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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蜻]護衛嬌嬌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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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0: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護衛嬌嬌女》作者:藍蜻
  
名震江湖的龍家堡找上遠東鏢局,  
要托的鏢竟是——堡主之女龍玦?!  
瞧她明明只有十六七歲,  
渾身卻散髮一股臨危不亂的氣勢,  
的確不負龍家威名!  
只是,為何她離開之後,  
即傳出龍家堡被滅門的消息,  
莫非這一切秘密的解答就在她身上……  
在她看,這當家少主就同這破爛鏢局,
是個不中用的軟腳蝦,又怎能保護她?  
不料她幾度遇險,他皆捨命保護她,  
終於明白,爹將她託付給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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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1:2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西莞國•寶成十五年,城郊。

    初秋將至,冷風掃葉,風中蕭瑟的氣息穿梭在行人的鼻息之間,一陣快速的腳步聲雜沓過地面的落葉堆,發出沙沙的聲響。

    風,凜冽而刺骨。

    陰少華走進一座荒廢的院落,只見四周斷壁殘垣,景象嚇人得緊,然而他卻像是視若無睹一般,不偏不倚地直行而入,直達一扇緊閉的門前。

    “叩、叩、叩!”陰少華伸出手,敲了三下。

    木門應聲而開。

    “請隨我來,我家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那老者側身讓開一縫,陰少華鑽了進去。

    只見屋中頹敗衰壞,到處散髮著霉爛的氣味,叫人不由得皺眉。

    那老者行至廳中,轉身。

    “請陰公子稍等,我請主人出來。”

    陰少華並沒有等太久,不一會兒,一個白髮男子便由那老者攙扶了出來,只見他臉頰瘦削,卻氣勢如獅,手腳起落沉穩有力,兩道雪白長眉形如箭簇,一雙精光四射的眼銳利地掃過陰少華上下,那模樣足叫天下所有人均心生畏懼,惟有陰少華卻不然。

    大風大浪他見了不少,不會因此而卻步。

    “陰少華,你是惟一敢與老朽對視之人。”半晌,那白髮老者忽爾一笑。

    “陰公子,跟您說話的,便是我龍家堡堡主龍昊天。”領他進來的老人解釋道。

    陰少華點點頭,“不知龍堡主找陰某有何要事?”

    他感到納悶,以遠東鏢局在江湖上不甚響亮的名聲與不大的規模,名震一方的武林泰斗龍昊天會找上他?很難想象。

    “老朽想託管一個寶物。”

    陰少華聞言更加疑惑。

    “龍家堡高手如雲,遠東鏢局怎麼也比不上,何以堡主捨近求遠?”

    龍昊天眼中火星一迸,但隨即隱沒。

    “我有我的理由,一句話,你願意替我跑這趟嗎?”

    陰少華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

    “堡主如有堡主的理由,在下依言從命便是了,只是,陰某要的報酬不會太少。”

    “陰少華,你也是個明白人。”龍昊天點點頭,向旁邊的老者揮了揮手示意。

    那老者見狀,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放在桌上。

    “縣內最大的寶城銀號,見票即付。”

    陰少華瞄了一眼,隨即拿起放入衣襟之中,“我曉得了,只是不知龍堡主到底要我保什麼?”

    “很快你就知道了。”龍昊天吁了口氣,這時那老者忽走進裡面,不一會兒,便牽出一名少女,約十六七歲年紀,身形窈窕,湛靈靈的黑眸中似有一團火,直勾勾地望著陰少華。

    陰少華正不明所以,龍昊天開口了:“就是她。”

    “什麼?”饒是如何鎮靜,陰少華也不免有些驚訝。

    龍昊天鏗鏘有力的聲音低沉地傳進陰少華的耳中。

    “她,就是我龍家堡最珍貴的寶物,我的女兒,龍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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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1:4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初見少女,他甚為驚訝。

    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竟然渾身散髮一股貴氣,從她清秀而充滿靈氣的眼眸看得出她的機靈,又許是大環境養成使然,她無畏無懼的態度底下,還糅合著一股不解世故的天真。

    也可以說是嬌氣。

    陰少華看人向來少有差池,這回也不例外。

    “龍堡主是要陰某保護令千金?”

    “正是,你願意嗎?”

    陰少華未正面回答,只道:“這倒也無妨,只是鏢局裡皆是男子,雖說人口簡單,但日常生活粗率隨興,久了只怕令千金待不住。”

    畢竟被交付的對象是人,他還是有所顧慮的。

    “這點陰少俠不須擔心,我只希望龍玦能交由你保護,少則三日,多則一個月,只要過了這段時間,到時龍家堡就會派人來通知,是留或走,皆會給予適當的處置。”龍堡主仿佛料到他會有此一問,迅速說道。

    “處置?”話中有話,陰少華不由得挑眉,“敢問龍堡主一句。”

    “請說。”

    “陰某與龍堡主素昧平生,堡主為何將令千金交託於我?”

    龍昊天呵呵一笑,往懷中慢慢摸出了一把短匕放在桌上,染成紅色的牛皮鑲銀刀鞘特殊、醒目,短匕的刀柄則雕著一個虎頭,虎眼還綴著兩顆晶燦燦的紅寶石,做工精細華美,陰少華眼尖,立刻認出。

    “這把匕首……”那是他家中失落已久的虎頭匕啊!怎會在龍昊天的身上?!

    “遠東鏢局昔日威名頗盛,當家的人稱‘鐵手鋼筋陰不群’,就是令尊吧?”

    陰少華一凜。

    “我與令尊夙昔交好,於二十幾年前,令尊在押鏢途中遇上了一幫綠林盜匪,龍某出手相助。後來我與令尊相談之下大為投契,這才結為莫逆,只是江湖之中俗事紛擾,因而不常見面,令尊生前最常對我提起的,便是報恩一事,龍某不是施恩圖報的人,自不會放在心上,豈料他竟先我而去了……”龍昊天嘆了一口氣,復又道:“令尊仙逝之前,曾託人給我一把匕首與一道口信,告訴龍某,如有一天需要幫助,可以找他惟一的獨子,只要拿出這把匕首他就會知曉一切,老夫當時也未放在心上,直到今逢大劫,才想起了這件往事,原本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畢竟今天的遠東鏢局也不復往昔了!”

    陰少華無言地聽完這段話後,便將銀票放回桌上。

    “既是家父遺命,這筆錢陰某便萬不能收,請堡主收回吧!”

    龍堡主笑了笑。“你別跟我見外,日後小女要麻煩你的地方尚有許多,要是拿報恩一事當帽子來扣你,只怕老夫心尚未不安,你倒埋怨起老夫來了,這也是老夫一開始並未對你說明的原因。”

    陰少華聞言,脣角微揚,也不再客氣,反正錢不嫌多,“堡主這麼說,陰某就不推辭了。”

    龍堡主見事情已交代妥當,便轉身囑咐那少女。

    “玦兒,你願意跟著他去嗎?”龍堡主輕聲細語地問著,完全沒有與陰少華對談時的威儀。

    那少女看向陰少華,眸中一團星火。

    “要多久的時間,我才能回家?”她雖然看著陰少華,然而問話卻是對著龍堡主問的。

    龍堡主聞言,頓了一下,不敢給肯定的答案。

    “要很久很久吧?”少女自個兒下了斷語,似也不是真的期待父親回答。

    陰少華豎耳聆聽兩人的談話。

    “玦兒……”龍堡主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爹爹。”少女截斷了他的話,走到陰少華身前,“我跟著他去就是。”

    陰少華未發一語地看著眼前少女站到自己身旁。

    “你會保護我吧?”少女又問。

    “我會盡我所能。”他簡短地說。

    “那很好。”少女說完這三個字之後,便不再開口,而交易,也算是完成了。

    離開荒廢的城郊後,陰少華跟在龍玦身後慢步走著。

    進城之後,他仔細端詳著少女的背影,她走路的模樣輕快,腳步絲毫不見沉重,該說是臨危不亂嗎?瞧她那副東看看、西瞧瞧,對一切都陌生而好奇的模樣,是極少出門似的。

    龍昊天將女兒託付給他之後,便和老者匆匆離開了那棟廢棄的宅子,只留下他和少女四目相對。

    “你說,你的名字叫龍玦?”陰少華詢問。

    “如假包換。”龍玦點點頭。

    “為什麼?”陰少華問。

    是什麼樣的變故,讓龍堡主選擇將她託付給一個陌生人?而且,他從未接過這種差事。

    龍玦眼底閃爍,聽出了他的語意,美目眼波流轉,說不出的精靈慧黠,“因為我爹爹有危險,不能連累我。”

    “你的態度倒是很沉著啊。”陰少華皺眉說道,“可你爹看起來不像有什麼危險。”

    “世事如棋,如何預料?更何況你看起來也不像可以託付的對象。”龍玦輕笑。

    “好個刁鑽的小丫頭。”

    “我爹說,只要跟著你,我就會安全無虞。”龍玦上下打量著他,方式與龍昊天如出一轍,“是真的嗎?”

    “受人之託,理當忠人之事。”陰少華語氣平緩地道。

    “那好,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龍玦輕輕一笑,少女嬌俏的姿容閃過一絲莫測高深的神色。

    話才說完,她竟隨手抄起路邊小販賣的花瓶,朝著陰少華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陰少華見狀,也不慌亂,舉手便抓到了,順勢就將瓶子的衝力給化解掉了,龍玦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個花瓶平順地“滑”入陰少華的手掌,完璧歸趙。

    “老人家,受驚了。”安撫了小販一句,他回頭對龍玦道:“這就是你的‘考試’?”陰少華皮笑肉不笑地說,“要不要再試試別的方法?”

    “不急。”龍玦拍拍雙手,“以後有的是機會。”

    “既然我已經通過第一關考試,那麼接下來你應該乖乖跟我走了。”陰少華一把拉住龍玦的手。

    “等等。”龍玦一愣,急急抽了回來。

    這輩子除了爹爹以外,還從沒有其他男人碰過她,這個陰少華是怎麼回事啊?居然一點男女分際都不顧?

    果真是個莽撞的人,龍玦暗暗下了這個結論。

    “還有什麼問題?”陰少華可不懂女兒家的心事。

    “我可先告訴你,你是爹爹選的人,所以我才跟你走。”

    “噢?”

    陰少華聞言轉過身來,看著那有雙火焰般瞳眸的少女,態度不卑不亢,“我也告訴你,我不會管你心底怎麼想,你爹既然把你交給我,我就會完成任務,跟你怎麼想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小姑娘,你最好乖乖扮演好一個被保護者的角色,別出什麼亂子,否則我就會像教訓孩子一樣教訓你。”

    “你……”龍玦一愕,他算什麼東西啊?“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說話!”

    “現在有了。”陰少華看著她,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

    遠東鏢局前

    那是一棟很舊很舊、看來久未翻新的大宅子了,龍玦跟隨著陰少華來到這裡時,顯得有些吃驚。

    她一轉身,身上的裙帶都跟著轉了起來,一時間衣袂飄揚,屬於少女的桃色調,紊亂了陰少華的視線。

    “這裡就是遠東鏢局?”

    “如假包換。”陰少華學著她的口氣,戲謔地答道。

    “又破又舊。”龍玦下了句簡單的評語。

    “多謝指教。”陰少華倒是半點也不以為意。

    龍玦皺了皺眉,“爹爹為什麼非把我交給你不可?我很懷疑,我龍玦要賣也不止這些身價啊!”

    “你一個小女孩兒家,人家要你何用?”陰少華冷嗤了一聲,這小姑娘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龍玦聞言,咬了咬下脣,“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陰少華好歹也是開鏢局的,在江湖中行走多年,怎麼可能不知曉她的價值?

    自小到大,她被眾人爭相討好,寶貝著、寵愛著,所有人見了她莫不爭相討好,只有這陰少華不同,看她的眼神像怪物,一點也不買賬,真是公主落難了,她想。

    瞧她神色既嗔且怒,說不清的複雜,陰少華不由覺得好笑。

    不過就是一個小姑娘罷了,被寵壞的嬌嬌女,富豪人家總有那麼一兩個,並不少見的。

    “出門在外,凡事都得忍讓些,在遠東鏢局,沒有人會對你畢恭畢敬,你最好看清這一點。”

    “你真是個討厭的傢伙。”龍玦有些氣惱。

    “彼此、彼此。”陰少華點了點頭,伸手推開了遠東鏢局的大門,“進來罷!”

    龍玦望瞭望四周,很想走進去,奈何腳步沉重。

    “還不進來?”陰少華回頭。

    咽不下那口氣,她就是舉步不前。

    “好罷,那你就站在那裡。”陰少華甩了甩手,徑自走開去了。

    “你……”才到口的埋怨,立即又被她活生生吞了下去。

    她怎麼可以向他求饒?驕傲可是她的骨血。

    秋老虎的威力懾人,龍玦才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頭昏,眼睛酸澀不已,汗水自額頭滾落,粘濕了一身。

    她不禁想念起爹爹,想念起龍家堡,想念起自個兒的房間……

    從來沒想過她也有這麼一天,從小到大,她完全不知道什麼叫“落魄”,龍家堡是富裕而強大的,歷代以來均是西莞皇室的重要支柱,打仗時,龍家將們一馬當先;國計困窘時,龍家糧倉通國庫。雖然龍家歷代在朝廷之中不曾有過官位,然而他們的功勛彪炳,天下人一致敬重,要不是當今皇上近來臥病在床,昏庸到不行了,竟寵信起不知打哪來的江湖方士,還任命其為國師,龍家堡的聲勢是不會下墜的……

    最慘的事當然不止如此,龍家堡本身就不平靜,龍昊天已年邁,加上只有龍玦一個女兒,後繼無人,底下人物一個一個都想出頭。要知道,龍家堡一向不以德服人,而是論實力講武功的,也因此,下頭對上頭往往也很難忠心,向來與爹爹不合的就是曾老六了,偏偏此人在堡中勢力龐大,想除去他還不是簡單的事,龍堡主見近日來曾老六漸漸坐大,表面不說,心中卻是暗自焦急,於是擬定了計策,將龍玦先送往安全之地,待肅清反賊後再行接回。龍玦雖了解這是父親的一片苦心,但到底還不是真的很明白父親要面對的事情會有多麼險惡,只想著如果能出來瞧瞧新鮮也好,只是遇上了陰少華這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也就算了,竟還要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想到這兒,她就頭痛腳痛眉毛痛,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沒錯,她後悔了。她應該跟爹爹並肩作戰的,而不是當個臨陣脫逃的懦夫,站在這兒跟這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陰少華賭氣,到底算什麼?

