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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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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梨]王爺寵妃(將愛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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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5: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乖,不疼。」窒息的緊窒令他幾乎無法喘息,再擠入一指到有些繃緊的柔軟窄小,緩緩試探著抽動,半強迫半引誘地要她擴張到完全適合他的大小。
  「住手……月淮,求你住手……」她連聲音都在發顫,正如此刻被撩撥到無法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身軀。
  她好害怕,這感覺是如此疼痛,可從疼痛的深淵又會傳來絲絲快慰,她大口喘著氣,好似即使把周遭的空氣都呼吸殆盡也不足以提供給她存活所需。
  她的身體,連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被他逗弄著褻玩,知道這樣的行為太過羞恥,卻止不住從嬌嫩間不住溢出流淌的蜜津,清楚感覺究竟是如何把他的指、他的粗壯滋潤濡濕,就連自己也是濕漉漉的一片,不敢想象,不忍直視。
  「別怕,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你馬上就會喜歡上,好好感受我。」月淮的喘息粗重得幾乎語不成聲。
  柔聲安慰太費時間,他早已失去耐性,與其等她慢慢適應,倒不如直接拉著她墜入情慾的地獄,她也會從此離不開他,對他更加死心場地,思及此,他將她細白的長腿擺弄分開到極限,用力一個挺腰,強而有力地深陷進她體內。
  耳邊聽見她的驚恐抽吸,眼瞳更映著她痛苦的委屈,他硬起心腸,收起往日的溫柔,不願給予她絲絲憐憫,以自己喜歡的力道在她體內猛烈撞擊、抽動。
  很快的,不負他所望,原本寫滿艷美小臉的難受漸漸被淺淺歡愉所取代,堆積得越來越深,她開始懂得迎合,也學會討好撒嬌,掌握主控權的他險些就被迷亂神智,化身為不顧她死活的凶猛欲獸。
  幾乎一整夜,月淮不斷榨取她的甜美,逼迫她宛如一朵攝人心魄的妖花在他身下妖嬈綻放,藉以獲取更多快慰,滿足她,也滿足自己。
  最後他幾乎只憑著慾望在她身上恣意馳騁,而她竟然也不曾阻止他,甘願隨他就此落入煉獄深淵,再也不想從裡頭爬出來……
  敏兒近來一直在作著同一個夢,那是個惡夢,她走在被火焚燒、被無數兵馬踐踏過後只余殘垣斷壁,屍體橫七豎八倒滿一地的陌生城鎮裡,可幾乎第一時間她便知道這是哪裡,她想要逃跑,雙腳卻不聽使喚,無法移動半步。
  地上的屍體在這時動了起來,她什麼也不能做,無法阻止,只能睜著驚恐的眼,眼睜睜瞅著它們朝自己匍匐聚集。
  好痛苦啊、好難受……幫幫我!
  救我、救我……殺了那個男人,快點、快點……
  不……不要,跟她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被焚燒得焦黑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腳,她不能待在這裡,她必須要逃,就在這麼想的那一瞬間她重獲自由,雙腳終於能動了,她轉身便跑,只是驚嚇令她失去過多力氣,沒跑兩步就摔倒在地。
  前方有誰走了過來,一雙繡有蓮花黹紋的繡鞋首先映入眼簾,她記得那刺繡的手法,記得自己曾經如何多番懇求對方將刺繡的方式教予她,「娘、娘!」
  女子姣好的容貌與敏兒十分相像,女子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沒有體溫的蒼白的手,捧住她的臉,「敏兒,娘的敏兒……娘好痛苦呀,你為什麼不殺掉那個男人?你幾乎夜夜陪伴
  在他枕側,為什麼不殺掉他?為什麼?」
  「欸?」不對,娘很溫柔的,娘不會說這種話,不會擁有像此刻對誰恨之入骨到瘋狂的猙獰神色,不會……
  可怕的情景仍在持續著,娘的臉出現遭到火焚的痕跡,臉上的肌膚開始一塊塊剝落……
  「曇香?曇香!」
  「呀啊!」敏兒驚叫著從夢中醒來,彈坐起身,立即就被攬入溫暖的懷抱。
  誰?她驚魂未定,分辨不清抱著她的人是誰,嘀咕著令人不明所以的言語,很想反駁對方口中的曇香並不是她的名,卻被那人身上熟悉的氣息所包圍,她回抱住他,在他懷裡松懈,低低啜泣著。
  「作惡夢了嗎?別怕,那只是夢。」月淮聲音放柔,輕撫著她的發,深怕嚇著她。
  「月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過度驚嚇,她幾乎啞了嗓音。
  「剛才。」剛回來便瞅見她神色痛苦地躺在床上呻吟,想必是作著惡夢,他立刻喚醒她,不讓惡夢繼續驚擾著她,「又是那個跟你娘被惡官吏欺負的夢嗎?」
  「嗯。」不對,是被他下令放火燒死的黍城百姓前來索命的夢。
  「那只是夢,都過去了,我會在你身邊,現在沒有人能傷害你,那個官吏是哪裡人氏?」
  「我不記得了,小時候我跟著娘去過很多地方,最後才停留在潁州。」是到了某處卻被孫家人找到,從娘親的身邊把她強行帶走。
  想來孫滎還真可笑,因為樂國的門戶之見,深怕娘親會在外頭胡言亂語,自己會被外人說三道四才把她接回孫家,丟進廢院,可娘親從來不曾告訴她關於爹的事,在孫滎出現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她從一開始除了娘就一無所有。
  「真遺憾,若他仍在朝為官,我定要想辦法好好治他的罪,作為他曾欺侮過我最心愛的女子的懲罰。」欺負過她、傷害過她的人,他絕不放過。
  「謝謝。」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要的,他不知道她並不是有資格接受他這份感情的人,每每面對他所訴說的愛,敏兒都會為自己的卑劣感到羞恥難當,幾乎就要在那雙淡漠到被染上深情的眼瞳注視下,道出自己所有不可饒恕的陰謀。
  該來的總會來,若她當真無法殺得了他,就只能等他體內的毒性發作,孫滎不會做無謂的事,為了親生兒子更不會拿假藥來開玩笑,毒藥月淮一定已經服下,一直未曾發作只是因為時限未到,而且近來她突然想起,孫滎曾命穩婆放進她體內的那顆藥跟她給月淮服下的毒藥有些相似,難道……
  她不願想太多,為了逃避那份愧疚與難以理解的憂心,當即轉移了話題,「你吃過了嗎?餓不餓?」現在還不算太晚,是她睡得有些早。
  「我在宮裡吃過了。」皇上拉著他和南宮玄商議事情,自然不會虐待他們的胃,「只是看見你,我又餓了。」
  「你……不正經。」敏兒不想理睬他,將他推開,扯回被子要躺回去入睡。
  「我若太過正經死板,你恐怕會少掉很多樂趣。」月淮又粘了過來。
  「我不知道那種事。」她才不像他,拿房事當有趣。
  「曇香,給我吧?」撒嬌不僅是女人的權利,月淮把她逼近角落,以額頭抵住她的頭,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脣上輕吻著誘惑。
  「你今晚別太久。」語氣雖還有些些抗拒,她的松懈卻已默許了他接下來的胡作非為。
  以前敏兒看見有女人因著軟弱時男人的一個微笑就主動投懷送抱,她笑著譏諷那些女人太蠢、太天真,可現在的她又何嘗不是?而且擁抱她的男人還跟她有著深仇大恨。
  在月淮的懷抱裡,她也墮落了,縱使被逼迫著、催促著趕快殺掉他,她卻想再自私地占有他的溫柔片刻,因為離他毒發的那一刻不會太遲。
  「每回到了最後,不願意放我走的人是你吧?」
  她要抗議,嘴脣卻被他堵起來,揪緊在手裡的棉被也被奪走,脫她衣裳時他真是片刻也等不及,幸好他從不曾野蠻地撕碎她的衣,令隔天的她無限窘困。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擁抱他時她心裡說了多少遍對不起,她承認自己被他所迷惑,那些道歉是對被他無辜殺害的百姓的、對娘親的,以及對他,今夜也跟往常一樣。
  敏兒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愛上月淮,直到把身子交付給他,浸淫在每日他訴說不完的愛與柔情,她再也無法逃避自己的感情,她是喜歡著他的,他給予的她想要,也躲不開,可是兩個互相相愛的人結合分明是那麼高興的事情,為何她卻承受著各種各樣的折磨?
