷看他。
    東方昭夕只要有機會就會向李政表白,但是她年紀太小了,況且李政也有了心上人,更不可能將她當一回事,轉眼就忘了,直到他高中狀元,娶了榮月華,她氣呼呼的找上他理論,他方才記得有她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李政好言相勸,可是驕傲尊貴的大公主豈容他拒絕,糾纏不休,要求他休了榮月華,再來娶她,搞得李政頭痛不已,就在這時,朝堂上為了是否與西夷和親吵翻天了,而東方昭夕開始被拘在宮裡學規矩。
    對李政來說,噩夢結束了,可是東方昭夕並沒有死心,甚至皇上決定將她送到西夷和親,她還企圖逃離,想去找李政,求李政帶她離開,不過此時的李政已經去了海寧,而她終究被送到西夷和親。
    粗暴的西夷王怎能與俊逸非凡的李政相比?她痛恨西夷王,一心一意想逃離,沒想到還真讓她等到機會——西夷的皇子為了爭權爆發內亂,後來還提出攻打大夏。若非她早有逃離的準備,否則根本也逃不出西夷。
    逃出西夷,順利離開邊關之後,東方昭夕並沒有立刻回京,而是跑到塘江,只因為想見心上人一面。她見到了,然而見他眼中只有另外一個女人,她嫉妒、憤怒,想到她在西夷過得如此艱苦,心心念念要回來找他,他怎能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她要殺了榮月華,沒了榮月華,他就會看見她。
    可是,他很保護榮月華,榮月華身邊又有敬國公府安排的侍衛,她根本沒法子靠近,後來她只能先回京城,派人盯著,等候機會行動。
    沒想到機會來得很快,李政被父皇調回京城,榮月華因為有孕在身,行動不便,不得不跟他分別回京。
    可惜,老天爺對她太殘忍了,她不但沒有殺死榮月華,還落下一個把柄在榮月華手上,若非榮月華病了,忘了,宜津驛館的竊盜一案真相就藏不住了。
    “大公主,林夏求見。”門外的下人稟報道。
    “進來吧。”東方昭夕將書案上的畫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好。
    林夏走進來,在書案前站住,拱手行禮。“李大人的莊子昨日來了兩位客人,輔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
    大公主命人監視李政和榮月華一事一直是林夏負責統籌,原則上十日進公主府報告一次,除了遇到特殊狀況,今日便是如此。
    東方昭夕眼神一沉,“季霏倌去找李政和榮月華?”
    大公主自始至終都知道,當初在宜津驛館與榮月華有接觸的孕婦便是陳姨娘,因為擔心引人注意,破壞她原本假借竊盜之名的手法,她沒有讓人殺了陳姨娘,只是在永甯侯府留了眼線,留意陳姨娘。當永甯侯府傳來有個婆子報料季霏倌非永甯侯之女,她就猜到了季霏倌是榮月華的女兒。
    榮月華跳下山崖之前曾說,已經將從她身上偷得的證物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她就猜想是在孩子身上,只是孩子身在何處,她找遍宜津,並未找到一個那樣大小的女嬰。直到如今,她方知榮月華將女兒交給陳姨娘,而陳姨娘的女兒死了,榮月華的女兒成了陳姨娘的女兒。
    為了毀掉證物,她必須殺掉季霏倌,可是輔國公府有個左孝佟——一個難纏的人物,她只能按捺住殺了季霏倌的念頭。再說了,榮月華將女兒交給陳姨娘,證據必然也是交到陳姨娘手上,殺了季霏倌,不見得可以滅了證物,還不如先找陳姨娘問清楚,若不必殺人就可以毀了證物,這不是比鬧大更好嗎?
    不過,她還沒找上陳姨娘,季霏倌就先找上李政和榮月華,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李夫人一見到輔國公世子夫人就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
    “卑職後來找了大夫打探,說是太過激動了。”
    東方昭夕聞言一驚,“難道她想起來了?”
    “今日一早,李大人依舊帶著李夫人去天泉居喝茶聽說書,卑職看不出來李夫人有任何變化。”
    東方昭夕松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到季霏倌,她遭受的驚嚇也不小,季霏倌長得與當年的榮月華相似極了,榮月華豈會毫無感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嗎?”
    “莊子四周都有侍衛,卑職不敢太靠近了。”
    “有法子收買莊子裡面的奴才嗎?”
    “莊子裡面的奴才全是榮老夫人特地挑選,我怕安排人一靠近就會立刻讓榮老夫人察覺。”因為十幾年前差一點失去女兒,榮老夫人對女兒和女婿的保護更嚴密了。
    東方昭夕想了想,決定道:“還是先找陳姨娘問清楚本宮的東西在哪兒。”
    “大公主,要不要先暗中找找看?”林夏認為最好別驚動人。
    東方昭夕同意的點點頭,若能不驚動任何人就取回證物,那是最好。“你看著辦,總之,儘快將此事了結。”
    林夏應聲退了出去。
    東方昭夕重新在書案上攤開一張紙,再度執筆畫了一張李政的畫像。她對李政的執念已經深入骨子裡了,若她得不到他,他就不能擁有幸福,就像她一樣。
    季霏倌覺得好沮喪,整個人懶洋洋的趴在炕几上。姨娘那顆腦袋瓜究竟在想什麼?難道避著她就可以不必面對她非她親生女兒的真相嗎?真的很令人火大,她要不要索性直接沖回永甯侯府,揪著姨娘的衣襟逼問事情的真相?