    龍玦有些頭重腳輕,白花花的太陽照得她頭昏腦脹,意識虛浮,突然腳一軟,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她一定會摔到地面,頭腫出一個大包吧……龍玦正這麼想的當兒,有人從後頭已一把托起了她,她就這麼順勢地滾入那人的懷裡。

    “陰少華?”龍玦只是暈,還沒昏倒。

    “大小姐,你還真嬌弱哪!”陰少華道。

    原來他剛才並不是真的走進宅院裡,只是拐了彎攀上圍墻,坐在上頭觀察龍玦的一舉一動。這小姑娘脾性太倔,不過身體卻不怎麼聽使喚,標準的外強中乾。

    “你一直偷偷注意著我?”龍玦抓著他的袖子問。

    陰少華沒回答,卻一把抱起了她。

    “你……”龍玦羞惱,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奈何手軟腳軟,絲毫無反抗之力,“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我下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陰少華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再說,我不會對小孩子感興趣。”

    “你說我是小孩子?”

    “會為了小事鬥氣,難道不是小孩子?”陰少華一路將她抱進了遠東鏢局大門內,一入鏢局便見著一棵參天大樹,枝椏錯結,為鏢局帶來了良好遮蔽,即便在猛烈秋陽下都顯得有點陰森森的。

    “你家活像鬼屋。”龍玦嘴皮子不饒人,下了評語。

    “謝謝讚美。”

    陰少華說著,腳下仍未停,將她抱進了大廳裡,才欲放下,裡面便衝出了一個年輕男子,年齡與陰少華差不多,身形卻比較瘦高,龍玦愣愣瞧著他,只覺這男子面貌俊雅,但陰柔之氣過盛,說他斯文,眉宇間卻又隱著一股煞氣,看著挺陰森的,嗯……與這間鏢局果然相配。

    “少華,她是誰?”那男子見著龍玦,細細地看了看她,充滿敵意。

    “她姓龍,是我這次保的鏢。”陰少華道,半開玩笑地。

    “開什麼玩笑?人也能保?”瑞冷嗤了一句。

    “其實我是代為保護,數日之後,任務便能完成。”

    那男子一臉不屑,“這算什麼,你去告訴他們,這買賣不做,快快把這丫頭送走,少在這兒瞎耗時間。”

    “生意是我接的,我來決定做不做。”陰少華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瑞,我看你是熱昏頭了,遠東鏢局從沒退人買賣的事,你最好清醒清醒。”

    “對啊。”龍玦在一旁伸手扇涼,“陰少華已收我爹爹十萬兩銀票,拿了錢就想翻臉不認賬嗎?”

    “十萬兩?”瑞睜大眼睛,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沒錯。”陰少華點點頭。

    瑞咬了咬牙,無可奈何地道:“那好吧,就讓她留下來,咱們要用錢,只得接這筆生意。”

    十萬兩,真不知道這小丫頭的爹是什麼狠角色,居然有這麼大的手筆,十萬兩呢!可以整修門面,讓大家知道城裡還有這麼一間老字號,搞不好還可恢復遠東鏢局當年的盛況,遠東鏢局近年來押的鏢銀最多不會超過九千兩,這種超級小鏢的酬金非但少得可憐,跟同行相較起來更是臉面無光,況且還不經常有,陰少華全然不在意也就罷了,他可是看見賬簿就發愁呢!不過現今有十萬兩銀子入袋,一想到這裡,瑞就忽然覺得,讓這看來礙眼的小丫頭留下來也可以忍受了。

    礙眼,沒錯,他用這兩個字來形容第一眼見到龍玦的感受,總覺這小姑娘伶俐太過不似同年女孩兒,說話更是半點不客氣,既然非接這筆生意不可,瑞便打定主意要排擠她到底。

    “我要住哪裡?”龍玦問道。

    “瑞,你去安排。”

    正當瑞暗自竊喜,打算把龍玦踢到最荒涼的院落裡去時,陰少華又加了一句話,“就讓她睡在我隔壁的房間吧!”

    “什麼?”瑞跳起來,“那是我的房間!”陰少華的房間緊鄰通道底,隔壁也就那麼一間而已,被龍玦霸走了,難道要他打地鋪去?

    “你讓出來就是了。”陰少華不予理會。

    “我不要!”

    “我也不要!”龍玦馬上說,“誰要睡臭男人的房間!”

    “由不得你決定。”陰少華沒看龍玦,只是注意到瑞反常的語氣,點了點頭,“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那就好。”瑞松了一口氣。

    “人會認床是難免的,你不搬的話我搬也行,西院那裡有兩間相鄰的房間正合適。”

    “什麼?”瑞雙眼一瞪,又跳了起來。

    “你還有什麼意見嗎?”陰少華道。

    “沒有。”瑞訕訕不語,似乎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了些,只得這麼回答。

    “那好。”陰少華語畢,對龍玦說道:“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龍玦背著手走在後院迴廊之中,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凝思。

    龍家堡的庭園大概是這裡的三倍,草木欣榮、繁花爭妍,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熱鬧非常,哪像這兒,安靜得只聽得見腳下的聲音,更別提什麼花啊、樹的了……

    “這兒真小。”她搖搖頭。

    “對我而言夠大了。”陰少華跟在她身邊,俯視著她。從上往下看,最入眼的莫過於龍玦長而濃的眼睫與小巧挺直的鼻梁,她其實很漂亮,漂亮得有點過了頭。

    “嘻……”龍玦忽然笑出來。

    “你笑什麼?”陰少華有些莫名其妙。

    “我笑那個叫瑞的男子。”龍玦道,“他的模樣活像個大醋桶,換句我爹爹講的話,娘們兒似的,好好笑。”

    陰少華聞言,嘴角不禁一勾,“瑞要是聽見你這麼說,非把你骨頭拆了燉湯不可。”

    “他敢動我?”龍玦挑了挑眉,“他是你什麼人?怪裡怪氣的。”

    陰少華本不想交代,但想到龍玦今後也要住在這裡,鏢局裡的人事她也該知道一些,“瑞與我情同手足,真要論的話算是結拜兄弟吧,或者你也可以解釋成合夥人。”

    “這麼大的鏢局裡就兩個人?”她以為鏢局裡應該有很多手下的。

    “我們鏢局裡人員很簡單,除了我跟瑞以外,還有一個小妹子叫蓮青,只是她住在外頭的水月庵,兩三天才回來一次。對了,瑞的脾氣比較特殊,你最好少惹他,他不像你所想的那樣軟弱。”

    “什麼?”龍玦聽不懂,陰少華卻將話題岔開了。

    “這裡就是西院廂房,你睡左邊這間。”

    “噢……”龍玦低應了一聲,東看看、西瞧瞧,這兒的擺設自是不能與家中相比了,她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只是生活環境一夜之間落差太大,對她而言當然有些衝擊,家中暖帳香爐鴨絨被,這兒卻是硬板床配一襲薄褥子,她掀起來看了看,還有股濕味兒撲鼻而來,許是這情景觸動了她少女易感的心,一時之間,她竟覺得好不凄涼……

    陰少華看著她時而皺眉、時而噘嘴,臉上還偶爾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完全不懂得隱藏自個兒的心緒,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或許她是在比較,陰少華心想,便走到門口,靠在墻柱子上,盤著雙手,斂眉等待。

    “陰少華。”

    “什麼事?”

    陰少華回頭,與她對視,直望入她的眼瞳之中,敏銳地覺察到裡頭有一閃而逝的不安。

    是陌生地方的關係吧?他想。

    “我就在你隔壁。”他說道,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真能相信他嗎?龍玦望著眼前的男子,心裡不禁有些鬱悶不安。

    爹爹是武林中最具威望的人,龍家堡更可謂集武學精華於大成,堡中高手如雲,龍玦自小身處在這種環境之中,老早訓練了一副好眼力,誰有非凡骨、誰資質平常,這都是一眼能判斷的事,但就只有這人,她竟猜量不透,也無法解釋為何爹爹選擇了他。

    猶疑只是一瞬,臉上即刻又回覆了原先的表情,龍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從不在他人面前表現軟弱。

    “陰少華,你知道嗎?”龍玦道,“我爹爹常說,其實真正的敵人並不遠,就在附近。”

    “你這是在損我嗎?”

    龍玦不語,嫣然一笑,頰邊的兩縷長髮輕輕甩動,露出耳際間一道銀色,光芒耀眼,陰少華不由得一愣。

    注意到他的失神,龍玦索性伸手撥開頭髮,讓他看個清楚。

    “好看嗎?這在別處可買不到。”

    那是一個純銀的龍形耳環,雕工精細、看來珍貴而獨一無二,戴在龍玦耳上,恍如銀龍攀在她耳際張牙舞爪,霸氣非常。

    “如何?”龍玦觀察他的表情,別有深意地問。

    陰少華挺直的劍眉微微一蹙,淡道:“不像一般女孩家戴的飾物。”

    “一般女孩家想戴還戴不到呢!”龍玦冷哼一聲,“龍自古以來就是皇族聖物,要不是龍家堡在戰場上功勛彪炳,我們能把龍形隨隨便便往身上穿戴嗎?”短短幾句話,便透露了她對家族的自傲,也說明了她非普通人的身份。

    “是啊,龍家堡個個均非凡夫俗子,你的確不是普通人。”陰少華呵呵一笑,眼底卻沒有笑意,“龍家堡富可敵國,單單一隻純銀龍飾要是沒個典故、沒鑲個珍珠瑪瑙,怎能戴上你耳朵?”陰少華邊說,邊走出她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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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2:1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你……”龍瑛剛吐出一個“你”字,陰少華又開口。

    “你要想保命,最好別老是將顯赫的家世掛在嘴邊,那只會使你更容易成為目標罷了。”

    “你這人……”真是說不出的氣惱,無緣無故被搶白,龍玦不由得開始說氣話,“陰少華,我討厭你。”

    “彼此彼此,咱倆不遑多讓。”她的話一點也沒打擊到陰少華,他是萬箭不穿。

    “你竟敢討厭我?”龍玦索性舉起手捶了他一拳,“我長這麼大還沒人會討厭我!”

    “那是因為他們怕你爹。”陰少華直言,龍玦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一點感覺也沒有,像是在撓癢癢。

    被他一針見血說中,龍玦剎時住了嘴。

    所有的人都怕她爹……是啊,沒錯。所以從小到大,她不曾有過朋友,每個人見著了她不是唯唯諾諾便是曲意承歡,她受寵,卻從來不曾開心,她的生命中沒有平等,只因所有人的地位都比她低。

    龍玦絕對不是被慣壞的孩子,她曉得這個事實,只是今天由陰少華口裡赤裸裸地說出來,高傲的她心裡還是覺得十分難堪。

    入夜之後的龍家堡並不平靜,一樁巨大的陰謀已經悄悄展開。

    龍昊天在自己房中緩慢踱著步,仿佛在沉思,此刻在他身邊的只有那名服侍他多年的老者。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響。

    “叩、叩、叩!”

    “誰?”老者率先道。

    “是我。”門外正是那曾老六。

    “主人已經睡下了。”

    曾老六在外頭低笑了兩聲,“得了,堡主,下屬跟了您這麼些年,難道還不明白您老愛熱鬧嗎?平日也沒見多早歇息,怎麼今天倒趕著找周公下棋去了?今兒個是您老花甲大壽,咱們下頭這些兄弟,特地湊了銀子為您擺幾桌酒,您老不嫌棄就賞個臉,咱們兄弟才有個理由開開心心地喝它兩盅啊!”

    聽他±鋨揉碌廝低暌歡鴉埃龍昊天也不便再保持沉默,向房中老者點了點頭,老者會意,便朝外頭道:“知道了,主子說不掃大家興,待會兒便來,兄弟們只管放膽喝。”

    曾老六得訊,也不多言,回過禮後便離開。待他走遠後,龍昊天與老者四目對望了一眼,嘆了口氣。

    “看來就是今晚了……”

    那老者看著主人,亦是憂心忡忡,“那些下屬已起異心,為曾老六所收買,咱們……”

    龍昊天仿佛沒聽見他忠實的僕役所說的話,徑自道:“防得了豺狼,防不了惡虎,惟一萬幸的是,玦兒已不在此地……”大嘆了一口氣,他提袍走出房門。

    老者跟在後面,看著主人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主人近來是大不如前了,自從御前失寵,他在部屬之中的聲望似乎也漸漸地低落,由曾老六取而代之。

    不是沒想過辦法力輓狂瀾,只是……主人畢竟老了,惟一的女兒又因備受寵愛至今對於俗務一竅不通,越發無法與曾老六抗衡,再加上當初進入堡中的兄弟皆是重利之人,一心只想得到傳說中的龍家寶玉,傳說得了那塊玉,就能號令群魔,民間各種流言甚囂塵上,根本無法杜絕,也就因為如此,龍家才成了那些有心人口中的肥羊。

    龍昊天緩步來到大廳之中,才一現身,眾人便紛紛起立。

    “堡主駕到!”眾人迎上前來敬酒,“恭祝堡主六十大壽,兄弟們,咱們快來敬酒!”