  眼角有淚水滑落,一滴接著一滴,痛心且難以忍耐的情感令其變得流淌不止,他以為她是因過度的歡愉而落淚,萬般憐惜地替她溫柔吻去,哪會知道她心中所想是何等的卑鄙醜陋。
  「曇香,等我從圖州回來,嫁我為妻好嗎?」終於饜足,月淮躺落在她身旁,仍然把她摟進懷裡不願放手,他在她耳邊用蘊含絲絲慵懶的醉人嗓音柔聲問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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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5: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她想說不好,他不該愛她,不該娶她,不該對她如此之好,那太不值得,可謊言仍是自然而然地脫了口,「好。」
  「我愛你。」他笑了,是滿足,是千金都買不到的無上愉悅,「這輩子我只愛你一人。」
  然而敏兒卻無法回應他,只是任他抱著,然後回抱他,讓他以為這是她疲倦得只剩下如此的答覆,懷抱著她安心入睡。
  【第五章】
  月淮領兵出征圖州的日子在即,這晚敏兒忙著為他整理行囊,嚴冬還沒結束,聽說圖州那邊在下雨,比京城還要冷上許多,要帶的衣物自然多了,那場戰役一旦展開,也不知要延續到何時。
  「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邊收拾著,她邊問。
  「你問。」月淮從圖州的地勢圖上抬頭。
  每當要作出征準備之時他都不喜人打擾,更不會把收拾行囊這種事交給任何人,當然她是個例外。
  「你為什麼寧願當軍事統領,也不選擇留在京城,單單只是在朝為官?」她一直很好奇,在其他許多國家,文臣的兒子依舊是文臣,武將的兒子仍是武將,世代傳承。
  月淮的爹爹為現今斐國皇帝秋煌的祖父丘羅奪位時,少數暗中支持並給出支援的官員之一,本位居尚書右丞,秋羅奪位之後升任侍中,月淮的兄長原本該是斐國太傅,在先帝還在位之時輔助王政過勞而死;就連月淮不幸因病逝世的弟弟,生前因為崇拜父兄,也打算累積學問入朝成為秋煌的謀臣,唯獨月淮是個例外。
  「早些年你跟你娘親在外顛沛流離,在潁州或是在別城之時,瞧見的都是些什麼?」
  他以為就算她不是真正的斐國人,也該是從別國遷移而來的住民,萬萬不曾想到她會來自常年與斐國交戰的樂國。
  「在一些偏遠的地方雖然貧瘠,但商隊文化極其昌盛,若沒被戰亂禍及,比起常年征戰的邊關,百姓過得還算安樂。」其實敏兒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從孫滎找來的學士那裡聽來的,她必須要假扮成在斐國住過數年的樣子,自然需要知曉一些斐國的文風習俗,否則在接近月淮的最初就被他看穿,嚴刑逼供,最後被抓去處死。
  「你看見的那些安樂都是許許多多的武官將領為他們爭取而來的。」月淮眯著眼,似乎回憶著什麼,「我爹曾說嵬帝秋羅是他見過最了不起的帝王,即使其他國史上對他的評價是貶多於揚,不管是否前朝官史他都能做到適才所用,他甚至願意為了國家拋卻性命,御駕親征,斐國為他所統治的那段時期當真能稱得上盛世太平。」
  「你是因為追崇嵬帝才想當都督,統領全軍?」
  嵬帝秋羅的事她聽說過,在這片大陸上估計沒有一人不曾聽說過。
  秋羅不是個好人卻是個好皇帝,這是後世給予他最精簡也最完整的評價,他當真能做到身為君王,視百姓的安樂為重任,認為君王應當才是國家的祭品,該得到的利益的是百姓。
  他幾乎事事親力親為,聚集在他麾下的皆是謀略過人、驍勇善戰的能人奇士,他領兵親征的戰役贏多過輸,即使別人再如何批判他曾犯下的種種惡行,他的出現拯救了當時逐漸腐敗的斐國,令斐國免遭其他強國吞併這個事實完全不容人質疑。
  「不,嵬帝確實是個好帝王,但我還不致於單憑一個人的事跡便對他產生盲目崇拜。」
  他跟嵬帝可是相隔了三代,將近一百多個年頭的人呀,「先帝是嵬帝的親子,是位仁君,只是仁君有時候難以治國,我大哥便是輔佐朝政之時過勞而死的。朝政動盪,除去徒有太平假象的京城,民不聊生處處可見,那時我尚還年少,在外遊歷學習,瞧見那般景象又想到那些躲在京城裡貪生怕死,只懂得享受歌舞升平的官員,當真是憤慨難當。」
  「你是想為百姓平反?那也不必涉身於戰場。」敏兒微蹙著眉,口吻像勸說,又像微微譴責,他不該令自己置身於危險。
  「曇香,許多人口中的治國之道只為治國,那僅僅只是治國,治內不防外,想要百姓真正安居樂業,並不是隻減少歲貢、開庫發糧賑災就能辦到的,國家也需要有營收,需要安定,如果連這些都辦不到,就妄說能給百姓太平盛世。」
  什麼治國之道、行軍打仗敏兒不懂,她只是、只是……
  「你有沒有想過當你領兵征戰時,為你擔心的人會有多擔心受怕著?」她在擔心他,為他的生死擔驚受怕。
  「你是在擔心我?這可真讓我高興。」曾經秋彤給的他不稀罕,她給的他卻想要。
  「我是跟你說真。」什麼高不高興,這個男人說得好似出生幾十年都無人關愛他一般,不知道這裡恰恰有個出生快十八年都沒有得到多少關愛的人,這時常令她憤恨不已。
  「我也是跟你說認真的,我從來不知道被一個人擔心在乎著是這麼令人感到歡喜的事。」月淮說得好認真。
  她雖不曾見過他在朝中、在軍中是何種模樣,至少在她面前他不曾說過半句謊言,反觀她卻……
  「秋彤姑娘陪伴在你身邊之時也不曾嗎?」不管他如何待她,他始終存有一件令她無法原諒的事,那是在黍城,跟秋彤這個女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跟秋彤的婚事只是奉了父母之命。」月淮還未察覺一直以來他們兩人所言並非同一件事。
  若不是秋彤死在五年前的泰城之戰,如今她早已是他的妻,旁人總說秋彤長得如何貌若天仙,性情如何溫柔如水,他沒有半點感覺,類似的言辭聽得太多反而早已麻木,情字太難解,若你對一個人毫無感情,任憑她是仙女下凡,在你眼裡她也不過是一名路人。
  追根究底,秋彤不過是他的責任,他生命中曾被訂下的必須,或許在旁人看來他至今仍未娶妻是因為放不下對秋彤的思念,但實際上他的心湖從未因秋彤而激起任何驚濤狂瀾,她的逝去他也未曾感到過半點可惜。
  「既然你不愛她,為何會在黍城為了她放火燒城?」為何要殺掉我娘?這句質問,在他聽來賭氣的意味要濃烈一些,「當時我下令放火燒城並不是因為秋彤。」
  「那是因為什麼?」敏兒想要知道原因,不管是什麼,哪怕再細微的細節她都想要從裡頭找尋到能原諒他的藉口,如果他有很好的理由,她甘願每夜承受惡夢的折磨和良心的譴責來為他脫罪。
  「那時黍城裡有疫病蔓延。」
  敏兒眼裡的驚訝藏不住,「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我吩咐了下去,沒讓他們說出來,只讓他們說我要放火燒城,為秋彤報仇,拿黍城裡的百姓給她陪葬。」深灰色的眼眸顏色不斷加深,最後幾乎徹底深暗下去,那是個不好的回憶。
  「為什麼?」那麼別人以為的怒發衝冠和她娘的枉死,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那時兩軍僵持許久,樂軍攻進城以後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恰巧碰上秋彤被抓走成為俘虜又不幸死在樂軍手上的事,秋彤心地善良,隨我前往圖州之時從不厭煩地幫忙照顧傷員,很得人心,我將錯就錯,拿她的死激勵士氣,進城後才發現那是誘敵之計,樂軍早已偷偷撤離,而且城中多數百姓已染上了疫病,無法救治。」
  「然後你就不管其餘百姓是否染病,把他們全部一起燒了?」
  「對。」他的回答毫不遲疑,連半點拖延都沒有,乾脆得令她心裡隱隱作痛,也有恨意在悄悄滋生。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曇香,那是過去的事,而且與你無關,同情心再泛濫也好,你會不會有些太過激動了?」
  「你回答我!」她不可能不激動,因為她娘親也在那場大火中被一塊燒死了,就是他下的令。
  「我沒有辦法,當時的樂軍其實沒有撤退,而是潛伏在黍城周邊,打算伺機將我們一網打盡,時間刻不容緩,我們的軍糧已不多,我不能讓疫病擴散,黍城的地處在那一帶能危及到邊防地域,我絕不能把它交給樂軍。」
  「所以你燒了它?」
  「我燒了它。」月淮點頭,同樣沒有半點遲疑。
  「你、你……」
  「曇香,你到底在激動些什麼?」就跟上回給她慶生一樣,她的態度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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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5: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你有沒有想過,在那些百姓之中或許有些沒有染病,或許他們還有救?你就那麼不願對他們伸出援手?」
  「有,但是我沒想過要救,時間不允許我那麼做,而且用三百多個百姓的性命換我五千多名將領士兵的性命,值得。」
  敏兒只差沒哭出來,憤怒到哭泣,她一直想為他找藉口,如果他為了黍城之事有感到那麼一點點愧疚,她會說服自己,說服天上的娘原諒他,也能光明正大且無恥地放過她自己,可以不必期盼他何時毒發,或是必須由她親手了結他的性命,可他根本不曾愧疚,就速一點點的憐憫之心都沒有。
  「黍城那一戰輸贏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能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你不是說你之所以當上都督領兵作戰是為了百姓嗎?」這麼說來跟他前面說的完全是在自相矛盾,他根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重要。」這兩個字就是他的回答,同時否決了她的一切,「如果黍城被奪走,臨近黍城的幾個城鎮將有五年左右無法太平,百姓們將每日承受戰火的煎熬,哪一邊利益較高,我便保哪邊。」
  敏兒懂了,懂得月淮口中的利害得失,可他不會知道當年他的決定害死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她原來就是因為這件事如此恨他,恨得答應孫滎的要求來刺殺他,卻又在他日復一日的柔情之下變得想要愛他,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今晚你太反常了,我就要出發前往圖州了,你就非要跟我鬧得這麼不愉快嗎?」月淮伸手要抱她,卻被她躲避退開。
  「你先不要碰觸我。」這是敏兒第一次明確拒絕他,她不知道該要以什麼樣的心情接受他的擁抱和總是令她安心無比的體溫與氣息,只有她一個人得到這樣的安心太無恥,也太對不起在黍城死去的百姓以及娘親。
  「好……」他的話來不及說完,胸口有什麼劇烈一痛,喉嚨有腥甜的液體涌上來,來勢洶洶,他來不及阻止,將其猛然吐出。
  「月淮?月淮!」敏兒低頭一看,那是血,他驀地吐出血,而且還有持續下去的現象,「你怎麼了?」她明知故問,一個人不可能無端吐著血,那是毒發的現象,他體內的毒終於發作了。
  「我……沒事……」心臟如同被萬蟲啃食,為了安撫她,月淮卻擠出了笑,「你抱著我,抱著我,我就沒事了。」
  「怎麼可能會沒事?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說笑!」敏兒揮開他,起身要走,「我、我去找大夫過來。」
  她無法剖析心中那股驚慌是什麼,孫滎說過這種毒大夫無法查證出來,那麼她是為了月淮的安危而驚恐著?別說笑了,她真是這個世間上最鮮廉寡恥的女人,別忘了害他變成這副模樣的人就是她。
  「不,曇香,回來。」月淮雖然仍是那副痛苦著想要吐血的表情,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卻恁地強勁,「我只是……近來有些疲勞過度而已,我沒事的,別走,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我……可以嗎?」她不能留在他身邊的,也沒有資格。
