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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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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 -【親梅逐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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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 00:14: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十八歲,他情竇初開,首度主動吻她,結果是順利大逃亡——

高考結束,每個考生都像是脫了一層皮。沒有時間停歇,填報志願的工作又如火如荼地展開了。這對每個考生來說可能比考試更關鍵,因為它直接影響到他們未來的事業、前途和幾乎大半的人生。

偏偏在這個時候大聖又病倒了,它已經連續兩天沒怎麼吃東西。 抱去看獸醫,獸醫說大聖的年齡太大了,言下之意——它的時間到了。

馬赫赫坐在地板上,手指溫柔地梳理著大聖的皮毛。它以前很喜歡她用手這樣撫它,每次都會露出很舒服的表情,現在不會了,以後……就更不會了。

梅宜鑒將填好的志願表放在一邊,蹲下來看看大聖的情形。它今年十三歲,在狗的年齡中的確不算小了。

“大聖的情況怎麼樣?”

“沒有任何起色,我們只能等待奇跡的發生。”這奇跡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為了和宜鑒保持良好關係,赫赫小的時候經常帶食物來討好大聖。後來搬家做了他們的鄰居,因為宜鑒忙於功課,帶大聖散步的任務大多都是赫赫在做。可以說,大聖跟她比跟宜鑒都親,所以她最捨不得它死。

不想看她這麼傷心,宜鑒好心安慰著她:“別再傷心了,每個生物的壽命都有限,咱們誰都無能為力。”

明知道他的話符合生物發展的基本規矩,可她還是因為他的異常冷靜而發怒。“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會說這是上天的意思,人力無法違抗,然後開開心心地去讀你的一流大學,做你的社會精英?”

她到底怎麼了?這幾天她一直在跟他鬧彆扭,好像他說什麼都不對,他到底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赫赫,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對我說吧!”這樣拐彎抹角找麻煩,他受不了。

是他要她說的,怪不得她。“你的第一志願是不是報了上海的H大?”

“是啊!這有什麼不對嗎?”他所報的H大有一流的法學院,可以承載他的理想,助他在未來成為最好的檢察官。

“你想當檢察官,本市也有全國重點大學啊!”他明明知道她的第一志願報考了本市的A大,為什麼他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讀大學?他好殘忍,好冷酷。對陪了他十三年的大聖都可以這麼冷漠,更別說是她了。

“我沒考慮過那麼多,我只是想選一所最好的大學。而且上海離咱們也不遠啊!坐飛機一個小時,坐火車也才四個小時。”

男子漢以事業為重,爸爸從小就是這麼告訴他的。媽媽不是也一直支援著爸爸的工作,無論爸爸多忙都無所怨言嗎?“赫赫,你該為我想想。我還年輕,需要建立起自己的事業,不可能永遠不離開你。”

他所說的“離開”是指地域上的,並非指心。可聽在赫赫耳中,卻變了一個味道。“離開!你大可以離開!我沒有阻止你離開,更不敢壞了你的前程。我算什麼?不過是任性了一些,纏了你十五年罷了,現在你終於可以借上大學的機會遠遠地將我‘逐’出你的世界。只要你願意,完全可以爭取國外的獎學金,躲到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讓我一輩子都沒機會找到你。”

她到底在說什麼?怎麼越說越遠?宜鑒全當她是因為大聖將要去世而心情不好,沒留意到心裡去。“赫赫,就算我去上H大。咱們也可以打電話,我放假都會回來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好像生離死別似的。”

生離死別?赫赫被他的話語嚇到了,她猛地推開宜鑒俯身去看大聖。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已經完全失去了呼吸,趴在那裡像這十三年的每晚一樣,睡著了。

“大聖!大聖,你醒醒,你不要走啊!大聖,如果連你都不陪我,這世上真的沒有誰會陪著我了……”

她嗚嗚地哭著,像一個孩子。因為從兩個月以前對大聖的情況就有所準備,宜鑒並沒有失控。“它生病一定也很痛苦,現在去世,對它來說或許還是一種解脫。”

“就像你終於可以離開我一樣?一樣的解脫,是不是?”她掛著淚眼冷冰冰地瞅著他,那冰冷來源於對他的心寒。

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胡攪蠻纏,再加上大聖的去世,宜鑒漸漸失去了耐心。“隨便你怎麼想!”

他抽身想要離開,赫赫卻先一步攔住了他。“不准走!我不准你去外地讀大學,你留下來好不好?這裡的大學也有一流的法學院,你也可以成為成功的檢察官啊!”

“赫赫,你這是怎麼了?我只是去外地讀大學,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了。你不能因為你的喜好,就非要我按照你的意願改變我的人生,這對我不公平。”

“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又公平地給過我愛嗎?”她將他逼到了絕境。就是這一天,她要答案。她給夠了他時間,也給夠了他機會,她不想再等下去。

不明白她這樣害怕他去外地讀大學的原因,宜鑒只當是她隨心所欲的任性。“赫赫,你答應過給我時間。等我讀完大學回來,等我的事業有了起色,我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相信我,好嗎?”

她還能相信他嗎?她還有機會相信他嗎?如果要她相信他,他為什麼不告訴她,林瓊也和他報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系,甚至是同一個專業?

她的目光中充滿了不確定,是不確定他,還是不確定自己的感情?

老實說,宜鑒之所以會選擇去外地讀大學,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她。

他們在一起十五年的時間,從來沒有分開過。她對他的感情像一種孩子的堅持,充滿了盲目與茫然。他希望通過自己的離開,給她一片自由呼吸的天空,或許她會發現自己的感情只是一種玩鬧的情緒。又或許,他會明白,心中那份無法割捨的青梅竹馬之情終將會變成縷縷情思纏繞他們的此生。

不想傷害她,所以想找到最肯定的答案。即使是要離開她四年,也比未來傷害她一生要划算。

他的苦心她不懂,因為他總是什麼也不說。

她的擔心他不懂,因為她總是什麼也不說。

手指依舊為大聖梳理著皮毛,赫赫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它。“要怎樣你才答應留在這裡讀大學?”

“要怎樣你才不再這麼任性?”

“吻我,像我第一次吻你時那樣。”孩子的世界沒有欺騙,透著一股最執著的認真。

他拉她入懷,一吻印上。同時印上的還有男人的霸氣、溫柔、自私與專制,那不同於她蜻蜓點水似的吻,那是一種標誌,標誌著他對她的專屬。

鬆開手,她的雙臂空空,什麼也沒抓祝

他轉身取來桌上的志願表,“我去學校送志願,幫我通知爸媽——大聖死了。”

但他不知道,她的愛,也死了。

二十二歲,他們回到現在,青梅竹馬這四個字變得蒼白——

“我的‘青梅竹馬’的故事說完了,其實一切就是這麼平常,充滿了孩子的幼稚與可笑。我要的只是上山時的心情,至於山上那讓人感到遺憾的風景和站在山頂俯視山下的意猶未盡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回憶,我正在遺忘的回憶。”

身為DJ的赫赫說完了自己的故事,熱線上立刻傳來了幾個電話,“赫赫,你的故事只停留在十八歲,中間還有四年空檔。你是怎麼跟淩雨一起當上電臺DJ的?你們又怎麼會配合得如此默契?你們在未來會不會成為生活中的一對啊?還有!還有!故事裡那個和赫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男生後來怎麼樣了?難道他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看到正陷入回憶中的赫赫,淩雨巧妙地接下了問題:“這位聽眾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咱們先讓赫赫喘口氣,其中你問我和赫赫怎麼能一起當上電臺DJ,這可得算在我的功勞簿上,讓我來說給你聽聽吧!”

