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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糟糠整霸爺(姐不二嫁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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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1: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她和他都不是一出生就生在富貴人家,平常這些粗活都做過,只是這十幾年來,喻家富裕起來,府中的奴僕越添越多,這才沒再做這些粗活。

  如今不是在奴僕環伺的喻府,祖宅裡只有她與東蓮兩個人,他一個大男人,約莫是覺得不好意思事事都讓她們做,這才想幫著做些粗活吧。

  以前喻子懷寵愛岑雲虹時,可以寵得為她休離成親多年的妻子,如今他想寵羅晴娘,卻得小心翼翼,不敢做得太過,怕她心生厭煩,但又不能什麼都不做,因此分際要如何拿捏得恰到好處,倒讓他費了不少心思。

  且相處幾天下來,在越發了解羅晴娘的性子後,他便越懊悔自個兒有眼無珠,不識明珠在側,錯失了珍寶。

  她性情溫靜卻又豁達,事事考量周全,體貼入微,從不給人難堪,即使面對咄咄逼人的賴玉娥,她也能一派從容嫻靜,三言兩語就輕易化解賴玉娥的不滿和抱怨。

  就如此刻,她兩個嫂嫂在得知她不願再嫁給他的事後,一連幾日都不死心的過來想說服她改變心意,這一日恰好被他給遇上,兩人當著他的面,她二嫂蔡蘭蘭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說教——

  「像子懷這樣好的男人,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願意再娶你是你的福氣,你還有什麼好嫌棄的?」

  賴玉娥也幫腔,「可不是,你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村子裡那些人在背後可沒少說你的閑話,說你既失德又下不了蛋,這才被喻家給攆了出來,哎,大嫂當然也知道事情不是這般,但嘴長在那些三姑六婆的臉上,她們要怎麼說,咱們也沒法子去堵上人家的嘴,你說是不是,倘若你再嫁回喻家,這不就能活生生打那些人的臉嗎?到時就能證明你既不是失德也不是下不了蛋,看她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就是呀,小姑子,為了你的事,我這幾個月可沒少跟那些人吵,就在昨兒個,我還和住在村尾那幾家子的人吵起來,他們說你不知廉恥的收留了個野男人在屋子裡,簡直不要臉,怪不得會被喻家給攆出來,我跟他們說這男人可是咱們妹婿,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野男人,她們不信,氣得我差點和她們打起來。」蔡蘭蘭得了丈夫的交代,要她非得說服晴娘改變心意不可,因此卯足了勁想說服她。

  「沒錯,我也沒少跟村子裡那些人掐架,晴娘,我這不是在怪你,而是咱們女人的名節就如同性命一樣重要,容不得有半分污點。」賴玉娥說著扯過一直沒開口的喻子懷,指著他說:「你瞧,人家子懷既然有心想和你重修舊好,你就別再使性子,趕緊點頭,跟他回喻家吧。」

  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到這兒,羅晴娘終於有機會開口,她溫言表示,「大嫂、二嫂,這陣子連累你們為我受了不少委屈,真是對不住。咱們是一家子,所以我也就不瞞你們了,以往我和子懷哥做夫妻時,難得能說上一句話;成了下堂妻後,我把子懷哥當成兄長,反倒能與子懷哥說上幾句話,所以我說,我與子懷哥做兄妹比做夫妻來得更合適。」

  表明完自個兒的意思之後,她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對了,我記得二嫂先前不是想要塊布料做帕子嗎?我那剛好有一塊適合的布料,我讓東蓮去拿給你。」

  接著她也沒忘記賴玉娥,「大嫂,我今早做了些你愛吃的油飯,我去包些給你帶回去。」

  很快拿了東西塞給她們之後,她殷勤的將兩位兄嫂給送出門。

  喻子懷從頭到尾都杵在一旁,未發一語的聆聽著她與兩位兄嫂的談話,話裡她已明確的表明不願再與他做夫妻,只願與他做兄妹。

  他心頭窒悶,然而他這人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鐵了心去做,他會一直磨、一直磨,磨到她回心轉意,不論要花多少年,他都願意等,此生他已認定了她一個,除了她,他不會再要任何人。

  見她送完兄嫂回來,喻子懷目光堅定的望著她,表明心意,「過去的事我無法挽回什麼,但未來,我定不讓你再受任何委屈。」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她淡靜的目送他離去。她方才說的是真心話,她真的覺得與他做兄妹,比成為夫妻要來得合適。以前做夫妻時,不曾得到他半分關愛,而現下視他為兄長,卻得到了他的寵愛。

  是否人皆如此?當擁有時,總不懂得去珍惜;失去後,才想起對方的好。

  「你們這次做的包子花樣可真多哪。」常娘子接過羅晴娘送來的一籃熱騰騰的包子,挑了個金黃色的,瞧了幾眼,便吃了起來。

  羅晴娘微笑道:「過兩日要拿到蓮花寺去賣,先送些來給常大姊嘗嘗味道。」

  這些包子是她按著喻子懷那日的提議和東蓮一塊做出來的。

  金黃色的是用摻了南瓜泥的面團做成的包子,紅色的是加了胡蘿蔔汁的,綠色的是用菜汁做成的,灰色的是用芝麻粉做成的,幾種不同的顏色捏成不同動物造形的包子,看起來十分可愛又可口。

  常娘子吃完後豎起大拇指,大為稱贊,「這包子不僅好看,滋味也很好,前幾天你送來的那些菜包子,我們家小昱很愛吃,平常一碗飯都吃不了,這包子一口氣卻能吃兩個,要是小昱現在看見包子做得這麼可愛,定會吃更多。」

  「小昱喜歡吃,往後做包子我便送些過來。」羅晴娘說著,在屋裡沒瞧見常娘子的兒子,問道:「小昱呢,怎麼不見人?」

  她挺喜歡痩小又聰明的小昱,常娘子說他太過挑食,身子骨因此比一般孩子長得矮小,為此十分煩惱,偏偏又拿挑食的兒子沒轍。

  「他出去玩了。」常娘子剛說完,便聽見一道抽噎的聲音傳來。

  母子連心,她急忙循聲找去,瞧見兒子一臉灰頭土臉,臉上還掛著兩行眼淚。

  瞧見母親,小昱慌張的趕緊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淚,吸吸鼻子。

  「小昱,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常娘子拿起手絹替兒子把臉給擦干淨。

  小昱說話前,抬頭看了羅晴娘一眼,似是猶豫了一下,接著搖頭說:「沒事。」他個頭雖小,模樣肖似常娘子,五官長得極漂亮。

  「沒事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常娘子沒打算讓兒子糊弄過去,詰問道。

  他抿著小嘴不肯說話。

  兒子平時是有些倔強,但也鮮少她問話時不回答,常娘子挑眉問:「是不是打輸了,沒臉說?」她刻意激兒子,想逼他說出實話。

  小孩子禁不起激,馬上脫口而出,「我才沒有打輸,我一個打他們三個呢!」

  「娘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和人打架對不對?」常娘子哄著兒子,「你告訴娘,這次是為什麼和人打架,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即使再聰明,他也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輕易就被娘親把話給套出來——

  「我本來是不想理虎子他們的,可他們不只笑話我,說我是個沒爹的孩子,還罵晴姨,說她不守婦道,到處勾三搭四,是個壞女人,可晴姨明明不是那樣的人,他們卻那樣說她,我一時氣不過,這才和他們打架。」

  站在羅晴娘身邊的東蓮聞言罵道:「那些死孩子,哪天被我遇到,我非修理他們一頓不可!」

  得知原委,常娘子搖頭,「那些話還不是全從大人那兒聽來的。」說著,想起羅晴娘還在這兒,抬頭望向她安慰了幾句,「你別放在心上,這種事在哪個村子裡都有,我也沒少被這些人說三道四,她們平時要是頭疼還是哪兒疼來我這兒拿藥時,在我跟前都客氣得很,但一轉過身,私底下可沒少說我的不是。」

  「多謝常大姊,被說幾句不會少幾塊肉,我不在意的。」倘若真要在意這種事,那日子還真是過不下去。她接著拿起一顆包子溫言哄小昱,「謝謝小昱替晴姨仗義直言,這包子送你吃。」

  他靦腆的伸出手接過,看著手上那紅色做成小兔子形狀的包子,似是很喜歡,拿著左瞧右看,「這是兔子。」

  羅晴娘溫柔的揉著他的小腦袋,「沒錯,是兔子,你看這裡還有小貓、小狗以及小熊哦。晴姨過兩日要去蓮花寺賣包子,你幫晴姨嘗嘗味道好不好,看拿去賣會不會有人來買。」

  他點點頭,看著手裡那個小兔包子有些舍不得,多看了兩眼後,這才咬下一口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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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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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1: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不像一般男孩進食時常有的狼吞虎咽,他很斯文,咀嚼完,表情很認真的出聲表示,「很好吃,一定會有人買。」

  羅晴娘愛憐的輕輕摸著他的小臉蛋,「真的,那就承小昱的吉言了。」

  他白晰的小臉瞬間羞澀的漲紅,卻又故作大人的模樣,板著臉,一只手擺在身後。

  看著他這可愛的模樣,羅晴娘的心都要化開了,忍不住輕輕抱了抱他。

  「往後晴姨再做包子,都送來給你嘗嘗,你幫晴姨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好不好?」以前她也曾想像過自個兒若是生了孩子,會是什麼模樣,可卻一直沒有機會能生個孩子。

  「好。」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起,用力點頭。他很喜歡溫靜淡然的晴姨,為自個兒能得她看重替她試吃包子,忍不住覺得高興。

  「那晴姨先回去了。」

  「晴姨慢走。」他很有禮貌的朝她點點頭。

  羅晴娘眉目含笑,剛轉身要離開,便看見喻子懷。

  「子懷哥,你怎麼來了?」

  喻子懷眸光停在她那笑得異常溫柔的嘴角邊,接著視線移向一旁的小昱,他已來了好一會,聽見了他們的談話,眼神在小昱的身上轉了一圈,眸色沉了沉。

  他與她成親四年多,若不是他這些年來冷落了她,他們也早該有自個兒的孩子了。

  雖遲了點,但還不晚,往後他們定會有屬於自個兒的孩子,而且那孩子會比常娘子的兒子還要可愛。

  「我過來接你回去。」他伸出手想牽她的手。

  她不著痕跟的閃避開來,微笑道:「這路也沒幾步遠,哪用得著子懷哥特意過來。」

  喻子懷若無其事的縮回手,「我正好沒事,便過來了。」與她一塊離去前,他朝常娘子拱手告辭。

  目送他們離開,小昱不解的仰起頭,「娘,方才那喻叔叔是不是想要牽晴姨的手?」

  「嗯。」常娘子點頭牽著兒子進屋去。

  「虎子他們說喻叔叔是壞人,為什麼晴姨還要讓他住在她那裡?」小昱童稚的嗓音帶著疑惑的再問。

  「你喻叔叔做人是不地道,辜負了你晴姨,不過倒也不能因此就說他是壞人。」常娘子沒有因兒子尚年幼就敷衍兒子,她大略告訴兒子事情的原由,「他原本是你晴姨的丈夫,也就是說他們兩人以前是夫妻,是拜過堂的新娘和新郎,但後來你喻叔叔看上了另外一個姑娘,於是便不要你晴姨了。」