    “少夫人別再生氣了,姨娘並非真的不願意跟你一起上山祈福。”如意連忙倒了一盞茶給季霏倌。“不過有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姨娘看起來好像受到驚嚇,不時探頭查看外面,還喃喃說著有人在監視她。若非如此,她一定會答應跟少夫人上山祈福。”
    “有人在監視她?”
    “我問柚心,柚心說姨娘這幾日睡得不好,老是作噩夢。”
    季霏倌不由得歎了口氣,“把事實說出來不就好了嗎?何苦為難自個兒呢?”
    頓了一下,如意小心翼翼地問:“少夫人真的不是侯爺的女兒嗎?”
    “國公府裡已經傳開了嗎?”季霏倌坐直身子。她無意隱瞞,但也沒有特意提起,反正將來真相大白,眾人就知曉了,此時何必多言?因此除了如葉,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如意點了點頭,“夫人為了少夫人跟老夫人鬧得不愉快,一開始眾人只是議論紛紛,覺得不可思議,後來有人起了好奇心,跑去福遠堂打探,就有消息傳出來。”
    “別擔心,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在府裡的地位。”
    “我們不擔心,知道世子爺會護著少夫人。”簫兒搶著道。
    季霏倌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究竟是世子爺的丫鬟,還是我的丫鬟?”
    “我當然是少夫人的丫鬟,可是少夫人什麼事都聽世子爺的,我當然要跟著少夫人聽世子爺吩咐啊。”
    “誰說我什麼事都聽世子爺的?”
    “少夫人不是老說出嫁從夫嗎?”
    季霏倌頓時傻了,如意忍俊不住的爆笑出聲,贊道:“簫兒變聰明了。”
    簫兒歡喜的點點頭,“我也覺得自個兒越來越聰明了。”
    “小姐……少夫人……”如葉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如葉妹妹,你已經不是輔國公府的丫鬟,不可以這樣隨隨便便跑進來。”簫兒不只變聰明,還越來越有當大丫鬟的氣勢。
    “妹妹我今兒個沒閑功夫教你道理,你先閃一邊。”如葉一把將簫兒推開,神情嚴肅的看著季霏倌,“陳姨娘上山祈福途中遇到盜賊,被擄走了。”
    聞言一驚,季霏倌整個人跳了起來,“什麼?姨娘不是不跟我上山祈福,為何自個兒突然上山祈福?”
    “不知道,聽說陳姨娘為了上山祈福,昨晚在夫人的院子裡跪了兩個時辰,後來因為侯爺回來見到了,覺得礙眼,就答應了。”
    “沒道理啊。”如意搖了搖頭。“姨娘才拒絕跟少夫人上山祈福,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自個兒上山祈福?”
    季霏倌同意的點點頭,“沒錯,而且非上山不可,這只有一種可能……”
    “陳姨娘要見某人。”如葉接道。
    “姨娘早就與娘家斷了往來,在京城也沒認識的人,姨娘要見誰?”如意不解。
    季霏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葉,知道姨娘上哪兒祈福嗎?”
    “福恩寺吧。”
    一提到福恩寺,季霏倌不自覺的想到大公主的桃花莊,那兒有條通往福恩寺的捷徑,換言之,大公主若跑去福恩寺殺個人,也很容易製造不在場證明……太好笑了,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人家可是尊貴的大公主……
    她無由來的打了一個寒顫,不對,她差一點忘了元宵夜見到的那一幕,若是大公主迷戀她爹,宜津驛館的竊盜案會不會與大公主有關?
    “小姐,我覺得陳姨娘突然上山祈福應該與小姐的身世有關。”如葉猜道。從得到消息,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若沒有小姐,陳姨娘實在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誰會要見她?
    “姨娘帶了誰?”
    “柚心和柚彩。”
    季霏倌松了一口氣,“我得回永甯侯府見如萍一面,她有可能知道姨娘去見誰。”
    “陳姨娘並沒有重用如萍啊。”
    “陳姨娘當然不會告訴如萍什麼,但是如萍很懂得鑽營,也許會知道些什麼。”
    如意點頭附和,“即使如萍不確定姨娘去福恩寺見誰,也可能知道姨娘為何去那裡。”
    “我覺得如萍不會老實告訴小姐。”如葉不是存心潑冷水,而是實話實說,還記得那次陪小姐回永甯侯府,如萍看小姐的眼神充滿了怨恨。
    是啊,如萍恨不得她急得跳腳,可是還是見到了人再說。“無論如何,我必須回去一趟。”
    “這會兒都快酉時了,你要去哪兒?”左孝佟正好回來了,如意她們三個立刻很有默契的退了出去。
    見到左孝佟,季霏倌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整個人撲過去勾住他。“姨娘今兒個去上山祈福的途中被盜賊擄走了。”
    左孝佟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不先幫我解下斗篷嗎?”