高三畢業的那年暑假,赫赫一直悶悶不樂,她不想留在家裡,怕會見到正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去外地讀大學的梅宜鑒,所以就一個人在外面瞎溜達,正巧在街上碰到了也在獨自亂竄的淩雨。

“赫赫?你考上了哪所大學?”

“就是本地的A大。”

赫赫說出了大學的名字,淩雨樂得一蹦三丈高。

“哈哈!咱們以後要成為同學了。”

“真的?”難得在大學裡會遇到熟悉的人,又同在一座城市,赫赫也挺高興,“你的理想不是當一名出色的DJ嗎?我還以為你會報考廣播學院呢!”

“我現在也能當DJ啊!”淩雨興致高昂地跟她談起自己的打算,“你知道嗎?經濟廣播電臺最近正在招考播音員,你也可以去試試,咱們倆可以做搭檔共同出常你的普通話、語音條件都非常好,只要準備一個播音類節目作為參賽作品就可以啦。”

赫赫正想找點事佔據自己的大腦,不讓自己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宜鑒,便答應了下來。兩個人開始了忙碌的籌備工作。她忙到連宜鑒離開都沒有去送他,她忙到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她是在逼自己放手。

這一切沒有人比淩雨看得更清楚,他不說,是給她時間自己去消化,沒想到四年過來了,她依然結石在胸,還得了消化不良症。

淩雨借著直播間裡的燈光凝視著赫赫的側臉,她沉靜時的表情很迷人,那是梅宜鑒帶給她的憂鬱與成熟。

他眉頭微展,隨即將氣氛吊起來。“我的答案您還滿意嗎?原本是‘音樂鏈結’四周年特別節目,現在倒像是赫赫的感情回顧史,我有點嫉妒哦!為了緩解我的心情,以防我在直播間裡就把赫赫掐死,剩下的幾個問題咱們待會兒再回答,先接進一通電話,有位觀念已經線上上等了很久。”

他使眼色給赫赫,示意她接下這邊的活兒。“喂?這位元朋友您好,對我們‘音樂鏈結’您有什麼意見、要求或是想法嗎?”

“我能夠解答剛才那位聽眾問的問題,我知道那個和赫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男生後來怎麼樣了。”

那聲音……那聲音是如此熟悉,即使事隔四年也讓她難以忘記。一瞬間,赫赫屏住呼吸,蒼白的面色沉醉在燈光下。

是他!他怎麼知道她做了“音樂鏈結”的DJ?他怎麼會在收聽這檔節目?他怎麼會打電話進來?

趁著她發呆的瞬間,淩雨搶先救下這路電話。“這位朋友也知道我們赫赫的故事啊?那說出來聽聽好不好?我很好奇噯!”他不理會赫赫拼命使眼色讓他斷了這路熱線,還將事先選好的背景音樂穿插其中,甚至將這路熱線的音量推到了最高點。

似乎淩雨早就知道今晚這個人會在這個時間打進這個電話,赫赫?那間明白了為什麼淩雨極力鼓動她在今晚將埋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一切都是他計畫好的,他根本是有預謀地給她下套,而她居然掉了進去。

這輩子只有她給人下套,還沒被人套過。赫赫沒好氣地踩了他一腳,疼得淩雨想叫卻又怕嚇了聽眾,只好死命地忍著,臉都成了豬肝色。

而電話那頭的聲音卻隨著舒緩的背景音樂冉冉流淌著——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梅宜鑒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赫赫,當他激動得推開她家的門時……”

“赫赫?宜鑒你找赫赫啊?”

馬平回首看了看赫赫的房間,有點抱歉地沖梅宜鑒搖了搖頭。“她大概和淩雨兩個人去試音了,也可能去寫文案了。我不太清楚,反正這些天她不是幹這個,就是幹那個,忙得不得了。”

“她這些天都和淩雨在一起?”宜鑒的聲音疙疙瘩瘩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咬掉了最外層的保護皮,“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宜鑒這孩子今天怎麼了?怎麼好好的,臉色這麼蒼白?“他們報考了電臺什麼J,兩個人說是要搭檔做主持人。還說他們倆這麼相配,要是上了節目一定完美。我也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做些什麼,不過赫赫前兩天心情不大好,這幾天倒是成日裡眉開眼笑的,我也就放心了。”

和淩雨在一起,她會眉開眼笑,會心情很好,所以她就連見他的時間都沒有?宜鑒轉過身就往樓下走,有一股衝動,他想將赫赫抓回身邊。他們才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他淩雨憑什麼取代他的位置?

電梯在空中勻速下行,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宜鑒看到了送赫赫回來的淩雨,他們倆有說有笑地在樓前打鬧著,如果這世上真有兩小無猜描繪出的愛情,沒有人會說他們不是。

再反觀他自己,小時候被赫赫打,他就只會哭著喊媽媽;赫赫在幼稚園裡探險,他只敢跟在她的身後,從來不會陪她一起玩;即便他學會了空手道,也從來沒有機會去保護赫赫,他的原則是安分守己、絕不惹事;赫赫的愛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做個乖孩子,考出好成績,進一流的大學,以後當個成功的檢察官。

他的人生蒼白得像一張紙,而赫赫就是這頁紙中惟一絢爛的色彩。從小到大,有赫赫的地方就有歡笑,她是全班同學的焦點,讓別人感到快樂。她的成績的確不夠好,可是沒有人嫌她是笨蛋。而他,除了成績好,還有什麼優點?

他這才明白,他如此渴望優秀,只是想以一個成熟、成功的男人形象站在她的面前。真正害怕配不上對方的人……其實,是他。

眼看著赫赫就要進電梯,他直覺關上電梯門按下回十二樓的按扭。不想見到她,因為害怕看到她眼中那不再炙熱的目光,害怕她想玩親親的對象已不再是他。

他們就這樣,一個忙碌,一個逃避。高三那個短暫的暑假就這樣轉眼即逝。這一天,是宜鑒離開家去上大學的日子。

爸爸要為病人動手術,一切都是媽媽幫他打理的。赫赫的媽媽照樣忙於工作,但她派了車送宜鑒去機常馬叔叔倒是忙裡忙外,他說自己享受不到送女兒上大學的樂趣,只好將這份熱情用在他身上。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宜鑒站在樓下不時地望向電梯口。“赫赫她……她……”

“她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電動,剛睡下不久,恐怕不能來送你了。”馬平打著含糊,眼神不自在地望著十二樓陽臺的位置。他知道女兒根本沒睡,她就站在窗簾後面目送宜鑒離開。

昨晚他跟女兒談了很久。不知道他這個父親做的是不是很失敗,自家女兒喜歡人家兒子十五年,他卻是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他總是以為那不過是赫赫孩子氣的遊戲,等到她真的長大了,看到外面的世界,學會什麼是愛,就會忘了孩提時的玩笑,找到真正所愛的人,共度此生。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女兒雖小,卻比他這個老父懂得愛,知道該如何去愛,也更能殘酷地割捨愛。這就是現代社會的孩子,愛就愛得徹徹底底,忘就忘得乾乾淨淨,毫不留情。

私心地說,他希望宜鑒成為自己的女婿。宜鑒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也相信他不會虧待了他女兒,他倒是擔心自家女兒欺負人家。更重要的是,他此生與嵐馨沒能相愛的遺憾他希望小輩幫他彌補——他是自私的。對愛,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時間快到了,飛機可不會等人,咱們走吧!”馬平丟給嵐馨一個安慰的眼神,這就催宜鑒上車。