    龍昊天聞言,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然而眼中卻是寒光乍迸,“不了,我年紀已大,實難放肆,今兒個我就不喝了,你們大家痛快一場便是。”

    眾人聞言一愣,眼底眉梢均傳遞著不安的信息,倒是曾老六由人群裡站了出來,一邊排開眾人、一邊使了個眼色。

    “好啦好啦!你們就別灌酒了,堡主肯給咱們弟兄面子,出來坐上一會兒,咱們就該知足啦,你們喝你們的去!”眾人見狀,不好再勸,便各自散開。

    龍昊天暗中留意著眾人的舉動,只見大夥兒皆沒了平日放肆的模樣,喝酒也無半點豪氣,均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眉宇之間閃爍不定,更奇怪的是,誰在自家地方喝酒還抄傢伙的?瞧瞧桌下那些亮晃晃的刀劍,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覬覦著權力及財富的下屬終於暴露了他們的野心……

    他心中沉甸甸的,惟今,他心頭念的,便只有龍玦了……

    酒過三巡,大夥兒皆已略有醉意,膽子也大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龍昊天忽然聞到一股甜香,他吸了幾口,只覺茫然欲醉,意識漸漸昏沉,他猛地一醒!

    糟!是毒迷香!龍昊天醒悟過來時已經太晚,他看向身邊,只見服侍他的老者早就被迷得不省人事。

    這時,曾老六忽然一躍而起,哈哈大笑。

    龍昊天怒極地瞪著他,奈何卻無半分力氣。

    曾老六大笑道:“哈哈哈哈!終於被我等到這一天了!龍昊天,你機關算盡,卻沒料到我會暗中施放迷香,你不飲水酒、不吃桌上菜,又豈知我早將迷香解藥置於食物之中?中這毒,只能說是你自找的啊!哈哈哈!”

    龍昊天老臉漲紅,無言以對。

    “兄弟們,別磨蹭啦!要喝酒等發了財再喝吧!現在都給我起來,想辦法把龍家寶庫的鑰匙還有龍玦找出來!老頭不說鑰匙下落,咱們就殺了他寶貝女兒!另外,堡中人凡抵抗者均殺無赦!”

    “是!”眾人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外頭便傳來了尖叫聲,哭嚎慘烈無比,響徹雲霄!

    “趕盡殺絕,你不怕死後下地獄?”龍昊天怒道。

    “呵,老天爺真有靈的話,就現在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啊?”曾老六嘻嘻笑著,無恥至極,“把鑰匙交出來。”

    龍昊天冷笑著,無視曾老六的逼近,“就憑你也想扳倒我?”

    “怎麼?死到臨頭了還能說大話?”曾老六舉起刀,一刀砍落!龍昊天一聲痛喊,只見肘關節處的衣服已被劃開,流下滴滴鮮血。

    “說不說?不說的話,待會兒斷的可就不只是手筋了啊。”曾老六望著那鮮血,快意地舔了舔脣。但龍昊天豈會屈服?

    “好哇!看來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來人啊!把龍家餘孽,快給我找出來!”

    龍昊天聞言,輕蔑一笑,“你慢慢找吧。”

    “狗娘養的!”曾老六怒極,一掌揮出正中龍昊天心口,龍昊天喉口一甜,噴出一柱血霧。

    曾老六佞笑。“還是不肯說?那你就去地府見閻王吧!”說完,再補上一掌,龍昊天雙眼圓瞪,翻倒在地。

    “給我翻遍龍家堡,一定要找出那個死丫頭!”曾老六大喊,一群手下聞言四散而去。

    “呵呵,龍玦,你逃吧!你能逃到哪裡去?遲早你要落入我手中,到時看我如何整治你!”

    翌日一早

    龍玦從床上驚坐而起,莫名地流了一身冷汗,她眼皮不停地跳著,仿佛是種惡兆,正預告著什麼事即將發生。

    是怎麼回事?爹爹有危險了嗎?

    顧不得衣衫未整,她急急打開門,陽光霎時射入她的雙眼,龍玦哎唷一聲蹲了下來。

    眼前忽然一暗,一個人影擋在她前頭。

    “你怎麼了?”聽見她房裡一陣騷動,原本閉目養神的陰少華也被驚醒了。

    “陽光太刺眼了。”龍玦悶悶地道。

    陰少華看她一眼,也彎下身來,“你在急什麼?連鞋都沒穿好就跑出來。”他伸手,替她系好綁腿。

    龍玦看著他,有些發怔。

    “你不懂男女有別嗎?”她皺眉。

    陰少華聞言抬首,“我心裡一向都是坦蕩蕩的。”穿好鞋子之後,他輕輕握住龍玦的手臂,將她拉了起來。

    “好了,你想去哪裡?”

    “我想回家……”

    “不行。”陰少華想都沒想就回答。

    “陰少華,你該聽我的,我可是……”

    “付錢的是你爹不是你,你爹要你離龍家堡越遠越好。”陰少華一副沒得商量的姿態,“還是,你也拿得出十萬兩?”

    “死要錢!”龍玦啐了一口,嬌顏微怒,忿忿地往外走。

    陰少華跟在她後頭,表情顯得有些要笑不笑的。

    這小丫頭實在有趣。

    他或許從未整理過對龍玦的想法,然而那並不代表他毫無感覺。

    可不是嗎?當她被當成寶物一般地托給他時,他便已夠驚訝了,但他不動聲色,長年來在外闖蕩,使他習慣不輕易將喜怒哀樂表現出來,所以他無動於衷,但卻不是麻木不仁。

    儘管他與龍玦相處時間並不長,但他能感受到她表面堅強、實則脆弱的心靈,她總是利用譏諷與好強的語言武裝自己的心,看在他眼底,心中竟充滿了一種無以名之的情緒。

    跟著龍玦走到大廳,瑞已準備好了一桌豐富的早膳。幾碟開胃菜,搭上一大盤的炒雞蛋,鹽拌土豆、千絲海帶、姜片炒豬肉,還有熱呼呼的稀飯。

    龍玦掃了一眼,“這是誰煮的?”

    “我。”瑞沒好氣地回答,“怎麼?肉太小還是飯太少?”

    “真是好手藝。”龍玦不理會他的挖苦,徑自走到桌前,有些驚訝。從小到大,她向來是手不動三寶,“原先我還以為遠東鏢局也請得起廚娘,沒想到這桌菜竟然是出自堂堂五尺男子之手。”

    瑞不理她,徑自張羅著陰少華的碗筷。

    這時,突然有個人影竄了進來,龍玦一愣,定睛細瞧才發現來的是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她盤起大部分的頭髮以鑲琥珀的銀釵固定,只留下頰邊兩綹長髮,梳成兩條細細的辮子,襯得臉兒更加纖致,黛眉杏眼,笑容可掬,不但清秀窈窕,一身素淡黃衫更是秀麗而雅韻天成。

    “早。”女孩兒開朗地打著招呼,一眼看見龍玦,“好標緻的姑娘,你是來做客的?”她笑眯眯地問。

    “我被綁架了,我是人質。”龍玦瞪了陰少華一眼。

    原來這傢伙身邊還有紅粉知己,真是好不風流快活,什麼“我心坦蕩蕩”?根本是天生多情種,就會對女人獻殷勤。

    陰少華不會了解龍玦古怪的思考邏輯,對她的挑釁也只是一笑置之。

    “別理龍玦,她下床氣還沒散。蓮青,你怎麼忽然回來了?水月庵的師父準你假?”算算日子,今天不是她回來的時候。

    “當然是想你們嘍。”蘇蓮青笑著,睇了瑞一眼,“瑞,能不能也賞我碗飯吃?”

    瑞默不作聲,在她面前遞上了碗筷。

    “謝謝。”蘇蓮青接過,又看了瑞一眼,瑞卻沒注意到。

    “別賣關子,你要沒什麼事,豈會跑回來?”

    “誰說沒事不能來?還有,我只說想你們,哪裡說過‘我沒事’?自然是有事才回來的。”蘇蓮青笑意盈盈地扯了一堆閒話,最後才道,“我方才在城裡遇上了丐幫的劉乞兒。”

    “那個耳報神?”陰少華問。

    “沒錯,聽說昨晚出事了。”蘇蓮青道。

    陰少華心中一動。

    “龍家堡昨晚遭逆賊滅門,無一生還。”

    龍玦手一松,筷子掉落在地上。

    “蓮青,別說了。”陰少華忽道。

    早在龍昊天將龍玦託付給他時,他心中便已有了最壞的打算,果不其然,蓮青證實他臆測無誤。但怕影響到龍玦的心情,他連忙制止蓮青說下去。

    “為什麼?我還沒講完呢。”蘇蓮青搖搖頭,嘆道,“哎,龍家堡堡主龍昊天,膝下無子繼承衣缽,手下又個個不是簡單人物,起異心只是早晚的事情,當初他靠這些人守成江山,卻沒想到今天的江山也毀在這些人手上,果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蓮青,住嘴!”陰少華一句怒喝,嚇得蘇蓮青頓時閉上了嘴巴。

    “少華,你為什麼這麼生氣?”蘇蓮青大惑不解,隨著陰少華的眼神望過去,這才發現臉色慘白的龍玦。

    “咦?龍姑娘,你怎麼了……”蘇蓮青一愣,“等、等等,你姓龍?莫非你是……”她倉皇抬首,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瑞,去把大門關上。”陰少華並未正面回答。

    瑞瞪了龍玦一眼,“真麻煩。”

    “瑞!”陰少華皺眉,瑞這才像是投降似的站起身。

    “好好,我去關就是了。”說罷,他起身離桌。

    此時蓮青慌忙上前扶住龍玦,“龍姑娘,你沒事吧?”

    龍玦咬住下脣,淚珠在眼眶中搖搖晃晃的,就是沒掉下來。

    “龍玦?”陰少華看她不言不語,有些擔心。

    “我要回去……”龍玦突然說道。

    “什麼?”蘇蓮青沒聽清楚,龍玦冷不防地一個跳起身,狠狠地撞著了她的鼻子。

    “龍姑娘!你做什麼?”蘇蓮青下意識鬆手。

    “我要回去找爹爹!”龍玦終於爆發了出來,拔腿就往外衝!

    陰少華見狀忙喊:“瑞!攔住她!”

    瑞仿佛早有準備似的,往前跳兩步,伸手一攔,輕輕鬆松便抓住了龍玦,龍玦跑不掉,卻仍不停反抗。

    “放開我!放開我!”

    “你以為我想抱你嗎?”端惡聲惡氣的。

    “放開我……”龍玦的聲音轉成嗚咽。

    陰少華慢慢走近,立在龍玦身前,用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和緩語調勸著她。

    “聽著,你爹既然已經去世,你回去也不能改變事實,相反的還會落入那些惡人手中,你爹把你交託給我,我就會保你安全無虞,嗯?”

    “爹騙我……爹騙我……”龍玦哽咽著,“他騙我,他說只要幾天,就會來接我回去……他騙我的……”

    “她要回去送死,咱們成全她就是了,橫豎錢咱們已經收到,你還管她做啥?啐!”瑞冷哼一聲,手便鬆開了,龍玦得此空隙,飛身竄出往大門奔了出去!

    陰少華一愕,“瑞!”

    瑞雙手一攤,不搭理。

    陰少華見狀,忿忿地搖了搖頭,起身追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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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2:43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這丫頭身形嬌小,看似弱不禁風,想不到還跑得蠻快的,龍昊天根本不用擔心她嘛!陰少華在人群之中穿梭著找尋龍玦,找了一個上午也找不到人,不由得這麼想。

    原來十萬兩這筆為數不小的金額,正是龍昊天託孤的報酬,龍昊天原來早已預知了自己的死期將近。

    好幾個念頭匆匆在陰少華腦中一閃而過,腳下步伐卻未曾遲滯,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找到龍玦。

    一道銀光折射入他眼,他敏銳地轉頭,不偏不倚正好瞄到一個女子的身影由左邊巷子躥去。

    “抓到老鼠了。”陰少華喃喃自語,立刻起身直追,不一會兒就見到龍玦背影。

    “龍玦!”他低喝。

    龍玦聽見了,卻來個相應不理。

    陰少華皺眉,腳一蹬,身體頓時彈了出去,他飛身一個側撈,手往龍玦腰間一帶,竟就將她整個人凌空抱了起來!

    “陰少華!放我下來!”龍玦歇斯底裡地大叫。

    “你夠了沒有?想摔死就再大吼大叫,沒關係!”陰少華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摔啊!有膽你就摔啊!”龍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眼眸之中盡是火焰。

    “你這小叛逆,別以為我真的不敢。”陰少華做出最後的威脅。

    “我不管,放我下來!”龍玦被他摟在懷中,感覺到陌生男子的體溫,一股溫熱的感覺涌了上來,她從未如此靠近過異性,那種說不出的感受令尚未體驗過男女情事的她覺得羞怒難當。

    但不懂得女子細微心思的陰少華又豈會猜到這一點?

    “放我下來!”龍玦仍在叫嚷著。

    “好,這是你說的!”陰少華冷哼了一聲,手一松——

    龍玦就這樣硬生生栽了下去,“砰”一聲,不知陰少華是事先早就算準還是湊巧,龍玦沒摔到地上,反而一頭栽進了載滿草的牛車裡,一會兒就“滅頂”了。

    當她從草堆裡爬出來時,陰少華就站在旁邊,雙手環胸地看著她。

    “你混蛋!”披頭散髮的龍玦瞪著陰少華,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三個字。

    “還有力氣罵人,看來沒傷。”陰少華上前,抓住龍玦的手,“走吧,跟我回去。”

    “我不要!”龍玦反手將陰少華的手腕抓到嘴邊,竟一口咬了下去,陰少華眉心一皺,一手拉開。

    “由不得你不要!”他一記手刀揮了下去,正中她後頸,龍玦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陰少華摟住她的腰,細細看了她一眼,昏迷中的龍玦沒有了平日的驕蠻,閃閃發亮的耳環襯得她的臉龐更加白皙,柔和的五官清新秀麗,陰少華不由得心中一動。

    美麗的女人他不是沒看過,蘇蓮青就是其中之一,青樓中艷麗嬌媚的更是多不勝數,但龍玦帶給他的感覺又不太一樣,雖然驕蠻,卻又不令他反感。她的來頭雖然大,倒也沒大到嚇倒他的地步,只是他至今不曉得為什麼龍昊天會選擇將龍玦交給自己,他如何確定他能保護她?