    季霏倌連忙幫他解下斗篷,又弄來熱毛巾給他擦臉和手,並解說她的猜測。
    左孝佟拉著她在炕上坐下。“你別著急,這會兒急匆匆的跑過去,不是明擺著告訴永甯侯府的人你在府裡有眼線嗎?”
    季霏倌怔住了,對哦,她怎麼忘了呢?永甯侯府還沒送消息來,她就知道姨娘出事,永甯侯府必會追查消息從哪兒流出去,而先前她讓左孝佟將牛大哥弄出來,已經間接告訴永甯侯府牛大哥是她的人,他們只要將與牛大哥交好的奴僕抓住拷問一番,牛大哥安排的眼線就曝露出來了……這倒也無所謂,就怕他們因此受罪。
    “我很擔心姨娘,如意說,姨娘懷疑有人在監視她,最近夜裡都會作噩夢。”
    “姨娘已經被擄走了,這會兒你著急也沒用。”
    “可是,如萍有可能知道姨娘為何突然上山祈福。”
    “這件事交給我。”
    季霏倌一臉的迷惑,難道他出面會比她更妥當嗎?
    平時明明很聰明的人,某些時候卻傻得讓人發笑。左孝佟逗弄的靠過去吻一下她的唇,“不能光明正大,就只能偷偷摸摸——這種事左玄最擅長了。”
    季霏倌恍然大悟,“我真是糊塗,怎麼沒想到呢?”
    “你若是直接找上門,那個丫鬟恐怕也不會對你坦白吧。”
    “凡事總要試試看。”
    “左玄一定會讓她開口說出實話。”
    一頓,季霏倌忍不住道:“教左玄不要對她下手太重了。”
    左孝佟不悅的“哼”了一聲。“她想要設計你嫁給夏建枋,你還要我對她客氣?”
    “我不是嫁給你了嗎?”
    左孝傳無聲的用眼神抗議,這是他努力堅持,可不是她的功勞。
    季霏倌索性像無尾熊貼在他身上,使勁的撒嬌,“這輩子,我就對你一個人好。”
    左孝佟微微揚起眉,“就這樣?”
    季霏倌紅潤的小嘴忙碌的在他臉上親來親去。“這輩子,我就愛你一個人。”
    “這不是應該的嗎?”
    這個男人真的很愛計較!不過季霏倌可不敢說真心話,這一次連雙手都用上了,還很狗腿的說:“好啦好啦,你要我多愛你,我就多愛你。”
    “我要你?不是你心甘情願?”
    “我當然是心甘情願,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嗎?我最愛你了,真的很愛很愛。”季霏倌的聲音越來越嬌嗲,仿佛要將他的骨頭融了。
    不過這一招還真有用,左孝佟的眼神越來越溫柔,聲音也變得低啞,完全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樣,“再說一遍。”
    “我最愛你了,真的很愛很愛,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這一次她展現誠意的化口號為行動,扒開他的衣服,整個腦袋瓜埋進去,努力取悅他……她突然覺得自個兒真像忙碌的小蜜蜂,可是,她竟是為了“仇人”忙成這個樣子,這是不是太了不起了?算了,這種事真正得到樂趣的還不是他們夫妻兩個,何必太計較呢?
    如萍不知道自個兒的人生何時出了差錯,只記得當她發現小姐不曾視丫鬟為奴才,而希望她們每一個人都有美好的將來,她就生出改變命運的念頭,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渴望從心底冒出來,再後來……
    “我再說一遍,只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會危及你的性命,反之,若不肯好好配合,就別怪我管不住手,我這個人不懂得憐香惜玉。”黑衣人手上的刀子在如萍的臉上拍了一下,又重新抵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我不知道陳姨娘為何突然上山祈福,真的!”
    黑衣人搖了搖頭,手上的刀子往下一壓,如萍頓時感到一道刺痛傳來。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知道她收到一封信。”她顫抖的說。
    “什麼信?”
    “我不太清楚……啊……信上好像提及知道她的秘密。”如萍感覺得到血流出來了,害怕在她的四肢百骸間擴散開來,她會不會因為血流光了,然後死了?
    “你還知道什麼事?”
    “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是上山祈福的事,其他的事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什麼都不……好好,我說,我說……這幾日陳姨娘總是疑神疑鬼,認為有人想偷她的東西。”
    黑衣人聞言兩眼放光,“偷她的東西?她有值錢的東西嗎?”
    “她哪有值錢的東西?若是有,也是偷了人家的東西。”
    “是啊,連人家的女兒都可以偷了,也沒什麼不能偷的。還有嗎?”
    “昨日侯爺與夫人吵了一架,可以嗎?”
    “他們吵什麼?”
    “侯爺看上一個nv支女,鬧著要納妾。”
    黑衣人笑了,笑聲充滿了諷刺。“這位侯爺也太不象樣了,nv支女是什麼?只要你有銀子,就是將她綁著玩她也由著你玩,竟然想納進府裡當妾,他腦子是不是都裝馬兒吃的草?瞧他這副蠢樣子,永甯侯府豈能不敗,你說是不是?”