“這就來。”宜鑒上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搖下車窗,他期盼著在最後一刻,赫赫能像小說裡的女主角一樣從安全梯沖下來,為他送別。

可這不是小說,赫赫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欲說還休的窈窕淑女。她知道該把握什麼,也明白該放棄什麼。決定了不來送她,她只是站在窗臺邊看了一眼,就繼續坐在電腦前玩她的CS。

她一個人做土匪,被一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員警打得慘兮兮的。沒關係,她在烈火中重生,躲在遊戲裡的電梯上方,進來一對炸一雙,拿著手雷炸他個滿天飛。然後對著電腦大叫——

“靠!跟我玩?你敢跟我玩?我炸死你,炸死你……呵呵……呵呵呵呵……”

笑著笑著,她稍沒留神被對方的員警一槍斃命——CameOver!她淚流滿面,她是輸不起的小孩子,所以,她不玩了。

送宜鑒到了機場,經過一系列煩瑣的登機手續,最後兩個男人坐在候機室等待著最終的離別。

馬平忍了又忍的話終於以最直接的方式吐了出來:“宜鑒,你愛赫赫嗎?”

“什麼?”他左顧右盼,沒有聽清馬平的問話。

“你愛赫赫嗎?不是親情,不是友情,不是多年來培養成的習慣。你肯定自己是在用男人愛女人的心在等待她的出現嗎?”

梅宜鑒一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赫赫問他,媽媽問他,馬叔叔問他,他自己也在問自己。他和赫赫在一起十五年的時間,是親情、友情、或是愛情,孰多孰少,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叫他如何回答?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一份感情非得確認出屬性?愛,不可以是混合體嗎?

他的沉默讓馬平多少有些失望,卻沒有讓他絕望。如果宜鑒真的能成為他的女婿那倒是美事一件,畢竟兩個孩子都還太小,給他們一點時間,或許事情會變得簡單。

“差不多該登機了。”

馬平檢查著宜鑒的證件,最後說了一句話:“在你還沒有理清對赫赫到底是何種感情的時候,記得!你一定要自重自愛、守身如玉,有賊心不可有賊膽,萬不可失去純真,弄個晚節不保。”

宜鑒呆呆地看著馬平,他知道對馬叔叔的這段話他該保持“沒意見”狀態,但是,他該說些什麼呢?

請領導放心,我會接受上級對我的考驗?

到了大學,梅宜鑒果然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考驗。

活了十八年,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受歡迎。以前有赫赫幫他擋著——她只要以青梅竹馬的身份往他身邊一站,根本沒有女生敢多看他兩眼,赫赫的霸道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少了馬赫赫牌防盜門,什麼樣的小偷都妄想來偷走他的心。

尤其是在他加入了空手道社團後,在入學表演上露了那麼兩手,頃刻間他坐上了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的第一把交椅。她們都不知道,他今天所有出色的地方都是被赫赫逼出來的。要是沒有她這一路上的“鞭策”,他一定是個膽孝怕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她對他最後的“鞭策”就是考驗他的忠實程度,這可是一道難關。宜鑒要不斷地逃避狂蜂浪蝶的追逐,還要時不時地拒絕變相的情書、見面、約會……總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更加期待赫赫能站在他的身邊,像從前一樣幫他抵擋這一切。

他是沒用的小男生,一輩子都要她揚著拳頭跟在他的身邊。

好在很快就到了十月的七天長假,宜鑒忙不迭地回家,他思念家中的一切,尤其是“親”梅“逐”馬的她。

下了飛機,他坐著計程車直接開去她所在的A大,遠遠地,他看見校門口聚集了許多人。出於直覺,他感到赫赫就在這周圍,或許這圈子的中間就是她。走下計程車,他隔著人群向裡望去——“音樂鏈結”超級DJ赫赫、淩雨採訪簽名會。

只見赫赫正坐在人群的中央,她的身旁坐著的男生是……是淩雨,他們兩人時而幫人簽名,時而回答校園記者提出的問題,時而跟別人聊一些有關音樂的話題。

十月的江南陽光普照、萬里無雲。赫赫的臉對紫外線的反應很強烈,曬上半小時皮膚就會變紅,一夜過來還會長出點點太陽斑,甚至脫皮。

這一切,與她在一起十五年的宜鑒最是清楚。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每遇到太陽猛烈,赫赫總是喜歡拿他作掩護,他得幫她遮去半朵陽光,她自己則躲在他的背後,拿額頭抵著他的背,耷拉的腦袋熱乎乎地靠著他。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變了。當赫赫開始受不了陽光,隨手拿起紙想遮一遮的時候,淩雨早有準備地撐起了遮陽桑在整個採訪過程中,他的手始終握著傘,所有的陰涼都給了赫赫。有聽眾想找他簽名的時候,赫赫會很自然地幫他捧著簽名本,好讓他一隻手也能簽名。

他們之間的默契是無聲的,是宜鑒守在赫赫身邊十五年都沒能達到的程度。面對此情此景,他完全沒有勇氣走上前跟赫赫打招呼。站在原地,他如磐石,寸步難移。

宜鑒親眼見證著赫赫和淩雨間的親密到底達到何種程度:每每遇到採訪中的難題,他們兩人會先相互交換一下眼神,然後由其中一個人代為回答,完全沒有冷場或是尷尬的出現。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有什麼資格回來見赫赫?你還有回來的必要嗎?

宜鑒幾乎是奪路而逃,他重新坐上計程車,高聲要求司機回機常在車啟動的前一刻,他最後看了一眼正拿出面紙遞給淩雨的赫赫,十五年來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眼中煙消雲散。

她找到了最適合她的愛,不是青梅竹馬,不是兩小無猜,卻能夠帶給她最大的快樂。除了祝福,他還能給她什麼?

“赫赫!”淩雨趁著記者準備下一個問題的時候,拉了拉赫赫的衣角。

她正準備給一位熱心聽眾簽名,“怎麼了?”

“我剛才在人群中好像見到梅宜鑒了。”

她手中的筆一頓,停住了。再寫,字卻不夠圓熟。“怎麼可能?就算他回來,也應該先回家,以他的個性不可能帶著行李來這裡找我的。 別瞎想!”

她猛地搖了搖頭,甩開她以為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心中的湖水好不容易平靜,她再也禁不起絲毫的漣漪。對“沒意見”,她早就放棄了。

“親”梅“逐”馬永遠變不成青梅竹馬!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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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 00:15: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坐在直播間裡的赫赫出神地聽著這段她從來不曾知道的往事。握著電話的梅宜鑒借著無法見到面的坦然逕自地說著:“從那天以後,宜鑒回到了大學……”

“四年來,他從來沒有回過家,像是一個幽靈,始終不敢見我!”四年!四年來,他從來沒有回過家,也沒有打過電話給她。今天,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熱線裡,這算什麼?

感覺到她話語中的怒氣,宜鑒緊張地追著說道:“他不是不見你,他是害怕見到你。四年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赫赫已經不再愛他。所以他躲著不願意回來,即使是過年過節,也是把爸媽接去上海。這樣一過,就是四年……”

為什麼不是四十年?為什麼他還要打電話進來?她以為,他在大學裡跟林瓊如膠似漆,早就把她忘了,哪里還想得起來給她打電話,回來看她?