  「晴姨那麼好,他為什麼不要她?」小昱小小的臉龐充滿不解。

  「因為他笨,有眼無珠,所以後來他也知道自個兒錯了,就後悔了,因此想再把你晴姨給娶回家去。」喻子懷有意與羅晴娘再復合的事,她先前曾聽東蓮說起過,東蓮為此十分不滿,說他在志得意滿時休了晴娘,卻在他落魄時想娶回她,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說到最後,常娘子趁機教導兒子,「以後你可別學你喻叔叔那樣,有那麼好的一個人在身邊,卻不懂得珍惜。」

  小昱挺起小胸膛,「我才不會像喻叔叔一樣笨呢。」

  沒多久,喻子懷悄悄來找小昱,而後,先前那些曾過說羅晴娘閑話的小鬼頭們,在兩日裡先後遭人修理了一頓。

  那些孩子的爹娘不滿,偏偏自家孩子挨揍時,連人都沒看清楚,也不知是哪個混蛋下的黑手,因此無從找人算帳。

  這還沒完,這些常說羅晴娘閑話的人家,就宛如受了報應似的,接連幾日都紛紛吃壞肚子,爭搶著往茅廁跑。

  對這情形喻子懷很滿意,這日日落時分,他在村子外頭的小樹林裡拿著錢袋,給新招來的兩名手下獎賞,「阿三、阿四,這件事你們做得很好。」

  「多謝懷爺,那明兒個咱們還要繼續再朝他們的飯菜裡下巴豆嗎?」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歡喜的接過獎賞。他們原本是乞丐,另外還有五個同伴,如今都被喻子懷招攬為手下,為他辦事。

  已小懲了這些人,喻子懷覺得差不多夠了,「不用,明日我有其他的事讓你們辦,日後你們好好為我辦事,該給你們的賞銀絕對少不了。」

  「好,義父讓咱們跟著懷爺,懷爺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兩名少年高興的應道。

  【第五章】

  初一一大早,羅晴娘就與東蓮蒸好包子,准備推到蓮花寺去,她換穿了一身灰藍色的衣裳,頭上再包了條布巾,樸素得與村婦無異。

  兩人正要出門,沒想到喻子懷竟也要跟去,他身上穿了不知從哪弄來的窄袖灰色長袍,頭上戴了頂鬥笠,主動從東蓮手中接過推車。

  羅晴娘楞了下勸道:「子懷哥,蓮花寺今兒個會有很多香客,你還是留在家裡別去了。」她怕他去了會有人認出他來,他這位大名鼎鼎的蘭河城首富,可是有不少人都認得他的模樣。

  「你今兒個第一次出去賣包子,還是個生手,很多事難免不熟悉,我過去看著,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他待在羅家祖宅這麼多日,她從沒追問過他為何不回喻府,他心中有數,她約莫是知曉了喻家發生的事,為了顧全他的顏面,這才從不問他這事。

  現下不讓他跟去,怕也是不想讓他被人認出來,她不僅在患難時收留他,還這麼為他著想,讓他恨不得把自個兒的心都掏出來給她。

  「可是……」羅晴娘還是有些顧慮。

  他看著她,眼裡全是說不出的寵溺,「你用不著擔心,屆時我會躲在一旁看著,不會出面,沒事的。」

  聽他這麼說,她才同意讓他一塊去。

  蓮花寺位於蘭河城城郊的蘭河山下,距離他們的村子步行不遠,約莫半個時辰就能到達,三人推著推車來到蓮花寺前,兩旁的道路已擺了不少的攤子,他們尋了個空位,將推車推了過去,喻子懷幫著她們將包子擺好後,這才離開,他並沒有走遠,隱身在附近一株老樹後,不久,阿三和阿四帶著十來個人過來。

  他交給他們兩人一只錢袋,吩咐了他們幾句話,末了問道:「這樣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懷爺放心,咱們一定把事情辦好。」阿三清秀的臉龐笑咪咪的應道。

  在他離開後,阿三將錢袋裡的那些錢全拿出來,分給身後跟著的那些人,「方才懷爺說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吧,做得好,懷爺還會另外有賞,去吧。」

  十幾個人接過錢便各自離去。

  此時有些香客被羅晴娘做的包子的香味和漂亮的顏色吸引過來,原是想買,但在問了價錢之後,發現比尋常的包子還貴上三倍,於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小姐,這包子一顆賣六個銅錢是不是太貴了,咱們要不要降價啊?」東蓮見包子遲遲賣不出去,有點著急。

  「再等等看看情況再說。」她也覺得這樣一顆包子要六個銅錢是有些貴,但她相信喻子懷所說的話,十幾年裡他能讓喻家成為蘭河城首富,在買賣方面自有他的一套道理。

  東蓮想了想,索性豁出去,扯開嗓子叫賣起來,「包子,漂亮好吃又可愛的包子喲,保證軟嫩又好吃!」

  突然有幾個人晃了過來,聚在推車前。

  「喲,瞧這包子還真是做得挺漂亮的,不過真的好吃嗎?」

  「真的很好吃。」東蓮趕緊招呼道。

  羅晴娘拿出一顆包子,掰成四份分別遞給他們四個人,「要不你們先嘗嘗味道。」

  幾個人接過,一嘗後頓時大聲稱贊,「太好吃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

  「沒錯,皮薄餡多味道又好!真是讓人吃了還想再吃,這麼好吃的包子,我還是頭一回嘗到。」

  「連城裡那家萬來客棧做的包子都沒這裡好吃呢。」

  「可不是,給我包四個起來。」

  「我要五個。」

  「我三個。」

  四個人嗓門很大,不少人都聽見了,接著又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人,先試吃了包子後,又交相稱贊,吸引了附近的人為之側目,也紛紛靠過來,在那些人贊不絕口之下,也忍不住掏錢買包子,不到半晌,一百顆的包子就賣得精光。

  東蓮喜得都闔不攏嘴,倒是羅晴娘覺得這事似乎有些蹊蹺,尤其先前那十來個人把她們做的包子誇成那樣,總讓她覺得很不尋常,她們做的包子滋味是不錯,但也沒好吃成他們說的那樣。

  兩人推著推車往回走時,一直沒出現的喻子懷這才走過來與她們會合。

  東蓮眉開眼笑的朝他炫耀的說:「咱們的包子不到一個時辰就全賣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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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2: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喻子懷看向羅晴娘,討好的附和,「我瞧見了,你們做的包子好吃,顏色好看、形狀又討喜,自然人人搶著買,我本來還想,若能剩下幾個,說不得還能再嘗嘗呢。」

  羅晴娘微笑,「灶房裡還有幾個,回去我蒸給你吃。」

  三人邊說邊走,今日前來上香的香客絡繹不絕,瞥見前頭來了輛眼熟的華麗馬車,羅晴娘下意識便拉著喻子懷閃往一旁,卻不慎踩到一塊石頭扭了腳。

  喻子懷正想詢問她可有受傷時,瞥見那輛馬車忽然停住,從車上下來一名男子,朝羅晴娘走了過來。

  他拉低鬥笠,對羅晴娘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一步。」接著便匆匆離開。

  東蓮扶著羅晴娘,見他忽然離去,覺得奇怪,頭一抬,就見喻子安朝兩人走來。

  「真巧,竟在這兒遇上嫂嫂。」喻子安熱絡的道。他膚色偏白,面容肖似母親,細眉細眼的,身量略矮喻子懷半個頭。

  「子安忘了,我已不是你嫂嫂了。」羅晴娘淺淺一笑回道。

  喻子安輕拍了下自個兒的腦袋,笑著改口,「哎,瞧我這記性。好、好,以後不叫你嫂嫂,咱們一塊長大,那往後我便和幼時那般喚你晴娘便是。」說完,他問:「你和東蓮今兒個也到蓮花寺上香嗎?」

  羅晴娘搖頭,「不是,我和東蓮是來這兒賣包子的。」

  「賣包子?」喻子安這才留意到她的穿著,若非兩人一塊長大,她這般村姑的打扮,不仔細看,一時還真認不出來,他接著便關切的問:「可是錢不夠使了?我這兒有些,你先拿去用。」說著,他便要掏出隨身帶著的錢袋。

  羅晴娘連忙阻止他,「我和東蓮平日裡也沒太多花銷,錢夠用了,子安別再拿。」

  「那為何還要賣包子?」他不解的問。

  「還不是為了打發時間,找點事情做。」適才扭到的腳踝隱隱作痛,羅晴娘不動聲色,臉上仍是掛著淺淺的微笑。

  一旁的東蓮忍不住插口道:「可惜咱們包子全賣光了,要不然就能給喻二爺嘗嘗,咱們做的包子可好吃了。」由於喻子安平素裡沒什麼架子,為人隨和,故而在他面前東蓮說話也很隨意。

  「是嗎?那下次我可真要嘗嘗。」喻子安笑應,接著看向羅晴娘問:「方才我好像瞧見大哥了,他來找晴娘嗎?」

  羅晴娘若無其事的答道:「我與你大哥以前做夫妻時,便如陌生人,如今都成了下堂妻,他怎麼可能會來找我。」

  「我適才瞧見有個人站在你旁邊,那身形看著很眼熟,還以為是大哥呢。」

  「那不過是個路過的人罷了,方才我不小心扭了腳,他順手扶了我一把。」羅晴娘說完,接著溫言問他,「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你大哥,他不是在喻府嗎?」

  喻子安沒有多說什麼,只道:「大哥他……出了點事,眼下暫時不在喻府裡。」

  「他出了什麼事?」

  「這事我也不好說,待這事解決了,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解釋,沒事的話,我先去上香了,母親還在馬車上等我。」他指的母親是他爹三年多前再娶的繼室張氏。

  羅晴娘輕點螓首,「那你快去吧,別讓她久等了。」

  方才喻子安跟她說話時,她瞧見停在一旁的喻府馬車的車簾掀起了一角,露出一張嬌艷明媚的臉龐,那張臉化成灰她都認得,那是岑雲虹,並不是張氏。

  想起先前東蓮去找湘湘時打聽到的事,她眉心輕顰的望著喻子安離去的背影。

  子安該不會真與岑雲虹……

  倘若此事為真,弟弟與兄嫂苟合,日後他可是會被人恥笑一輩子!