  「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需要。」
  敏兒不再拒絕他,扶他在床上躺下,月淮抓住她的手,一直沒有鬆手的意思,「留在這裡陪我,不許走。」他強撐著,睜著眼瞅著她,裡頭寫滿不安。
  「我不走,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得到她的保證,月淮輕扯了個笑,那笑容太滿足,好似每回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她,占有著她一般。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把錯誤歸咎到自己和秋彤姑娘身上?」
  「這個問題很重要?」
  「很重要。」
  「因為秋彤?」
  敏兒重重一點頭,剛才他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心裡其實還是介懷,即使他說自己對秋彤毫無感情。
  「說與不說有何區別?我自問不覺有愧,可我執意燒城殺害眾多百姓,即便知道黍城一戰後會受到眾多謾罵我也甘之如飴,那是我應得的,我不會逃避責任,至於秋彤,她已經死了,我只是把一個失去生命的死人的價值發揮到最大極限,取得一個不會自亂陣腳又能名正言順行惡的理由。」
  「若……有朝一日我死了,只要有所必要你也會利用我?」她不介意被他利用,只是覺得他好無情。
  「我會,然後我會為你終身不娶。」
  「你……好可惡……」
  月淮沒有回話,只痛苦蒼白的臉上牽扯出淺淡笑痕,然後閉上了雙眼。
  剛才他吐血時分明是中毒的跡象,她都已經把他害成這樣了,為何他對她卻無絲毫懷疑?他不曾愧疚,她卻開始愧疚,甚至恨他為何這般深愛著她,她不是一個值得他深愛的女人呀。
  敏兒摸著藏在腰帶裡的匕首把它抽出一半,然後就再也無法抽動分毫,她抬頭瞅著月淮熟睡的容顏,眼神楞楞,腦袋中的思緒變得空洞,當她低頭看見那片寒刃上倒映著自己的臉時突然渾身一顫,把匕首藏了回去,因為她在匕首上看見的臉……好醜陋。
  「送到這裡就好,你再跟過來,我可舍不得走了。」月淮取走敏兒懷抱的包袱,跨過月府大門的門欄,向馬的方向走。
  天未破曉,遠方雖有淡淡淺光,這邊卻仍是灰濛濛的一片,帶著些曖昧的色調,正如同此刻敏兒的心境,混沌不明。
  「月淮!」她的聲音在前院迴盪,傳出門外,成功地引來他的回首。
  「我很快就回來……」句子的尾音沒到結尾,他就被奔過來那人塞了滿懷,「曇香,你就這麼舍不得我?」
  「帶我一起去。」
  「去哪裡?」月淮明知故問,還以為她只是在撒嬌,跟她說笑。
  「圖州。」
  「不行,那裡是戰場,我不能帶你同去。」他回絕得很徹底,輕撫著她的發,要她聽話別鬧。
  「我不想跟你分開。」敏兒用力環抱住月淮的腰,不讓他離去,他已經毒發了,他這一走便是他們的最後,他馬上就要受到他應有的懲罰,誰都不必再怨恨,娘親也能得以安息,她也不用再為殺他與否,被他的溫情左右而感到痛苦。
  既然她一直無法下手殺他,那麼至少在最後一刻讓她陪在他身邊,不管最後迎來的是他對她的恨還是無盡的辱罵,她都甘之如飴,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得到他的原諒。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保證這種東西就是因為它的本身太過薄弱,才能被人拿來承諾。」恐怕他沒有那個機會,孫弋的陷阱在等著他,直到現在為止他仍是沒有發現她這個陰謀的存在。
  「什麼歪理?」月淮的言辭蘊含絲絲責備,口氣卻帶笑,他很高興她會有這樣的要求,但是有秋彤這個錯誤的前車之鑒在這裡,他不能帶她去,他可以失去任何人,唯獨她是絕對不能失去的。
  「我會留在軍營裡等你,絕對不會踏出去一步,我保證。」
  「剛剛才說過保證的本身太過薄弱的人,現在卻反過來跟我保證?」他故意挑她語病。
  「如果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偷偷跟去。」敏兒直接給予威脅。
  這樣的時勢,難保外面不會有賊匪橫行,他又怎會讓她一個人前往圖州。
  「我自十七歲起行軍打仗,從未輸過給誰,今日卻要栽在你手裡。」一聲輕淺嘆息,月淮倏地抱起她,轉身把她安放到馬背上。
  「月、月淮?」她沒學過騎馬,把她放到馬背上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嗎?」月淮踩著腳蹬跨上馬背,坐到她身後一手從後面伸過來握住馬韁,像是想要禁錮她那般貼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笑道:「現在我不會讓你留下了,我要帶你一起去圖州。」
  「大人,您可總算來了。」月淮和敏兒甫踏進軍營,一名儒士打扮的男子忙迎了上來。
  「方承,你該不會從大清早起便一直候在這裡吧?」
  仔細一看,這位名叫方承的男子一手拿著傘,發上有沾有些許因清晨霧氣所凝結的露珠以及雨水。
  方承輕輕點頭,臉上沒有浮現絲毫被看穿的窘困,朝月淮拱手作揖,「請您趕快到主營帳去一趟,崔將軍吵鬧著要退兵,幾位將領壓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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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崔將軍,說的是崔侍中不惜用曇香這種美人賄賂也想要保住的那位愛子崔倫。
  「哦,他出兵了?」
  「是,昨夜意氣洋洋地領兵攻打孫弋,打算夜襲,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你們沒有阻止他?」
  崔倫是個只懂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戰場這種地方他是第一次來,他敢領兵跑去打孫弋,月淮不得不誇獎他一句勇氣可嘉,可孫弋到底是樂國名將之後,即使頭腦再不濟也不可能輸給崔倫。
  「屬下說了,樂軍設陣之處附近便於埋伏偷襲,恐有伏兵,但崔將軍沒有聽屬下所言。」
  「看來這位公子哥兒還想揚名立萬、加官進祿呀。」現在不是月淮他不想保崔倫,而是崔倫自己在捅婁子,「崔倫的事交給我,我過去看看,你把這位姑娘帶到我的營帳裡去。」
  「屬下領命。」目送月淮離去,方承對敏兒做了個請的手勢,為敏兒引路的一路上,不禁好奇地問:「姑娘跟大人是什麼樣的關係?」
  這位姑娘身穿斗篷,矇著臉,雖看不見她的長相,但從月淮剛才的神色看來應是與他關係不凡。
  方承是月淮的親信,跟在月淮身邊已有多時,剛才他瞧見月淮那雙素來不太傾注感情,對許多事皆視為「責任」的眼瞳在看著這位姑娘時,竟然是飽含情感的溫柔灼熱。
  「這種事,你去問月淮會比較適合。」
  月淮說要她嫁他為妻,可她還不是,也不會是,真要她給自己的身分定位,她也說不出所以然,她頂多只是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
  「姑娘直呼大人姓名?」方承十分吃驚,女子的地位本就不高,即使已成婚,有些婦人也不會對自家夫君直呼其名,看來這位姑娘在月淮心中的地位非同尋常。
  「你是……」她一直被問問題,卻只知道對方的名字,其他的都一無所知。
  「在下方承,是大人的親信。」方承停在一頂規格與外觀都比其他要正規氣派一些的營帳前,道:「這兒便是大人的營帳,姑娘請進,雖不知大人有何打算,但姑娘是名女子,希望你不要在軍中隨意走動,更不要隨便出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明白。」
  「若有需要,姑娘可以跟門外的兩位兵大哥說一聲,他們都是隨大人出生入死的士兵,絕不會搬弄是非,姑娘大可放心。」方承微笑著作揖,退了出去,那個笑容客套得幾近毫無感情。
  「謝、謝謝。」她明白方承所說,絕對不會在軍中惹是生非,讓月淮難做,只是半個時辰後卻有麻煩找上她。
  月淮回到營帳,身後跟著方承和另一個武人模樣的壯漢,從他們邊走邊談的議論聽來,似乎想要在營帳中進行剛才對剛才事件的後續。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大人的營帳裡?」那名武人眼睛好毒,一瞅見她便扯大嗓門喝問,想衝上來揪住她問個究竟。
  還未出手便被月淮攔下,「武志,她是我的人。」我的人這三個字有很多意思,比如「我的女人」或是我帶來的幫手。
  武志是個道道地地的武人,基於時間地點和月淮行事作風,他所能想到的是自是後者,「她懂醫術還是謀略過人?或是對圖州的一切倒背如流、滾瓜爛熟,能幫助我們取勝?」
  「都不是。」
  「那這個女人有個屁……」用字來不及說出來,他就被方承狠狠踹了一腳,成功轉移他的注意,改去瞪方承。
  「曇香是我的人。」月淮重複著這句,不再給出解釋,轉頭給了她一記溫和淺笑,在案前跪坐下來,看向還站在門口的兩人,「別在門口杵著,進來,我跟你們說說明日出兵之事。」
  他也招呼敏兒到他身邊,敏兒在武志的瞪視和方承頗有興味的眼神下坐到月淮身旁,她的目的僅僅只是陪伴月淮,他們說的她沒能聽懂半句,到了最後甚至還犯困地挨到月淮身上入睡。
  等到月淮叫醒她,也不知是什麼時辰,方承和武志兩人已不在,談話在她睡著時早已結束。
  「軍中生活刻苦枯燥,恐怕比你來到我身邊,再也不需要練舞之後還要無趣,你果然不該來。」月淮拿過一件衣裳為她披上,圖州這邊在冬季時常陰雨連綿,天也鮮少會放晴,他怕入夜後寒意加深的濕冷會使她染上風寒。
  「你……後悔了嗎?覺得我是個累贅、是個麻煩?」她只是想要在他身邊,即使這個目的建築在卑劣又無恥的基礎之上。
  「怎麼會,你說要跟我一塊前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只是在府裡有人照應,在這裡我會時常忍不住為你擔心。」
  「我不會隨便亂跑,亂給你惹麻煩,你不需要擔心。」
  「曇香,你變了。」月淮倏地凝瞅著她,由衷輕吐。
  「什麼變了?」相貌還是身材?這樣的言辭無論是哪一樣,對女子而言都是很羞辱的事。
  「你以前就像只流浪貓兒,對於無法相信之人會驚慌失措地朝對方揚起鋒利的爪子。」
  特別是對他,他敢說,對於最初他的惡作劇,她對他的警戒多過於喜歡。
  「是、是嗎?」敏兒自己也不確定,但若當真如此,那麼改變她的人必定是他。
  「我去讓人送晚膳過來,一路長途跋涉,你也累了,吃完了早些歇息。」他寵溺地摸著她的頭。
  正當月淮要起身之時,敏兒卻突然抓住他,「你明早要出兵?」
  「對,崔倫比我早來十數日,我把方承他們安插在他身邊就是為了查探、了解敵軍軍情,現在已是時候了。」
  「這麼快?」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臉上表露的神色有多麼苦澀,而月淮以為那只是為他的安危而擔憂。
  「不快了,我倒希望越快越好,回去時剛好能趕上新年,等過完節我們就成親。」
  他滿心歡喜描述的未來,在她的未來裡永遠都不可能實現,反抓著那隻撫在她臉頰的溫暖大手,敏兒閉上眼,嘗試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將嘆息暗暗吞了回去。
  【第六章】
  月淮回來了,帶著滿身血跡,敏兒從武志那裡聽說月淮沒有受傷,那不是敵人的血,而是他吐出來的血,在銀白戰袍上綻開血色的斑斑點點,十分觸目驚心。
  與樂軍對戰時月淮突然吐血,心?的劇痛使他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以月淮馬首是瞻的將領、士兵全部亂作一團,在武志和幾位武將豁出性命的護衛之下,月淮忍著痛指揮,全軍才得以衝破樂軍的包圍,成功撤退。
  「曇香、曇香在哪裡?」又來了,那種似被萬蟲噬心的痛楚,被人放置在床榻,月淮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痛苦呻吟,而是呼喊曇香的名。
  「我在這裡!」從幾位將領讓開的道路奔過去,敏兒跪倒在床前,手在顫抖,她幾乎握不住他的大掌,那股顫意是因為害他至此心裡難過,無法厚顏無恥、面不改色地面對他,還是害怕即將失去他?