將歡快的音樂挑出來,赫赫用DJ所特有的轉變速度拉出這段談話的尾聲:“很高興這位朋友參與我們的節目,你的故事編得很精彩,我們來接聽下面一位元聽眾的電話,看看他能不能編出更精彩的節目。”

赫赫示意導播切斷這路電話,換下通熱線。為防止淩雨從中搗鬼,她急不可耐地打起了招呼:“您好!這位聽眾,您有什麼話要對大家說嗎?”

“我知道赫赫為什麼那麼不願意梅宜鑒去讀H大。”

熱線裡的女聲很熟悉,赫赫雖想不起來她是誰,心卻繃得緊緊的,潛意識的防範系統開始預警,大腦告訴她——你不會再想聽到這個聲音的。

宜鑒在收音機邊也感到了同樣的熟悉,她是誰?他怎麼想不起來了?

“我是林瓊。”

隨著她的自報家門,赫赫的心隨之又提了起來。她是來向她示威的嗎?她是不是想告訴她,在H大裡,她跟“沒意見”如何如何親密?她是不是想證明,像她這樣優秀的女生才是天地間最適合“沒意見”的那一位?

直播間裡,赫赫呼吸急促,害怕、逃避、緊張、慌亂,所有的情緒在瞬間都湧了上來,她幾乎要逃出直播間。那一刻,淩雨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語言,在眼神的交流中,她平靜了下來。這四年來,他們總是這樣相互安慰對方,在這條並不平坦的主持道路上相伴而行。

像是等著赫赫、宜鑒都做好準備,又好像在等待自己的勇氣爆發到最高點。片刻之後,林瓊開口了。

“在高考填報志願的前一天,我把赫赫單獨約了出來。我向她宣佈——我將要和梅宜鑒報同一所大學。我還告訴她,如果梅宜鑒真的愛她,就會為了她而留在本市的法學院。如果梅宜鑒沒有為了她留下來,就說明她在梅宜鑒的心目中只是兒時的玩伴,他未來的路將由我來陪伴。我跟赫赫設了一場賭注,輸贏全由梅宜鑒的高考志願決定。我想,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讓赫赫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梅宜鑒去讀H大吧!”

宜鑒心底的謎團終於揭開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當時赫赫就是不肯讓他去外地讀大學,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在他交上志願以後赫赫就對他避而不見。他早該知道這其中必有原因,可他卻沒有認真地去探究。

記憶中,他從未用心去追求她的內心世界,他一直站在她的心門一步之外遠遠地看著她。因為他明白,只要跨過那一步,進入她的內心世界,他就必須負擔起她這一生的幸福。他缺乏這番勇氣和膽量,或許他比小時候壯了、高了,但面對愛,他依然是怯生生的小孩子。

“這不是一場賭注。”在赫赫心中從來都不是,“掙扎了這麼多年,赫赫也累了。你說出的賭注對赫赫來說是一次機會,是繼續還是放棄,都在‘沒意見’那一念之間。”

是他的一念讓她徹底放棄了十五年的感情,是他的一念讓他們倆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歲月,是他的一念將她推進了另一個男生的懷抱。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嗎?

會!因為此刻的宜鑒開始覺得,或許青梅竹馬並不代表愛情,或許淩雨比他更適合赫赫。愛她,就要給她最好的一切,他始終是這麼認為的。

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感糾結,林瓊只是單純地想將自己從這個愛情遊戲裡抽身,因為承受不了四年來良心的責備。

“我的確如願以償跟梅宜鑒進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系,甚至同一個專業。但我卻鼓不起勇氣去向他表白,可能是因為在他那裡受到過挫折吧!人的心難免會有逃避潛在危險的本能。我親眼目睹他拒絕一個又一個向他表白的女生,我更加沒有勇氣靠近他。”

年少時銳氣四射,她只想報復赫赫帶給她的羞辱,只想證明自己的勝利,愛情已經不是第一考量。只有成長以後,懂得愛以後,人們才會回過頭檢討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逐漸地,我對梅宜鑒的感情慢慢變淡。我有了自己新的戀情,新的生活,我開始明白最優秀的男生不一定是最適合自己的。偶爾,在校園裡會看到孤獨又落寞的梅宜鑒,我從同學口中得知他因為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離開,而一直鬱鬱寡歡。我開始有些自責,總想為他做點什麼……並不是心靈有多高尚,我只是自私地不想背負毀壞人家戀情的罪名。”

別說什麼好心地幫別人挽回失去的戀情!她沒有如此高尚,良心的譴責才是驅使她去做這一切的原始動機。當你有了最寶貴的東西,你就會害怕某一天突然出現一個像自己一般殘忍的兇手來破壞你手中已有的寶貝。因果相報,你逃不過的始終是自己的良心。

“也是一種偶然,我聽到了赫赫的節目。我想對你說點什麼,卻一直鼓不起勇氣,剛才聽到你回顧自己和梅宜鑒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或許是感動,或許是不忍,我想該是將這一切說出來的時候了。”

所以她打進了這個電話,她想幫宜鑒告訴赫赫:“他很愛你,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你。他的愛,融合了親情、友情,蘊涵著習慣和多年磨練出的不舍,他根本割不下這份感情。”

那一瞬間,宜鑒突然明白了他四年來都沒找到答案的難題。為什麼一份感情非得確認出屬性?他分不清自己對赫赫的愛到底是什麼,那是混合了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是習慣,那是一種他自己都分不清,也割捨不下的感情。

在他的心底,赫赫既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老同學;既是多年的朋友,也是毗鄰而居的親人。這樣的身份,還不夠他用一生來愛嗎?

林瓊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她悄悄地掛上電話,退出這段不該有第三個人涉足的青梅竹馬之情。她知道,晚上她會接到一個隻屬於她的熱線電話。因為她的“他”總是用微笑守著她,用他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微笑。

隨後的熱線電話有對“音樂鏈結”提出意見的,也有對赫赫的青梅竹馬之情發表感慨的。赫赫的眼神卻有些縹緲。看到心不在焉的她,淩雨接下了大半的工作,留給她的心休息的空間。他知道,現在的她非常需要。

這一晚,“音樂鏈結”四周年特別節目——的確夠特別。

下了節目,赫赫沒有急著離開電臺,她坐在辦公室裡望著窗外的夜景發呆。

夏天又到了,小的時候她總是害怕夏天,因為夏天意味著暑假,意味著在學校裡再也見不到“沒意見”。上高中後,她喜歡夏天,夏天她可以整天纏著“沒意見”,可以穿著她的小可愛翻越十二樓的玻璃陽臺去找“沒意見”,還專門挑他換衣服的時候闖進去。大學以後,她期待夏天,總以為這個夏天他一定會回家,然後?然後在失望之中再期待下一個夏天。

今天晚上,回顧了太多的過去,也接受了太多的資訊和驚喜,她的心有點不能負荷。

十幾歲的馬赫赫,可以固執地認為面對自己的糾纏,“沒意見”就該沒意見。那時候的她要的只是上山時的心情和下山時的愉悅,她想帶著這種感覺走完以後的路。山上或讓人驚喜或讓人感到遺憾的風景,和站在山頂俯視山下的酣暢淋漓或是意猶未盡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負擔,她擔不起,所以乾脆不去擔。

但如今的馬赫赫,需要一點清醒,她想清醒地知道“親”梅“逐”馬是否能變成青梅竹馬的愛情。

手機鈴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她遲疑了片刻,心中依稀覺察到正在等著她接聽電話的人是誰。手指向手機靠近了幾寸,又縮回幾分,終於手臂向前接了電話。

“喂?”從來不知道作為DJ的自己,聲音也會發顫。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隨即響起熟悉的聲音:“是我。”梅宜鑒。

她知道,她知道他的聲音,即使四年不見,她依然記得他的聲音。說話啊!說林瓊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說你真的愛著我,從未放棄過,你說啊!