  她瞧見的事,東蓮也瞥見了,待那馬車一駛離,東蓮便拽著她的衣袖,迫不及待的說道:「小姐,喻二爺說謊,方才那輛馬車裡坐著的人是岑姨娘。」

  羅晴娘點點頭表示她也看到了,一邊忍著腳疼往回走,一邊叮嚀她,「這事咱們倆知道就好,別再往外說。」

  東蓮明白她是顧慮到喻子懷,剛想說什麼,就見適才先離去的喻子懷竟不知打哪又冒了出來,不由分說的一把抱起羅晴娘。

  被他突然攔腰抱起,羅晴娘嚇了一跳,輕呼一聲,「啊,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你腳疼,我抱你回去。」他適才並沒有走遠,一直躲在附近,瞥見她走路的姿態微微有異,猜想定是方才那一下扭到腳了。

  「只是扭了下,不礙事,你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個兒走。」

  「別逞強。」喻子懷沒放下她,回頭朝東蓮說了聲,「我先送晴娘回去。」

  東蓮楞楞的看著喻子懷抱著小姐大步離開。

  見他不顧她的反對,就這麼把她抱在懷裡,一路上羅晴娘屢次要求放她下來他都不肯,不禁又羞又惱,最後氣悶的閉上嘴不跟他說話。

  喻子懷好言哄著她,「你別惱,你腳受傷了,再走這段路,我擔心你腳會疼得更厲害。」

  「只不過是扭了腳,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她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會連這點小傷都受不了。

  「是我舍不得讓你受罪。」為了轉移她的心神,喻子懷垂眸望著懷裡的人,低聲問她,「你知道了吧,喻家的事。」所以適才在瞧見喻家的馬車時,才會拽著他想讓他避開。

  聽他這麼說,羅晴娘有些遲疑,「我……」接著望向他了然的神情,似乎早已曉得她知道這事,她便也沒再瞞他,頷首輕應了聲,「嗯。」

  「那你該知道,我已一無所有,為何還肯收留我?」他凝目注視著她,想聽她親口說。

  她坦然說道:「我們已不是夫妻,無論你是富貴也好,是落魄也好,於我又有何干,我收留你不過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

  他被她的話給說得一窒,「你這麼說,真叫我無地自容。」下一瞬,他便接著表示,「不過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當我一無所有後,我才察覺我身邊最珍貴的人是誰,這輩子我若是再放開你,恐怕連老天爺都不會原諒我。」說著他抱她抱得更緊,將下顎抵在她臉上蹭著。

  她白晰的秀顏染上緋色,抬手輕推開他。

  「咱們還是適合做兄妹。」她直截了當的拒絕他。

  他沒跟她爭辯,而是順著她的話說:「好,就依你,咱們先做兄妹,之後等你能原諒我了,咱們再做夫妻。」

  「你這人怎麼說不通?」她嬌嗔輕斥。被迫偎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身子太暖,讓她整個人都跟著燥熱了起來。

  他目光虔誠而熾熱的望著她,「我以前糊塗的過日子,分辨不出誰是珍寶,誰是爛草,所以得了報應,現下我已經明白了。你別擔心,我不會勉強你,我會一直等,等到你願意再接納我為止。」

  羅晴娘緘默著不再說話,她想他應是也知道了子安跟岑雲虹的事了,這才對岑雲虹死心,想回頭與她破鏡重圓,可她的心門已閉,心中無法再容得下他。

  「你說你今兒個跟子安去蓮花寺時,瞧見喻子懷了?!」喻府裡,張氏那雙修得細長的柳眉在聽了岑雲虹的話後高高挑起。

  「嗯,他似乎與羅晴娘在一塊。」岑雲虹坐在紅木雕花圓桌前,提起這事時眉心微鹽。

  雖然當時喻子安回來時,跟她說是她看錯了,可她當了喻子懷的枕邊人兩年,早已熟悉他,縱使那人當時戴著鬥笠,看不見面容,可從他的身形和背影,她相信自己絕不會認錯。

  「哼,他以前得意時沒善待過羅晴娘,現在落難了才想到要去找她。」張氏輕視的冷哼了聲,接著又說:「你用不著擔心,羅晴娘不過就是個村姑,她幫不了喻子懷的。如今整個喻家都在咱們掌控之下,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設法買通朝中那些人,把你爹從牢裡救出來。我已跟展大人妻舅家那邊的人連絡上,你讓子安把銀子准備好,我讓人盡快送到京裡。」

  「姑姑,展大人對爹的案子真能使得上力嗎?」岑雲虹有幾分顧慮。

  依禮她該尊稱張氏為婆婆,但實際上張氏乃岑雲虹父親同母異父的妹妹,前夫已過世多年,她膝下無子,在三年多前嫁進喻家。

  嫁給喻志南之後,張氏摸清了喻家的底細,便處心積慮安排讓喻家兄弟先後遇上岑雲虹,意圖讓岑雲虹也與她一樣嫁進喻家,還刻意隱瞞兩人的身分沒告訴喻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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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結果喻家兩兄弟竟都先後看上岑雲虹,岑雲虹自然毫不考慮的選擇了喻家家主喻子懷,姑侄倆原本的盤算便是想藉助喻家來搭救岑父,不想後來喻子懷在查知她父親所涉及的案子十分復雜,牽連甚廣之後,不願涉入其中,只是一味敷衍推搪。

  眼看那案子拖了幾年,朝廷似是打算在明年春天前發落此案,兩人急了,岑雲虹夜夜在枕畔催促喻子懷,可喻子懷仍是不松口,當她刻意使性子說不願為妾時,他卻寧願為她休妻扶她為正,也不願想辦法疏通朝中那些官吏營救她父親。

  為此她和姑姑商量之後,決定謀奪喻家家產,有了喻家豐厚的身家,她們便有了倚仗,可以設法疏通朝中的官員來救父親。

  然而想要奪謀喻家家產卻也沒有那麼容易,最後她們利用痴戀岑雲虹的喻子安,設計栽贓嫁禍喻子懷,這才趕走他。

  張氏將打聽來的事告訴侄女,「展大人雖然只是刑部侍郎,但他娘可是宰輔韓大人的親妹妹,只要能攀上展家,便可藉由他牽線與韓大人搭上線,屆時若是韓大人肯在皇上面前替你爹求情,皇上也許看在韓大人的面子上,便會赦了你爹的罪。」

  末了,她又說道:「這些事我都盤算好了,你聽我的准沒錯,可若喻子懷不除掉,終究是個禍患,他一日沒死,定會想再奪回喻家。」

  「喻子安心軟,不願對他痛下殺手。」岑雲虹說起這事時,垂下眼睫掩去眸裡的思緒。

  她做了喻子懷兩年的寵妾,除了爹的事之外,他極盡所能的嬌寵著她,事事順著她,她又不是木頭人,哪能沒有一點感情,可相比起父親的性命,她只能忍痛割舍掉這段感情。

  說起來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不肯幫她搭救父親,否則事情又何至於變成這樣。

  「我瞧不只他心軟吧。」張氏說著瞟了侄女一眼,冷漠的說道,「我知道你當喻子懷寵妾兩年,多少有些情分在,但這事攸關你爹的性命,倘若咱們不能在明年春天前救出你爹,怕就要被砍頭了。你想想你爹打小有多疼你,你忍心眼睜睜看著他被砍頭嗎?」

  接著她似又體諒的道:「罷了,喻子懷的事你就別插手了,我來處理吧,你只要繼續哄著喻子安,讓他事事都聽你擺布就好。」

  聽出姑母欲置喻子懷於死地,岑雲虹有些不忍,懷抱著一絲希冀表示,「姑姑,咱們就不能饒了喻子懷一命嗎?他眼下暫時也回不了喻家了,而咱們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要救出爹,等把爹救出來之後,不如咱們就把喻家還給喻子懷吧,依他昔日對我的寵愛,只要我向他解釋清楚,想來他會原諒咱們的。」

  張氏怒斥侄女,「天真!你以為喻子懷是這麼好任你拿捏的人嗎?若是如此,他早就該聽你的話設法營救你爹,而不是一味的推搪敷衍。他先前是寵愛你,但依他那性子,你以為他會肯吞下這個悶虧嗎?只怕屆時他饒不了咱們!」

  見岑雲虹面露憂愁,張氏心一狠,不管如何,喻子懷非除掉不可!

  「我聽說喻家的家主換成了喻子安,已不是喻子懷了。」

  一大早,剛從村子裡三姑六婆那兒聽了傳言,羅長明便和羅長泰趕來祖宅,原本是想向喻子懷親自求證,但他一早就出門去了,人不在,他們只得轉而問羅晴娘。

  「二哥這話打哪聽來的?」羅晴娘神色溫靜的問。

  「這件事村子裡一大早已傳得到處都是。」羅長明回答後,看見自家妹妹的神情,狐疑道:「晴娘,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了?」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說:「我與子懷哥早已不是夫妻,他是不是喻家的家主,與我又有何干?」

  羅長明一改先前頻頻催促她與喻子懷重修舊好的態度,改口附和著「沒錯、沒錯,咱們晴娘與那喻子懷早就沒關系了。我說這喻子懷還真是無恥,他如今沒權沒勢了,才來纏著你不放,差點連咱們都騙了。晴娘,你可要想清楚當初他是怎麼對你的,可不能再收留他住下,這會妨害你的名聲。」

  羅長明接著殷勤的再說:「北村那個村長的兒子,去年死了婆娘,再想續弦,他們家是咱們這一帶的大地主,你們倆又年歲相當,你嫁給他也不吃虧,二哥幫你作主,去說這門親事。」

  羅長泰警告的說了他一句,「長明,這事還得先看晴娘的意思。」

  「我這不就是在跟晴娘商量嗎?橫豎晴娘也沒打算跟喻子懷復合,不如趁早再找個合意的人嫁了。」

  羅晴娘搖頭拒絕,「多謝二哥的好意,不過我暫時無意再談婚嫁之事。」

  「你年紀已不小了,你現下不提,等年紀再大一些,要再嫁人可不容易。這事就聽二哥的,二哥絕不會害你,那小子我也見過幾次,人很老實,你嫁給他,他不會虧待你的。」

  羅晴娘的語氣很輕,但神色很堅定,「二哥,我真的暫時不想談婚嫁之事。」

  幾個月前她才成為下堂妻,委實無意這麼快再嫁人。

  「你這是……」羅長明才剛要說話,便被大哥給制止。

  「就先聽晴娘的,這事不急於一時。」羅長泰說完,便拽走弟弟,「我們還得下田去呢,走了。」

  「欸,大哥,你好歹讓我把話說完啊!」外頭傳來羅長明的嚷嚷聲。

  「沒什麼好說的,你沒事別再去吵晴娘。」

  「我這可是為了她好……」他們漸漸走遠,聲音也逐漸聽不見。

  東蓮面露擔憂之色,「小姐,如今村子裡的人都曉得喻家的事了,可還要再讓懷爺住下來?」這段時間喻子懷每天都會挑水劈柴,幫著做了不少的事,還刻意事事討好小姐,讓她倒是沒當初那般厭憎他了。

  羅晴娘淡然的搖頭,「當初收留他並非是因為他的身分,不管他是誰,如今又有何分別,只要咱們問心無愧,無須去管他人的閑言閑語。」

  婆婆生前曾教導過她一件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人做事只要無愧於心,就不用懼怕旁人惡毒的言語。

  這世上傷人的從來不是那些閑言碎語,而是把那些閑言碎語緊揣著,傻傻的拿來折磨自個兒的人。

  【第六章】

  「聽說蘭河城的首富喻子懷犯了事被關進牢裡,喻家花了大錢,才把他從牢裡撈出來,讓他趕緊離開城裡避風頭。」

  「你這話是不是真的呀?他買賣做那麼大,又不缺銀子,能犯什麼事兒?」

  「喻家能在短短十幾年就成為蘭河城首富,我瞧他那些買賣多半不干淨,這才會被抓。」

  「他為人霸道脾氣又壞,聽說以前在府裡常苛待奴僕,打死了不少下人哩,做人又無情無義、寵妾休妻,我就說這種人早晚有報應。」

  喻子懷一進村子,便聽見不少村民聚在一塊議論他的事。

  聽見這些話,他面露慍色,但在想起羅晴娘那豁達溫靜的性子後,便勉強按捺住脾氣,沒去理會那些人,快步走回羅家祖宅。

  進到屋裡,見到東蓮獨自坐在廳裡縫補衣物,不見羅晴娘,他手裡捧著一包物品,出聲問:「小姐呢?」

  「小姐拿包子去給常娘子了。」東蓮頭也不抬的答道。

  喻子懷聽見羅晴娘不在,原本要走進暫住的房裡,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回頭詢問東蓮,「東蓮,我以前為人如何?」

  他自問自個兒絕沒有村子裡那些人講的那麼壞,更不曾打死過下人,可為何不管是子安還是岑雲虹,就連他身邊的那些下人都背叛了他?