  「你在……真好、真好……唔!」回握住小小柔荑的力道倏地加重,月淮拚命忍下涌到喉頭的那股怪異腥甜,以及心上令他痛不欲生的陣陣躁動。
  「月淮、月淮!」不行,不可以呀,她一直在為無法下手殺他而愧疚著,一直在為自己對他動了真情而廉恥著,她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可此刻她卻比他更加心如刀割。
  「大人,屬下雖然不才,也並非精通醫道,但您印堂隱隱發黑,又以這樣的形式嘔血不止,恐怕體內已被下了某種潛藏性的劇毒多時。」方承突然出聲。
  「放屁,你是說我們軍中有奸細下了毒要害大人嗎?」軍裡除了崔倫和他的幾個護衛,幾乎全是月淮的人,要下毒毒害斐國大都督,崔倫和他的人有那個膽嗎?武志第一個吼了出來。
  「你聽清楚,我是說大人中毒已有多時。」說這話時,方承眼角的余光偷偷掃向那個被稱為曇香的女人。
  方承在懷疑她,敏兒又何嘗不知,從頭一回見面開始方承就沒有想過要對她抱以信任,她察覺那道不友好的視線卻裝作不知。
  「到底是誰?是哪個龜孫子敢對大人下毒?」
  沒有人給武志的咆哮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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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半晌,月淮強忍著痛,勉強開了口,「傳……令下去,先撤退,退出後方峽谷,退到南邊的山谷上再布陣紮營,我在這裡只會成為累贅,派人把我送到最近的城鎮裡,再過幾日閻將軍的第三陣便會到達,到時閻將軍會給你們指示,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
  「月淮你這個膽小鬼,昨天就知道諷刺本將軍,今日你卻要全軍撤退?」該是接到剛才退兵的命令,崔倫怒氣衝衝地衝進來,看見敏兒不由得一楞,「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曾在爹爹的樂舞團裡見過敏兒,並萬般懇求爹爹把她賜給自己,無奈爹爹如何都不願意答應,今日一見,看月淮與敏兒這般親昵,當即便想到原來爹爹留著她是要獻給月淮,更加火冒三丈。
  「扶我起來。」月淮咬著牙,對敏兒小聲要求,等敏兒扶他坐好,即使病容睏倦,他仍裝出一副威嚴,「你要去送死就一個人去,我讓人給你準備,但是你別拉著人陪你一起死。」
  崔倫哈哈冷笑,「月淮,你身為大都督,不把戰場當一回事,帶著個女人來玩樂也就算了,沒想到你還膽小如鼠,孫弋現在只有二萬兵馬,我們卻有三萬,勝利是屬於我們的,本將軍說不許退兵就不許退,誰要再嚷著退兵,本將軍就砍了他!來人,把月……」
  「抱歉,屬下只聽月都督的命令。」其中一名武將雙手抱胸,看待崔倫的態度居高臨下,其他人很明顯也抱持同樣態度。
  「你……你可知道本將軍是陛下親自任命來領兵指揮這場圖州爭奪戰的?你敢不聽本將軍的命令?」
  「雖說軍令如山,若將帥指揮錯誤,下屬只盲目遵從,這種行為等同自殺,崔將軍,你累了,軍中環境惡劣,待久了,像你這種富家子弟難免心情惡劣,請你好好休息下再來,來人,送崔將軍回營帳。」月淮語音剛落,馬上有一個將領把崔倫拖了出去。
  「呸,神氣什麼,誰不知道陛下賜他個將軍來做就是想抓崔家的小辮子,那個傻子還威風滿面。」眾人在崔倫被拖走後討論著,一陣竊竊私語。
  「武志,這個錦囊你拿著,裡頭有各種應變的對策,斷後的工作就交給你和穆副將了,但是記住,千萬別戀戰,孫弋的目標該是我;方承,你跟著大軍,真要有什麼萬一,到時候就拜託你了;周鴻,抱歉,要麻煩你和幾個兄弟送我到城鎮上去了,崔倫也得跟我一起,他留在軍裡只會添亂,其他人隨大軍而行。」
  「屬下領命。」眾人齊聲回話,魚貫而出,有人或許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歸沒有說出口。
  月淮的那股平靜不亂更像是在交代後事,敏兒瞅見他脣角溢出的血,心裡明白他果然是在逞強,不忍地舉袖為他擦去,不管他的血是否會沾污她的衣。
  「曇香,若途中我死了,就讓周鴻帶你到鎮上,你回京城,回月家,我把月家的一切留給你,若不幸被敵軍追上無法逃脫,你就對敵將說你只是被我們從路上抓來的村人……」
  「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不會死,不會死的。」她堅決搖著頭,否認他的話,她一直想要他死,想要他以死謝罪,想要從他給予的情感裡得到解脫,可是她此時多麼希望他能活下去。
  「也對,我怎麼能死,怎麼捨得死。」月淮咳出了血,掄緊被血污染紅的手心,他居然要把她託付給別人,她這樣的美貌若被敵軍虜獲,恐怕無法倖免淪為軍妓的下場,他不允許任何人碰她,那樣他死都不會瞑目,她是屬於他的,他必須活下去,至少在把她送到安全之處之前……
  月淮最無法預料到的事,正是敏兒最害怕會發生之事。
  他們在前往城鎮的路上遇到追兵,領兵的居然是孫弋。
  其他人為了讓月淮安全逃脫,分散引開追兵,現在只有月淮和她在分辨不清方向的密林中奔跑,馬在剛才腳受了箭傷,無法再背負他們前行,身後遠處還有模糊馬蹄聲、人的呼喝聲傳來。
  「不是這邊,走右邊。」劇烈的心痛和嘔血的現象已止住,月淮因失血過多幾乎毫無血色的俊逸臉龐仍咬牙忍耐,為敏兒指路。
  情況有些不對,周鴻他們分明已把追兵引開,為何孫弋會知道他的逃跑路線,仍對他窮追不捨?還是說當真如方承所言,軍中有奸細,有人對他下毒,到至今仍對孫弋告密他的行蹤?
  是誰?到底是誰?不,他想不出來,無論是哪一個都對他忠心耿耿,為了西斐、為了百姓,他們都能捨生忘死,他無法懷疑下屬中的任何一人。
  那麼會是……月淮眼神有些渙散的深灰瞳眸從緊握著他手的無骨小手一路往上,目光停駐在那張美麗的側臉,曇香,他一直最心愛的女子,不,也不可能是她,真要害他,她有的是機會,何必等到今時今日?是他想多了,一定是。
  「月淮,你逃不掉的!」
  身後傳來蘊含無限興奮的隱隱咆哮,那是孫弋的聲音。
  「不行,不可以,月淮,逃,要快點逃……」那把聲音令敏兒感到無比焦急,瞬間亂了心神。
  剛才與孫弋碰面之時,她有多害怕孫弋會突然呼喊她的名,要她殺掉月淮,好險武人的高傲自尊使孫弋不屑假手於她,但那股心驚膽顫一直沒有消失,隨著孫弋越來越逼近,它以難以言喻的速度飛快地侵蝕著她。
  復仇和要他償還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在此時都不重要了,她不能讓他落在孫戈士手裡不能!
  「曇香等一等,不是那邊……」月淮想要喊住她,她卻像失了心魂,拉著他像無頭蒼蠅那般往一個方向走,他拿不出多餘的力氣來掙脫她,「曇香,快停下!」
  「不可以,我不想你死,求你了,活下去……」她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
  密林的終點是懸崖,人的速度終究比不過馬匹,況且月淮又是這個狀況,孫弋追了過來,他們無法再前行,也無路可退。
  「月淮,受死吧!」馬仍在減速奔跑途中,孫弋就從馬背翻身躍下,手中長劍砍向月淮。
  「不要,不要殺他!」敏兒從旁邊衝出來,想要為月淮擋下那一劍。
  瞠大著寫滿迷茫的眸只有那麼一瞬,月淮立即反應,用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快速把她護進懷抱,朝旁邊地上一滾,他怎能眼睜■看著心愛的女子為自己擋劍,因自己而受傷?
  孫弋那一劍沒能取任何人的性命,卻在月淮的肩上劃出一道口子,他穩回身勢從地上站起,火辣的疼痛倏地在右肩上蔓延開來,他忙用手捂住,阻止身體繼續流失更多血液。
  「滾開,你已經沒用了。」孫弋急著殺月淮,根本沒把敏兒放在眼裡。
  爹總用惋惜的語氣在他面前說,如果敏兒是名男子,以她的性格以及果斷的判斷能力,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將領,爹甚至感嘆過她的出身,這個女人分明如此卑賤,卻無時無刻威脅著他的地位,他會除掉她的,但不是現在,他更急著取下月淮的首級,這個女人的事等之後再慢慢料理,他會好好把她折磨致死!
  「你們在說什麼?」月淮看了看孫弋,又看了看懷中人兒,剛才他們的對話讓他嗅出一絲絲不對勁。
  「慢。」孫弋阻止身後趕來的士兵彎弓射箭的動作,「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告訴你真相,好讓你死得明白些吧。」
  「別說,求你不要說!」敏兒嬌小的身子在月淮懷裡顫抖著,她不敢看向月淮,只能選擇求助地望向孫弋。
  剛才仍在軍營之時她就隱約聽說因為月淮落敗,樂軍已經得到了圖州,都已經這個地步了,孫戈已經贏了月淮,月淮也快……為何孫弋還要在這裡,在這個時候把一切揭穿?
  難道就不能讓她、讓月淮保有那麼一個渺小,如同曇花一瞬綻放的美夢嗎?