    而龍玦耳上的那個龍形耳飾,又代表什麼涵義呢?

    陰少華帶龍玦回遠東鏢局的途中,不過才正午,朗朗天際忽然刮過一陣風,天色開始昏暗下來……

    “起風了……”陰少華喃喃自語。

    陣陣寒風掃著塵土與落葉,行人紛紛走避,頃刻間街道被清空,空空盪蕩地,甚是荒涼。

    低頭看了懷中少女一眼,他嘆了口氣。

    “這是預告嗎?龍玦?”

    起風了,這是不好的預兆嗎?

    當陰少華將龍玦帶回鏢局時,已經擔心了許久的蘇蓮青第一個衝上來。

    “太好了,你們終於回來了!”蘇蓮青因一時口快,正自悔失言,“龍姑娘一定很傷心吧?”

    “她沒事。”陰少華說完,便往裡走,“你在這待太久,水月庵的靜虛師太會擔心的,早些回去吧。”

    “我今天不回水月庵了,師父曉得我今天回來住。”蘇蓮青急急解釋完,又道,“少華,你要做什麼?”

    “抱她回房,你不也看見了。”陰少華道,“去把鐵鏈和鎖頭找出來。”

    “啊?”蘇蓮青有些驚訝,“什麼?難道你要關著她?”

    “為了她的安全,我也是迫不得已。”陰少華語氣平板,顯得毫無商量的餘地。

    打開了西廂房門,陰少華走進屋內,將龍玦放到床上。

    “她要是醒來怎麼辦?”蘇蓮青還是覺得不妥。

    “她跑不掉的。”陰少華道。

    蘇蓮青有些不敢置信。

    “少華,這樣不好吧?龍姑娘畢竟不是囚犯,她只是掛心家中的親人啊。”

    “你以為我會讓私人的情感作祟而放任她去送命嗎?”陰少華回頭,凌厲地掃了蘇蓮青一眼。

    “少華,你這樣太不近人情了!”

    “至少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陰少華斷然回答。

    許是他們的爭吵太過大聲,龍玦此時幽幽自床上醒轉。

    “龍姑娘,你醒了?”蘇蓮青見狀大喜,忙去桌上倒了杯水,遞到龍玦脣邊,“來,喝點水醒醒神。”龍玦向後縮了縮身子,避開了水杯,“見鬼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又回來了?”

    “是少華帶你回來的啊。”蘇蓮青婉言安慰著。

    “又是你!”

    陰少華不答,龍玦頓時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個勁地便要往外衝。

    “龍姑娘,唉!龍姑娘,你怎麼這麼一意孤行呢?”蘇蓮青急著擋住她,“少華,你快攔住她啊。”

    “你出去。”陰少華忽然道。

    “呃?”蘇蓮青大惑不解。

    “蓮青,你先出去,拿鎖把門閂上,沒我的命令不準解開。”陰少華一邊說,一邊伸手扣住了龍玦手腕。

    “可是……”蘇蓮青有些遲疑。

    “快去!”陰少華一聲大喝,蘇蓮青陡然一驚,便立刻跑了出去,頃刻間屋內只剩龍玦與陰少華兩人。

    “你敢關我?”龍玦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信不信我不只敢關你、還敢打你?”陰少華冷冷看著她,“你還要無理取鬧到什麼時候?你以為現在還有你爹給你撐腰嗎?”

    龍玦聞言,不由得默然。

    是啊!爹爹已經死了,龍家堡已經沒了……她已經成了個孤兒,無依無靠,再怎麼顯赫的家世背景都已微不足道了……

    “你爹把你交給我,大概早有赴死的心理準備,你要他瞑目,便該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莽撞行事,知道嗎?”

    “你懂什麼?”龍玦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嗎?”

    “我不必懂,我只要盡好我分內的職責就行了。”

    語畢,陰少華走到門邊輕輕敲了兩下。

    “蓮青。”他喚了一聲,門外隨即傳來蘇蓮青開門鎖的聲音。

    “陰少華!你卑鄙、你無恥、你下流!”龍玦索性破口大罵。

    “是,我卑鄙、我無恥,我下流,你要是能繼續這麼有精神地罵下去,看來我也不用為你操心了。”陰少華回頭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跨出房門。

    “蓮青,把門鎖起來。”陰少華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呃……好。”蘇蓮青一邊應答,一邊連忙七手八腳地將鐵鏈閂緊,還不時望著陰少華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後,她才湊近門縫,張嘴輕喊。

    “龍姑娘……”

    龍玦相應不理。

    “龍姑娘,你還好吧?”蘇蓮青探問著,“你要是餓了、渴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就住在你隔壁。”

    仍是沒有回音。

    蘇蓮青嘆了口氣,倚在門上。

    “真不知道少華是怎麼了,平日他不會這樣的,龍姑娘,你別太生氣才好……”

    龍玦雙手抱膝地縮在床角,將頭埋在自己膝中,她不想聽,蘇蓮青的聲音卻仍一字不漏地傳進她耳際。

    “其實你別看他這樣,少華人真的很好,這裡多年來戰爭不斷,我爹娘就是死在東寮國軍隊的屠村行動之下,全村人都死了,只有我,因為被死人堆掩護著,所以僥倖逃過一劫……”許是想起往事,蘇蓮青不勝唏噓地搖了搖頭,“好在少華跟瑞救了我,他們年紀沒比我大多少,但已有不少江湖歷練,帶著我走南闖北,好不容易在這兒定了下來,還讓我到水月庵那兒去學武藝,我感激他們,一輩子都感激。所以我絕對相信少華的一舉一動都有他的意義,雖然他不善表達……”蘇蓮青說到這裡,又回身靠近門縫看著房內的龍玦,說道,“龍姑娘,無論如何,請你相信他,少華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龍玦冷笑,聽見這句話她更氣了,“他不過是收了我爹的銀票,不得不為之而已。”

    “如果是這樣,他又何必管你呢?”蘇蓮青道。

    “這樣‘管’我?”龍玦看了看鎖上的門,“真是仁義好俠啊!”

    蘇蓮青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咬了咬下脣,不知該接什麼話。

    “怎麼,說不出話了嗎?”龍玦跳下床,走近門邊,細瞅著蘇蓮青,把她打量了個透。

    “龍姑娘……”面對她咄咄逼人的氣勢,蘇蓮青有些驚懾。

    “你為什麼開口閉口都在幫陰少華說話?”龍玦問。

    “那是因為……”

    “因為你喜歡他對不?”

    蘇蓮青聞言,少女的白皙雙頰不由得一紅,“怎麼可能?!少華就像我大哥一樣……”

    “如果像你大哥,你臉紅又是為哪樁?”龍玦冷笑。

    “龍姑娘,你別亂說。”蘇蓮青一跺腳,眼眶隨即紅了,“我對少華絕對是兄妹之情,毫無其他!”

    “真的?”龍玦細看她的神情,發現蘇蓮青不像開玩笑。

    “信不信由你,龍姑娘,請你別再拿我尋開心了……”蘇蓮青表情委屈,說完便掩面跑開,龍玦甚至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看著她消失在轉角的身影,心中同樣有著複雜感受。

    一陣秋風襲來,穿過門縫,鑽入了她的身子骨中,寒涼尖刺,龍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覺得冷、覺得寂寞,現下連惟一能說說話的人都跑開了,更是讓她備感寂寥,轉身望瞭望這獨剩她一人的屋子,忍不住雙手緊緊交盤,互搓起自己的手臂來取暖。

    幾時她曾如此狼狽?從前在龍家堡,天一變禦寒衣物便披上身,房裡四處有暖烘烘的爐火烤得人昏昏欲睡的,丫頭在一旁燃香說笑、奉茶獻點,那情景溫暖得教人掉淚,然才不過幾天之隔,她竟落難至此?

    龍玦想著想著,父親寵溺的容顏似又浮現在眼前,不知不覺地,淚水慢慢地溢滿了她的眼眶。

    龍家堡

    曾老六在龍昊天的書房裡,翻箱倒櫃地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一名手下跑了進來,曾老六隨即停止手邊動作。

    “找到了沒有?”

    那人搖了搖頭。

    “媽的!死老頭子還真會藏!”曾老六表情猙獰,一拳揮出,重重擊在書桌上。

    “老大……”

    “幹什麼?!”曾老六沒好氣地吼道。

    “國師派人來了,正在大廳等您。”

    “什麼?”曾老六表情一變,頓時緊張起來,“媽的!你怎麼不早說!”他匆匆忙忙跨過凌亂的雜物堆往外頭跑去,但還沒到門口時,一道黑影便凌空而降,無聲而迅速地立在他眼前。

    “曾老六,好一陣子不見了啊!”

    曾老六見到黑衣人,方才還盛氣凌人的氣勢早縮了半截。

    “黑、黑武大人!”

    “嗯。你找到寶庫的鑰匙沒有?”

    “報、報告黑武大人……目前還沒什麼進展。”曾老六唯唯諾諾地答道。

    “是嗎?”黑武眉心一皺,無聲地伸出手,曾老六見狀大駭。

    “黑、黑武大人……別……別……”話還沒講完,他就被黑武整個人揪了起來,曾老六根本來不及求饒,黑武已將他往墻角狠狠一甩,曾老六硬生生地被摔回地面,這一下之重,足讓五臟六腑移位!

    “你可知道國師的大業耽擱不得?”黑武冷瞅著他。

    “當……當然知道……”曾老六不停點頭。

    “既然知道還在蘑菇個什麼勁兒?”黑武一邊說,一邊抽出懷里長劍,曾老六看著吞了口口水。

    “黑大……黑大人,您……您別……”他瞧著那泛著森冷白光的劍,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黑武聞言,冷笑了聲:“怕死的話,最好快把鑰匙找出來,國師要的寶物就在龍家堡的寶庫裡,沒了那東西,大業難成!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聽到了沒有?”

    “是、是……在下定不負所托!”曾老六忙不迭地點頭,待他抬首時,眼前哪還有黑武的蹤影……

    陰少華是在幾天后才由蘇蓮青口中知道龍玦絕食的消息。

    “她不吃飯?”陰少華瞪著蘇蓮青手上捧的飯菜,不由得蹙起了眉。

    “是啊,已經關了七天啦,四天前她開始絕食,今天我端了三次飯進去,前兩次都讓她砸了。”蘇蓮青搖搖頭,“龍姑娘的脾氣實在倔強。”

    “何不幹脆讓她餓?只要她受不了,砸在地上的飯菜都會撿起來吃。”瑞在一旁冷言冷語的。

    “瑞!”蘇蓮青嘆了口氣,“龍姑娘才經歷喪父之痛,難道你不能對她寬容一些嗎?”

    “抱歉,我可不像你是個大善人。”瑞沒好氣地說。

    “別鬥了。”陰少華看不下去,說道,“我來吧。”邊說邊伸手接過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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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少華,你管她死活做啥?”瑞十分不高興,他向來就不博愛,看見自龍玦來到遠東鏢局後,所有事情的秩序都因此而混亂了便覺不滿,加上龍玦又是一個刁鑽難纏的角色,再怎麼如花似玉他也不喜歡,“她要餓肚子就餓肚子吧!咱們別理她了。”

    “你怎麼這樣說?”蘇蓮青發出不平之鳴。

    “不然還要怎樣說?蓮青,你可別同情心過剩了,把飯拿去喂狗它還會對你搖尾巴,可那刁蠻丫頭還覺得咱們不配跟她說話呢!識相的最好閃遠一點。”瑞還是那副調調,“你怎麼說?少華。”

    “這是任務與義務。”陰少華語調平板,徑自對著蘇蓮青道,“我托你去打聽的事,你問了沒有?”

    “有啊。”蘇蓮青跟在陰少華身後,兩人一齊往龍玦的住房走去,“我問過城裡專門打探消息的劉乞兒,龍昊天有八成可能是被他手下曾老六下毒殺死的。”

    “有沒有什麼證據?”

    “人證。”蘇蓮青道,“龍家堡上下除了過去跟隨曾老六的手下還活著以外,其他人都……這實在太明顯了。”

    “嗯……”陰少華沉吟了會兒,“自古以來弒上叛逆是最被人瞧不起的,曾老六就算因此坐上了龍頭位置,江湖人士也不見得信服,反而還會群起攻之……除非他的目的不在權。”或者是……他背後尚有主腦?

    “聽說他們在找一個東西。”

    “什麼?”

    “龍家堡遭滅門之後,立即關閉封鎖,嚴加看管,外人不許進、內人不許出,他們關在裡面,好像全為了找出開啟寶庫的鑰匙。”

    “寶庫?鑰匙?”

    “沒錯。”蘇蓮青肯定地點點頭,“龍家堡世代為國盡忠,不過卻與常人不同,不要加官晉爵,只要金銀珠寶,因此他們所累積的財富自不在話下,我在想,作亂的曾老六定是眼紅這些財物已久,因此才包藏禍心。”

    “只是為了錢而已嗎……”陰少華喃喃自語。只要忠心為主,龍昊天不會是個薄待下屬之人,曾老六有異心,有可能只是胃口大的緣故嗎?

    “少華,你忘了我之前說的?他搞不好想當頭兒呢!”