他還是沉默,這四年來雖然逼著自己不見她,甚至不回家,但他一直堅持聽她的電臺節目,從未耽擱過一次。在她的節目裡,他會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日子過得好不好。

偶爾,她感冒,他能從收音機裡聽到,擔心地希望她能趕緊結束節目回家休息。偶爾,她生病不能做節目,他又盼望著能早些聽到她的聲音。

當然,聽她的節目也並不都是愉快的。每次聽她在節目裡跟淩雨說說笑笑,甚至打打鬧鬧就像一對情侶,他就氣得想關上收音機,發誓再也不聽她的節目。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心。心想著,哪怕見不到她,聽聽她的聲音也好啊!於是,他又回歸生活的軌跡。這樣一天天,一年年,過完了他四年的大學生涯。

前兩天,不知道為何淩雨突然打電話給他——他甚至不知道淩雨是怎麼知道他手機號碼的——在電話裡,淩雨特別要求他收聽今天晚上的四周年特別節目,並希望他能夠參與進來。他聽了,他參與進來了,他有了四年來最後的決定。

“赫赫,我下個星期回家。”

這就是他的回答?這就是他在聽她描述了他們十五年的時光後的回答?這就是他在聽了林瓊幫他說出的心意後的回答?

哪怕如今的他身高183公分,哪怕他的空手道再如何威力無窮,哪怕他成為最出色的檢察官,他永遠都是個懦夫,一個不敢表達愛意的懦夫!

她忍無可忍地掛上電話,關了手機。扭開門就要衝回家,迎面撞上了正走進來的淩雨。“喂!小姐,你那麼急衝衝的做什麼?”受委屈的可是被撞到的他,痛死了!

他還敢抱怨?她還沒追著他喊打呢!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尖,赫赫眯起眼來逼問:“說!你為什麼要故意安排我在節目中說出那麼丟臉的事?說!你為什麼要安排‘沒意見’打電話進來?你老實交代!”

“什麼?我哪有?”他還裝,“當你能夠平靜地對待過往感情的時候,就是你不再愛他的時候,我是希望你能放下這十九年的記憶,所以才給你出了這麼好的主意。讓你將往事當成節目做出來,我是在給你機會噯!你不但不領情,還怪我?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瞧他那委屈樣,要是認識他的時間短一點,赫赫還真給他矇騙過去了。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連林瓊都會恰巧收聽到這檔節目,所有的一切巧得就像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似的。

“淩雨!”有些話壓在她的心頭很久了,她一直想問而沒膽問。今晚已經如此特別了,不介意再多點特別的佐料,“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從認識他開始,淩雨始終在用他的方式照顧她,對她好。她不是瞎子,她能感覺得出來。老實說,她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正而極端的友情。這種友情往往走到最後,有一方會變質。他呢?對她,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喜歡你唄!”他答得爽快,“我們倆可以輕而易舉地瞭解對方的心思,剔除性別和成長環境等因素,我們的個性實在是太像了。對你好,看到你幸福,其實就等於我自己得到幸福。”

他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機,打開、關上,關上、再打開,一遍又一遍。“赫赫,你知道嗎?兩個人可以很輕易地瞭解對方,懂得對方的心思,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心靈相通,卻不一定能愛上對方。你所愛的,往往正是和你的個性有著極大反差的另一個人。只有這樣的兩個人合在一起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圓,平平順順地走完這一生。”

他們倆在一起的感覺太過美好,沒有爭吵,沒有芒刺,甚至無需語言,只要一朵小小的微笑就能明白對方心中最深層的意思,這樣的好,好到他都不忍心破壞這微妙的平衡。

“高中的時候,在你最喜歡梅宜鑒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你。看見你,就像看見鏡子中的我自己。你能理解我的情緒、理想、熱情和抱負,你將最真實的‘淩雨’放在我的眼前,讓我細細打量。

“我於是明白,咱們倆都是左腳的那只鞋,需要一隻屬於右腳的鞋才能配成一對。兩隻左腳穿的鞋,配不成一對。所以,我放棄了,甘心做你的朋友,做完美的搭檔。現在……現在狀態下的我們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做朋友,做夥伴,做同事,遠比做情人要完美。”

這些話以前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赫赫,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出口。可是今晚是個特別的日子,特別到大家全都敞開心扉。不把對方說到心醉,統統不歸。

“後來,當我的心不再對你起漣漪的時候,我更加看清了自己。可以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膽怯。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配不上對方,所以用玩世不恭、嬉皮笑臉來掩飾心底的真情,其實說到底就是害怕自己受傷害。”

話鋒一轉,他依然用那張笑嘻嘻,好似永遠長不大的臉對著赫赫。“別說你不是,看起來你好像是拿得起、放得下,拿手心裡的霸道當特權,其實你比誰都需要別人的呵護。你只是霸道地想得到梅宜鑒的一句承諾,只要有了它,你就可以比誰都懂得滿足。”

努力隱藏了四年的心思被人道破,赫赫懊惱地拿拳頭砸他。“別說得自己好像愛情專家一樣,這麼多年來我也沒看過你身邊有女朋友啊!”

“女朋友不一定要帶在身邊的,距離也不一定會讓兩個人的感情變淡。重點在於,看你怎麼去判斷,梅宜鑒應該就快回來了吧!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嬉笑著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赫赫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是因為“沒意見”的裹足不前,還是這麼多年來淩雨的悉心陪伴,她自己也說不清。

“淩雨,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別謝我,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在幫我自己。”

他的話她聽不懂,只當他是在客氣。“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咱們明天學校見。”

“拜拜!”看著她的身影從門縫裡漸漸消失,淩雨長舒了一口氣。拿起手機,他撥通熟悉的號碼——

“是我……對!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就要看她自己了……今天真的是個特別的日子……一切從頭開始,好嗎,林瓊?”


“‘平底鍋’,你還沒睡啊?”馬赫赫推開家門就看見父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倒了杯牛奶遞過去。以前她復習功課到很晚,“平底鍋”都會這樣為她倒杯鮮奶。“是在等媽媽,還是在等我?”

“等家中的兩位事業型女強人啊!”馬平放下手中的電腦,他的幼兒心理學論著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從赫赫有記憶起,到了晚上,“平底鍋”總是喜歡正對著大門做著自己的事。他在等媽媽回來,而媽媽並沒有因為家中有個男人在等她,就早點回家。她依然做著她的工作,開闢著她的戰常

“娶了媽媽,你後不後悔?”