    如萍很“矜持”的點點頭,就怕不小心碰到刀子,血流得更快。
    “瞧你長得還不錯,還是趕緊找人嫁了,別耗在這個沒有未來的永甯侯府……我警告你,凡事不要太好奇了,還有,嘴巴閉緊一點,要不黑白無常很快就會找上你。”差點忘了他不是來這兒三姑六婆閒磕牙的,還是趕緊收刀走人。
    雙腳一軟,如萍癱坐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眼淚無聲流下。
    她真是悔不當初,若她安安分分跟著小姐,不要一心想著當夏二公子的妾,至少還可以由著自個兒挑選夫君,如今她的未來全在父親身上……不,是侯爺夫人身上,父親一心一意巴結侯爺夫人,而侯爺夫人只會利用她的親事,不會為她挑個上進的好夫君。
    雖然姨娘遭擄一事,季霏倌的第六感指向大公主,可是單單因為她的懷疑就將矛頭指向大公主,這也過於武斷,況且這其中營有許多令她困惑不解的地方,尤其左玄將打聽到的消息遞進來,她更覺一個頭兩個大。
    “陳姨娘的秘密當然是你的身世,可是,除了李夫人和當時一直守在陳姨娘身邊的奶嬤嬤,還有誰知道李夫人將孩子托給陳姨娘?”左孝佟撫著下巴思索道。
    “若說,當初闖入宜津驛館的竊賊真是要殺害我娘,他們一定事先查探過驛館的情況,必然知道姨娘住在我娘隔壁的院落。”頓了一下,季霏倌傷腦筋的搔了搔頭。“可是,為何要擄人?姨娘的秘密與他們有何關係?”
    “重要的並非姨娘的秘密,這不過是他們引出姨娘的誘餌。”左孝佟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想想看,若他們直接闖進永甯侯府擄人,那會如何?”
    “五城兵馬司有麻煩了。”
    “五城兵馬司不算什麼,這事還會鬧得更大。雖然永甯侯府沒落了,但在京裡還是有點人脈,何況又是輔國公府的姻親,盜賊直接闖進去擄人,京兆尹不能不管。再說了,如今的京兆尹是皇上欽點的,不管誰的案子落到他手上,他都敢辦。”
    季霏倌明白了。“姨娘在上山祈福中途被擄走還比較省事。”
    “是啊,真正的問題在於,對方為何要擄人?他們想要什麼?”
    咬著下唇,季霏倌想了又想,兩眼突然一亮,“左玄不是說了,這幾日姨娘總是疑神疑鬼,認為有人想偷她的東西?”
    “你是說,姨娘身上有對方想要的東西?”
    季霏倌歡喜的點點頭,可是下一刻,她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肩膀垮了下來。“可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何事隔十五、六年才想要取回東西?”
    “這只有一種可能,當時不知道東西在陳姨娘身上。原本,他們只想悄悄取回東西,可是找不著,只好出此下策,將人引出去,再擄走。”
    “當時不知道,如今又為何知道……”季霏倌顯然找到關鍵點,看著左孝佟,而左孝佟似乎也想通了。
    “因為你的身世曝光。”
    “對方要的東西應該在我身上,可是一個小娃兒哪有本事保管東西,我娘當然是一起托給姨娘,對方不能確定姨娘有沒有轉交給我,索性直接擄了姨娘問明白……對了,墨玉葫蘆!”季霏倌連忙取下隨身荷包,掏出裡面的墨玉葫蘆。“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墨玉葫蘆嗎?墨玉葫蘆應該系著墨玉鈴鐺,可是姨娘只願意將墨玉葫蘆給我。”
    左孝佟點了點頭,取過墨玉葫蘆仔細打量。“墨玉是和暗玉中的一個名貴品種,色濃質膩,紋理細緻,光潔典雅……這個墨玉葫蘆確實貴重,非平民老百姓能有,若非富貴潑天的商賈,只怕是宮中賞下來的。”
    “宮中賞下來的?”
    “對,不過就我所知,皇上那兒也不多,很少拿這物事當賞賜,反倒是家財萬貫的商賈更容易取得墨玉。”
    “我以為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她如此寶貝,卻是壞人的東西,實在嘔人。
    “若是李夫人給你的,李大人想必見過。”
    “我上次在爹面前提過墨玉葫蘆,爹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若是李夫人為你準備的,李大人沒有特別記住也是很有可能,不過,只要是李夫人的東西,李大人應該會見過……”左孝佟突然想起一事,神情變得很嚴肅。“最近你不可以獨自出門。”
    季霏倌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遲疑了一下,她還是道:“姨娘不會說出東西在我這兒,很可能會矢口否認見過這個東西。”這是一個娘親對女兒的疼愛。
    “若是如此,姨娘倒還聰明。”
    季霏倌擔心的抓住他的手,“他們會殺人滅口嗎?”
    “我不敢保證他們沒有斬草除根的念頭,可若是可以,他們應該不想殺人,陳姨娘好歹是永甯侯的姨娘,過於惹眼,殺了人難免將事情鬧大,況且你非姨娘所生一事已經傳出來了,一不小心,反而將宜津驛館的竊盜案扯進來,這就得不償失。”
    “他們會將姨娘藏在那兒?他們會不會因為找不到東西,一怒之下殺了姨娘?”