  乍然聽見他的問題,東蓮訝異的抬起頭來,楞楞的看著他。他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這麼問?

  「我以前做人如何,你盡管直說無妨。」他正色的看著東蓮,想弄清楚自己為何會弄到眾叛親離的下場。

  「真要說嗎?」東蓮有些遲疑。

  「沒錯,我想聽真話。」

  聞言,東蓮撇了撇唇,細數起他以前那些苛刻的行徑,「懷爺以前根本不把咱們下人當人看,只要咱們稍有個不是,就會被懷爺懲罰,像以前在馬房裡喂馬的小同,只因為懷爺常騎的馬不知何故腹瀉了一天,就被打了一頓攆出去。」說起這些事來,她心裡深埋的怨氣也漸漸被勾了起來,越說越生氣。

  她滔滔不絕的又接著說:「還有呀,菱兒有日身子不適,端茶不慎潑了岑姨娘,結果懷爺就讓人將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得她一條命都快沒了。小姐知道這事趕去為她求情,可懷爺卻毫不留情的當著岑姨娘和奴婢們的面,斥責小姐,指責她管教下人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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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就連喻二爺以前在府裡也沒少被懷爺責備,每個跟在懷爺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的,深怕哪裡做不好,會惹怒懷爺,不是挨扳子快去了半條命,就是被攆出府流落街頭……」她這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這些事聽得喻子懷眉心都折了好幾層的皺折,他以前真這麼沒人性?!

  東蓮說得口渴,停下來喝了幾口茶,瞧見他面黑如鍋底,她也不當一回事,她現在已不懼怕他了,想他會這麼問,她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他約莫是回來時聽見村子裡的閑言閑語了。

  喻家的事,對他們這個村來說可是大事,一時之間人人交頭接耳,從一大早就傳得沒完沒了,這會兒估摸著整個村子差不多都傳遍了,他八成是因為這原故才會突然問起她這事。

  她冷冷的再說道:「倘若不是為了要掙銀子,絕沒有人願意留在懷爺身邊做事。」

  聽她將他說得這般不堪,喻子懷忍不住惱羞成怒的為自己辯解,「但我給的薪俸比別家還要多啊。」他給的薪酬多,要求自然也會比旁人嚴格。

  東蓮嘲諷,「可不就是為此,大伙才會留在喻府做事,忍受懷爺的嚴苛,否則誰還願意留在喻府。

  「而懷爺處罰大伙從不問原由和是非,只要懷爺覺得有錯就罰,把咱們當畜牲看待,還縱得岑姨娘也是這般,只要奴婢們稍有不順她的意,她就又打又罵的,這兩年來小姐在她那兒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岑姨娘把自己當成正妻,把小姐當成奴婢,想罵就罵、想羞辱就羞辱,還屢屢在懷爺面前誣陷小姐,而懷爺則問也不問便一味偏袒她,責備小姐。」

  喻子懷先前那股惱怒,在聽了她這番話後,頓時轉為羞慚和懊悔。

  以前是他縱容岑雲虹,才讓她沒把晴娘看在眼裡,恣意欺凌。

  他傷晴娘太深,也難怪晴娘不肯再與他重修舊好。

  然而東蓮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那股懊悔頓時轉為暴怒——

  「喻二爺就跟懷爺不一樣了,他對奴婢們可好了,不僅從不責罰咱們,在奴婢們受了懷爺的責罰後,他還會拿藥給咱們敷,所以大家都很感激喻二爺。」

  東蓮先是把他說得一無是處,卻在下一刻這般誇贊喻子安,讓喻子懷忍無可忍,一手掃落茶壺,怒目喝斥她,「你說喻子安對下人好,但你可知道,他拿的那些藥全是花我的銀子買來的。

  「打他出生以來,他沒為喻家掙過半分錢,這些年來花我的銀子去做他的好人也就罷了,竟還設計栽贓構陷於我,謀奪我一手掙來的家產,倘若他真有本事,就該自個兒去拚搏出一番事業來,這樣算計我算什麼?!你簡直是瞎了狗眼,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

  東蓮被他盛怒的模樣一時嚇住了,而這情景恰好被剛回來的羅晴娘給撞見,還聽見他責罵東蓮的那句話。

  神情;向溫靜的她罕見的露出怒意,護著東蓮,嗓音冷淡的道:「若是子懷哥在這兒住得不舒心,大可離開,別拿東蓮出氣。」

  聽見她的話,再見她臉上那疏冷的神色,喻子懷的怒火頓時一滯,張口想解釋什麼,「我沒有,是她說喻子安好,我才一時失態。」

  這些年來東蓮一直服侍著她、護著她、陪伴她,即使她被趕出喻府也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羅晴娘心裡早把東蓮當成親妹妹看待,連她都不曾對東蓮說過重話,哪能忍受有人這般喝斥她。

  聽了他的理由,更讓羅晴娘覺得他是在拿東蓮撒氣,臉色不由得微沉,「東蓮沒說錯,子安確實好,她性子直,不會諂媚奉承,且她已不是喻家的下人,沒必要再奉承討好你,你沒資格因此而責備她。」

  「你……」見她一味偏袒,甚至為此斥責他,喻子懷氣壞了,「好,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可以了吧,我走!」他將手上拿著的那包物品重重擱在桌上,憤而轉身離去。

  在他走了之後,東蓮猶豫了下才開口解釋,「小姐,方才是我說了些懷爺的不是,才會惹得他生氣。」

  「這兒不是喻府,不管你說了什麼,他都不該拿你發脾氣。」

  見她一心護著她,絲毫沒有責怪她,東蓮心中一暖,遂將適才發生的經過一一告訴她。

  「……懷爺那樣問我,於是我就老實的數落了懷爺以前苛待下人的事,後來提到喻二爺,說他待咱們下人很好,懷爺便臉色陡變,氣急敗壞的怒罵我。」

  聽完事情的經過,羅晴娘思忖須臾,便明白他約莫是被弟弟奪了家產,卻聽東蓮如此誇贊子安,心中難免不平,才會暴怒斥罵她。

  東蓮說完事情之後看向桌上的東西,「懷爺留下的這包是什麼?」她好奇的打開外頭包著的布巾,見裡頭擺放了兩只錦盒。

  她先打開左側的那個錦盒,裡面擺放了一只精巧雅致的白玉手鐲,她訝異的脫口而出,「噫,這是羊脂玉手鐲。」她忍不住再打開右側的錦盒,裡頭放著一根野參,東蓮驚訝的望向羅晴娘,「懷爺留下這兩件東西,莫非是要給小姐的?」

  羅晴娘不由得想起日前她曾無意間向他提過,母親久咳不愈,大夫說她元氣不足,若是能找到百年人參來溫補調養身子,多少會有些幫助。

  這人參是他特地找來要給娘服用的吧?看人參的樣子至少也有上百年了。

  東蓮拿起那只玉鐲子,仔細看了看,「這鐲子摸起來溫潤細膩,定是懷爺要送給小姐的。」思及適才他帶著怒氣離去的事,她神色有些訕訕,早知道他帶回了這麼好的東西要送給小姐,她先前也就不會那麼說,氣跑了他。

  「這兩件物品價值不菲,咱們可不好收下。」羅晴娘不知他手上還有多少銀錢,卻知道在這種時候,他手頭應當並不寬裕,何況兩人已不是夫妻了,她也沒理由收下這樣貴重的物品。

  東蓮不以為然的表示,「像這樣的東西算得了什麼,以前懷爺可是眼也不眨的全捧到岑姨娘面前,也不知送了岑姨娘多少比這還要昂貴的物品。」

  「今時不同往日,現下他已不是喻家家主,又犯了事,怕是無法再像往日那般揮霍。」

  「對了,小姐,懷爺方才說是喻二爺栽贓構陷他,還謀奪他一手掙來的家產,可我覺得依喻二爺的性子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才對。」她覺得這事怕是另有內情。

  「其中的是非曲直咱們不知,也不好瞎猜。」羅晴娘心忖此事若是真的,那麼子安多半是遭人給利用了,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而能利用他的人,除了他痴戀的岑雲虹之外,她想不到第二個人,但她想不透的是,子懷哥已要抬岑雲虹為正室,她為何還要唆使子安做出這種事來?

  難道真如子安那次酒醉清醒過來時說的那樣,他與岑雲虹一見鐘情,是子懷哥橫刀奪愛,拆散了他們?