這個問題,在他跟太太結婚的這二十三年中頻頻有人問他。老實說,他是個男人,他也希望像別的丈夫一樣,回到家的時候太太已經做好了飯菜等著他,他也希望太太可以吃著水果坐在他的身邊陪他聊聊天、看看電視。但他娶的不是一般的太太,陪他走完這一生的是“馬平的太太”。如果不是她,那就不是和他白首到老的“太太”了。

“赫赫啊!兩個人在一起,個性、生活習慣等等各方面都會有差異。如果你要對方跟你一模一樣,就像照鏡子,這樣的生活是延續不到永遠的。愛情也好,婚姻也罷,有的時候你要停下腳步來等等對方,有的時候你還要給他一點小小的刺激,刺激他追上你的步伐。若他真的是你所喜歡的,那就不要輕言放棄。”

“平底鍋”分明是話中有話,赫赫這點還聽得出來。“你就好好等你的太太,別來煩我了。”隨即,她故作坦然地告訴老爸:“隔壁嵐馨阿姨的兒子下個星期要回來了,你抽空跟阿姨說一聲吧!我去洗澡。”

隔壁嵐馨阿姨的兒子?不是宜鑒嗎?繞那麼大彎做什麼?馬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小丫頭,就是事多!

再次回到這座城市的梅宜鑒心情少了許多起伏,卻多了幾分期盼。走進熟悉的社區,跨進電梯,他一路盤算著回家收拾好行李,洗澡、換衣服之後就去隔壁找赫赫。

在回家之前他已經為自己找到了工作,在本市的檢察院做檢察官,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一定可以以一副成功男人的樣子站在赫赫的面前,幹什麼?求婚啊!

她的理想是做他今生的新娘,她的理想,他來幫她完成。

“媽,我回來了!”

這句話,停在他口中四年終於可以說出來了。上一次見面是去年春節在上海,望著已有四年沒有跨進的家門,宜鑒竟有些緊張。

“你回來了?”

母親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像他小時候每次放學回家的時候一樣,從廚房裡走出來,招呼著他洗手,讓他吃這個喝那個。讓宜鑒感到吃驚的是,他這麼久沒回來,突然站在母親身邊,怎麼她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有準備似的。

“媽,你……你不問問我為什麼突然回來嗎?”

“你不是要回來工作嗎?赫赫都告訴我了。”

“赫赫?”她消息可真靈通,他只跟她說了是這周回來啊,“赫赫她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嵐馨進進出出地擺弄著飯菜,口裡還答著他的話:“對啊!她說是你的大學同學,叫什麼‘瓊’的說的。”

林瓊!他離開大學的時候教授、同學都說可惜,捨不得他回來工作,應該是她告訴赫赫的吧!這可奇了,這兩個冤家是怎麼接上頭的?

更奇的是,知道他今天回來,難道赫赫一點表示都沒有?淩雨可是告訴他了,他們A大的畢業事宜已經全部結束,她留在電臺做全職DJ,應該有的是時間來見見他啊!

“媽,你準備了這麼多菜啊?我在車上給爸爸打電話,他說晚上在醫院加班,不回來吃了。這麼多的菜咱們也吃不完,你說,叫上隔壁的馬叔叔一起吃好不好?”叫馬叔叔是假,見赫赫是真。

他那點心思嵐馨豈會不知道?“好吧!你去隔壁叫你馬叔叔。”

不用宜鑒招呼,馬平像是算准了時間,蹭蹭蹭地蹭了過來。“哇!這麼多的好菜,可惜我吃過了,要不然就可以陪你們一起吃了。”

他是吃過了,可……“赫赫呢?”

“赫赫?”馬平眼珠子忽悠轉一圈,“赫赫去電臺了,你也知道,她畢業後打算當全職的DJ,估計以後會更忙,你們就別等她了。”

“是啊!是啊!”嵐馨與馬平交換了一個眼神,拉了拉兒子的手,“反正你也回來了,以後就住在家裡,兩個人見面的機會那還多得很呢!也不在乎這一晚。”

“對對對!”宜鑒這一連三個“對”不知道是在贊同媽媽的話,還是在安慰他自己那顆浮動的心,“明天我親自約她,請她吃飯。”

他這頭話未落音,那頭馬平皺起了眉,“明天?明天她要忙著搬家,大概沒時間。”

“搬家?”宜鑒的臉忽悠一下拉成了馬臉,“她要搬到哪里去?”他才回來,她就要搬家。難道她真的要割捨他們之間的感情嗎?他以為所有的一切已經在電臺熱線裡說清楚了,他以為這次回來他們之間就會有個全新、美好的開始,難道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瞧宜鑒驟然降溫的表情,嵐馨再澆上一桶冰水。“我聽說好像電臺撥出了一間套房給赫赫,還有她的搭檔,兩個人合住方便工作,就是那個什麼下雨?”

“是淩雨!”馬平再刮幾陣冷風,“電臺給他們倆一間套房,這樣上下班會比較方便。他們兩個人算是住在同一屋簷下,我已經答應讓她搬出去住了。你也知道,她長大了,該學會獨立,這在心理教育中可是很關鍵的一堂課呢!”這也是給宜鑒上的重要的一節課,比他高考前的復習課都更加的重要,但願慢火能燉出靚湯來。

“我吃飽了,一路趕回家有點累,我先回房。”

“你還沒吃就飽了?”

兩個耍 詭計的大人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嵐馨,如果當年要是有個人在後面推我一把,你說今天咱們倆會怎樣?”那是青春的遺憾,卻也是很棒的一段記憶。

“沒有發生過的事誰都難以判斷結局,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咱們是一生的朋友,也有了彼此幸福的家。”對於已經擁有的一切,嵐馨已經很欣慰了。

兩隻略顯蒼老的手互相拍了拍,所有複雜的情感都在拍中散經…

梅宜鑒推開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這裡還是像四年前一樣,所有的擺設都沒變過。他甚至依稀看見赫赫穿著小睡衣從陽臺上翻過來,小小的手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碰碰那個。

“‘沒意見’!‘沒意見’!”他聽見了她的呼喊,拉開陽臺門,那雙小巧可愛的女用拖鞋依然整齊地擺在眼前,沒有人動過。

他以為作為一個成功的男人就有資格配得上赫赫,他從來沒有問過赫赫:她想要的丈夫是什麼樣。他耽誤了四年的時間,再回來時她已經要走人另一個男人的世界了嗎?

赫赫!赫赫,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再將你逐出我的身邊,留下來,為我留下來,好不好?

隔壁陽臺傳入窸窸窣窣的聲音,宜鑒想也沒想,拿出空手道練出的好身手,一躍翻過了陽臺。

巧啊!真巧啊!巧得不得了啊!

剛回家的赫赫正在換衣服,正好脫得差不多,又沒來得及穿上什麼的時候,陽臺的門猛地被拉開了,窗簾也被掀了起來。她出於直覺轉過身望去,正好對上宜鑒那雙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眼。

“你回來了?”

她……她穿成這樣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他打招呼?他該怎麼辦,微笑著告訴她——

是啊!我傍晚坐飛機回來的,聽伯父說你要搬家,我黑夜裡翻陽臺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沒想到你正在忙,我就不打攪了,順便說一句:你身材不錯,挺讓人賞心悅目的!

他要是能說出這些話,他一定不是梅宜鑒。像小時候一樣,他的臉燒成了紅番茄,一邊緊張地轉過身一邊大聲地命令她:“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啊!”他根本是一副乾柴被雷劈到的模樣,燒是燒起來了,燒得全身都快爆炸了。

赫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趁她換衣服翻陽臺過來的人是他,他居然還命令她趕緊穿衣服,她還以為他就喜歡這樣跟她說話呢!簡單地套了件大大的睡裙,她掰開他捂著眼睛的手。“你這麼大的人,這麼高的個子,裝什麼小女兒家的羞怯?我看著都快吐了。”

他們倆之間到底誰是男生誰是女生?以前每到夏天,她總喜歡趁他不備,在他換衣服換到一半的時候闖進他的香閨,嚇得他連忙拿東西遮住根本什麼都沒露的身體。如今他不小心看見她正在換衣服,她不緊張,反倒嫌棄他羞怯?