    左孝佟安撫的握住她的肩膀。“你別急,明日我們去莊子找李大人,確認墨玉葫蘆是不是李夫人所有,也藉此確認我們的猜疑是否有誤。”
    是啊,不是娘給她的,就是敵人的,也能藉此查到對方的身分。
    “囝囝。”雖然第一次“相認”之後,榮月華未再見到季霏倌,可是,不知是否因為血脈相連,一見面,“囝囝”這聲呼喚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我想看你,可是政哥哥說你嫁人了,我不可以隨便找你,我好心急哦,不知道你何時會來看我。”
    “我也想……娘親。”季霏倌看著李政,不知道喊“娘親”恰當嗎?她知道她親娘的認知一直停在十七、八歲,可是相對這個年紀的姑娘,她娘又顯得稚氣純真,這可能是因為爹十幾年來過於小心翼翼呵護的關係。
    李政輕輕點了點頭。
    季霏倌松了口氣,拉著榮月華關心的問:“這幾日娘親過得好嗎?身體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不好,沒見到你;身體很好,沒再暈倒了。”榮月華隨即掏出一個繡著牡丹的荷包,遞給季霏倌。“給囝囝,見面禮。”
    怔愣了下,季霏倌害羞的笑了。“我沒有給娘親準備見面禮。”
    “娘親給囝囝見面禮就好了。”榮月華看了李政一眼,李政點頭回以一笑,她趕緊催著季霏倌。“囝囝看,喜歡嗎?”
    季霏倌連忙取出荷包裡面的東西——一對冰種翡翠玉鐲,清亮似冰,給人一種冰清玉瑩的感覺。
    “你娘親將所有的首飾匣子全搬出來,挑了好幾個時辰,終於選定這對鐲子。”李政笑著解釋,寵愛的轉看著榮月華,伸手將她頭上歪斜的步搖扶正。
    季霏倌覺得整顆心都軟了、暖了。雖然失去懷孕生子的那段記憶,娘親她依然想要傳達愛孩子的那份心,這就是母愛。“謝謝娘親,囝囝好喜歡、好喜歡。”
    “囝囝戴上,娘親看。”
    季霏倌將鐲子遞給榮月華,榮月華歡喜的為她戴上,然後左看看,右看看,滿意的點著頭。“囝囝戴著好看。”
    “真的好看嗎?”
    榮月華笑著點點頭,轉頭看著李政,頻頻說“好看”。
    李政點頭回應,同時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提醒她,“你不是一直嚷著要為囝囝作畫嗎?以後想囝囝的時候,囝囝又沒法子來這兒看你,你可以看畫像。”
    “嗯,我要為囝囝作畫,還要為囝囝做白糖糕、栗子糕。”榮月華拉著季霏倌。“娘親做的白糖糕和栗子糕最好吃了,給囝囝做很多,帶回去吃。”
    “好,囝囝會吃光娘親做的白糖糕和栗子糕,不給別人吃。”季霏倌挑釁的向左孝佟揚起下巴。
    左孝佟嘀咕的念了一句,“小氣鬼。”
    榮月華見了咯咯咯的笑。“娘親也給囝囝的夫君做很多白糖糕和栗子糕。”
    “謝謝娘親。”左孝佟連忙起身拱手行禮。
    榮月華笑得更歡快了,然後撒嬌的拉了拉李政的手,便帶著丫鬟去廚房做糕點。
    李政目送榮月華出了香滿閣,慈愛的看著季霏倌道:“那日華兒醒來,竟然吵著要找囝囝,我嚇了一跳,問她,知道囝囝是誰嗎?她不知道,可是看到囝囝,她就想到,若她能夠為我生一個孩子,孩子一定會像囝囝一樣,我就告訴她,囝囝就是我不見的孩子,她就接受了。以前,我只要嘗試跟她提起宜津驛館的事,她就會受不了的尖叫,可是如今,她好像意識到自個兒是個母親,變勇敢了,還主動問我那一夜在宜津驛館發生的事。”
    “娘親有何反應嗎?”
    “她一想到就頭疼,我就教她別想了。”
    “那一夜想必驚濤駭浪,害怕想起乃人之常情。”季霏倌連忙取出放著墨玉葫蘆的荷包遞給李政。“這是我上次跟爹提過的墨玉葫蘆,今日特地拿來給爹瞧瞧,這可是娘親的東西?”
    李政取出荷包裡的墨玉葫蘆,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我不曾見過這個東西,不過,華兒有一塊墨玉,是先皇賜給岳父,岳父給了華兒。”
    “娘親會不會拿那塊墨玉請人雕刻成墨玉葫蘆和墨玉鈴鐺……對了,這個墨玉葫蘆原來系著一對墨玉鈴鐺,姨娘留下墨玉鈴鐺。”
    “鈴鐺?”
    “是,墨玉鈴鐺跟墨玉葫蘆應該是一對的,可是,擺在一起看起來很唐突。”
    “華兒提過給囝囝弄一對鈴鐺,說是夜裡孩子有動靜,我們就可以聽見鈴鐺聲,可是我離開塘江時,我並未見到鈴鐺。”
    季霏倌困惑的看著左孝佟,“若是那對墨玉鈴鐺是娘親給我的,為何會跟著這個墨玉葫蘆?”