    “脣亡齒寒,焉能安耶?”陰少華搖了搖頭,似有深意地自語著,蘇蓮青卻沒聽清楚。

    “少華,你說什麼?”

    “沒事,就要到龍玦房前了,待會兒有關龍家堡這些事,一個字都別提,知道嗎?”

    “我明白。”蘇蓮青點點頭,“少華……”

    “嗯?”

    “我覺得……你好像很關心龍姑娘……”雖然知道面冷心善是陰少華的脾性,但有時仍會覺得捉摸不透。

    “你跟瑞一樣,越來越疑神疑鬼了。”陰少華淡淡地回答。

    才不是這樣吧?蘇蓮青心想,那是一種身為女性的直覺,她知道他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龍玦是個充滿謎樣吸引力的女子,雖然刁蠻又任性,卻又極端矛盾的脆弱與無助,她靈動慧黠的雙眼隱隱浮著不安,離開熟悉的環境使她有如驚弓之鳥,同時卻又散髮出一股魅人的青春氣息,同為女子的蘇蓮青第一次見著她,就被她的黑眸所迷惑,她不像自己天生是奔走於江湖的命,反倒是該被人小心呵護疼惜的貴族子女,龍玦是一顆天生的寶石,她有讓人傾心的力量……

    不知不覺他倆已走到龍玦的房前,陰少華看她還在發呆,便喚了她一聲。

    “蓮青,把門打開。”

    “呃……好。”蘇蓮青回過神來,連忙掏出身上的鑰匙。

    打開了木門,陰少華沒有立刻跨進,反倒對蘇蓮青說道:“好了,這裡我來就成了,你把鑰匙給我,先去前頭吧!”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蘇蓮青邊說,邊將鑰匙塞入了陰少華的手中。

    只見陰少華向她點了點頭,便跨步而入,蘇蓮青只得替他將門重新帶上,才有些惴惴不安地離開。

    陰少華慢步走入房內,龍玦背對著他躺在床的角落,並未搭理他。

    他盯著龍玦因絕食顯得更瘦削的身子,不知怎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竄流而過,“為什麼不吃飯?”

    “你管不著。”龍玦並未回身,只是悶哼了一聲。

    “我管不著?看來你還真是被寵壞了。”陰少華端著飯碗爬到床上,逼近她身後。

    “你幹什……”龍玦被他一把扳過身子,躲在床角的她,無處可逃,視線裡硬是擠進了陰少華的臉……

    他的臉……他的味道……

    龍玦見過不少父親的手下,然而她最親近的也不過只有父親而已,跟一個陌生男子如此眼對眼、鼻碰鼻倒還是第一次,原來男人是這麼回事。他兩眼深沉而銳利地直視著她,身上則散髮著衣物本身的味道,他的肌膚粗硬而厚實,是長年在外歷練的風霜……

    真是的!她在想什麼啊?!

    咬了咬下脣,龍玦別過頭不去看眼前的男子。

    “走開!”她低喝。

    “真是個倔丫頭。”陰少華將碗拿起,湊近她臉旁,“你再不吃飯,信不信我會把你綁起來,一口一口地塞?”

    “你敢?”

    “很好,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很多次,我有什麼不敢?”陰少華說道,將碗擱下,便一把扭住龍玦雙手。

    “陰少華!”龍玦用盡力氣大叫,“我爹都沒這樣對過我!”

    “凡事總要有個起頭!”陰少華故意不看龍玦,冷冷地答道。他一手抓住龍玦,一手扯下床幔,三兩下就把龍玦的手反綁到身後,龍玦怒極,只能不停以腳踢抗議。

    “你要是再亂來,我連你的腳一塊綁。”話剛說完,他的肚子就挨了一腳。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龍玦冷哼,卻沒想到陰少華的動作比她更加迅速,才沒一會兒,她的腳也被捆住了!

    “陰少華,你混蛋!”龍玦大罵,但聲音卻微弱得很。

    “承讓承讓。”陰少華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她手腳都捆住了,他這才拿起碗,用湯匙舀了一口飯送到龍玦嘴邊。

    “吃飯。”

    “吃你個頭!”龍玦啐道。

    “吃我的頭?”陰少華撇嘴一笑,“我的頭會比這碗飯好吃嗎?”他索性伸手將龍玦的嘴掰開,另一手將飯強喂入龍玦口中。

    “唔……”龍玦被迫打開嘴吃飯,雖說是她自找的,但陰少華粗魯的動作確實弄疼她了,她倔強得不肯吞咽,結果使得飯粒堵在脣邊,甚至往下掉落,不管陰少華怎麼喂,一團一團的飯就這樣掉落在她身上和陰少華的手臂上,陰少華卻恍如未見,仍舊一匙一匙地挖著碗裡的飯塞入她的口中,龍玦的嘴都酸了、麻了,陰少華的動作卻未曾稍停,女子一向好潔,龍玦哪曾如此狼狽過?眼睛一澀、鼻一吸,兩行淚終於流了下來。

    陰少華見狀,停止了送飯的動作,手才一松,龍玦便把飯菜統統吐了出來。

    “陰少華……你混蛋……你混蛋……”她抽泣著,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委屈與悲傷統統在此時此刻一傾而出,“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爹……找我爹……”

    “龍玦……”

    “你們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你們憑什麼?你到底有什麼居心?!”

    “……”

    “為什麼不說話?”龍玦瞪著他。

    “你如果不冷靜下來,別人就只會把你當成無理取鬧的瘋子,你若不是三歲孩兒,就該知道不是凡事哭鬧就會得到你要的結果。”陰少華冷冷地看著滿臉淚痕的龍玦,但其實……他心中隱隱地抽痛著。

    那是代表什麼意思?不捨嗎?他也不明白。

    看她哭得涕淚縱橫,哪還有半點當初生龍活虎的樣子,連罵人都懨懨地沒剛開始那麼大聲了……

    陰少華皺眉,掩飾著心中一閃而過的想法。

    “就算我是三歲孩子也不要你管。”龍玦頂著嘴,然而卻慢慢止住了抽噎。

    她不得不承認陰少華說得對,哭泣是無濟於事的,更何況她個性一向倔強,怎可在外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在眼前這個傢伙的面前!她就算暗地哭死,也決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的。

    “這就對了。”陰少華見狀稱許。

    “陰少華,你到底想怎樣?”龍玦止住淚水,定定瞧著他問道。

    “保護你的安全。”陰少華想都不想。

    “我不用你保護。”

    “這是你爹的吩咐。”

    “我爹已經死了!”龍玦悲怒交加地道,“讓我走!放我出去!”

    “放你自己回去找死?”陰少華冷睨著她,“你爹會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嗎?”

    “總比待在這裡餓死好。”

    “絕食是你自己選擇的,可沒人逼你。”陰少華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飯菜,“你把這邊搞成這樣,難道還指望會有婢女來收拾善後嗎?”

    “……”龍玦咬脣不語。

    陰少華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我再讓蓮青端一碗新的過來。”

    “你要我吃飯,除非放我出去。”

    “辦不到。”

    “那你告訴我現在外面情況如何?”龍琺絲毫不放棄希望,“陰少華,好歹我是龍家堡惟一的少主,你不能事事瞞著我!”

    “別跟我談條件,我不接受威脅。”陰少華道。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樣?!”

    “吃飯。”

    “吃吃吃!不吃會死啊?”龍玦又惱了,這傢伙太可惡,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整他。

    “你不吃就算了。”陰少華的忍耐已到極限,他霍地站起身,跳下床,對她發出最後通牒。

    “龍大小姐,你聽清楚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勸你,你最好搞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應該做什麼事情,這裡不是你千金大小姐有求必應的龍家堡,這裡是江湖。”語畢,他頭也不回地準備走出去,才到門口,背後就傳來龍玦的聲音。

    “喂!”

    “還想罵人嗎?”陰少華未回頭,徑自掏出懷中鑰匙,準備開門,不料卻聽見一句意想不到的話。

    “你把我手綁著,我怎麼吃飯?”龍玦悶悶地說。

    陰少華聞言轉身,對上了龍玦視線,不自覺地,眼底掠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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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龍家堡

    “拖拖拉拉個什麼勁兒?快進來!只要你照實說,爺們一個子兒也少不了你!”

    語音方落,一名手下便抓著一個年輕瘦小的少年,一邊推、一邊拉地將他帶進了書房,裡面,曾老六正坐在龍昊天生前最喜愛的黑檀木書案前,若有所思地發呆著。

    “老大,我找到一個人了。”

    “嗯?”曾老六眉心一皺,“帶上來。”

    那名少年被一把推到曾老六面前,表情驚慌失措,看來恐懼不已。

    “他是?”

    “報告老大,他是在城裡賣豆腐腦的小販,出事的前一天,他親眼看到龍昊天帶著女兒走進荒廢的帶帽胡同裡。”

    “噢?”曾老六的心思活絡了起來,轉頭面向那小販,“他說的可句句是實話?”

    那小販忙跪地磕頭,“大老爺,小的不敢瞞您啊!”

    “你怎麼確定,那一老一少就是我手下說的那兩人啊?”曾老六細眯著眼問道。

    “這……”小販一邊吞著口水,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啟稟大老爺……其實總共有三個人,兩個老人家,還有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下午……我在街上擺攤,天氣正涼,叫人打哆嗦呢,我想,早點回家也好……可就在準備收拾時,來了三個人,就……就是這兩老一少,他們各自叫了一豌豆腐腦兒,其中那姑娘也不過才吃了幾口就不動了……還用手背抹淚,那兩個老者見狀也吃不下,便付了錢走人……”

    曾老六聽到這裡,和手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再說下去。”曾老六道。

    “小……小人會特別注意到他們……是因為他們不但穿著體面,行蹤也很詭異……”

    “詭異?你倒說說看怎麼個詭異法。”

    “是……是的。”那小販道,“城裡有個帶帽胡同兒,早年傳出鬧鬼的事,早就荒廢了,可是他們竟然往那裡走去……”

    “噢?”曾老六聞言,不由挑了挑眉,心下仿佛已信了七八分,筋肉糾結的臉上隱約浮現了一抹喜意,“他們那幾人曾經說過什麼話沒有?”

    “這……”

    “仔細想!”曾老六的手下突然推了他一把。

    那小販一嚇,腦子似突然開竅般,眼睛一亮,“有……有了,他們在吃豆腐腦兒的時候,其中一個老人曾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曾老六豎起了耳朵。

    “他……他說‘時候到了,遠東的人也該來了’。”

    “遠東?”

    “沒、沒錯!就是遠東二字,那老者說完話後,三人立時就起身付錢走了。”小販一口氣說完,看了看左右,有些害怕,“大、大老爺,小的都告訴您了,您是不是可以……”

    “嗯……”曾老六沉吟了會兒,朝他的屬下一揮手,“給他十兩銀子,放他走!”

    “遵命!”那屬下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捧來一小袋碎銀丟給那小販,小販得了一筆意外之財,喜不自勝。

    “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他一邊謝一邊退了出去。同時,曾老六立即招來部屬。

    “來人啊!快去把城內跟‘遠東’二字有關的店鋪統統給我徹查一遍,連只蚊子都不許放過!”

    “哈啾!”瑞打了一個噴嚏。

    他隱約有種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遠東鏢局的氣氛一向沉悶,這幾天更是黑雲罩頂,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不速之客——龍玦。

    自從龍玦來了之後,他得多煮一份夥食,多洗一份碗筷,這些都算了,最讓他看不慣的,是陰少華為了她,變得跟從前不一樣了。

    從以前到現在,鏢局從盛極而衰、到今天的徒具虛名,他與陰少華一路並肩走來,從沒依賴過誰、仰仗過誰,他喜歡這種日子,沒有家累,只有他們哥兒倆的生活,雖然陰少華對他的態度一直不冷也不熱,事實上他對誰也都是如此,但近來陰少華因為龍玦,已經過度地將情緒顯露在臉上。

    他不喜歡那樣。

    正當他窩在廚房裡為了準備下一頓而洗洗切切的時候,身後冷不防傳來蘇蓮青的聲音。

    “瑞!”

    瑞正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被蓮青突如其來的一喚嚇了一跳,有些惱怒,“你來做什麼?”

    蘇蓮青踏進廚房,“我來幫你的。”

    “免了。”瑞想都沒想就回答,“這兒有我一個人忙就夠了。”廚房是他的堡壘與天地,正如兵家重地般的侵犯不得。

    然而蘇蓮青卻不管,上前幾步,硬是在他身邊擠出一個位置。

    “唉……你……”

    “在水月庵裡,我也常常幫師姐們忙的。”蘇蓮青道,“說吧!接下來要做什麼?”

    見她語氣平和,但卻完全沒有要退讓的意思,瑞不由得嘆了口氣,只好將旁邊的兩個番薯遞給她。

    蘇蓮青接過番薯,隨手操刀,動作利落地便開始削皮,一邊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和他攀談著。

    “瑞,為什麼你這麼討厭龍玦?”蘇蓮青問道。

    “你又知道了。”瑞冷哼一聲。

    “我怎麼不知道?一看就曉得了,你每次說到她就沒好臉色。”蘇蓮青輕笑。

    “不諳世故的千金大小姐誰會喜歡?”

    “你不喜歡她是因為少華的關係吧?”輕輕將番薯往上拋轉了個方向,蘇蓮青繼續削著皮,倒是瑞的手滑了一下。

    “少華對她太好了,所以你很不習慣對吧?”蘇蓮青說道。

    “他要對誰好是他的自由。”瑞不看她,態度自若地答。

    “真的嗎?”蓮青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怕嗎?”

    “怕?我有什麼好怕的。”瑞冷嗤一聲。

    蓮青索性挑明:“要是少華喜歡上龍玦怎麼辦?”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瑞的表情霎時變得有些陰沉,他一把搶過蘇蓮青正在削的番薯,“你在這裡住太久了,還不趕快回水月庵!”