  「賤人的女兒果然還是賤,看見長得漂亮的男人就按捺不住,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孫弋冷冷一笑,轉向月淮,「月淮,沒想到你還會中美人計這種低級的伎倆,這個女人是我爹特意安排讓她到你身邊行刺你的。照這個樣子看來,她該是被你這種小白臉迷昏了頭,你才能一直苟延殘喘到現在,不過看你這個模樣,她已經給你下了毒,你也毒發好幾次了,你還真是有夠愛這個賤人的,難道你一直沒有懷疑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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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6: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腦中思緒有那麼一瞬空白,月淮必須花費心神去理解那些艱澀的言辭,然後發顫的嗓音在他尚未察覺之前就形成字句,迴盪在林中,「你說什麼?」
  曇香是來殺他的?他怎會信這種挑撥離間,可孫弋在此時挑撥有何用?不過是想令他帶著遺憾死去,死得更加痛苦一些?沒錯,是這樣的,一定是……
  「你不相信?這個女人叫敏兒,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子,我爹當年在黍城一戰虜獲了秋彤,知道秋彤身上有股曇花香氣,才會給敏兒取名曇香,好讓敏兒去迷惑你,而你居然上當了,斐國大都督也不過爾爾,我們父子兩都多次敗於你手,真是奇恥大辱。」
  「曇香,你是嗎?」他不看孫弋,只看著他心愛的女人,拾回清明的眼眸填滿著她,是她嗎?她是孫戈的妹妹嗎?是孫滎派來刺殺他的嗎?是……一直在欺騙他嗎?
  敏兒想說不是,喉嚨卻仿佛被什麼堵塞,說不出隻字片語,她如何能否決從一開始就對他滿口謊言的事實?
  「告訴我。」月淮滿懷希望地等著,希望等到他想要的答覆。
  「對不起。」這三個字她說得好輕,含糊化在山風裡。
  「哈哈哈!」眼瞳裡最後一點希冀也被她的話擊潰殆盡,有什麼在不安蠕動,開始變得扭曲,幾近瘋狂的笑聲輕易就逸出喉頭,凄厲壯絕,月淮用手捂住眼,再也不願勉強自己承受那樣沉重的打擊,半跪在地。
  忘了誰曾說過,真正能夠維持一生的感情需要一個能與你執手一生的人,他以為能跟他一起白頭偕老的人就是她,他是那麼喜歡她,那麼地愛她,即使被誰說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大意,他仍然忠於最初那股悸動,相信愛她是對的,沒想到他從一開始被自己的感情愚弄了。
  「月、月淮?」敏兒為他擔心著,想要伸手碰觸他,卻在中途停住,她沒有資格碰觸他。
  「都說完了嗎?」畢竟武人高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對月淮偷襲,孫弋冷著眼,耐著性子看完了這場鬧劇,「月淮,你中毒已深,早就沒救了,與其被體內的毒折磨到痛苦死去,還不如由我給你個解脫。」
  月淮的身後是萬丈深淵,面前是他孫弋,這樣猶如甕中捉鱉的境況,月淮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
  「你覺得我會死在你手裡?」月淮站了起來,臉上笑意不曾消失,只是變成毫無溫度的冰冷笑弧,抓過一旁的敏兒,「曇香。」
  他在喚她,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深情,害敏兒有個錯覺,他依然愛著她,他願意原諒她。
  「我這麼喜歡你,幾乎用性命在喜歡著你,我怎麼捨得丟下你一個人去死?我們一起去死吧。」
  這一切猶如發生在電光火石,等眾人反應過來,月淮早已拉著敏兒縱身躍下白霧彌漫的萬丈深淵。
  「找,快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孫弋怒吼著下令,縱使這裡是地圖上標示的斷崖絕壁,從這樣的高度掉下去必死無疑……
  耳邊傳來嘩嘩流淌的水流聲,又快又急,敏兒驚恐地睜眼,以為身處陰曹地府,唯有靠著懷抱她那人若有似無的胸膛起伏以及仍有體溫的身軀,使她清楚明白自己仍然活著。
  「月淮?月淮……」
  他在昏睡,不管輕拍他的臉頰,或是不停喚他的名,他都持續昏迷著毫無反應。
  敏兒抬頭一看,上方霧氣彌漫,這樣的高度從這裡望不到上方,從上方也無法俯瞰至這裡,白霧之中隱隱約約有樹的影子,密密麻麻,似乎是從石縫間生長出來的,看來是那些樹起到緩衝的作用,他們才沒有死去。
  只是月淮身上有不少擦傷,身上也戰袍也被勾損得破破爛爛,最嚴重的是右肩上被孫弋所傷的傷口,落下途中他一直把她護在懷裡,她才幾乎毫發無傷,也不知道他沒有斷掉骨頭,如果有,那可麻煩了,她一個人無法帶他上去,也不能把他丟在這裡,而且光是瞧見他墜崖是不夠的,孫弋必定會派人下來確認清楚。
  忍下身體那股莫名的虛軟,她起身四下找尋了一下,幸運地找到隱藏在樹叢後的一處洞穴,說是洞穴,不過是山壁上不知為何裂開的一道縫隙,足夠一人通行,裡面是空心的,面積略廣闊,形成洞穴的模樣。
  昏睡中的月淮完全使不上力,重得非比尋常,她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移動到洞穴之中,再稍微整理洞前樹叢,不讓人輕易察覺此處。
  洞中有一泓清泉,她嘗了一下,味道清甜,該是山中的山泉水,很乾淨,她把手帕沾濕,回到月淮身邊為他清洗肩上的傷,想要為他上藥才發現墜崖時包袱不知落在何處,他們身上沒有傷藥。
  敏兒咬了咬牙,撕下一圈裙擺為他包紮,他卻因身上傷痛呻吟著醒來。
  「月淮?你……還好嗎?」
  「你……」月淮不知道這是哪裡,可既然他們沒死,看情形應該是在谷底,他掙扎著起身,一雙發顫小手伸過來要扶他,卻被他反手揮開,「別碰我。」
  他的嗓音那麼冰冷,連眼神也如寒冰般冷澈,看著她時就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他果然是恨著她的,在知道真相以後。
  在斷崖上不曾表露的瞋目切齒,此刻全浮現在那張沒有多少血色的俊顏上,堆積得滿滿,極度憤怒之外甚至有著對她的無限厭惡。
  「對不起。」許久,敏兒才在那雙燃著憤怒冰焰的眼眸的注視下說出這三個字,斂下眼簾。
  「對不起?我付出的真心只換來你的滿口謊言,然後你用一句「對不起」就能把一切撇除乾淨?你好,你強,你了不起,我堂堂一個斐國大都督居然也被你拿來當猴兒耍,玩弄於鼓掌之中。」
  最初得知真相之時,比起盛怒的情緒,怔然要來得快一些,他甚至想要找藉口說服自己,孫家父子對他積怨已深,這一切都只是孫弋的詭計,她不是,不可能是,可她說的那句對不起等同於她承認了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他被她騙得只會原地打轉的一切。
  「我不是……我並沒有……」她沒有騙他,至少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才會一直在罪惡感和他之間痛苦掙扎。
  「給我抬起頭來。」月淮不知道她不是或沒有什麼,可人的眼睛不會說謊,他要從她眼裡得到真正的答案。
  敏兒依言抬頭看他,眼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濃濃憂傷。
  「你是樂國人?」
  她點點頭。
  「你是孫滎的女兒,孫弋的妹妹?」
  敏兒遲疑著,最終仍是僵硬點頭,她改變不了自己的血緣,她也無法再說謊騙他。
  「是孫滎讓你來殺我的?」這個提問他等了很久,一直等不到她點頭的動作,她只是呆楞著,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瞅著他,沒有反應,使他十分不悅,「回答我。」
  敏兒渾身一顫,然後緩緩開了口,「不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那是什麼?孫弋在騙我?你不是樂國人,跟孫家人沒有關係,全部都是孫弋一個人在信口雌黃?」如果真是那樣那真是太好了,好極了,皆大歡喜,只要她一個點頭說對,說一切就是你說的那樣,他說不定會毫不遲疑地選擇再次相信她。
  只是她沒有,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只是令他心中的絕望死灰復燃,「五年前我娘親流浪到黍城,你下令燒城的時候我娘親就在城裡。」
  「很好。」他不問她娘的事,也不問任何緣由,抽出剛才因為身體虛弱只能淪為掛飾的長劍,丟到她腳邊,「撿起來。」
  「月、月淮?」敏兒好疑惑,看了看地上的長劍,又看了看他,他已經闔上眼不再看她,以這樣的沉默示意要她取劍。
  等了許久依然不見任何動靜,敏兒唯有走過去拾起那把劍來到他面前,她要把劍交還給他,他卻倏地出手擒住她握劍的右手,帶領著把劍尖對準刺往自己胸口的位置。
  「不要!你要做什麼?」她厲聲慘叫,想要鬆手,可他緊握著她的手,長劍根本無法從手中脫離。
  「你向來聰明,為何此刻竟變得如此遲鈍?」
  「我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放手,請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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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6: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面對她的拚命搖頭和滿臉哀求的神色,月淮的脣邊卻牽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不是為了替你娘親報仇才接近我的嗎?為此你不惜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身子都能隨便交出來,還對我吐盡不少虛情假意,真是辛苦你了,現在我給你這個手刃仇人的機會,你下手吧。」
  「我不要……」她無法殺他,就是因為一直無法下手她才承受著各種煎熬,他不懂,不懂的……
  「不要?」又是一笑,這一次換成一抹蔑視的了然,「對了,劍太沉太重,你怕握不住,刺歪了對不對?沒關係。」
  「月淮?月淮!」這回他拉著她的手,把劍鋒移到他頸脖。
  「放心,這把劍是把名劍,削鐵如泥,只要你稍微用力往我脖子上一劃,我立刻就能如你所願下地府給你娘親謝罪。」
  黍城之事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也不認為自己是對的,就算為過去的事做出彌補,誰也得不到什麼。
  她接近他的理由是復仇,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命,她要,他給她,作為獎賞她竭盡全力做了那麼多,即使換作是他站在她的立場上也不一定能辦得到的事。
  「不要,我不要啊!」淚水如泉從眼眶涌溢而出,每每隨著她的搖頭痛心慘叫,掉得更加凶猛,她不要殺他,不要,她寧願此刻雙手被人砍去,也不願用這雙手傷害他。
  「戲演得真好,你又在謀劃著什麼?」月淮告訴自己他不會再因為她的淚水而心軟,不會再相信她說的一字一句,因為她對他說過的全是假的。
  「我沒有,沒有……」敏兒是真的不願殺他,「放手,求你放手,不要逼我做這麼殘忍的事。」
  「殘忍?這兩個字由你來說恰當嗎?你沒有選擇給我個痛快,而是用甜言蜜語讓我放下防備,再用毒將我消耗折磨至死,這樣的你真是仁慈。」月淮真想放聲大笑,只可惜現在光是呼吸就會渾身發痛,毒發和過度失血的眩暈同時威脅著他,「對了,我都忘了,你就連曇香這個名字也是假的,你根本不是我的曇香,我何必再理會你的感受、你的死活?」