  她按下心中所思,收起桌上的物品,准備待喻子懷回來時再還給他。

  不想他這一走,一直到半夜都沒有回來。

  入夜後外頭便下起大雨,也不知是不是雨聲吵她清眠,羅晴娘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有些難以入眠。

  這樣的雨夜,讓她想起那天她被趕出喻府時,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雨。

  那天他沒來見她,只差了管事拿了一包銀子給她,並讓管事對她說「往後婚娶,互不干涉」這話。

  她帶著東蓮,凄涼的坐上喻府的馬車,回到羅家。

  她接著又想起今日她拿包子去給常娘子時,小昱見到她,拉著她小聲對她說的話——

  「晴姨,那天你回去後,喻叔叔又偷偷跑來找小昱,問是哪些孩子在說晴姨的壞話,他說他要去求神明,好讓神明來懲罰他們,結果啊,他們真的被神明懲罰了,還有他們的爹娘也一樣,不停的拉了好幾天的肚子。」末了,小昱稚氣的嗓音得出了一個結論,「所以在背後說人壞話的人,一定會被神明處罰,不過娘說這事不能再告訴別人。」

  「那小昱為什麼還要告訴晴姨?」

  小昱理直氣壯的表示,「因為喻叔叔是為晴姨而去求神明,所以我想讓晴姨知道應當不要緊,」接著他擔心的問了句,「晴姨不會再告訴別人吧?」

  常娘子在一旁聽著兒子的童言童語,好笑道:「你晴姨嘴巴比你緊,才不會到處亂說。」

  「小昱嘴巴也很緊。」他趕緊伸出小手捂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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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2: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羅晴娘摸摸小昱的頭,望向常娘子,「這麼說那些孩子和他們爹娘的事,是他做的?」

  常娘子抿著唇笑答,「多半是吧。不過你也別多想,他這麼做約莫是覺得對不起你,想補償你,畢竟這事說到頭來全是因他之故,是他休離你,才讓你遭人恥笑辱罵。」

  羅晴娘再想起,那天她扭了腳,喻子懷一路抱她回來的事——

  「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當我一無所有後,我才察覺我身邊最珍貴的人是誰,這輩子我若是再放開你,恐怕連老天爺都不會原諒我。」

  她思緒隨著滴滴答答的雨聲,紊亂不已,時而回想起往昔的事,時而想起近來的事,後來終於隱隱約約睡著了,但也睡得不甚安穩,還作了惡夢。

  她夢見一群殺手,拿著鋒利的刀劍追殺著喻子懷,他逃無可逃,被砍得渾身是血,最後倒地氣絕身亡。

  羅晴娘嚇得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外頭天色已蒙蒙亮,而吵了她一整夜的雨聲不知在何時已停了。

  思及昨夜的夢,她心中有些不安,穿上衣物,出了寢房去大哥房裡查看,推開門,裡頭空無一人,他還沒回來。

  羅晴娘關好房門,走到廳裡,在到外頭去打開大門,因下了一夜的雨,路上濕漉漉的,天空仍被錯灰色的雲層籠罩著,似是隨時還會再下雨。

  也不知他昨夜是在哪裡過夜的,有沒有淋到雨,這念頭才剛起,她突然驚覺到自己竟牽掛了他一夜,甚至因惦念著他而一夜難眠。

  喻子懷離開羅家祖宅後,便去找了先前被他派去京城辦事,前兩日才剛回來的一個心腹手下。

  「溫培,你老實說,我是不是真像東蓮說的那般可恨?」

  以前的那些手下,他不知究竟有哪些人摻和進了構陷他之事,而哪些人沒有,溫培因先前遠在京城,不可能摻和進這件事裡,因此估算了溫培的歸期,他便悄悄守在蘭河城外攔截他。

  坐在他對面、容貌斯文的青年有些遲疑,「東家,真要老實說嗎?」

  「沒錯,我要你沒有一絲隱瞞的老實回答我。」喻子懷提起桌上的酒壺,為兩人分別再注滿一杯酒。

  這裡是附近一個村落的小宅院,他安排溫培暫時在這裡住下,並告知他自己遭遇何事,兩人這兩日便在此商議要如何重新奪回喻家。

  見他確實想聽真話,溫培委婉的表示,「呃,東蓮所說的是有些過了,不過……也相去不遠。」說完,他想了想又再補上幾句話,「但東家很慷慨,給手底下的人薪俸比別家還多,苛刻些也是應當的。」

  當年東家曾救過他一命,這些年又栽培他成為心腹手下,因此縱使東家待人確實嚴苛,他也從不曾想過要背叛東家,在得知他遭人構陷入獄,喻家家主換人之事,便一心想幫他重新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即使溫培後頭補上那幾句話想安慰喻子懷,卻無濟於事,他前頭說的那兩句話,無疑已認同東蓮所說,他以前確實可恨,才會惹得眾叛親離。

  喻子懷心情抑郁,低頭喝悶酒,連灌了好幾杯。

  「東家,別喝太多,小心傷身。」溫培好言勸道。

  「我如今已一無所有,你為何還要跟著我?」喻子懷抬頭望向溫培。

  在他被誣陷關進牢裡那兩日,他以前那些手下和管事,都被喻子安收買了,那些人明明全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卻在他落難之際倒向喻子安。

  正如東蓮所說,他待人嚴苛,因此那些人雖然跟著他、拿他的薪俸,心卻不是向著他,他一落難,他們便轉投向喻子安,或許並不是所有的手下皆背叛他,可他在落難之際,除了晴娘之外,竟沒人朝他伸出援手。

  倘若不是經過這次的眾叛親離,他仍自滿自大,絲毫不知他是如此不得人心。

  「東家對我恩重如山,當初若不是承蒙東家相救,我怕是早死了,這些年來您栽培我,對我信任有加,您可說是我的再造恩人,此時正值您用人之際,我若是離開,豈不是忘恩負義?」他原是個書生,數年前因與人結怨,險些被人打死,當時喻子懷恰好經過,救下他。

  後來得知他因家貧,想謀個差事做,遂安排他做他的帳房先生,此後,他一再提拔他,幾年下來,他已成為他身邊得力的管事。

  溫培認為喻子懷這人心腸並不壞,他的問題出在他年紀輕輕便一手掙得龐大的家業,難免志得意滿,不知體恤手底下的人,加上這幾年他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失去了防心,因此在有心人的利用算計之下,才會造成如今眾叛親離的下場。

  不過他相信那些人也未必就心服喻子安,畢竟喻家龐大的家業可都是東家親手掙來的,這些年來喻子安只顧著吟花弄月,揮霍自家兄長賺來的銀子,並沒有為喻家掙過半分錢。

  聽見他這番話,讓喻子懷臉色稍霽,一掌拍在他肩頭上,「說得好,你是個好漢子,我總算沒看錯你,從今以後我便認你當兄弟,我年紀稍長,就忝為兄,你為弟,日後咱們兄弟齊心,定能拚出比如今喻家更大的家業。」

  「多謝東家看重。」能被東家認作兄弟,溫培臉上也露出笑意。跟在東家身邊幾年,他很清楚東家的才干,雖然眼下他一時受挫,但他相信只要越過這個難關,東家來日的成就定然更大。

  「怎麼還叫東家?」

  溫培順著他的意改口,「大哥。」

  「好,咱們滿飲此杯,今後咱們便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喻子懷豪興大發,舉杯干了。

  溫培陪著他連飲三杯,酒液入喉,加上又與他結為異姓兄弟,他也放開來,不再拘束,「大哥,有一事我想不通。」

  「什麼事?」

  「我認為以喻子安的性子,應是做不出栽贓嫁禍大哥之事,我懷疑這事背後是不是另有主謀者。」溫培說出自個兒的想法。

  提起親弟弟,喻子懷臉色便陰沉下來,「你說的沒錯,這事確實是有幕後主使者。但縱使喻子安被人利用了,可他已不是三歲的稚兒,他難道不知勾結別人來構陷我會有何後果嗎?況且我還是他的嫡親大哥。」

  這些天,他安排了那七個替他辦事的少年中的兩人,以小廝的身分混進喻府,暗中收買府裡的幾個下人,為他打聽到一些事,兼之他先前暗訪幾個以前有生意往來的朋友,探得了些事,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想了一遍,已約略能拼湊出這整件事的梗概。

  早在三年多前,就有人暗中布下此局,他們父子三人全都中了美人計,那人還想把他趕盡殺絕、置於死地,好名正言順的將喻府的家產占為己有。

  這藏在背後算計他的人,他絕饒不了。

  聽他所言,似是已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溫培訝問:「大哥莫非已知是誰在背後暗害您?」

  「沒錯,接下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不出兩個月就能重奪喻家,揪出那幕後主使者。」一山還有一山高,想要鎮壓住阻擋在他跟前的這座山,只要搬來更高的山即可。

  等奪回喻家,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把晴娘再娶回來。

  思及她,喻子懷眼神散發出一絲暖意。

  【第七章】

  「懷爺昨兒個出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他會不會真的是氣著了,不再回來了?」見曰頭都已落下,擺在桌上的飯菜也都快涼了,東蓮有些擔憂的望向羅晴娘說道。

  羅晴娘搖頭,拿起碗筷,「咱們先吃吧,不等他了。」回來村子這四、五個月,這飯桌上一直只有兩雙筷子、兩只碗,但前些日子因為多了子懷哥,於是飯桌上又多了一雙碗筷,如今久等不到人回來,竟然都有些不習慣了。

  這一整天下來,雖然她讓自個兒不要去想他,可卻老是不由自主的想著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

  她想約莫是因為先前的日子過得太平靜,他突然闖入,攪亂了她的生活,所以才會這般吧。

  他不再回來也好,畢竟兩人早已沒有關系,不該再糾纏不休。

  用完晚飯,整理洗漱後,羅晴娘與東蓮生火燒水,沐浴淨身,洗浴完,她剛回到房裡,便被突然出現在房裡的人給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喻子懷連忙出聲。

  看清是他,她定下心神來,「你怎麼在我房裡?」

  「我有話想跟你說,說完就走。」他目光緊鎖著她,戀戀不舍的注視著她。

  「你要走?」羅晴娘聞言,面露訝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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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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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2: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喻子懷頷首,「我行跡已經暴露,不能再留下來,免得連累你。」

  他話才剛說完,她便留意到他包扎的手臂,蹙眉問:「你手臂怎麼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喻子懷沒告訴她,那是他今早准備要回來時,途中遇上殺手,若非他早有防備,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他握住她的手,「別聽你二哥的話,嫁給他說的那人,那人家中雖然有幾分薄產,可他好吃懶做,自個兒不下田干活,什麼事都讓他妻子去做,他妻子便是因為沒日沒夜操勞過度,才活生生的累死。」他毫無愧疚的抹黑那未曾謀面的人。

  他從他找來的那幾個乞丐裡,挑出兩個人悄悄暗中保護她,因此得知羅長明想撮合她嫁給鄰村村長的兒子。

  「我沒說要嫁他。」羅晴娘試著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握得太牢,她不僅收不回,還被他一把拉進懷裡。

  喻子懷將她擁在懷中,在她耳邊呢喃道:「求你,等我!」他這句話充滿了卑微的乞求。他這輩子沒求過什麼人,但為了得回她,他願意拋棄尊嚴,只為求她重回他身邊。

  她心中一震,震驚的抬目望向他,他那雙黝黑的眸裡,仿佛注滿了情意的深海,令她一時沒防備的跌了進去,溺陷在他那濃烈的情愫裡。

  他俯下臉,小心翼翼的輕吮了下她的唇瓣,向她許下承諾,「我喻子懷今生定不再負羅晴娘,若違此誓,叫我此後三生三世都倫為太監。」

  羅晴娘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吻驚愕住,但下一瞬間聽到他後頭的那句誓詞,她沒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他緊瞅著她嘴邊的笑容,「你笑了,這就表示答應了。」