    左孝佟微微挑起眉。“也許,它們根本不是一對的,因為同為墨玉,且陳姨娘將墨玉鈴鐺系在墨玉葫蘆身上,你錯以為是一對的。”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季霏倌懊惱的拍了一下腦袋瓜。
    “有何問題嗎?”李政不解的看著他們兩個。
    季霏倌還來不及解釋原由,榮月華已經跑回來,可是開心的笑容一看見李政手上的墨玉葫蘆便消失了,躲到季霏倌身後,目光瞪著墨玉葫蘆,罵道:“壞人!”
    “壞人?”季霏倌看了左孝佟一眼,對方想要的東西就是這個墨玉葫蘆嗎?
    “壞人!”榮月華還是死死的瞪著墨玉葫蘆。
    李政連忙將墨玉葫蘆收回荷包,溫和的對榮月華一笑。“壞人跑掉了。”
    榮月華歪著腦袋瓜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壞人跑掉了。”
    李政將荷包還給季霏倌,伸手將榮月華拉過來。“白糖糕和栗子糕呢?”
    “在蒸了,我要先幫囝囝作畫。”
    榮月華隨即指揮丫鬟將紙筆硯墨擺到季霏倌對面的幾案上,然後走過去坐下。
    “娘親可記得給囝囝畫得像仙人兒。”
    某人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他個人覺得她當狐狸精比較好。
    榮月華被逗樂了,咯咯笑道:“娘親的囝囝本來就是仙人兒。”
    季霏倌瞪了左孝佟一眼,得意的揚起下巴。
    “明明是我的狐狸精,還當什麼仙人兒。”某人小聲嘀咕。
    季霏倌差一點撲過去咬人,他娘罵她狐狸精就算了,他跟著湊什麼熱鬧……算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懶得跟他計較。
    季霏倌轉頭看著李政,輕聲問:“爹認識大公主嗎?”
    李政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淡漠的道:“認識,但不熟。”
    “囝囝不要動,娘親沒法子作畫。”
    “是,囝囝不動。”季霏倌連忙收回目光直視前方,手中收納墨玉葫蘆的荷包不自覺地捏得更緊,她確信宜津驛館之事是大公主所為,換言之,綁走姨娘的人是大公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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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1:08: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大公主的把柄
   
    為了方便探視李政和榮月華,左孝佟帶著季霏倌暫時住到輔國公府的莊子。
    回到莊子,季霏倌急匆匆的想跟左孝佟討論自個兒的猜疑,可是左孝佟一心上床運動,不管不顧的直接將她扔上床,不停重複著“我們生個小囝囝”吧。他實在禁不起誘惑,看著她與李夫人逗趣的互動,忍不住幻想她與小囝囝在一起的情景,總之,他越看他的狐狸精越可愛,再想想小小狐狸精……不是,是小囝囝,霏兒的縮小模樣,一定是粉粉嫩嫩迷死人了……他已經開始擔心,他這個當爹的以後要打跑多少好色之徒。
    累極了,季霏倌一邊昏昏欲睡一邊抱怨某人,簡直是折騰人的高手……好吧,習武的人果然不同,體力好得太不象話了。
    “為何問起大公主?”左孝佟眷戀的撫著她白裡透紅的肌膚,不時靠過去咬一口……他格外喜歡她嬌懶不想動的模樣,特別撩人,令人想蹂躪……今日玩得太過了,還是收斂一點好了。
    “你不累嗎?”她真想一腳將他踹下床,可惜力氣耗盡了。
    “我還可以再累一點,你要不要試試看?”
    “左孝佟,再鬧,我就踢你哦!”
    左孝佟輕聲笑了,若她有力氣踢他一腳,他還會由著她癱著不動嗎?他調皮的捏了捏她的耳朵。“我也不想鬧你,只是你很在意大公主的事,我就順口問了一句。”
    大公主……季霏倌驚醒過來,連忙擁著被子坐起身。“差一點就忘了……還記得我在宮裡無意間聽見大公主和侍衛的談話?”
    “無意間?”左孝佟不客氣的乾笑幾聲,明明是刻意跟過去偷聽。
    可想而知,立刻招來某人嬌嗔一瞪,他很狗腿的趕緊改口,“好好好,無意間聽見到,那又如何?”
    季霏倌簡述他們談話的內容,做了一個結論,“大公主一直派人監視我爹娘。”
    左孝佟同意的點點頭。“看起來的確如此,不過,這是為何?”
    “當然是為了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為何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因為他們有可能危及她。”
    略一思忖,左孝佟微微挑起眉,“你是想說,他們有可能知道大公主的秘密,大公主必須嚴密控制他們的一舉一動,以免他們做出什麼危及她的事,可是,他們自個兒渾然不覺,是嗎?”
    “知道大公主秘密的人是我娘親,你忘了嗎?我娘親失去了好多年的記憶。”
    一頓,左孝佟眼神一沉,“你真正想說的是,宜津驛館竊盜案乃大公主所為?”
    “沒錯,就是她。”她幾乎可以肯定大公主不但想殺了娘親,還親自動手,而兩方交手時,大公主不小心遺落貼身的東西——墨玉葫蘆,這就成了能指證她犯案的證據。
    “殺人要有動機,為何要殺李夫人?”