  曇香,我的曇香啊……
  最初的最初,敏兒就連別人是在喚她,她也不知道,總要在別人喚了許多聲以後才能作出反應,可現在她心裡迴盪著的一聲聲全是來自他的呼喚,日以繼夜,點點滴滴地累積,是他,全是他……她混亂了,她也在這出虛假的戲中迷失自我,她開始渴望想要當他的曇香。
  這是她的罪,她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她寧願拋卻孝義、良心也想要擁抱他,在他懷裡獨占那份好不容易得到的溫暖。
  從來沒有人說要教她識字,娘親過世後更不曾有人對她說過一句生辰快樂,不可能有人在寒冷的冬季關愛她一句冷不冷,這些月淮全都給了她,他比誰都愛她。
  「我不會殺你的,不會。」淚水不住跌落在他手上,敏兒以那股充滿愧疚憂傷的熱燙懇求他放手,也放過她。
  「我可是你的殺母仇人啊,一直以來你處心積慮,卻願意放過這樣大好的時機?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敏兒豈會聽不出月淮語氣裡的嘲諷,她仍是仰起淚痕斑駁的小臉,堅決迎向他冰冷輕蔑的視線,「我喜歡你,喜歡你……我愛你。」
  月淮冷冷哼出了笑,這樣的告白他不需要,這簡直比她之前的虛情假意更教他想要發笑。
  「你走吧。」他松了手,還她自由,然後再次閉上眼,不再看她。
  長劍喔當一聲落地,敏兒幾乎是用丟的讓它離了手,生怕他會再次叫她拾起來親手殺掉他。
  她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她來到他身旁,不言不語也不敢隨意碰觸他,只是在他身旁守著。
  過了些時候,外頭下起了雨,和著雨聲,依稀傳來人的呼喊與腳步聲,其中包含孫弋的聲音,敏兒反應很快,立刻擋到月淮面前,用小小的身軀擋住他,即使知道這樣毫無意義,只一心希望他們不要找到這裡。
  之後又過了許久,她察覺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使得全身僵硬,外頭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已經全部消失,除了雨聲,谷底再次恢復被人造訪打擾前的靜謐。
  她知道樂軍已經離開了卻沒敢出去,直到倚著山壁休憩的月淮開始呻吟出痛苦囈語,她才慌忙去查看他的狀況。
  「月淮?」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鼻音好沉重,太含糊了,她大著膽子握住他一隻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險些被他手上的熱燙嚇得松了手,她忙伸手去探他額頭,同樣探到一片火燙,猜想或許是他肩上的傷口沒有處理好,導致開始高熱不退。
  「曇……香……」
  這回敏兒終於聽■楚了他在說什麼,他在作夢,夢裡有她,只是那不是真正的她。
  從他分明神色痛苦卻依然微微掀起的脣角就能知道,在他夢裡的她可愛乖巧,對他從來不曾有過半點欺瞞,所以那不是她。
  敏兒悲傷重嘆,動手讓他躺平,喂他喝了些水才跑到外頭摘來野果充饑,每一顆她都細心嘗過,嘗到是甜的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來喂給他,方便意識模糊昏迷不醒的他能順利吞咽下去。
  她抱著他不敢鬆手,也不管是否會被他傳染,時時留意他的體溫與心跳,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離她而去。
  【第七章】
  半夜,月淮醒了過來,看見緊緊摟抱住自己的敏兒,很是驚訝,不安扭動的同時吵醒了她。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肩上的傷很痛嗎?」敏兒不太確定,不過從他朝她瞪的眼看來,意識應該還算清明。
  「你怎麼還在這裡?誰允許你碰我的?」
  敏兒連忙鬆手退開,斂下眼眸,沒讓他瞧見那抹受傷,她不會離開他,這樣的話說了只是自取其辱,她選擇沉默不語,裝作不知道他此時給予她的種種傷害。
  「你現在離開,發誓永遠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要她離開,然後他會忘了她,卻要她永遠記取他們之間的一切?這比叫她拿刀子去刎頸自盡還要痛苦一百倍,她不走,她不要離開他。
  「你不走是嗎?若我能活著走出這裡,到時候你別後悔。」
  他會折磨她,把她給他的痛苦原原本本地歸還給她,敏兒清楚明白,卻依然默然守在他身邊,沒有離開。
  後來又過了兩個日夜,月淮的情況持續在惡化,再這麼下去他肯定會死,敏兒奮不顧身地跑了出去,抬頭仰望依舊被白霧縈繞,看不見頂端的懸崖峭壁,太高了,聲音傳不到頂上。
  孫弋以為他們掉下時落入河道,在谷底找不到他們就沿著河道往下游搜尋,不曾再來這裡,另一邊是一片草木繁茂的樹林,她不敢貿然進入不知通往何處的樹林,雖然林間有路,幾乎時而有人行走,可她不能離月淮太遠,只能暗自祈禱能有村人或獵戶途經這裡,能幫助她把月淮送到附近的城鎮村落。
  「喂,女人!」久違了的誰的嗓音從密林很遠處傳來。
  敏兒不認為那是普通的村人,因為對方騎著馬,馬蹄聲為數眾多,恐怕還領著兵,難道是……她不敢再想,轉身就跑。
  「該死,你跑什麼跑?」對方用吼的,吼聲太響亮,迴盪在谷底久久,因為騎著馬,輕易就追上她,擋住她的去路,「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楞著幹什麼?快帶我去見大人。」
  敏兒的確是楞住了,看見他,她第一時間松了口氣,連全身都似被抽光,那人是武志。
  「幾位軍爺,小的給這位大人把過脈,這位大人身上並無中毒跡象,恐怕是軍中環境惡劣,加上操勞過度,才會導致……」
  「放屁,你當我們大人是那些只懂吃喝玩樂的廢物?滾出去,你這個庸醫!」
  大夫直接被用丟的扔了出去,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哎喲、哎喲,我的一身老骨頭」這樣的痛叫。
  斐軍一直鍥而不捨地尋找月淮,直到不久前武志才從一名村人口中詢問出當日的經過,他領著人走到谷底,碰巧遇上同樣想找人求助的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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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月淮的狀況刻不容緩,右肩上的傷在沒能即刻處理好的情況下惡化得相當嚴重,但一直折磨著他的是他體內的毒,武志把他們帶到新的營地,馬上找來大夫為他進行醫治,只是軍醫來過了卻看不出所以然,從附近城鎮請來的大夫都跟剛才那位一樣,落得被武志咆哮著攆出去的下場,眾人在求救無門的情況下只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敏兒跪坐在床邊,即使有多想輕撫月淮那張蒼白如紙的容顏,最終也沒敢伸手去碰觸,他不允許她隨便碰觸他,他對她已無絲毫喜愛與眷戀,他討厭著她,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這樣默默地守在他身邊,等待著他清醒過來,這也是她哭泣著苦苦哀求許久才得到他們允諾的事情。
  「還說自己是什麼名醫,什麼經驗老道的大夫,結果都是一群廢物!」武志恨恨地呸了一聲。
  「我馬上寫信回京城,懇請陛下派宋御醫過來。」方承已經派人去準備紙筆墨了。
  「你們這些文謅謅的傢伙不是老說遠處的水救不了火?等姓宋那小子趕過來,大人都已經死了!」每當瞧見月淮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看見那個礙眼的毒婦,武志就無來由地火冒三丈,「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大人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就把她拖出去砍了給大人報仇!」
  來的途中月淮醒來過幾次,當時他的意識不算清醒,在武志充滿擔憂的詢問關懷下,迷迷糊糊地透露了不少事,只可惜武志聽不懂那些艱澀難明的拐彎抹角,若他能早些弄懂就絕對不會把敏兒帶回來,而是選擇把她就地正法。
  回到營地,武志把月淮的話一字不漏說給方承聽,方承才從月淮的話裡推敲是敏兒下的毒,陰謀在曝露的情況下無處可藏,敏兒也無法昧著良心否認,現在全軍上下都知道是她害月淮變成這個模樣的,她是個何其惡毒的女人……
  「武志,等……」方承出聲要阻止他,敏兒是月淮的人,而且看先前月淮對她疼寵至極的態度,由他們出面對她施以刑罰實在不妥。
  可比方承更快一步出聲阻止武志的,是那道比平時還要令人感覺不怒而威的沉怒嗓作,「放開她。」
  「大人,您醒來了?」
  之前一直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月淮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硬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的灰瞳正惱怒盯視著武志那隻掐疼了敏兒,要在雪白纖腕上掐出幾道瘀青的粗手上。
  「快放開曇香……不,敏兒姑娘,沒瞧見大人都要殺人了嗎?」最後一句方承說得很小聲。
  「可是大人,這個女人把您害成這個模樣,按照軍規,理該把她問罪處斬。」武志仍為月淮感到忿忿不平。
  「她是我的人,要如何處置她由我來決定。」除了他,他不允許任何人碰觸她,不管對方是男是女。
  武志無奈,只能訕訕地鬆手。
  「你們出去。」月淮說的「你們」是指方承和武志,而把敏兒排除在外。
  方承暗道,這位敏兒姑娘對月淮來說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她在他心中的重量恐怕連當年的秋彤姑娘也無法相比,即使……被她傷害至此。
  方承和武志離去,帷幔失去支撐落下,覆住外頭景色,月淮冷眸掃向敏兒,「你居然還在,我真該誇獎你,你還沒忘記我在谷底時說過的話吧?」
  她當然不會忘,不管他將要用何種方式折磨她,她的願望都只有一個,「讓我留在你身邊。」她很怕會遭到他拒絕,要說這句話她花了很大勇氣。
  「留個仇人在身邊繼續尋找機會殺害我嗎?我記得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放棄的人可是你自己,對了,你是打算親眼看著我如何毒發慘死在你面前,對吧?」月淮看她的眼神不再蘊含半點昔日的柔情,他連自己曾經是如何溫柔對待她的記憶,幾乎都要被形同枯木的感情與憤恨洗刷乾淨,變得不復存在,在他眼裡,此刻的她不過是個卑劣又無恥的女人。
  「不是。」敏兒搖著螓首,蘊含了力道,那股堅決似乎沒能傳達給他,「我不會再想著要謀害你,不管你想要將我如何都沒關係,只是請至少讓我留在你身邊……」她什麼都沒有,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她的,離開他就等同於失去他,她不要那樣。
  「你對我下的是什麼毒?」像是故意的,月淮不給她答覆,而是向她質問。
  得知真相之時他有多心如死灰,連命都想不要了,選擇跳下斷崖,本是抱持著拉她同死的決心,墜落之時他卻用自身護著她,不願她傷到一分一毫,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她分明如此罪無可恕,他竟然還處處回護她,舍不得她受傷,她到底是用了什麼妖術迷惑了他的心智呀?