  「才沒呢。」她急忙否認,嘴角卻仍掛著笑意。

  「那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與我重修舊好?」

  她輕搖蜂首,反問他,「咱們以前就不曾好過,何來重修舊好?」

  他被她的話給問得一楞後,飛快改口道:「你說得沒錯,不是重修舊好,往後我會徹底改頭換面,成為這世上最好的丈夫,呵寵你一生一世。」

  她輕輕推開他的懷抱,略一思忖後,回答他,「我無法回答你什麼,凡事順其自然便是。」

  他怔了怔,下一瞬猛地醒悟了她的意思,她雖然沒有答應他,卻也表示她已不再那麼堅持,倘若接下來他的所做所為能打動她,那麼兩人便有機會復合。

  這樣的結果雖不是他想要的馬上成功,可是相比起之前,也已進步不少,他欣喜的再次抱住她,「你放心,我定會讓你看見我的真心。」

  在他離開後,羅晴娘抬手緩緩輕撫適才被他輕吮過的唇瓣。

  沉寂許久的心,此刻有些悠悠晃晃的擺蕩了起來。

  一大早,衙役便在蘭河城四個城門張貼了緝捕逃犯的告示,不少路過的百姓們在瞧了之後,紛紛為之嘩然。

  「怪不得喻家的家主會突然從喻子懷換成了喻子安,原來是喻子懷私販毒物哈芙蓉,被官府當場人贓倶獲,關押進牢裡待審,可他竟買通獄卒私逃出來。」

  「我就說呢,好端端的,喻家的家主怎麼會換了個人,原來是這樣。」

  「不過喻子懷已經富甲一方,他做啥還要鋌而走險的私販哈芙蓉?」

  「欸,這還不簡單,貪心唄。」

  「要我說,喻子懷說不得就是靠著私販哈芙蓉發家的,要不他哪能在短短十幾年裡就成為咱們這蘭河城的首富,除了幾十間的鋪子,還坐擁好幾座礦山。」

  「你這麼說倒也有理,他八成是私販哈芙蓉多年,這夜路走多了,終是遇鬼,被官府給逮著了。」

  官府通緝喻子懷的消息很快就傳得滿城皆知。

  喻子安在得知此事後,臉色鐵青的去找張氏,一進她院落,他連請安都顧不得,一開口便質問:「讓官府緝捕大哥的事,可是你的主意?」

  張氏不悅的沉聲喝斥他,「你這是什麼樣子,連規矩都不懂!」她年近四十,容貌姣好,風姿綽約,因此才讓三年前剛喪妻不久的喻志南一見她便迷戀上,進而迎她為繼室。

  喻子安這才補行了個禮,喚了她一聲,「母親。」接著忍住氣出聲問:「我想知道大哥為何會被官府通緝?當初咱們不是說好了這事別鬧大,逼大哥離開蘭河城就好,官府如今貼出通緝告示,豈不是要逼得大哥走投無路嗎?」

  張氏沒答話,反倒責問他,「子安,你這性子這麼軟弱,將來要怎麼保護雲虹?怎麼守得住這喻家偌大的家業?」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置大哥於死地,我打算在營救出雲虹的父親之後,便要跟她帶著她爹遠走高飛,將喻家歸還給大哥,畢竟這喻家偌大的家業全是大哥一手掙來的。可當初你竟在大哥出城後,派人去殺他!」說起這件事,他語帶憤怒,若不是他接獲消息急忙趕到,大哥怕是早被殺死了。

  「我做的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和雲虹,若不是你當初執意要縱虎歸山,放他出獄,我哪裡需要再派人去殺他,結果你卻不知好歹橫插一手,讓喻子懷逃過一劫,之後我再派人去收拾他時,已不見他的蹤影。」說起此事,張氏反而責怪的瞪了他一眼。

  「雲虹說日前她在蓮花寺外曾見過他,以你大哥的性子,定吞不下這麼大的悶虧,勢必會想盡辦法回來報仇,你性子這麼軟弱沒用,哪裡會是他的對手,我這才不得不出面收拾他。」

  「可我不想讓他死,他是我大哥啊!」

  張氏反問他,「那你想不想要雲虹?他一日不死,雲虹這麼不明不白的跟著你,只會遭世人恥笑唾罵,你要讓雲虹受這種委屈嗎?」

  喻子安眉頭緊鎖,神色痛苦,一邊是他傾心愛戀之人,一邊是他嫡親的兄長,他想要雲虹,卻又不願害死大哥,可如同張氏所說,倘若大哥不死,雲虹跟著他,這事一旦傳出去,兩人定會遭人恥罵。

  見他沉默著不答話,張氏厲聲警告他,「你要知道,當初在構陷你大哥時,咱們跟他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你不為了自個兒著想,也得為雲虹著想,今後可不能再心軟,否則一旦讓喻子懷有機會再奪回喻家,他絕對饒不了咱們。」

  「我……明白了!」他緊握雙拳應了聲,接著低著頭說:「我進去看爹。」他提起沉重的步伐,走向東側的一間寢房,進去後,見父親躺在床榻上,他詢問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湘湘,爹身子今天怎麼樣,可有用早膳?」

  「回二爺的話,老爺今早還沒醒來。」湘湘稟道。

  看著越來越清瘦的父親,他面露憂容,「都吃了這麼久的藥,怎麼爹的病不僅一點起色都沒有,還越來越嚴重,不時便陷入昏睡,一天裡沒幾次清醒的時候。」

  湘湘想了想建議的說:「二爺,要不要為老爺再換個大夫瞧瞧?」

  「都已經換過三個大夫了,還不是一樣沒半點用。」他在床榻旁的一張椅凳上坐下,望著父親,想著如今與大哥的事鬧成這般,不由得眉頭深鎖。

  他知道自己一開始便做錯了,可他已深陷泥沼,無法再脫身,因此即便知錯,也只能一路錯到底。

  早在當初雲虹來求他時,哭訴著對他說那些話時,他的心就已經錯了——

  「子安,當初是我先遇上了你,我曾想過要跟了你,可不想你大哥竟強橫的執意納我為妾,我一個沒有依仗的弱女子,哪裡能反抗,加上他答應要幫我救出我爹,我這才不得不從了他,但哪裡知道他得到我之後,竟然食言,只口不提營救我爹之事,我屢屢問他,他也總是推搪敷衍,如今眼見我爹就要被砍頭了,我心慌得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來求你了,求子安你幫幫我!」她哭倒在他懷裡。

  他心疼的摟著她,「你要我怎麼幫你?」

  「我需要銀子,很多很多的銀子來疏通朝中的官員,讓他們為我父親求情。」

  他遲疑的問她,「你需要多少銀子?」千兒八百兩他還勉強可以拿得出來。

  「至少需要幾萬兩。」

  「這麼多?!」他滿臉驚訝。

  「那些京官哪裡是幾百兩就能打發的,何況要打點疏通的還不只一、兩個官員,至少要准備個兩、三萬兩的銀子才夠。」岑雲虹似是明白他拿不出這些銀子,面露哀戚,「我知道這事讓你很為難,還是算了,倘若救不出爹,讓爹被砍了頭,我這做女兒的也只能跟著他一塊去了,以報答他的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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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7-1-4 09:43: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聞言,他急忙勸阻她,「不,你千萬不可有尋死的念頭。」

  「我娘早逝,爹獨自一人把我撫養長大,他如今受了牢獄之災,我身為人子卻救不了他,哪裡還有臉活著。」她掩面啜泣。

  他情急之下說道:「我替你想法子找來那幾萬兩的銀子就是了。」

  「喻家的銀子都掌握在你大哥手裡,你哪有辦法,還是算了,我不想拖累你。」

  心上人傷心垂淚的模樣惹得他心憐,為了安慰她,他脫口而出,「不,為了你,縱使讓我去偷去搶,我也一定會想辦法得到這些銀子來救你爹。」

  「真的嗎?」

  「真的。」他斬釘截鐵的應道。

  為了這個承諾,他背叛了兄長……

  思及這些事,他滿心憂煩,握住父親的手,輕喃道:「爹,您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仿佛是聽見了兒子的聲音,喻志南緩緩蘇醒過來,張開混濁的雙眼看向喻子安,好半晌才認出了他。「是子安哪。」

  「爹,您醒來了。」見父親彙醒,喻子安很高興,忙扶著他坐起身。

  湘湘拿了個大迎枕墊在他身後,好讓他靠著,接著拿來巾帕為他擦手洗臉,再送來杯熱茶讓他潤潤喉。

  喻志南飲了幾口熱茶後,像是想起什麼的詢問他,「你大哥呢?我好像很久沒瞧見他了。」

  喻子安靜默一瞬才答道:「您忘了嗎?大哥他因為私販哈芙蓉,現下正在外頭避風頭,不能回來。」

  喻志南怔了怔,好半晌才似乎想起了這件事,「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

  接著他囑咐兒子,「官府那邊你好好打點打點,不管要多少銀子都盡管使,要盡快了結這件事,也省得你大哥飄泊在外,有家歸不得。」說完這番話,他又有些精神不濟,昏昏欲睡起來。

  「我知道,這事我會看著辦。」見父親眼皮子直往下搭,似又要睡過去,他忙道:「爹您別睡,先喝點粥。」

  他趕緊讓湘湘把粥端過來,喂他吃下,喂不到一碗,他便又陷入昏睡。

  喻子安心情十分沉重,父親這病若再不治好,繼續這樣下去,早晚支撐不了。

  他已與兄長反目成仇,他不想再失去父親。

  此時岑雲虹進來,見他面露難過之色,知他是在為喻志南的病情擔憂,她纖纖素手搭上他的肩,安慰他,「公公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你別太擔心。」

  他緊握住她的手,「雲虹,我現下身邊只剩下你和爹了。」

  她柔聲啟口,「你放心,只要救出我爹,以後我會一輩子陪伴在你身邊。」然而她垂下的雙眸裡卻冰冷得沒有半分情意。

  他們兩兄弟,她鐘情之人是喻子懷,可他卻不願替她營救她爹,逼得她不得不忍痛舍棄他。雖然喻子安是為了她而背叛他大哥,但對一個為了美色而背棄自個兒兄長的人,她壓根看不上,更不可能對他動情。

  但姑姑要她哄住他,並說喻子安雖然無能,沒有喻子懷那樣的手段和魄力,卻很得人心,眼下還得利用他來穩住喻家那些管事和下人,待她們徹底掌握喻家,她若不想要見到喻子安,姑姑會再替她打發他。

  喻子安動情的摟著她,「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出你爹,我已籌到兩萬兩,待會我便把那些銀子交給你,你讓人帶進京裡去救你爹。」

  沒有人留意到一旁的湘湘,她暗中將兩人所說的話默記了下來,然後尋了個機會悄悄把這事告訴一個名叫阿五的新來小廝,那小廝很快的再把消息給傳了出去。

  「兩位大哥慢走啊。」東蓮笑咪咪的將送來一整車銀絲炭的工人給送出門後,又回到後院的柴房。

  「小姐,懷爺差人送來這麼多上好的銀絲炭,可夠咱們燒幾個月了。」方才送來這些銀絲炭的人透露,是一位懷大爺吩咐他們送來的,她猜想這位懷大爺八成就是喻子懷。

  這銀絲炭可是跟一般的炭不一樣,品質極好,燒了無煙又不嗆鼻,最適合擺在暖爐裡,不過銀絲炭比一般的炭可要貴上好幾倍,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幾年前懷爺發掘到這樣一座煤礦,因此喻府裡就連下人所住的屋子,冬天時也能分配到一些銀絲炭。

  羅晴娘卻一語不發的看著堆滿柴房的那些銀絲炭,一臉的若有所思,子懷哥如今已不是喻家家主,昨日官府又張貼告示要緝捕他,他是從哪弄來這麼多的銀絲炭?