    “我在元宵夜見到大公主,當時她癡癡看著的男人就是我爹。”
    這會兒左孝佟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今日你提起大公主,是想確認李大人與大公主是否有過一段情?”
    “我不認為他們有過一段情,他們的年紀有點距離。”
    “大公主單方面迷戀李大人?”
    季霏倌撇嘴道:“你是不是很難相信?”
    “這倒也不是,我當皇上的棋友有許多年了,偶爾還是會聽見皇上懷念這位驚才絕豔的狀元郎,充滿讚賞,也充滿遺憾。不過,一如你所言,他們的年紀有點距離,且大公主深居宮中,怎麼會迷戀上李大人?”
    “這位大公主看起來就是個不安分……啊!好痛!”季霏倌雙手捂著被彈疼的額頭,覺得很委屈。“這是事實嘛!”
    “她可是皇家人。”
    “若非對象是你,我豈敢亂說?”
    左孝佟滿意的笑了,不過,還是要嘮叨一下。“這種話最好別掛在嘴邊,以免養成壞習慣,不經意就脫口而出,惹禍上身。”
    季霏倌孩子氣的嘟著嘴,“知道了。”
    “即使當初宜津驛館的竊盜案是大公主所為,只要李夫人無法尋回失去的記憶,你也沒辦法用墨玉葫蘆來指證大公主的罪行。”
    “這是為何?”
    “你知道大公主的墨玉葫蘆如何落在李夫人手上嗎?”
    季霏倌頓時啞口無言,是啊,無論她有多少猜測,終究只是猜測。
    “你先別想大公主的事,若非謀逆,想要動她還真不容易。”
    這個道理她明白,人家的父親是掌握天下人生死大權的九五至尊,她還能如何?大公主就是殺人了,皇上也會想法子包庇,只因為皇家臉面丟不起。
    “生氣了?”
    季霏倌蔫蔫的搖搖頭,“不是,覺得很悶、很委屈。”
    “如今大公主也沒招惹你,你就視而不見吧。”
    “她怎麼沒招惹我?姨娘不是還在她手上嗎?”
    “若這一切如你所猜測,陳姨娘確實會在大公主手上,不過,大公主名下的莊子不少,不容易找到人。”
    靈光一閃,季霏倌很自然的脫口道:“桃花莊。”
    略微一想,左孝佟就知道她為何會認為藏匿地點在桃花莊。“陳姨娘在前往福恩寺的途中被擄,送到桃花莊最為方便,可是,大公主經常在桃花莊設宴請客,大公主豈會把人關在那兒?”
    季霏倌揚起下巴,很有信心的道:“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左孝佟被她逗笑了。“這可新鮮了,我還不曾聽過這種說法。”
    “你不知道大隱隱朝市嗎?你相信我,大公主一定將姨娘藏在桃花莊,要不,你打聽一下,大公主最近是不是不曾在桃花莊宴客?”
    他還是半信半疑,可是為了討好嬌妻,仍是附和她,“好好好,我去查查看,不過,若真的在桃花莊,有點麻煩,桃花莊很大,想進去救人不太容易。”
    季霏倌賊兮兮的一笑,“你可以從福恩寺的桃花林進入桃花莊。”
    “我倒是忘了福恩寺有條通往桃花莊的秘徑。”
    “當初建造桃花莊的人肯定是有情人藏在福恩寺。”
    “胡扯。”
    “你不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嗎?”
    左孝佟捏了捏她的鼻子,“福恩寺是什麼樣的地方,不可隨便亂說。”
    季霏倌做了一個鬼臉,神情轉為嚴肅。“答應我,你一定要將姨娘救回來。”
    “別擔心,”左孝佟溫柔的撫著她緊蹙的眉,直到舒展開來,他保證道:“我知道,姨娘就是有錯,也是護著你長大。若非她將你當成自個兒的孩子,我還不見得能娶得到你,如此說來,她反倒是我的恩人。只要能找到她,我一定會將人救出來。”
    聞言,季霏倌松了一口氣,他說到就會做到。
    “你為何老是為別人操心?”左孝佟忍不住酸溜溜的道。“累著自己怎麼辦?”
    “我不是有你操心嗎?”
    “那我呢?”
    季霏倌靠過去吻他一下,甜滋滋的道:“你有我啊,最重要,排在第一位。”
    左孝佟滿意了。“還算識相。”
    “我一直都很識相,你還有哪兒不滿意?”
    “這個嘛……你的身子再健壯一點,我就更滿意了。”
    身子……仿佛有一盆紅色染劑從頭頂澆下來,季霏倌瞬間成了紅人,這個滿腦子都是好色的男人……嬌嗔一瞪,轉身背對他躺下來。
    左孝佟馬上粘過去,靠在她耳邊吹氣,“我盼著你身子健壯一點,不好嗎?”
    “走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左孝佟低聲笑了。“我在想什麼?”
    “別吵,睡覺……左孝佟,你在做什麼?”季霏倌懊惱的拍打他不安分的大掌。
    “你不是要睡覺嗎?”他不過是接受她的邀請,有何不對?