  「我不知道。」敏兒仍是搖頭,帶淚的眼眸不似有半分虛假,不只是他,剛才方承和武志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若不是看在月淮的面子,他們早施以嚴刑對她嚴加拷問。
  可她是真的不知道,孫滎沒有告訴她那是何種毒,她也沒問,那時只覺得能得殺他便好,是什麼毒又有何關係,多毒辣的思緒,此時站在月淮面前面對著他,敏兒越是感覺自己如何醜陋不堪,無地自容。
  「看來你也不過是孫滎的傀儡。」
  她不否認她是,在沒愛上他之前她一心只為復仇,什麼也不在乎。
  「我可以回去求孫滎給我解藥……」
  「你近來真是越來越懂得說蠢話。」向來聰明的她為了他慌了手腳,亂了心神?別傻了,他不會再相信她,那出愚蠢的戲,陪她演過一遍便足夠了。
  「我……」
  「孫家父子的目的是我的項上人頭,你以為孫滎會乾脆利落地把解藥交出來給你?」
  他冷笑著,道出令她有那麼一瞬間僵硬如石的話語,「而且我不喜歡我的東西對著別人亂搖尾巴。」
  敏兒有些呆然驚愕,卻也有些許欣慰,他說她是他的東西,那麼至少他還會要她,不會把她趕走。
  「我只是想要救你……」
  月淮脣角噙著的那抹笑有加深的跡象,只是溫度也隨之下降,連她都能察覺那種話有多假,脫了口不過是自我嘲諷。
  「月叔!」一道嗓音略為稚氣的叫喚在這時響起,碰巧毀壞了兩人間僵硬沉重的氣氛。
  營帳帷幔被掀開又落下,一個穿著華貴,長相可愛的男孩急急忙忙奔進來,直奔月淮床前,「你剛離開京城沒多久,祭師就占卜出你會因為受傷而兵敗撤退,還被人下毒,是不是很嚴重?呀,月叔,你不用起來,要是你胡亂走動導致毒性蔓延,害腦子也殘了,我豈不人財兩空……不不不,月叔,咳,你現在到底感覺怎麼樣了?」
  看見來人,月淮的臉上表現出恭敬和一抹嚴肅,眉心開始出現皺褶並逐漸堆積得深刻,「陛下,您怎會在此?如此危險的地方,您獨自前來實是不妥。」
  陛下?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孩子?雖說樂、斐兩國都是少帝即位,樂國君主好歹都有十四歲,眼前這個孩子會不會太年幼了些?
  「我……咳!朕自然不可能獨自一人前來這種戰亂之地,朕只是擔心自己手下良臣有個什麼萬一,鎮日茶飯無心,坐立不安,這才快馬加鞭跑來一探究竟。」
  有傳聞侍中之位本是月淮的囊中之物,只可惜他無心政事而專注於軍事,但也有傳聞他和軍師南宮玄偶爾會給少年皇帝出主意,對國政加以置喙,所以此刻皇帝才會表現得如此緊張。
  「臣惶恐,謝陛下關心。」
  「月叔,你到底有沒有大礙?有沒有覺得哪裡特別難受?慢、慢著,這個女人就是下毒害你的人對不對?」年輕皇帝秋煌這時候終於發現敏兒的存在,瞪向她的眼瞳寫滿義憤填膺。
  「民女敏兒,叩見陛下。」敏兒不想月淮難做,即使她沒有下跪的義務。
  「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拖出……」
  「陛下,臣感覺很好,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也懇請陛下網開一面,不要為難敏兒。」
  月淮急忙搶白,平靜如鏡湖的眼底卻翻騰不出一絲感情,他不是真心想要幫助她,只是不想讓誰搶奪了他懲罰她,對她施以折磨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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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7: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什、什麼?」秋煌瞠著又圓又漂亮的眼眸,一臉不敢置信,「月叔,這個女人下毒害你,你居然還幫著她?」應該把她拖出去砍手砍腳才對呀,結果他怎麼成壞人了?劇本不該是這麼演的!
  「我知道了,月叔你是想自己來對不對?沒關係,朕都準備好了。」秋煌一邊從懷裡掏出東西,一邊說道:「朕聽說這間鋪子的蠟燭特別好用,滴在皮膚上時火辣辣,好似有火在燒;認準這個商標,他們家製作的麻繩特別結實,犯人怎麼掙扎都掙脫不掉;還有這條鞭子,上面是有刺鉤的,鞭打在人身上保准立刻皮開肉綻。月叔,這些全都是朕的收藏,現在朕把它們全都讓給你了。」
  「謝陛下,可臣用不著。」月淮十分哭笑不得,他是想要自己來沒有錯,但不是秋煌所言如此血腥的這種類型。
  「怎麼會?你是嫌不夠血腥暴力對不對?」秋煌不服氣,他是卯足了勁非要敏兒身上見血不可。
  「陛下,您來此難道不是有要事商議?」月淮倏地出言提醒,趁機阻止秋煌的胡鬧。
  「哦,對,宋御醫,你趕快進來給月叔看看。」
  宋御醫緩步走進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似乎在外頭聽著秋煌胡鬧已有多時,他先是朝秋煌一揖,來到床沿,看也不看敏兒,徑自抓過月淮的手把脈。
  片刻後他木然著一張臉說:「月都督所中之毒是錐心蟲之毒,錐心蟲是巫蠱,下官只在祭師的蠱書上見過,外形是一顆拇指甲片大小的透明珠子,平時呈冬眠假死狀態,落入熱燙液體中即活,無色無味,普通大夫無法診治,中者毒發之時猶如遭受萬蟲啃食,痛苦不堪,加上吐血現象使病患逐漸衰弱,中毒後不及時救治,不出一年必定死亡。」
  「巫蠱?」月淮問的是宋御醫,看的卻是敏兒。
  敏兒只是搖頭,那僵硬著緊縮的雙肩泄露了她的緊張,此時面對攸關他性命之事,她不會對他說謊。
  「月都督,錐心蟲之毒你已經發作多少次了?」
  「五次。」回答的人是敏兒,她一直跟月淮在一起,他發作的次數她比誰都要清楚。
  也不管到底是誰回答了,宋御醫只是點頭,「很好,還不算太糟糕,那麼請再告訴下官一事,要讓錐心蟲完全發揮作用是需要藥引的,月都督,你可曾吃過一種與錐心蟲同樣大小,卻是紫色的透明珠子?」
  「那種藥引也是遇上熱燙的水就即刻甦醒來而且無色無味?」若真是如此,恐怕兩種毒藥都已經深種在他身體裡,因為曇香有無數次的機會那麼做,一杯熱茶、一碗熱燙、一盅藥膳……太多了,他記不清楚,而他竟然從沒懷疑到她身上。
  「不,那種毒藥引子比較特殊,它無法甦醒,仍是維持著原來的形狀,只是有辦法引起錐心蟲的共鳴,若月都督曾服下類似藥引之物,此刻兩種毒必定在你體內,若沒有,下官恐怕得先找出毒引在何處,是如何引發錐心蟲的作用的。」
  「藥、藥引……在我體內。」敏兒似想到了什麼,喏喏地道。
  宋御醫和秋煌紛紛向敏兒投以驚愕的眼光,月淮則是輕輕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
  「仍在樂國之時,孫滎曾找來穩婆將一顆紫色珠子放進我體內……」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因她的話,月淮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原來是利用了男女交歡來催發毒性。」找到毒引,宋御醫安心不少,沒理會眾人的臉色各異,他邊點頭邊從懷裡取出一隻小錦盒,「錐心蟲之毒用普通的方法醫治會令病患痛苦不堪,也十分耗費時間,可下官的師父原本也是巫族出身,這種蠱毒對她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
  這錦盒裡有兩顆丹藥,請月都督每隔兩個時辰服用一顆,錐心蟲之毒自能徹底去除,只是關於這位姑娘,毒引對你雖無害處,但若有必要,下官能找來穩婆為其指導,替姑娘取出體內的毒引。」
  宋御醫所指的「必要」自是月淮的「需求」問題,剛才聽方承和武志所言,月都督似乎特別喜愛這位敏兒姑娘,若解毒期間發生任何意外,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關於她的事,宋御醫不必操心。」月淮的視線盯鎖在敏兒身上,回答宋御醫的嗓音十分冷漠。
  「那麼請月都督好好休息,陛下,臣先行告退了。」宋御醫說完恭敬地垂首離去。
  「月、月叔,你確定不要把她拖出去砍手砍腳泄恨?」秋煌本來也不想妨礙月淮休息,跟在宋御醫身後走了兩步,又跑了回來。
  「陛下,她畢竟是臣的人,家醜不外揚,請把處罰她的事交給臣來處理,好嗎?」說實話,他已十分疲憊,他需要的確實是宋御醫口中的好好休息,秋煌一直糾纏不清,估計是因為他待敏兒比對待他的遠房表姐秋彤還要好的緣故吧。
  「好吧,聽見你這麼說朕就放心了,距離閻將軍到來還有些時間,月叔你好好歇息吧。」
  秋煌得意地想,月叔果然還是想自己動手嘛!
  月淮發現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吃完宋御醫拿來的丹藥以後他就一直睏倦入眠,醒來之時天已入黑,能隱約聽見外頭有火燃燒柴木所發出的聲響,該是士兵點燃了照明用具,也不知道入夜有多長時間。
  月淮坐起身,想下床舒展筋骨,這才發現伏在床邊的敏兒,為了照看他,先前在谷底洞穴她就沒能好好休息,整天擔驚受怕著,隨武志來到營地,她同樣守在他身旁不願離去,艷美的臉蛋經過這些天的變故,添加了幾分令人憐惜的憔悴和疲憊,眼下還出現淡淡暗影。
  連他都不知道她面對一個殺母仇人在堅持些什麼,還記得自己中途醒來幾次,阻止武志他們拖走她,若沒猜錯,武志應該在隔壁營帳裡隨時留意著他們這邊的動靜,只要她一有什麼不軌之舉,武志就會衝進來。
  「唔……」作惡夢了,雖忘了是什麼樣的夢,卻記得夢裡的她哭得撕心裂肺,抽進一口冷夜的寒息,敏兒倏地抬頭,發現月淮早已轉醒,正坐在床上凝瞅著她,「月淮,你……感覺好些了嗎?」或許她沒有資格問這種連她自己都感到虛假的問題,可她就是無法制止想要關懷他的心情。
  「你不願意離開對不對?」月淮伸手掐住她小巧的下頷,逼她起身靠近。
  這麼纖小又脆弱,這樣的她在他身邊,從一開始就藏著惡毒陰謀,真讓人膽寒,偏偏仕得知真相的此刻他仍無法下手傷害她,他對自己真是失望了。
  「請你別趕我走。」不要失去他,不想離開他,在他面前,她只剩下委曲求全這一途。
  「很好。」月淮重重抽吸,把她扯上榻,壓在身下,手下溫柔不復存在,粗魯地扯斷纏裹纖腰的束腰,撕裂她身上的衣裳,把她的雙手高舉壓製在頭頂,另一隻手探行到她腿間羞人的嬌嫩,「吐出來。」
  「什麼?」她能忍受他野蠻的舉動,可「吐出來」指的是什麼?