  見她輕蹙眉心沒說話,東蓮想了想問道:「小姐可是在擔憂懷爺?」

  「他被官府懸賞,如今也不知在哪裡?」

  「說起來官府還真是黑,明明是他們將懷爺放出來,竟然說是懷爺私自逃獄。」東蓮罵道。

  先前喻子懷在得知羅晴娘已知喻家遭逢變故的事,便沒再瞞著,把那時的經過告訴她,那時東蓮也在場,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因此對官府此番的行徑很不齒。

  「官府怕是和喻家有勾結,才會這般。」羅晴娘沒想到喻子安竟會絲毫不顧惜手足之情,如此逼迫他大哥。他大哥雖是待下人嚴苛,可卻從來不曾虧待他這個唯一的弟弟,這些年來好吃好喝的供養著他,每個月還給他不少的零花錢。

  「喻二爺這麼做是太過了,他都得到喻家了,怎麼還不放過懷爺?」這次就連東蓮都無法再為喻子安說話。

  「約莫是擔心子懷哥會再奪回喻家吧。」當初在子安走錯那一步時,便已注定他回不了頭了。

  「晴娘、晴娘,我方才瞧見有人上你這兒,是什麼事?」前頭突然傳來羅長明的聲音。

  兩人連忙關好柴房的門,往前廳走去。

  見到她們,羅長明立刻伸長頸子朝她們身後探了探,似是在找什麼人。

  「二哥,你怎麼來了?」

  「方才村子裡有人跟我說,看見兩個陌生男人往你這兒來,我不放心才過來瞧瞧。」

  「是我買了些炭好過冬用,那兩人是幫忙送炭過來的工人。」羅晴娘刻意把銀絲炭說成一般的炭,在這當口,她不願提銀絲炭的事,以免給喻子懷招來麻煩。

  「這樣呀。」羅長明應了聲,撓了撓下頷問她,「最近喻子懷可還有再上你這兒?」

  她搖首,「自他幾天前離開後,就沒再過來了。」

  「他要是再來找你,你千萬別再留他住下,他現在可是官府的通緝要犯。」叮囑完這件事,他接著再說:「你要是見了他,就趕緊讓東蓮悄悄來通知我。」

  「通知二哥做什麼?」羅晴娘明知故問。

  他一臉關心她的模樣,殷切的叮嚀她,「我可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他現在是通緝犯,誰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二哥放心吧,我想他應當不會再來,咱們這村子裡的人,只怕人人都想著要抓他去官府領賞銀呢。」

  「啊?那可不行,他是我的!」羅長明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不慎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他尷尬的改口,「我的意思是說他畢竟曾是我的妹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怎好如此出賣他,做人要仗義是吧?」

  羅晴娘微微一笑,也沒接腔。

  沒打聽到想要的消息,羅長明也沒多留,「你這兒既然沒啥事,那我先回去了。」

  羅晴娘送他出門。

  他一離開,東蓮便忍不住說道:「小姐,二少爺分明是想打聽懷爺的下落,好去官府通風報信換賞銀。」

  連東蓮都看出來的事,羅晴娘怎麼會沒看出來,但對著自家二哥她不好說什麼,只能虛應過去。

  不過原先對喻子懷的擔憂,卻在與二哥說話間淡去了,她想到喻子懷能年紀輕輕便掙下喻家那偌大的家業,自然是有不少心機和手段,他該知道要怎麼避禍的。

  她仰起頭遙望著天際,她相信以他的才干,他不論在哪兒都能過得很好。

  與東蓮轉身進屋裡,羅晴娘便看見多日未見的喻子懷也不知是怎麼進來的,竟好整以暇的坐在屋裡。

  東蓮滿臉驚愕的指著他,「懷爺,您怎麼還敢來?村子裡那些人都想抓你去報官換賞銀,就連二少爺也是呢!」

  喻子懷笑問她,「你該不會也想抓我去報官吧?」

  東蓮想也不想的說:「我才不會做出這種事呢!」

  喻子懷誇贊了她一句,「我就知道你是個忠肝義膽的好姑娘。」

  東蓮被他難得的這麼一誇,心裡高興,嘴上卻說:「你現在才知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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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羅晴娘唇瓣漾開一抹輕笑,從他的神色中,她發覺他這次回來,整個人的神韻都變了,仿佛經過冶煉的寶劍,收斂起外放的鋒芒,整個人內斂許多。

  喻子懷凝視著她唇邊的笑容須臾,朝東蓮吩咐,「你守在這兒,我有些事想跟晴娘說。」說完便拉著羅晴娘的手,走往後頭的房裡。

  跟著他來到那間他先前住了數日的房間,羅晴娘掙開他的手,神色溫靜的詢問:「子懷哥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他不以為意的在桌前坐下。「我是來向你告辭的,我待會便要動身前往京城一趟,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回來。」

  她輕輕頷首,表示知道了,這時候他暫時到京城去避風頭也好。

  他接著囑咐她,「我不在的時候,你若有什麼事,就朝四周大喊一聲阿三,便會有人出來聽候你差遣。」

  她狐疑的睇向他,「這阿三莫非是神仙,一喊就會現身?」

  喻子懷低笑解釋,「我暗中安排兩個人在你身邊保護你,這一去京城也不知何時才能辦完事回來,我放心不下你,所以給你留下兩個人手,有什麼事,你盡管吩咐他們去辦。」先前經歷了那場背叛,他不敢輕易再相信人,這兩人的人品是通過他的考驗,這才放心留在她身邊。

  她搖頭想拒絕,「你不需要這樣安排,我在村子裡不會有什麼事。」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們不會妨礙你,你無須擔心,你不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留著他們有備無患,我在京城也才能安心。」

  明明全是為了她著想,但喻子懷的語氣卻透著懇求,讓羅晴娘無法再拒絕他。

  臨走前他不舍的抱住她,在她額心落下一吻,這才轉身離去。

  羅晴娘怔怔的站著,她聽見心跳較往常鼓動得快一些,接著仿佛聽見自己緊閉的心扉重新開啟的聲音。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快步走到窗子邊打開窗戶,探頭朝四下張望,但已瞧不見他的身影。

  此時天空湛藍得沒有一絲雲絮,遠方層巒迭翠的山脈清晰可見,午後的陽光從窗子投進屋裡,也在她的心扉間留下一片燦亮的光芒。

  【第八章】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想甩脫掉在它後頭騎著馬緊追不舍的六個殺手。

  回頭看見他們就快追上,駕車的少年揮著馬鞭拚命催促馬兒跑快一點。

  然而拉車的馬兒即使拚盡全力,也跑不過後方那幾匹馬,過沒多久便被對方給趕上了。

  坐在車裡的溫培掀起簾子,一直注視著外頭的動靜,留意到那些一路追殺他們的殺手已經追上來了,他緊張得屏住氣息,冷風中額頭沁出了冷汗。

  他回頭看向坐在車裡的喻子懷,語氣急切的說:「大哥,他們追來了,該怎麼辦?!」那日義結金蘭之後,私下裡他便稱他為大哥。

  喻子懷淡定的回了他一句,「這事阿一他們會處理。」

  溫培急道:「他們不過是幾個孩子,哪裡應付得來那些窮凶極惡的殺手。」坐在前頭的那三個少年,最大的不過才十八歲,最小的也才十五歲,他簡直不敢相信大哥會將這種攸關生死的事交托給他們。

  他不禁做了最壞的打算,待會就算拚得一死,也得護著大哥,讓他逃走,也算報答了大哥幾年前的救命之恩。

  相較溫培一臉焦急的神情,喻子懷顯得鎮定,「二弟莫慌,待會你等著瞧就是了。」

  見他如此氣定神閑,溫培不禁有些狐疑,「他們真有這能耐解決那些殺手?」

  「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別小看任何一個人,即使是最低下的乞丐,都可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

  前陣子他潛進城裡想打聽喻家的事時,有個年約三十許的乞丐忽然找上他——

  「你可知道當初你明明是遭人襲擊昏厥在蘭河城外,後來為何會倒在安福村附近?」

  聽他說起這件他心中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盯著那個攔住他的乞丐,心中頓時閃過一絲明悟,猜測道:「莫非是你把我從城外移到那裡去的?」

  「沒錯。」

  「這是為何?」

  那乞丐黑污的臉上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他,「因為我若不將你移走,你必死無疑,你弟弟當時雖暫時放過你,你以為其他人能容得了你繼續活下去嗎?」

  「你知道我的事?!」喻子懷接著急迫的要求他,「快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那乞丐說:「我知道的那些,你花點心思自個兒就能查得出來。我來找你,是要跟你做一樁買賣。」

  「什麼買賣?」

  「我希望你能收下我的七個義子,讓他們跟在你身邊,條件是你可以吩咐他們為你辦事,但倘若他們不願再替你做事時,你不可強留他們。」他接著說道:「你現在很需要人手,收了他們,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之後,在他見識過他七個義子的身手後,他答應了這樁買賣,然後他詢問乞丐為何會放心讓他那幾個孩子跟著他。

  那乞丐回答他,「你這個人雖傲慢自大,但心性不差,又會做買賣,雖然暫時落難,不過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定能東山再起,我想讓那幾個孩子跟隨著你,把你那些本領給學起來。」

  他急需人手奪回喻家,而那乞丐想讓他的孩子跟隨他學些本事,兩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這時,馬車已被六個殺手團團圍困住,最後不得不停下來。

  六個殺手翻身下馬,殺氣騰騰的舉刀殺過來。

  坐在前方的那三個少年裡,其中兩個較年長的也隨即跳下馬車,抄起手中的長棍迎敵。

  最年長的那個少年回頭丟下一句話,「阿六,待會你伺機帶懷爺他們先走一步,我和阿二隨後就追上。」

  駕著馬車的阿六應了聲,「我知道了。」他一點也不擔心兩個同伴,雖然他們沒義父那麼有本事能一個打十個,但一個打三個還不成問題,尤其在義父收留的七個孩子裡,又以阿一的身手最好,他一個打五個都沒問題。