    “我睡我的覺,你睡你的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嘴巴被某人堵住了,再也發不出聲音,最後當然又是被徹底蹂躪一回。
    東方昭夕不擅長也不喜歡下棋,因為討厭輸的感覺,可是父皇偏偏喜歡下棋,不但皇子公主,就是後宮的嬪妃們也跟著鑽研棋藝討好他,以至於她在父皇面前顯得更不起眼……若非她是第一個孩子,父皇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要不,當初如何捨得將她送至西夷和親?
    雖然不喜歡下棋,但煩躁鬱悶時,她卻又愛下棋,不過,她是與自個兒對弈,輸也是輸給自己,誰也不能笑話她。
    東方昭夕將目光從棋盤上抬起來,看著站在一旁的林夏。“如何?看到那些小東西滿地爬,她是不是招了?”
    林夏搖了搖頭。“我刻意讓那些小東西當著她的面互相攻擊撕咬,她還是堅持沒有見過墨玉葫蘆。派到永甯侯府的眼線又尋了機會進去搜一遍,依然找不著墨玉葫蘆,也試著向陳姨娘院子的丫鬟婆子打探,不曾有人見過墨玉葫蘆。”
    臉色一沉,東方昭夕抿了抿嘴,“難道本宮弄錯了,榮月華並未將墨玉葫蘆連同孩子交給陳姨娘?”
    “李夫人會不會故意誆騙大公主?她未曾從大公主身上偷得任何東西,只是大公主巧合丟了墨玉葫蘆,便以為是她偷走的。”
    東方昭夕搖了搖頭,“榮月華不會說謊。”
    林夏略微一想。“還有一種可能,墨玉葫蘆自始至終都在李夫人身上,李夫人故意誤導大公主。”
    “這倒不是不可能。”當時,一聽見榮月華從她身上偷了一樣東西當證據,她就慌了,就怕李政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待榮月華跳下山崖,她急急忙忙尋找孩子的下落,根本沒想過追到山崖下給榮月華搜身……那個時候她若追下山崖,就會發現榮月華被樹叢所救,並未摔死,她就可以一刀了結了那個女人……如今說這些已經太遲了。
    “不如卑職潛進莊子搜看看。”
    東方昭夕連忙搖頭否決,“不好,這兒可是京城,一旦驚動了敬國公府,麻煩就大了,況且,如今還多了一個左孝佟——他是父皇為下一任帝王栽培的左右手,不但聰明,而且手段夠狠,相當棘手,不可以輕易跟他對上。”
    略微一頓,林夏提出自個兒的看法,“其實,就算有墨玉葫蘆也不能證明什麼,最重要的是榮月華無法指證當初大公主意圖謀害。”
    “沒錯,墨玉葫蘆是本宮的又如何?本宮推說早就在宮裡丟了,或者送給榮月華都成,可是,誰能保證榮月華不會突然想起過去的事?”
    “有卑職盯著。”
    “盯著又如何?真要想起來了,我想再出手殺她,已經不是當初那麼簡單了。”當時榮月華已經懷了八個多月的身孕,竟然還有能力與她交手……她太疏忽了,因為李政是個文弱書生,她完全忘了榮月華自幼與榮熙明一起習武,若非女兒身,敬國公府不會只有榮熙明這個武將。
    “這麼多年來,一點想起來的跡象也沒有,只怕再也想不起來了。”
    “應當如此,可是……”自從季霏倌出現,就有一股不安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不過,季霏倌雖然容貌豔麗,卻不引人注意,因此她漸漸放下了,萬萬沒想到,季霏倌竟然不聲不響的找上李政和榮月華……總之,她就是覺得這個丫頭很危險,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事。
    “大公主,卑職以為不如先將陳姨娘殺了,留著總是麻煩。”
    “本宮知道留著是個麻煩,但是若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她,要是不小心將宜津驛館的竊盜案再一次扯出來,後患無窮。”
    “想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處理掉她,不就好了嗎?”
    東方昭夕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再等上幾日,若是她還堅持不肯說出實情,一把火燒了。”墨玉葫蘆沒有拿回來,她總覺得不踏實。
    “是,卑職會盡力逼她說出實情。”
    東方昭夕揮了揮手,示意林夏可以退下了,再度將目光落在幾案上的棋盤,拿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還以為十五、六年前,她與榮月華已經分出勝負——她沒贏,但也沒輸——
    她沒有得到李政,而榮月華今生今世只能當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們回京後,她也想過將林夏的人全撤回來,可是沒想到戰火再起……
    榮月華,你就一直當個長不大的孩子,別逼我殺你。
    為了討好婆母,更為了得到婆母的允許在莊子住上一段日子,季霏倌很勤奮的動手做針線,給婆母縫抹額,不意此舉竟然教婆母對她另眼相看,當然,她的針線慘遭婆母批評到一文不值。不過,也許正因為她的愚笨,反倒顯出她的誠意,婆母才會越看她越順眼,狐狸精的光環終於從她身上消退了。
    上一次做抹額,這一次做鞋襪,季霏倌真的是越做越起勁,假以時日,她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名繡娘……
    “少夫人拿針線越來越有架式了。”如意贊許道。
    “還有呢?”季霏倌滿是期待的眨著眼睛。
    “哦……還有什麼?”
    “譬如……難道沒有什麼嗎?”她總不能挑明問:荷花是不是更有荷花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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