    “我偏不要!”蘇蓮青又將瑞手上的番薯搶了回來,清麗的臉上有著少見的執拗。

    “靜虛師太會擔心你的。”

    “師父知道我不會給她添亂子……”蘇蓮青道,“再說,我是住在自個兒家裡,師父操什麼心?”

    “你……”

    “師父會擔心我,少華會擔心我……”蘇蓮青手邊的動作突然停止,她轉頭看著瑞,“那你呢?”

    “我?”瑞滿頭霧水。

    “對,就是你,你會不會擔心我?”

    “你在說些什麼啊?”瑞感到莫名其妙。

    “你壓根兒就不會擔心我,你眼底從來就只有少華一個人。”蘇蓮青心一橫,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了。

    “蓮青!”瑞表情一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蘇蓮青不語,咬著下脣瞪了他一眼,將刀子和番薯一丟,便跑開了,留下瑞在原處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的激盪久久無法平復……

    “蓮青怎麼不見了?”中午時分,瑞發現蓮青還沒回來,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陰少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不知跟誰鬧彆扭,回水月庵去了。”

    “是、是嗎……”不曉得為什麼,瑞反而松了一口氣。

    “怎麼?她走了你倒高興?”陰少華觀察到瑞的反應,覺得有些奇怪。

    “哪、哪有,這丫頭大了,老愛東走西闖,回水月庵讓靜虛師太管著她才好。”

    “蓮青走得太急了。”陰少華若有所思地看著瑞,“我本來還想交代她辦一件事。”

    “什麼事交代我去辦還不是一樣?”瑞熱切地回答,“蓮青個性有時太急躁,交給她辦還不如由我……”

    “是有關龍玦的事。”陰少華打斷了他。

    瑞聞言,一張臉霎時沉了下來。

    “怎麼,你不願幫了?”

    “跟那丫頭有關的事你別找我。”瑞板著臉答,“她早走早好,省得拖累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陰少華雙手環胸,看著瑞。

    “隨你便。”瑞霍然起身,不願再談。

    陰少華嘆了一口氣,“你跟蓮青是怎麼搞的?”他惟一能信任的兩個人竟莫名其妙地在鬧彆扭,真是教他頭疼。

    “你不用管我跟蓮青,你管你的龍玦就行了。”瑞不悅地回了句話,轉身走開,還未到大廳口,忽有人撞了進來。

    “瑞!”陰少華機警,一把扯住瑞往後拉!不過須臾之間,一把刀竟就這麼直挺挺地砍了進來,差點就要當場將瑞劈成了兩半!

    “麻煩終於來了……”被拉到後方的瑞,看著陰少華跳入殺陣中的身影,不由得喃喃自語。

    轉瞬之間,陰少華已制住那刺客,他抓住那名男子,朝他的頸上一抓,“說!是誰派你來的?”

    那刺客嘿嘿一笑,突鼓起嘴脣,陰少華還未會意過來之前,瑞迅速抄起一把劍勁射出去,一招正中刺客背心!那刺客愕然一聲悶哼,頹然倒下,一記毒吹針和著血,從張開的口中掉出。

    “謝了。”陰少華見狀,不由得苦笑。

    “還你剛才的恩情。”瑞不痛不癢地道,“龍玦攪亂了我們的生活,你打算如何處置?”

    陰少華瞄他一眼,“我自有打算。”

    “龍玦,起來。”

    一句男聲輕輕地鑽入龍玦的耳中,她在夢中抿抿脣,不願醒。

    別……別吵她啊!經過昨天的大吵大鬧,她已身心俱疲了啊!

    “外面已是烏煙瘴氣,你卻兀自做著黃梁大夢,真甜啊……”男子依舊溫和,挖苦的話聽來不怎麼刺耳。

    “別吵我。”她將頭埋進被窩,不理不聽。

    “龍玦,起來吧。”男子輕輕喚著,然後,龍玦感到她的身體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托起,她倚入那男子懷中,下意識地要掙扎,奈何最大的反抗也不過就是像小嬰兒般的踢蹬而已。

    “唉……”男子輕輕地嘆息,“龍玦……你爹把你交給我,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涵義?”

    爹?什麼涵義?她聽得迷糊了。

    不過,這樣睡起來似乎還挺舒服的,就別醒來吧!

    那些辛酸與痛苦,就在睡夢中淡化吧……有這男子的聲音就夠了……淡淡地安撫著她……這就夠了……

    “龍玦,那些人已經找上門來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男子又道。

    離開這裡?嗯,那敢情好,那個討厭鬼陰少華將她像犯人一樣地看管著,甚至一度捆綁她的手腳,要是能離開這裡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露出微笑。

    “怎麼笑了?莫非你在夢裡,能聽到我說什麼嗎?”

    怎麼聽不到?他的聲音那麼清楚又那麼溫柔,直達她心中,她怎麼可能聽不到?

    “看來你果然是睡著了,否則醒的時候,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跟現在可是相去甚遠。”男子的聲音帶著低沉的笑意,打趣著說。

    龍玦皺了皺眉,這男子真怪啊,淨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不過,看在那懷抱很溫暖的分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睡夢之外,陰少華垂首斂眉,細細審視著躺在他懷中的龍玦。這幾天她也算是受夠了,蓬頭垢面、狼狽得很,然而苦難似乎未摧折她甜美的睡容和堅強的心志,她身上流的血液不愧是高貴的……

    龍玦不知陰少華的心思,安穩地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

    龍玦再度醒來時,她已身處在水月庵的一間廂房裡。

    睜著迷濛睡眼,正當她還在熟悉環境時,卻聽見外頭傳來幾個人談話的聲音。

    “龍姑娘就儘管在這放心住下來吧,我和眾師姐們都會好好照顧她的。”那是蘇蓮青。

    “那就拜託你了,還有師太……”這是陰少華……

    “陰少俠,你不必擔心,水月庵相當清靜、安全,我相信那些惡人再怎麼會找,也未必能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找到這裡來的。”一個陌生、但聽來無比祥和的聲音緩緩地道。

    龍玦自床上坐起,快速整理了一下腦中的思緒。

    她不是在遠東鏢局裡嗎,為什麼這會兒又換了個地方?水月庵這三個字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咦?龍姑娘,你醒啦!”蘇蓮青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盆熱水,微笑道,“我替你端了盆水來讓你梳洗梳洗,還有,桌上有我幾套衣服,你不嫌棄的話,就將就著穿好不好?”

    “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是少華帶你來的。”

    “為什麼?”

    “咦?少華沒告訴你嗎?”蘇蓮青一愣,“鏢局裡遭刺客襲擊了,你的行蹤已經敗露,如果不快點逃,恐怕遲早會被你的仇家找到。”

    “什麼?”龍玦一凜,“這麼快……”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嗎?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耳上的那個龍形耳飾。

    “搶龍玦、天下亂;得血玉、號群魔……”她低喃,極小聲地,像想起了什麼。

    蘇蓮青倒是沒聽見,徑自擰了條濕帕子過來,遞給龍玦要她梳洗一番,“這裡是水月庵,我平時都住在這,靜虛師太是我師父,待會兒我帶你去見她,好不好?”語音方落,陰少華許是聽見談話聲,踏步走了進來。

    “醒了?”

    龍玦望著他,不知怎地,方才仍浮動不安的心忽然穩定了下來,她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種奇異感受。

    “啞了?”陰少華走到蘇蓮青與龍玦兩人之間。

    “你們聊,我先和師父出去。”蘇蓮青識相地退了出去,不久,外廳傳來木門掩上的輕輕撞擊聲,房間裡終於只剩龍玦與陰少華兩人。

    “你把我像東西一樣丟來丟去?”龍玦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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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陰少華一挑眉,“你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可愛多了。”

    “你……”龍玦一愣,沒想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睡著時怎麼了?”

    “不告訴你。”陰少華板著臉,在桌邊坐了下來。

    龍玦跳下床,跑到他身前,“陰少華,你到底要關我關到什麼時候?”

    “不曉得。”

    “你知不知道,我爹被殺了,我身為他的女兒,不可能坐視不管?”龍玦道,“這樣吧,你放我走,到時我會給你好處的。”

    睇著她,陰少華冷哼了聲。

    “憑你也想報仇?你拿什麼?”

    “不許你瞧不起我!”龍玦真是看到他就有氣,索性伸手捶了他一拳。

    “憑這花拳繡腿?”陰少華一把攫住她的手,逼近她。

    “那又如何?!”龍玦毫不退縮地瞪著陰少華,滿腔的怨怒和委屈無處發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的身軀不過是個臭皮囊!就算賠上我自個兒的性命又有何要緊……”語音未落,陰少華冷不防地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龍玦無法閃躲,臉上倏地浮現五指印!

    “你爹花了錢雇我,就是為了保你身家性命!你居然作踐你爹最引以為傲的東西,簡直愚蠢無知到家!”

    “引以為傲?”龍玦冷笑,臉上的熱、辣、痛,深深刺傷了她的心,仿佛是一把利劍,戳痛了她,也激起了她的防禦本能。

    “你還打我!你還打我!陰少華,你又打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爹死了,誰再來以我為傲?誰會在乎我的死活?”

    “我打你是要讓你清醒,還有,這句話我已重複問過不下八百次,你打算就這樣糊裡糊塗地去送死?”

    “我並不笨。”龍玦道,“我畢竟是我爹的女兒,你以為我會傻到真讓曾老六占我便宜嗎?”

    “你這丫頭,拗起來像條蠻牛似的。”陰少華搖了搖頭,站起身。

    “喂!你要去哪裡?”龍玦見他要走,不由得出聲叫他。

    “談不下去,我先走一步。”

    “等等!”龍玦衝上前拉住他的衣襟,“你要去哪裡?!”

    “既然我管不著你,你也管不著我,我去哪裡不用跟你說。”陰少華冷淡地答道。

    “你……你回來!”龍玦霎時有些慌亂,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她雖討厭陰少華,卻不想他離開,“陰少華!你不是保護欲很強嗎?怎麼這會兒又想撒手不管了?!”

    “你真矛盾啊!”陰少華露出一抹笑,“一會兒不許我離開,一會兒又要我放你走,你可知這是青樓女子欲擒故縱的手段?”

    龍玦一愣,啞口無言。

    陰少華輕扯下她的雙手,語調緩和下來:“水月庵是尼姑庵,男客不可久留,所以我在水月庵外租了一間屋子,離你不遠。”

    “……”

    “龍玦。”陰少華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放心地再次囑咐,“有什麼事情跟蓮青說,你別自己擅作主張,懂嗎?”

    龍玦眼中閃了閃,“陰少華!”

    陰少華止步,回首。

    “嗯?”

    龍玦衝上去,“你給我咬一口!”

    “什麼?”陰少華還未回過神,龍玦已抓起他的手臂,張嘴就咬了下去!

    陰少華眉心一蹙,不語。

    龍玦這下咬得並不輕,等她松嘴時,上頭已留下了鮮明的齒印。

    “你做什麼?”陰少華問道。

    “你不會背叛我吧?”龍玦瞪著他問。

    “你未曾真正信任過我,又何來背叛之說?”陰少華輕輕一笑,伸出手來拍了拍龍玦的臉頰,龍玦一愣,下意識想縮身,卻因為陰少華那句話硬是僵在原地。

    異常溫暖而有些粗糙感的手,輕輕撫過她柔細的臉頰,使她陷入了迷惘。除了爹爹,從沒第二個男子對她如此溫柔……

    “好好想一想吧,小姑娘。”陰少華不自覺地低聲說道。

    龍玦望進他眼裡,一時間有些錯愕。

    那是什麼?在陰少華眼中閃爍著的,是什麼?

    天色陰暗了下來,似要下雨了。

    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立在一座巨大的宮殿之中,正望著置放在大殿中央的火爐,火爐的高度幾乎與宮殿高度相齊,熊熊火光裡不時傳出嗶嗶的燒柴聲,男子無聲地望著火爐,雙手環胸。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宮裡的總管太監李公公。

    “國師……”李公公輕聲喊道。

    男子轉過頭來,“原來是李公公啊。”

    李公公漲紅著臉,肥白的臉上沁著汗,他忍不住舉袖在臉上擦了擦,“是皇上吩咐我來的。”看著眼前這“國師”,李公公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發生的事。

    那時還是初春時節,百花齊放,萬物祥和,但皇上卻突然染上了怪病,不時上吐下瀉,嚴重時甚至有癲狂瘋症之狀,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而一發作起來卻是折騰得要人命,才沒幾天工夫,皇上便瘦得只剩皮包骨,正當群醫束手無策時,眼前這人——巫鳴,出現了,他不過給了一顆丹藥,皇上所有怪癥狀便突然消失了,雖然虛弱得仍須臥榻休息,卻已能辨人識物,龍心大悅的情況下,巫鳴當場被封為國師,賜予宮殿一座,以便就近照看皇上的病。

    李公公雖親眼目睹丹藥的神奇,卻對巫鳴的來歷有些懷疑,不過他治好皇上的病卻是不爭的事實。也因此,李公公對這莫測高深的巫鳴,向來是滿懷戒心。

    “嗯……”巫鳴臉色陰晴不定,“天候之故,丹藥未成,請公公轉告皇上,七日之後的午時方能再取藥。”

    “啊?”李公公臉色一變,“國師大人,這可不成,皇上沒您的藥,這會兒疼得臉都發青了,太醫們束手無策,惟有您的丹藥方可救命啊!”

    “公公就算說這話,巫某也不可能立時生出丹藥來啊。”巫鳴呵呵一聲怪笑,語氣中不無蔑視之意,“就算是威脅殺了巫某,巫某也無計可施。”

    “這……”李公公臉都綠了,“可……可皇上這次發作,病況非同小可,國師若撒手不管,我還有臉面回去嗎?不如就在這裡了結了……”

    “公公不必如此。”巫鳴臉上忽然出現一抹怪異的笑容,他伸出雙手,連忙攙起正要撲通下跪的李公公,“李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呢!您這一跪,叫巫某如何受得起?”