她天生反骨,他拿她沒轍。

“你要搬家?”

“我要搬家?”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從哪兒聽說的?

錯將她的反問當成了肯定語氣,宜鑒什麼也沒說,手一伸就打算拉過她來強吻。

赫赫眼明手快地擋住他,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你暈機吧?怎麼一副不清醒的樣子?”

“在我離開你去上大學的時候,我的確想過給你時間讓你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以為你對我的感情就像是孩子的堅持,充滿了盲目與茫然。我希望通過自己的離開,給你一片自由呼吸的天空,或許你會發現自己的感情只是一種玩鬧的情緒。在我第一次回來看到你和淩雨之間那種相視一笑的默契,我也想過或許你跟他在一起會更合適。可是,當馬叔叔告訴我,你真的要和淩雨在一起時,我才發現什麼亂七八糟的理智在愛情中根本不管用!”

他並不優秀,也不無私,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固執地要用親親留住她。十九年前,她不也是用這一套讓他上鉤的嗎?

宜鑒急切地想要她的答案,原來期盼別人說出最真實的心意是那樣焦急,他後悔不該拖延她這麼多年。“告訴我,赫赫,你現在的理想是什麼?”還是做他的新娘嗎?

“當一個有名的DJ,做名嘴啊!”這是她從上大學開始樹立的理想,“說起來,這還都要感謝你。”

是啊!要不是他的離開,淩雨那死小子也不敢趁虛而入,更不可能搶走他的“親”梅“逐”馬。

“以前我的理想一直都圍繞著你,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該為自己打算些什麼。”

那麼,那麼從今後,她的理想都不再是他,而是淩雨那死小子了嗎?哼!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宜鑒從鼻子裡冒出來冷哼的聲音,那個死小子做夢去吧!

赫赫走到陽臺,拉開門,晚風順著窗簾飄進來。“當一個人圍著一個圓點開始轉圈,她的眼睛裡就只有那一點,她的世界就只有那麼大。漸漸的,她的視線裡出現盲點,她開始覺得頭暈。有一天,圓點走了,離開了她的世界。或許在?那間,她會不習慣,有一種脫軌的恐慌。但正是這種脫軌讓她重新進入社會,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上找到最好的位置。你的離開就是給了我去看外面世界的機會,你說我該不該謝謝你?”

宜鑒愣頭愣腦地呆住,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用謝?別客氣?我離開就是為了把你推到淩雨的懷抱?早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個如惡狼般的淩雨,他該在她去看外面世界之前,先拿棍子幹掉那小子。

手臂撐著陽臺,赫赫眺望遠方。“從小到大你都比我優秀,我總想追上你的步伐,都忘了自己該走怎樣的道路。越是想追上你,就越覺得你走得好快,離我很遠。等我終於停下腳步不再追你,才發現,原來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生活,原來我也可以在我的生活中成為最出色的那一個。”

“你本來就是出色的,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活得比我出色。”他站在她的身後,想伸出手抱住她,卻又不敢,怕自己的衝動驚駭了她。

“‘沒意見’!”

“嗯?”

“你愛我嗎?”她停下腳步,等他追上她。

原本不想再給他機會的,他的膽怯實在讓她有些懊惱。可是林瓊卻為他爭取到了最後一次機會。昨天下午林瓊打電話告訴她,梅宜鑒將在今天傍晚趕回來。

她還說,宜鑒放棄了H大保送碩土研究生的身份毅然決定回這裡做檢察官。他給教授的理由是——研究生什麼時候讀都可以,我想等的人卻只有那一個,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掛上電話的那一瞬間,淩雨在她的身後說了一句:“不是每段感情都值得犧牲自己的前途去成就的,就算他在報考大學時欠你的那句話,今天也該補齊了吧!”

沖著這麼多人幫他說話,她決定再給宜鑒一次機會,如果他還是吞吞吐吐、猶豫不決,她就……她就打到他頭腦清醒為止,像小時候一樣。

宜鑒站在她的身後,看不到她眼中的狡黠。十九年來的每一件、每一樁都橫跨在他腦中。嚴格算來,他們並不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所有累積起的緣分根本都是她任性地要來的。這十九年來,她玩親親遊戲,妄想買斷他的一生,他從害怕到堅持將她“逐”出身邊,以至模糊地感覺她的成長,甚至對她產生不舍,直到今天情感如刀痕,歷歷在目。

這是完整的成長,也是愛的成長。註定這一生栽在她手裡,他早已心甘情願,忘了掙扎。

“赫赫,我不知道對你的情感是不是愛。那是一種混合了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是習慣,那是一種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割捨不下的感情。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同學,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毗鄰而居的親人。如果它不是愛,為什麼看到你和淩雨在一起我會吃醋?如果它不是愛,為什麼聽說你要搬出去和淩雨住在同一屋簷下,我會不顧一切地翻陽臺過來找你?如果它不是愛,為什麼它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

他的話深情款款,赫赫聽著卻牙根癢癢。“‘沒意見’,你說一句‘我愛你’不就完了嗎?囉囉嗦嗦說了這麼一大通,你煩不煩啊?還有,誰跟你說我要搬去和淩雨住在同一屋簷下?你自己不動大腦啊?如果我真的搬去和一個陌生男人住在同一屋簷下,‘平底鍋’還不拿著平底鍋敲我腦袋啊?他能輕易饒了我嗎?”

“就是他跟我說的啊!”他無辜。

“‘平底鍋’的話你也能信?”等等!赫赫恍然大悟,揚著小拳頭直往他身上招呼,“他不刺激你,你還不打算來找我,是不是?難怪你今晚這麼坦率呢!原來是吃錯了藥,你吃錯了藥還囉囉嗦嗦說了這麼一大通沒重點的蠢話,要是沒吃藥,那還不得急死人啊!算了,算了,你還是努力想清楚,別後……唔唔……”

她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已經全被他吃進了嘴巴裡。四年前的那個暑假,他第一次吻她,就已經將自己全部的心意交付完畢。是一次次的誤會,掩埋了他們的真心。再玩一次親親,將四年的空白盡數翻開。

正在此刻,一道推門聲打斷了兩個人逐漸燃燒的激情——

“赫赫……”嵐馨本想找赫赫好好談談,迎面看到兒子的手正搭在赫赫的背上,交疊的身影就像電影的借位鏡頭。

“梅宜鑒,你給我出來!”第三次,嵐馨沖兒子吼了,這一次她在心理上非常有準備,連說教的臺詞都有了預案。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宜鑒那麼乖,怎麼可能惹什麼亂子呢?有話好好說,別生氣礙…啊,赫赫,你回來了?”馬平尚未進入狀況,只是眨巴著眼睛盯著房裡正在上演的這一幕。

等一下,這是赫赫的房間,宜鑒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來?“那個……赫赫啊!你先出來一下!”丟人哦!還沒出嫁,已經完全沒了女兒家的羞怯。當然,從她出生起,他這個做爹的就沒看過她有近似害羞的表情。

赫赫聳聳肩,先踩住大人的罩門再說,“我要‘搬家’了嘛!在臨走前當然要和許久未見的‘沒意見’打個招呼,只是個招呼,沒什麼的!你們別介意,反正我們都不介意,你們介意個什麼呢?”