  阿六站起身伸長頸子,在見到兩個同伴舞著長棍,一人守一邊,攔下想接近馬車的六名殺手後,他重新坐下,覷准了時機,揮鞭驅策馬兒離開。

  而一直趴在窗邊看著這一切的溫培則驚愕的瞪大眼珠子,即使馬車逐漸走遠,他仍探頭往後看著,親眼見識到那兩個少年以一夫當關的姿態,擋住那六名殺手。

  他們手中的長棍耍得出神入化,靈巧俐落的身手在那些殺手之間縱橫游走,以毫不起眼的木棍對抗那些鋒利的刀劍,竟還游刃有余。

  此時其中一個少年朝一個殺手的腦袋一棍打下,登時把對方打得倒地不起。

  見狀,溫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回頭讃嘆,「他們的身手竟這麼好!」

  「你現下不擔心了吧?」喻子懷笑道。

  溫培再回頭朝後方看了幾眼,這時馬車已轉彎,瞧不見他們了,他才坐回原位,「怪不得一路上大哥毫不擔憂、從容淡定,原來是身邊收了這樣的高手。」

  喻子懷遂將自己當初遇到那乞丐的事告訴他。

  溫培聽完嘖嘖稱奇,「能教出這些孩子這樣好的身手,這乞丐的來歷定然不簡單。」

  喻子懷搖頭道:「他不願透露,我也沒多問。」

  溫培想了想說:「大哥,這幾個孩子身手如此不凡,咱們可要好好收攏他們的心。」

  喻子懷回了他一句話,「要收攏人心,唯有真心相待。」這些日子以來他領悟到一件事,想要得到別人的真心,唯有用真心來換。

  溫培聽得一楞,須臾後動容的說:「大哥說的是。」他驚覺到喻子懷變了,現下的他不再有以往那般鋒利的銳氣,他就像經過打磨過的玉石般,散發出一抹沉穩的氣息。

  半個時辰後,阿一和阿二便騎著那些殺手的馬追了過來,他們沒坐回馬車前,而是一路騎著馬兒跟在馬車旁。

  駕車的阿六看著羨慕不已,揚聲道:「阿一,我也想騎馬。」

  阿一雖然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但語氣卻透著一絲寵溺,「你不會騎,先駕車,等到京城我再教你。」

  「那你可不能騙我。」

  阿二彌勒佛般胖乎乎的臉龐笑呵呵的說:「你放心啦,阿一騙鬼也不會騙你,誰不知咱們幾個他最疼你了。」

  阿一朝他輕斥了句,「啰唆。」

  阿二朝他扮了個鬼臉,三人嬉嬉鬧鬧的拌著嘴。

  坐在後面的溫培聽著,臉上不禁也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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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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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9:43: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接下來前往京城的路上,一行人又遭遇幾次追殺,那些殺手都被阿一和阿二給解決掉。

  這日晌午,看見京城巍峨高聳的城牆已出現在前方,三個少年還是頭一次來京城,見狀都忍不住歡呼出聲。

  「京城到了!」揣著衣袋裡那先前喻子懷給他們的銀子,三人興奮的商量著要幫其他沒來的四個同伴買些什麼禮物回去。

  京城的街道規劃整齊儼然,棋盤式的格局劃分出十幾個坊市,有官署區、有作坊區、有東西市,甚至還另外規劃了風月區。

  平安坊是一般朝中三品以上官員所住的區域。日落時分,喻子懷在確定他要找的人已返回府邸後,這才與溫培一塊走向一處官邸,溫培從袖中取出一份拜帖遞給門衛。

  「勞煩這位大哥幫忙通傳一聲,我們東家想求見杜大人。」為了確保這份拜帖能順利送達杜大人手上,溫培同時塞了枚碎銀過去。

  那門衛不動聲色的接過後,看向溫培道:「你們在這兒等等。」

  溫培拱手,「有勞了。」接著便與喻子懷站在門外等候。

  這杜夢之是七年前皇上欽點的狀元,從此官運亨通,扶搖直上,因屢屢建功,深得皇上器重,如今已是二品大員,他即將成為欽差,代天巡狩四境。

  溫培有些忐忑,冒然求見,這樣一位貴人也不知會不會接見他們,雖然大哥說他多年前曾幫過杜夢之一點小忙,可經過這麼多年,杜夢之如今已位列高官,這點小恩情,也不知對方還記不記得。

  沒等太久,便有個管事隨門衛一塊出來,神態恭敬的迎接喻子懷。

  「喻大爺,我們大人有請,請隨小的來。」

  溫培有些訝異,望向身旁的喻子懷,只見他神色淡定,點點頭,便隨那位管事進門,溫培也急忙緊隨其後,一邊心忖著杜大人差管事親自出來迎接,且這管事還對大哥如此恭敬,大哥當年幫這位杜大人的,恐怕不只是一點小忙而已。

  雖是二品大員的官邸,裡頭倒是十分樸素,沒有雕梁畫棟,也沒有雅致的園林,可說連喻家都比不上。

  兩人剛來到廳堂,就見裡頭一名身穿藍灰色長袍的男子長身而起,熱絡的迎了出來。

  「喻兄,多年不見,我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喻子懷忙拱手還禮,「不敢當,在下慚愧得很,今日登門,卻是有事相求。」

  見他一開口便挑明是有事相求,杜夢之倒也不介懷,反倒認為他坦率,待他更加殷勤,請他坐下後,便關切的詢問:「喻兄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但說無妨,只要杜某能力所及,定全力相助。」

  他與喻子懷其實只有一面之緣,那是在七年多前,在他中了狀元之前的事,他因遭逢家變,落魄得身無分文,連三餐溫飽都成問題,更遑論進京趕考。

  當時他心灰意冷,一時想不開投河自盡,卻被行商經過的喻子懷所救,問明原因,他慷慨解囊,給了他一筆盤纏,讓他能進京考試。

  有了那些盤纏,使他能安心赴考,這一試便成了狀元郎,此後鴻圖大展,連連升官。

  這幾年來,他一直很感激喻子懷,雖有心想報恩,但當年喻子懷施恩不圖回報,僅說了自個兒姓喻,是個商人,其他的也沒多說,讓他無從找起。

  他原以為在自己功成名就之際,也許他會找上門來,不想一連等了七年,直到此時恩人才來。

  他先前也是在看見拜帖下方所書的那行字,寫著「明通河邊的故人」,才得知原來喻子懷便是當年救了他之人。

  「多謝杜大人高義,事情是這樣的……」見他沒有推辭婉拒,一口便答應下來,喻了懷便將自己被栽贓嫁禍的事說了出來。

  當年他救杜夢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贈與他的盤纏對他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因此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在得知他高中狀元,他不是沒想過去向他賀喜,但一來他當時在蘭河城,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十分如意,因此對此事倒也沒有很積極,這事一拖,後來便也就忘了。

  直到出了哈芙蓉的事,他才再想起杜夢之,然而當初救人之事已過多年,他不確定杜夢之是否還記得這份恩情。

  聽他述說完事情的經過,杜夢之憤而拍桌而起,「豈有此理!這做弟弟的為了謀奪家產,竟勾結外人構陷自己兄長入罪,簡直罪不可恕!」

  喻子懷白手起家,令喻家成為蘭河城首富的傳奇事跡,他也聽人提起過,因著前頭有他的相救之恩與慷慨解囊之事,他毫不懷疑喻子懷所說的話。

  他看向喻子懷承諾道:「喻兄放心,這件事我管定了,杜某代天巡狩的第一站,便前往蘭河城。」

  「多謝杜大人。」喻子懷拱手答謝。

  杜夢之接下來再詢問了他一些細節,當晚杜夢之設宴款待喻子懷與溫培,三人在席上相談甚歡,不知不覺談及朝事。

  想起一件事,喻子懷問道:「在下聽說四年前李王通敵叛國之事,皇上已決定在明年開春以前,處決李王及一干涉案的官員,不知可有此事?」

  杜夢之頷首,「確有此事,說來也巧,這事竟與你的遭遇有幾分相似之處。這李王乃皇上的幼弟,皇上對他寵愛有加,不想他不思感恩,竟狼子野心,勾結外敵欲謀篡皇位,雖事敗被俘,但皇上仁慈,遲遲不忍處置他,因此讓此案一拖多年,不過皇上已下定決心,要處置李王,並同一干犯案者皆在開春前處決。」

  經他一提,喻子懷也發現這案子確實與他的遭遇有些相似之處,都是被從小疼寵的弟弟給背叛了,不同的是皇上識破李王的反心,在他舉事前抓捕了他,而自己卻被喻子安給害得有家歸不得,又差點命喪黃泉。

  而岑雲虹的父親之所以被關押入獄,便是因涉入此案。那時他打聽到這樁案子牽連甚廣,通敵叛國可是死罪,沒有朝中官員敢為涉案人求情,因此才沒有答應營救她爹,這已不是銀錢所能解決的事,那些朝臣對涉及此案之人避之唯恐不及,即使他拿出再多的錢財,也沒有人膽敢為此觸怒龍顏,他不得已只得虛應的哄著她。

  她心心念念想營救的爹,再過不久就將被處斬,誰也救不了。

  杜夢之接著說:「說來李王也是被身邊奸佞的小人給利用迷惑了,才會糊塗的做出這種事來。」

  喻子懷有感而發,「在下的弟弟也是如此。」

  聞言,杜夢之看向他正色道:「雖然他們都是被人給利用,但不辨是非,做出這樣的事來,後果他們也只能自個兒承擔。」

  喻子懷點點頭,說出自個兒近日所覺悟到的事,「不瞞杜大人,經過這件事之後,在下也得到教訓,昔日在下志得意滿,對待底下的人十分嚴苛,因此不得人心,這才會被有心人給鑽了空子,說來會發生這種事,我也有幾分的責任。」

  「喻兄在經此劫難之後,能反思自己的過錯,甚好,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杜某相信經過此事,喻兄往後的成就必不可限量。」杜夢之舉起杯子敬向他,「來,咱們干一杯,希望能早日為喻兄洗清冤屈,助喻兄重得家業。」

  喻子懷白己再補了一句,「再重新迎娶回賢妻。」

  杜夢之不解的問:「喻兄何出此意?」

  喻子懷摸了摸鼻子,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坦誠告訴他,「全怪我先前愚蠢,竟為了小妾跟妻子和離,這才有了這樣的報應。」

  聽完,杜夢之搖頭笑道:「這色字頭上果然插著好大一把刀啊!」好在他家有個河東獅,讓他連想別的女人都不敢。

  喻子懷自嘲,「沒錯,所以我被插了好幾刀,險些連命都丟了。」他突然想起,來了這麼久一直沒見到杜夫人,遂問:「對了,怎麼沒見到杜夫人?」

  「我不日便要起程代天巡狩,這一去要兩、三年才能回來,因此拙荊暫時回她娘家去住幾天,省得她爹娘日後掛念她。」

  「杜夫人也要跟大人一塊去?」聞言,喻子懷有些訝異。

  杜夢之委婉的說:「拙荊從小好武,習得了一身好武藝,她不放心我一人在外,遂進宮求得皇上同意,此番要隨我前去好保護我。」

  這杜夢之家有河東獅又懼內的事,喻子懷早有耳聞,他心忖杜夫人八成是擔心杜夢之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會在外頭拈花惹草,才主動進宮求得皇上,讓她以保護的名義貼身看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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