    “再怎麼大,不過也只是皇上身邊的奴才啊!”李公公道,“皇上要有個閃失,咱們這些身邊人可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這個……”巫鳴沉吟了會兒,“其實要說辦法,倒也不是全然沒有。”

    李公公能做到總管太監,察言觀色的本事自是一流,他見國師欲言又止,心下已約略摸到了對方的心思。

    好你個龜兒子,原來是有所求才在這兒拿喬起來了。李公公心底暗啐,臉上卻堆滿笑容。

    “國師有些什麼妙方,盡可說出來,要是缺什麼,您只要吩咐一聲,小的馬上給您辦去。”

    “難!難!”

    “難?”是故意刁難吧?李公公心想。

    “皇上的病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巫某的丹藥雖有微效,卻需連服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受限於天候之故,丹藥未煉成,中斷服藥的話,病況只會加重,就算能用其他藥物控制,卻也耐不過二十四個時辰,等到再度服藥卻需服滿九十八日,如此反覆循環,皇上的病恐無痊愈之期,偏偏天候是最難掌控的,除非……”

    “除非什麼?”李公公連忙問。

    巫鳴一笑,緩緩啟齒:“除非得到‘青龍血玉’。”

    青龍血玉?那是什麼玩意兒?!

    李公公不由得皺眉,“國師大人……”

    “公公莫急,巫某會解釋。”

    “恕小人說句唐突的話,皇上的病要緊,國師大人莫要再打燈謎了……”

    “真心急啊。”巫鳴笑了笑,才道,“青龍血玉可控制天候。”

    李公公一愣。

    “自古相傳龍生九子,九子非龍,卻各有所好,因此蚩尤控制九子弱點,用來與黃帝相抗,使得九子落入邪道;後有龍族祖先以血封印九子力量,因而產生青龍血玉,血玉代代相傳,力量無人可比,有了它,制天如反掌之易,如能控制天候,丹藥自能煉成……”

    “這……總而言之就是要得到那塊玉是不是?”李公公急道。

    巫鳴點頭,無聲地笑著:“沒錯。”

    “那那塊玉現在何處?”

    “公公毋須擔心,巫某已知血玉下落。”

    “噢?!”李公公又驚又喜,“既有下落,何不快快取來?”

    “這就是巫某為難之處。”

    “國師有何困難,直說無妨,小人若能略盡綿力,必定傾力相幫。”

    巫鳴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既然李公公這麼說,巫某也不得不盡力了。”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自懷中掏出一包東西,交給李公公。

    “國師大人,這是?”

    “這是巫某精心煉就的‘六合回生散’,雖不能根治皇上病症,卻能緩解兩天之內的不適,請公公拿回宮中讓皇上服下。”

    李公公接過那一小包藥粉,放在手中掂了掂。

    好輕哪……看來這傢伙在沒達成目的前,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予取予求了……

    巫鳴見到李公公懷疑的模樣,勾起脣角。

    “公公不必擔心,巫某不是小人,所求之事,說穿了也不過是為了皇上而已,身為國師,為皇上盡忠更是分內之事。”

    李公公聞言仍半信半疑,但眼下實在也沒話可說,只得連聲稱謝。

    “多謝國師賜藥,但還不知國師所求為何?”

    “不急不急,皇上的病要緊。”巫鳴道,“後事就請公公明早至此,再來詳談,如何?”

    “我這人天生急性子,您老不先說,小人回去可要吃不下、睡不著了。”李公公道。

    巫鳴一笑,“既然如此,巫鳴就直言不諱了,巫某想借調官府士兵一用。”

    他雖身為國師,然而兵權卻不在他手中,要完成他的計劃,非得藉助足夠的兵力不可。

    “這……”聽到他的話,李公公不由得沉吟了會兒。

    “怎麼?不成?”

    李公公頓了頓:“成,哪有不成的?只要是國師所求,皇上一定會答應的,小人這就回去稟報。”

    “有勞公公了。”巫鳴作勢一揖。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先回宮去了。”李公公拂塵一揮,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匆匆離去。

    李公公離開之後,原本掛在巫鳴嘴角的微笑,便迅速地隱沒消失了,他緩緩步回火爐前,隨手抓起一把乾柴丟了進去。

    “刷”的一聲,火勢猛然大作,焰光閃爍,映紅了巫鳴沒有表情的五官,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分外詭異,令人望而生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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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5 00:44:3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夜涼如水。

    水月庵的氣息一向寧靜平和,入夜之後,眾人早已睡下,只有她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閉不上眼。

    現在她已經沒有束縛了,她為何不逃走呢?

    逃走……龍玦心中閃過這念頭,隨即又將頭埋入枕中。

    逃出去之後何去何從呢?憑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真能為父親報仇嗎?

    想到父親與許多無辜的人也許就此曝屍荒野,她的心臟不由得劇烈地抽痛起來……都是為了她,為了她一人……

    一顆心揪著,痛到無法入眠。

    龍玦霍然起身,打開木門,很小心地不使自己的腳步發出聲響,緩緩地走到花園中。水月庵中常年植栽花草,暗夜裡綻放的,是馨白可人的玉蘭,散放著淡淡幽香,龍玦走到花旁,拈花而嘆。

    “今天是十五……”她喃喃自語,“月已圓了……”

    月已圓了,她這一輩子卻是無法與爹爹團圓了……

    “你在做什麼?”一道男聲自前方傳來,龍玦乍聞聲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誰?”

    “是我。”月移花影動,那人的身影也漸漸在微薄的月光下顯露,龍玦終於看清了那人的位置。陰少華?他不是住在庵外,怎麼這會兒卻又進來了?

    仿佛透視她心中的疑慮,陰少華率先開口:“我找靜虛師太商量事情,不知不覺晚了,正經過這裡要從後門出去,沒想到會遇見你這隻夜行鳥。”淡淡地說笑著,他走出花影下,“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來采花不行嗎?”她負氣。

    他為什麼不好好睡覺去?老是監視著她,不累嗎?

    “好風雅,寧可半夜不夢周公,當起采花賊來了。”陰少華閒適地踏著緩慢的步子。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還說她是采花賊呢!龍玦咕噥了一句,他還不是半夜不睡覺,寧可防著她逃跑。

    似乎總在她多愁善感的當兒,陰少華便會出現!

    “我看你除了采花!還有別的目的吧,老實說,你穿著單衣到底想跑到哪兒去?”

    龍玦不答,反問道:“陰少華,你找靜虛師太商量什麼?”

    “雖然這裡是水月庵,但我總不會是來參佛的。”

    龍玦聞言,嘴角微微一扯,“那你是藉口來看我的?”

    “你這丫頭真不害臊。”陰少華笑了笑,緩緩走到龍玦面前,他頎長的身形利落而矯捷,邁開的腳步沉穩無聲,由遠至近,一會兒龍玦已在他需垂首才能四目相交之處。

    他細細看著身前的女子,突然有些失神。龍玦的五官十分細緻,尤其是眼睛,像稀有的水晶石一樣亮眼,熠熠動人,充滿光輝,在夜裡更是明顯……

    過去以為她的迷人之處就是那雙像火焰一般有神的瞳眸,卻沒想到,她平靜的時候,竟更有令人著迷的魅力……

    也許,這就是她深深吸引他的原因。

    吸引?他為龍玦所吸引?

    陰少華甩了甩頭,想要拋開這個想法,他不過是為了報恩,不過是在盡一份江湖人應有的道義與責任,而且他很同情龍玦,就此而已。

    不稀奇的,他試著告訴自己。他的同情心一向比表面看來還要旺盛,瑞和蓮青不都是這樣結識的嗎?多年以來,他因醉心於武術而四處求師拜藝,荒廢了家業,鏢局也自此一落千丈,不復往日盛況,但他卻也因此習得一身武藝,更多了兩個“家人”,得失相抵,他從來不覺後悔,如今再度遇上龍玦,他又有同伴即將增加的預感,只是……龍玦不若蓮青,她懾人的雙眸,總震撼著他的心。

    “陰少華,你盯著我看做啥?”龍玦被陰少華瞧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轉身背對他。

    陰少華察覺到自己失態,咳了兩聲。

    “沒事,你既然安好,那麼我就走了。”他匆匆說完,轉身想離開。

    龍玦聞言,不知怎地一股氣惱上心,她回身,三兩步跑到陰少華面前,“就這樣?”

    陰少華一愣。

    “不然還要怎樣?”

    “你……”被他那麼一回話,龍玦不禁也啞口無言。

    是啊!不然還要怎樣?

    “我睡不著,你陪我!”她任性起來了。

    “那可不行,水月庵是尼姑庵……”

    “我不管,你來都來了。”龍玦索性拉住陰少華袍袖,“我就是要你陪我聊天,既然你說水月庵男客不好久留,那咱們到外頭去總行了吧!”

    “別任性。”陰少華輕道,卻無責備之意,“還有,姑娘家這樣拉著男人可不太好。”

    “我常常這樣抱著爹爹的手臂。”龍琺看著他,不在乎地說道。

    陰少華苦笑,“我可不是你爹爹。”他可是個有血有肉的大男人啊!這小丫頭把他當成什麼了?“你不是我爹爹,我當然知道。”龍玦斜睨他一眼,“不過你的氣息,跟我爹爹很像。”

    “氣息?”他不懂那種抽象的話。

    “是啊,我就是聞得出來。”說著說著,整個人倚到了他的肩上。

    “你是小狗嗎?”陰少華呵呵一笑,龍玦暫不跟他計較,只是舒服地往他靠攏。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柔軟的身子靠在陰少華的臂膀上,竟令他產生一種無以名之的遐思,陰少華不願氣氛如此曖昧,索性伸手一拉,試圖將龍玦拉離身旁,沒想到龍玦由側面被拉到前頭,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去,懷中只著單衣的女子,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肌膚,陰少華一時愣住了,竟不曉得該就此推開她,還是一飽眼福到底。

    “你在看什麼?”龍玦順著他的視線回看自己,倏地張大眼睛質問他,“登徒子,你在看哪裡?”

    陰少華鎮定地咳了兩聲,再怎樣也不能先亂了自個兒的陣腳。

    “你只穿單衣會著涼的,先披我的外衣吧!”他邊說邊解下自己身上的罩袍。

    “我不穿,我一點都不冷。”龍玦一手揮開。

    “你不冷也得穿。”陰少華仍將外袍往她身上披。

    “我就偏不穿。”

    “穿!”陰少華硬將衣服扣回去。

    “不穿!”龍玦抓下來就往回丟。

    “穿!”陰少華接住衣服往龍玦面前送。

    “不穿!”龍玦雙手垂立,杏眼圓瞪。

    “你……”陰少華見狀,突然失聲笑出來。

    龍玦見狀一愣,“你笑什麼?”

    “笑我們兩個人太無聊。”陰少華搖搖頭,“居然為了一件衣服在這裡橫眉豎眼。”

    “是你無聊,硬要我穿衣服。”她不由得嗔了他一眼。

    “你不是常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更何況這裡是水月庵,你要是衣衫不整被外人看見,還道我對你怎麼了。”

    “你敢?”龍玦下意識地瞪著他。

    “說得好,我有什麼不敢。”她得來的回答仍然只有那句老話。

    “你真的敢?”

    “你說呢?”她的疑問換來一個挑眉。

    這回龍玦臉上終於出現了少有的笑容,甜美無比,陰少華目不能轉睛,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她的笑靨。

    像流星一樣的笑,迅速而絕美。

    “你爹說得真對,你果然是個寶物……”陰少華不由得低語,伸手撩過龍玦額前劉海……

    龍玦一時間竟無法反應,只能任由他的手拂過她眼前眉睫,在她額上留下溫暖的痕跡……他的手,很溫柔、很熟悉……

    像父親一樣溫暖,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陰少華的動作輕緩小心,極盡柔巧,就怕她受傷似的……

    很久沒有這種被寵愛的感覺了,龍玦忽然覺得一陣鼻酸,她輕輕挪動身子,自陰少華懷中脫出。

    “怎麼了?”

    “你……你別對我太好,我不習慣。”龍玦道,吸吸鼻子,轉身不願讓陰少華看見她的軟弱模樣。

    “怎麼,你還會怕人家對你太好?”陰少華步到她身後,“向來不是只有人家對你好的分嗎?”她是千金之軀,從小嬌生慣養,誰敢不對她好?

    龍玦聞言,不由得收起了之前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愁。

    “陰少華,你在江湖行走多年,難道還會比我笨嗎?你應該知道,對你好的人,往往就是對你有所求的人……”

    看來她並非完全不解世事啊……陰少華心想。

    他對龍玦的好奇,漸漸隨著對她的認識而加深,他也漸漸了解到,榮華富貴並未全然矇蔽了她的心靈,她也懂人心,也懂世間的醜惡……

    “你被人求過嗎?”陰少華問。

    “當然。”龍玦不假思索,“我並不小氣,問問服侍我的人就知道了。”當她的婢女一向好命,不管是什麼東西,她再心愛也能割捨,只要她高興,人家要求的,她幾乎都給得出手,反正那些東西從來不是她真正想要且喜歡的,擁有再多,也彌補不了心裡的空虛。

    “原來如此。”陰少華道,“在那些人眼中,你或許跟神一樣了。”

    “這不好笑。”龍玦瞪了他一眼。

    “不好笑?”陰少華一攤雙手,故作無辜樣。

    “你知道嗎?我常常賞東西給我身邊的人,看他們為了這些東西高興的模樣,我就不禁羡慕起他們,為了那樣一件小事就可以如此快活,他們能,為什麼我不能?”