她沒別的長處,就是皮厚。三歲起就這樣了,以後只會與日俱增,不會難得消瘦。

最委屈的就數宜鑒了,做好孩子做久了,他根本做不了壞人。只要做出那麼一丁點兒壞事,總會被逮個正著。

他真冤,比竇娥都冤!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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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 00:16:0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三、二、一!時間到!死‘沒意見’,你又遲到,我不跟你玩了!”

外面的春雨依舊淅瀝,馬赫赫站在廣電大廈的門口,手指狠狠地按下手錶,她決定獨自回家,回頭再跟“沒意見”算賬。

恰在此時,一陣緊急的?車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赫赫早已聽習慣的道歉聲:“對不起,赫赫!臨時有案子,所以來遲了。”

“你忙你就別來,又不是我要你來陪我的。我這麼大的人難道還要你陪不成?”小時候他要考好成績比陪她玩重要,如今他的工作比接她回家重要。她永遠都排不到他心中的第一位,那還不如散夥,不玩過家家的遊戲了。

梅宜鑒想著跟她解釋,可該用的理由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用過了,這一次他是實在沒轍了,只有一句話:“對不起,赫赫!”

她要他那句“對不起”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今天對我很重要?連林瓊都來陪淩雨了,你卻沒有來!”

今天是她第一天做電視節目主持人,從DJ變成VJ,從神秘的直播間走上電視螢幕,別看她喳喳呼呼說得多麼不在乎,好像自信滿滿的樣子,其實內心裡她怕極了。站在攝像機前,她連抓著話筒的手都在發抖,她好希望能在台下看到他鼓勵的眼神,可他卻沒有來,一直都沒有來。

從導演做出開始直播的手勢到走位,從她心亂如麻到忘了緊張,從她說“觀眾朋友,大家好,我是赫赫”到“咱們下期《無人酒吧》再見”。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是不是他們認識太久,他早就忘了要在乎她?還是,青梅竹馬的情感早就變成了一種習慣,無需刻意追求激情澎湃?

她是女生,她也希望被男生追求,品嘗“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虛榮,她也希望自己一生的愛情充斥著浪漫、欣喜、激動、喝彩。她的要求很過分嗎?為什麼他總是做不到?

甩開袖子,赫赫獨自撐著傘向前走,春雨順著傘面滴落下來,連成一道剪不斷的線。

她落寞的眼神讓宜鑒緊張,她要是伸出拳頭來打他那還不至於怎樣,若是一言不發地向前走,那可就不妙了。

“赫赫,你聽我說,檢察院接了一件很重大的案子。事關重大,我現在還必須履行保密原則,不能跟你透露,但我向你保證,我不是故意不來為你加油的。我想來,真的很想來,想看看我的赫赫上電視是什麼樣子,想鼓勵你不要緊張,想告訴你,在我心中你是最美、最好的主持人。可是……”

他淋著雨,沖到她的前頭,倒退著想跟她解釋,想哄她開心。“可是,偏偏出了一件這麼大的案子,我也無能為力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你不是說想再養一隻聖伯納犬嗎?你不是還想叫它‘大聖’嗎?我已經看好了那只狗,咱們這就去買,好不好?赫赫……”

她不說話,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縹緲的目光停在他的身後,宜鑒莫名其妙地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

江南暮春,雨水豐厚,廣電大廈的前方有一片豐潤的綠地。有一個小小的女生紮著兩根翹辮兒蹲在花壇邊,不知道是在研究泥土還是在欣賞花兒,只見她一會兒轉向那邊,一會兒移至這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天空飄忽的雨絲。

小小女生的身後站著小小男生,他撐著一把大紅色的傘,彎著腰,撅著屁股,將傘努力地伸向前方,好為小小女生遮住雨。而他自己的後背卻全濕透了,一點一點、一片一片濕漉漉地呈現在赫赫和宜鑒的眼前。

小小女生還不安分,她一會兒往左移,紅傘便轉向左;她一會兒往右挪,紅傘又跟著轉向右。

就這樣持續了很長時間,小小男生左手握累了將傘換到右手,右手握累了再交給左手。反反復複中,小小女生終於做完了她有關花壇的功課。

“咱們走吧!”她站起身,柔嫩嫩的手握住小小男生的肩膀,兩個小小孩肩並肩走在雨中的紅傘下,直走出赫赫的視線。

宜鑒有感而發,他不自覺地走到傘下,接過她手中的雨傘,傘面偏向她那邊,他自己的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邊。“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咱們就這麼大吧!”

“我看到好玩的親嘴娃娃,你正微笑著向我走過來,不知道是天意還是命運,我就那樣吻上了你的唇,吻上了你的一生。”她的笑容中少了幾許孩子的稚氣,卻多了幾分溫柔的深情。

他環上她的肩膀,緊緊地擁她入懷。“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

“李白《長幹行》。”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是何以難追求的情感境界,可遇不可求,更不可糟蹋、浪費。“有時候,我是不是很任性,讓你招架不住?你是不是覺得要是那天我在玩親嘴娃娃的時候,你如果沒出聲叫我就好了?”

“那就不會有今天的‘沒意見’,也不會有梅太太。”他笑得斯文又憨厚,沒有人會想到他是衝鋒陷陣的反貪檢察官,是真正的空手道高手,更沒有人想到他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般能文能武,全都虧了從小欺負他到大的——“親”梅“逐”馬。

“梅太太?”赫赫忍不住側過臉咬了他手臂一口,“你要是再不對我好一點兒,你就真的‘沒太太’了!”

三歲以一吻結盟,六歲放下理想,二十二歲實現,這算不算大器晚成?

“遵命,‘沒太太’。您說什麼,小人都‘沒意見’。”

二十二歲,“親”梅“逐”馬約等於青梅竹馬……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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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 00:16:11 |只看該作者
後記——青梅竹馬

我們這一代很多都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小時候被關在單元樓裡,也沒有什麼玩伴自然談不上“青梅竹馬”這四個字。若認真算起來,倒是小學時的同桌比較能夠得上“兩小無猜”的感覺。

還記得自己上學時的第一個同桌叫高毅,那是個圓圓臉、皮膚很白的小男生。上一年級的時候我才五歲半,大概因為太小了,所以總是愛胡鬧,對自己做過的事也沒什麼印象。高毅的個性很好,總是讓著霸道的我。 別人欺負我,或是挨老師罵,他都會幫我。

四年級的時候我轉學走了,之後再見他是在少年宮。他學鋼琴,我學二胡,他媽媽正巧是我媽媽的同事,所以我們兩個又湊到了一起。再後來似乎就沒再見面,現在的他好像在外地上學。偶爾從媽媽口中聽到他的消息,倒是很想祝他一帆風順,可惜沒機會。

真正讓我有記憶的是四年級轉學後遇到的同桌,他有個很特別的名字:汪嘉慶。和高毅正巧相反,他總是和我爭,一點也沒有紳士風度。所以……所以我就揍他,每次都揍到他哭為止。現在想想,小時候的我真的很“野”。他打輸了跑去向老師告狀,可我是女孩子啊!女孩打男生多少是有點優勢的,我打輸了,老師會罵他;他打輸了,老師會當做沒看見。

直到現在他媽媽見到我媽媽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女兒當年真厲害,每次都把我兒子打哭。”

打歸打,鬧歸鬧,我們的關係倒不錯。那種單純的感情不是後來的同學所能取代的,那種回憶也是今生難以或缺的一種財富。

他們是我最初接觸到的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希望他們幸福,比小說中的梅宜鑒更幸福。

各位,“沒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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