    “或許這就是富貴人家的宿命。”陰少華正色道,“相信我,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相信?”龍玦喃喃道,似乎對這兩個字相當不以為然,“陰少華,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喔?”

    “是關於我娘當初如何去世的故事。”龍玦不怎麼在意他的回應,自顧自地便往下說,“我娘是被爹爹的手下害死的,因為他想送上自己的女兒給我爹當小妾,坐享無盡財富,所以無所不用其極,打從我娘生完我之後,便想盡各種辦法害我娘,最後,我娘在去佛寺上香的路上被人一刀斃命,她什麼錯都沒有,她只是個善良的婦人……”龍玦面無表情,平淡的語調中不帶任何情緒,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與她毫不相干。

    “你知道殺她的人是誰嗎?正是那個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因為我娘不會武功,她便託辭自己可以保護我娘安危而當了我娘的貼身護衛,我娘十分信任她,沒想到養虎為患,最後下手的,竟然就是她……”

    “好了。”陰少華扯住她的手臂,“別說了。”他不需要她這麼血淋淋地向他昭示什麼。

    “讓我說完。”龍玦甩開他的手,“我不會崩潰的。”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傷口早就愈合了,她已經不會再為這件事掉淚了……

    所以,她可以非常平靜近乎冷酷地說著,像在說一段故事一段與她切身相關卻又顯得遙遠的歷史……

    “她用的手法太拙劣了,她說她不過走開了一會,我娘便被歹徒挾持殺害,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我娘臨終之前扯下那女人裙角一塊布料,如果她當時不在,我娘又為何會有她的衣物碎片?”龍玦嘴角泛出冷笑,“我爹‘處分’了她,然而我娘……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龍玦……”

    “我爹相信他的手下,我娘相信那女人,結果最後呢?娘死於非命,爹也被曾老六以下犯上給殺了,這世間若有公理和正義,為何我龍家堡從未得到過應有的公平對待?”龍玦越說越激動,心中似有把火炬,炙得她快沸騰、快爆炸了!“這世間最難令人相信的,就是‘相信’這兩個字,我爹要我相信你,但我真的該相信你嗎?”

    “冷靜一點。”陰少華伸手想抱住她,“龍玦,你又衝動了。”

    “別這樣說我!”龍玦怒道,一把拍開陰少華的手。

    “不然呢?”陰少華不放棄,向前跨了幾步,這回龍玦後退無路,還是被他抓入懷中。

    “放開我!”

    “不放。”陰少華將她的頭緊緊按在懷裡,“想想,你剛剛還好好地說說笑笑,怎麼這會兒又成了個小蠻女,這樣反反覆復,誰吃得消?”看似玩笑的語氣裡,卻摻雜著無奈以及一種無以名之的心疼……

    陰少華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疼痛,為了她,一顆心正劇烈地翻攪了起來。

    “吃不消也不要你管!”龍玦情緒化地怒喊,“陰少華!你放開我,大色狼!大壞蛋!”

    陰少華聽見她叫,更將她的頭緊緊按入自個兒胸膛前,讓龍玦聽見那急如擂鼓的心跳聲!

    “龍玦,不氣……不氣……不氣……龍玦,不氣……”他突然垂首,在龍玦耳邊低低喊著,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

    龍玦就這麼趴在他的胸前,聽著那強烈的心跳聲,眼睛張得大大的,櫻脣微開,喘息著,聽著……那激烈的心跳,是陰少華的,他為什麼……為什麼心跳得這麼急?!

    “龍玦,不氣……不氣……”陰少華的低喃仍在耳邊。

    龍玦一愣,聽著那一次又一次的“不氣”,原本緊握成拳的雙手,竟不自覺緩緩地放鬆了……

    “不氣……不氣……”那安撫仍如魔咒,不歇。

    時間一分一秒,極緩慢地過去,龍玦緊繃的身子漸漸地松懈下來,僵硬感漸漸消失,隨著陰少華溫柔的聲音,終於,她閉上了眼睛。

    心跳變得緩和了……這是她入睡前,腦海中惟一感覺得到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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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龍玦……龍玦……”

    清晨,曙光透進窗紙,照進一室的光亮還帶著點微熱,龍玦雖不情願,仍在女子柔和的呼喊下,緩緩睜開眼睛。

    “你終於醒啦!”蘇蓮青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你睡得好沉哪,昨天太累了是不?”

    龍玦一愣。

    夢裡,她還在陰少華懷中,怎麼……怎麼一覺醒來,竟不知不覺,莫名其妙地變到了床上?

    她是怎麼回到房裡的,難道……

    惟一的可能性在腦中一閃而過,雙頰不由得飛上紅霞,剛起床時的倦意頓時也消了一大半。

    “昨晚……少華來過吧?”蘇蓮青看著龍玦問道,和藹可親的臉上有著理解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你在房裡走動,料想你定是睡不著,本想出來陪你聊天,卻沒想到有人搶先一步了。”蘇蓮青笑道。

    龍玦看著蘇蓮青平淡的神情,心中不由得生疑。

    “蘇……蘇姑娘,你……你不會生氣吧?”

    蘇蓮青有些驚訝,“生氣?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生氣啊?

    龍玦半個臉埋在被子裡,兩眼望著蘇蓮青,“我跟你的陰大哥花前月下,成雙成對,你不會難受嗎?”

    “呃?”蘇蓮青一愣,頓了幾秒鐘後,很莫名其妙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花前月下,成雙成對……呵……”

    “你笑什麼?”

    蘇蓮青一挑黛眉,秀美清麗的臉龐現出少見的淘氣,語調略帶促狹地反問了一句:“先別管我怎麼想,我且問你,如果是我跟少華花前月下,成雙成對,你又當如何?”

    話才剛講完,便看到龍玦的面容一僵,蓮青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龍姑娘,難不成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對少華……”許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蘇蓮青不由得搖了搖頭,“我不都已經說過了嗎?我跟少華之間有的,也只是親如兄妹的感情,不會有其他的……”真正占據在她心頭的,其實另有他人。

    “為什麼?”龍玦問道,“我就不相信他從不需要女人。”她主觀地認為,男人是一種無法克制自己的動物,就算是自己的父親也一樣。母親去世之後,父親也曾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過,只是一個個都沒有名分也不長久。至於父親手底下的部屬更是甭提了,小妾多得都可以相互比賽選美了。她自小在這種環境長大,看久了也就習以為常,初認識蘇蓮青時,她還道蘇蓮青的身份也如同那些女人一般,是陰少華的床伴,沒想到她連連否認不打緊,居然還一再保證說她與陰少華間絕無私情。

    這怎麼可能?龍玦不相信。

    “女孩子家說話怎麼這麼露骨?龍姑娘,你年紀還比我小呢!”蘇蓮青有些不好意思,不了解龍玦那千回百轉的心思,早為了龍玦的話羞紅了臉。

    “我爹爹也有過許多女人。”龍玦直來直往地說道,“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少華不是你爹爹。”蘇蓮青仍是笑,“我從沒看過他跟哪個姑娘要好過。”

    “真的?”龍玦顯然有些狐疑。

    他和她說話時的模樣,倒像個經驗老到的情場高手,何以這樣的男子,卻是個沒女人緣的傢伙?

    “嗯……”蘇蓮青突然不說話,仔細地看起龍玦來。

    龍玦被蘇蓮青一番略有深意的目光瞧得頗不自在,“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龍玦,你好像很關心少華啊?”

    “我……才沒有。”龍玦翻過身,將臉埋進了被子裡。

    她才沒有呢,蘇蓮青胡說八道。

    內心連連否認,但陰少華的面容突然浮上她的心頭。尖挺的鼻、意志堅定的眼與薄如冰削的脣,他算不上好看,但隱在五官間的魄力足使人心折……

    她不會看錯的,陰少華就是那種人……

    思緒游移間,蘇蓮青將她喚回了現實。

    “好了好了,龍姑娘,別這樣嘛,我不逼問你,這總成了吧?”蘇蓮青笑道,“不過,我真的從不曾看見少華對哪一位姑娘那麼關心的,他對你……不比尋常啊!”

    躲在被子裡的龍玦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不由得震盪了下……

    對她不比尋常?那是代表什麼意思?

    腦中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蘇蓮青伸手去拉她的被子,“好啦,不說這個了,太陽都快曬屁股了,你要不要起床梳洗梳洗,跟我一起去見師父?”說著,蘇蓮青將被子掀起,無意中卻看見龍玦耳上的龍形銀耳飾。

    “這耳飾好漂亮……”她不自覺讚嘆道。

    龍玦一愣,竟迅速從床上彈坐起來,用手掩住耳朵。蘇蓮青沒想到她反應會如此劇烈,著實被嚇了一跳!

    “龍姑娘?”

    “我……我要換衣服了。”龍玦神色有些慌亂。

    “你怎麼啦?臉色發青呢!剛才不還好好的?”蘇蓮青想去摸她的額頭,卻被龍玦一把揮開。

    “我沒事!”龍玦仍捂著耳朵,“我要換衣服了,請你……”

    “好……我知道了。”蘇蓮青也察覺有異,於是連忙起身,“龍姑娘,我就在外頭,有事叫我一聲。”

    龍玦閉脣不語。

    蘇蓮青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你要有事就叫我,還有,別跟我客氣,叫我蓮青就成了,好不好?”

    龍玦望了她一眼,“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蘇蓮青一愣,“這……”對人好還需要理由的嗎?見龍玦那樣認真地詢問著,她不禁笑了出來,“也許……真要解釋的話,也許是我很想有個朋友,有個姐妹吧!”語畢,她轉身離開,輕帶上門。

    龍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咬了咬下脣。

    蘇蓮青沒理由的對她好,她為什麼如此驚惶,為什麼又那麼欣喜?她到底怎麼了?

    下意識地走到鏡前審視著自己,首先躍入眼中的,正是那隻方才被蘇蓮青看見的耳環,龍玦的心思不禁又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頭,她伸出手重新撫上耳朵,徑自輕輕在那隻耳飾上摩挲著。

    這隻耳飾,從她出生時就戴在她的耳朵上,須臾未離,至今也過了十幾個年頭,背負著它,就仿佛背負了整個龍家堡的興衰,她很明白它的重要性,只是不懂,爹爹為何選擇將這耳飾交給了她?

    “爹爹……您要我背負這個責任到什麼時候……”龍玦仰首,嘆息,“永遠永遠嗎?一直到進墳墓裡嗎?”

    這個龍玦耳環,代表了龍家堡的一切,她非得就這麼一輩子背在肩上,至死方休?

    腦子裡忽然閃過陰少華的身影,看到他堅毅的五官,龍玦心頭微微一動。

    如果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她不勝悲哀地想。

    如果是那個強壯的肩膀,一定就能擔負起那樣的重責大任,奈何天生註定,她也無力迴天。

    “爹爹呵……您在天之靈,知不知道玦兒正在受苦?為什麼、為什麼您當初不把孩兒生為男兒身呢?”她低低自語,望著自個兒纖細的身體,眼淚又幾乎要流了下來。

    遠東鏢局內。

    一大早,瑞就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給吵醒,他徐緩地步出大廳。

    “來了,來了!”面對幾乎快被蠻力給撞開的門閂,瑞不由得嘀咕著,“一大清早擾人清夢,這些人真該下地獄……”說著說著,便伸手拉開閂,才剛打開門,人群便蜂擁而入,瑞一皺眉,腳下後退了幾步,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院落中間。

    一群身著深青官服、手持利劍的士兵衝了進來,瑞雙手拱在身前,面無表情。

    “敢問大人大清早的光臨寒舍,莫非是有什麼要事麼?”

    “別跟他∴攏先給我搜!”為首的是大鬍子李捕頭,來勢洶洶且看上去頗為威嚴,官兵們聽命而去,不到半個時辰,屋裡屋外便慘不忍睹。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跑出來,附在那李捕頭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李捕頭聽著聽著不由得五官糾結,最後,他一把推開那個士兵,大步走到瑞面前。

    “你是這間鏢局的負責人嗎?”李捕頭問道。

    一群士兵圍著瑞,周遭器物被翻攪得亂七八糟,面對這狀況,瑞仍是垂首斂眉。

    “草民只是這裡的夥夫。”

    “管事的頭兒在哪?”

    “草民身兼數職。”

    “別跟我拽文兒。”李捕頭啐了一聲,“總之這鏢局的負責人不在?”

    “正是。”

    “那本捕頭問你話,你可得據實照答。”李捕頭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告示,咧咧兩下亮在瑞眼前,“本捕頭問你,你可曾見過這女子?!”

    瑞迅速地掃了一眼。

    “沒見過。”

    “沒見過?”李捕頭冷冷地一笑,“難道你當本捕頭是三歲小兒,可任你唬弄?”

    “草民不敢。”面對這群蠻不講理的官府士兵,瑞的反應依舊冷淡平常。

    “你當真不曉得那名女子的去處?本捕頭可警告你,她是官府通緝的人,藏她對你可沒啥好處。”李捕頭見問不出個什麼結果,氣急之餘不禁表情猙獰,雙目炯炯逼人。

    瑞卻仍是那副要人沒有、要命一條的態度,“草民既未曾收留過這名女子,自然也不知她去了哪裡,如果李捕頭硬要扣草民一頂帽子,草民也實無話可說。”

    “胡扯!”李捕頭一拳拍落桌面,“那女子分明曾借住於此,你怎麼可能不知情?”

    “就算是殺了草民也沒用。”瑞冷冷地道,“難不成大人要逼草民編出供辭嗎?”

    “你……”李捕頭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媽的,你最好不要讓我捉到把柄!否則後果有你瞧的。我們走!”他一招手,成群士兵立刻排成兩路,魚貫而出。

    待得腳步聲遠去,瑞依舊站在原地,良久,他才嘆了一口氣。

    “都說女子是禍水,果不其然啊……”他喃喃自語著,彎下腰,開始撿拾滿地的花瓶碎片。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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