  「把藥吐出來。」
  敏兒吃了一驚,「我、我不知道藥在哪裡。」
  「藥在你體內,被塞進那種東西你會不知道?」毫無預警的,他以兩指橫蠻擠進,在窄小的溫潤裡徑自探索,也不管會不會弄疼她,「在哪裡,給我吐出來!」
  「月淮,痛……好痛!」疼固然很疼,可他的行為,她對他的反應才是最令她羞恥之事。
  「痛?我更痛。」探索片刻,指尖似乎碰觸到什麼物體,藥被放得又深又隱密,難怪他一直沒有察覺,他皺著眉,專注於手上動作,以指夾住那顆圓形物體將它帶離她體內,不看一眼,手上使力,把它狠狠扔到地上砸碎,「你居然讓穩婆把那種噁心的東西放進你身體裡?你為了復仇還真是在所不惜呀。」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不知道……」被逗弄得引發情慾而轉為緋紅的臉蛋上爬滿了淚,他已經沒有再強迫弄疼她了,敏兒眼裡的淚水卻似永不幹枯地止不住。
  「我最恨別人碰我的東西!」白天在眾人面前月淮一直忍著不發作,現在只剩他和她,他根本沒有忍耐的必要。
  脫掉身上礙事的衣服,他狠狠埋進她的身體裡,要她用窄小的嬌嫩緊緊包裹他,滿足他的慾望,緩解他憤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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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0 00:17: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以往每每碰觸她,月淮心裡都會充滿著無盡的愛與憐惜,她是他的,他會窮盡一生去愛她,他能跟她白首不分離……這麼久了,他從來不知道能有一刻會像現在這般這麼恨她、怨著她。
  感情淡薄如他,從來不曾對誰產生過愛這種情感,只對她;誰也無法牽動他的喜怒,誰也無法改變他,除了她,結果這個他一直捧在手裡疼著愛著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欺騙他,然後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
  「在斷崖上,我曾說過我很喜歡你,喜歡到要你跟我一起去死,這可是我的真心話啊,所以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你的,我也沒有抱一個斷手斷腳的人的嗜好。」月淮在敏兒上方這麼說,語音帶著濃烈喘息,被慾念熏染的臉龐格外俊魅異常,「但是若你敢再對我下毒,我就挑斷你的手筋;敢逃跑,我就挑斷你的腳筋。」
  「我不逃、不逃……」她哪裡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邊。
  「你是我的。」月淮霸道地說著,身下繼續不管不顧地肆意騁馳。
  他絕對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即使他已不願再愛她。
  【第八章】
  身體長時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的僵硬不適使敏兒睜眼醒來,她仍在營帳中,月淮已不在身旁,就連他昨晚睡過的位置也不存在他的半點體溫,眼前的一切過於真實,而在月府度過的那段快樂時光反而像是個夢,她不禁感到一陣陌生的眩暈。
  身上感覺很乾爽,也沒有太強烈的不適遺留下來,他該是為她清理整理過了,可那是什麼時候?不管如何,昨晚之事她不會埋怨,因為是她虧欠他的。
  此時她雙手雙腳遭到縛綁被置於床上,想來便知是月淮做的,為了不讓她逃跑。
  「姑娘,你醒了?」方承走進來,手上捧著清淡白粥和簡單醃菜。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月……都督?」敏兒心裡尷尬,面對月淮的親信,她不敢有任何不恭敬之舉。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那是大人所允許,我們無權置喙。」方承看穿她心思,特意好言告知,放下手中食物來到她面前,「大人剛才與人在主帳商談要事,這會應該在練兵,若姑娘答應不會反抗逃跑,我便為姑娘鬆綁,畢竟大人不喜歡我們碰觸你,有些事還是姑娘自己來做比較好。」
  「我不會反抗也不會逃跑,我會一直在月淮身邊。」
  方承扯出淡而客套的笑容,什麼也沒有說,動手為她解開繩索,把膳食遞給她,「黍城之事,我不會編排任何理由來說服你,要你原諒大人,可你要知道當時大人並不認識你,不會知道你和你娘的事。」
  「我……知道。」手裡那碗粥是熱燙的,粘稠的白色看起來好香甜,敏兒心裡卻好苦好難受,五年前她才十二歲,月淮自然連她算哪根蔥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聽說,大人的弟弟是在白山城拜訪學士學習時染上疫病去世的,大人趕到之時被好幾個人架著不許靠近,親眼看著藥石無醫,病重瀕死的弟弟被人丟進火坑燒死,由此大人對疫病十分痛恨。
  他翻查過許多書籍,對疫病的狀況十分了解,當年最早發覺黍城百姓染病的人便是大人,他二話不說,沒讓誰亂了一分一毫,只是靜靜地下令燒城,以不該有的名義建築仇恨,燒城真正的原因還是在那之後被我們幾個親信逼問出來的。
  相信我,我們當時的憤怒不亞於你,可戰場上容不下天真,而且大人救了我們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他確實用三百個百姓救了更多的人,被先帝問罪處罰連降三級官級之時,他甚至不願說出實情,他說他不要逃避責任,而且那是他應得的。」
  月淮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真相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他下令燒城的事實,他不願逃避責任。
  「敏兒姑娘,能請你吃快些嗎?」方承取過那小碟醃菜,往她手上那碗白粥裡倒,催促的意味很濃烈。
  他不是很閑,也不是自願來照看她的,只是碰巧軍中只有他和今天剛到的南宮玄兩個文人,月淮怕武人粗手粗腳會弄傷她,南宮玄不願來趟渾水,他才被派遣過來,再者若來的是武志或其他武將,恐怕不會給她好臉色,只會一個勁地對她惡言惡語,令她難堪,月淮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才讓他過來。
  追根究柢,月淮對她的感情和在乎超乎他們所有人的想象。
  「抱歉。」被他提醒,敏兒才發現自己一直捧著那碗粥發呆,忙低頭勺起一匙又一匙送進嘴裡。
  「姑娘,我今日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好好想想,畢竟大人待你如何,就連旁人都能看出來。」因為能看出來,所以當知道她要毒害他之時,所有人都難掩心中憤怒之情。
  敏兒默默無言地吃完白粥,方承再次用麻繩把她綁起來,「抱歉,得罪了,但這是大人的命令,無法讓你在軍中自由走動,只能先委屈你了,午時我再送午膳過來。」說完方承便收拾東西走了。
  好安靜,在只剩她一人的營帳裡,愧疚、自責等各種情緒紛紛涌上心頭,纏繞著、揪扯著,令她心痛不已。
  「對不起……」方承走後許久,敏兒埋首在留有他氣息的枕上,這三個飽含濃濃悲傷的字從她脣間逸出來,那不是對月淮的道歉,而是對娘的。
  「我可以自己來。」
  敏兒咬著脣在水下掙扎,嘗試用雙臂遮擋護住一片春光,可居高臨下俯瞰她的月淮沒給她這個機會,淡淡掃來的冷眸只停留在她不知是被水溫煨熱,還是因為羞恥而浮現瑰麗嫣紅的臉龐,一手把一雙無骨柔荑高舉至她頭頂,一手拿著巾帕去擦拭被迫弓身向他的雪白胴體。
  「月、月淮……」敏兒的聲音在發顫,他掌心的溫度隔著一塊薄薄的巾帕傳達過來,比此刻浴桶裡的水還要令她體溫高漲,比火還要熾熱,她想躲避,每每都在他不願傾注感情的淡眸瞪視下無奈作罷,咬牙閉上眼,忍下眼中羞恥的淚水。
  自從那夜他從她體內取走藥引之後,即使他還願意碰觸她,卻不再對她表露柔情關愛和吐露任何她想聽見的隻字片語,雖然他說過她是他的,可近來他的行為完完全全只是把她當成一件物品在對待,連原先的愛憐也一併收回。
  「上來。」水是暖熱的,他的嗓音卻淡漠無溫。
  圖州的冬季一直陰雨連綿,向來怕冷的她遇上這種幾乎滲入骨頭心肺的寒冷,更是躲在被子裡也會直打哆嗦,月淮每夜都會命人準備一桶熱水,縱使他嘴上什麼也不說,她仍是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她。
  「自己擦乾淨。」他取來一件大巾子包裹住她全身,把她抱上床後如此命令著,轉身回去,用她洗過的水簡單洗淨身體後又走了回來,上了床壓在她身上,同時限制她的自由。
  「你不先擦乾淨嗎?」他驀然箝制她動作的力道太大太突然,她顯然嚇了一跳。
  擦身的巾子被她壓著,他沒有想去取的意圖,俯身就把綿密的細吻印在她臉上、脣上、下頷,然後去啃咬雪白頸項。
  月淮身上還帶著些許水濕,水珠殘留攀爬在裸露的肌膚上,他的體溫熱得令她感覺到滾燙,她深怕他的不注意會染上風寒。
  「不用,等會一樣。」等會在他身上的就不會是水珠而是汗,因占有身下那具甜美銷魂的軀體而興奮冒出來的汗水。
  他的嗓音消失在她胸脯的位置,開始在無瑕嫩肌上烙下印記,不論耳邊是否聽見她略帶疼痛的嗚咽,他都不會停下,非要在她身上留下所有權,懲罰的意味很濃。
  經過這些天,月淮以為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去想得透澈明白,他待她現在是什麼樣的態度,她應該比誰都要清楚。
  他囚禁她,用這種不管她應允與否,只顧一逞獸慾的方式野蠻占有她,甚至把她當成物品來對待,她早該放棄那股已無法再取得他信任的堅決,可她沒有,她不恨也不怨,除了他偶爾做得太過分而羞恥抵抗,她不逃跑,一直留在他身邊,他幾乎要被她的這份堅持而打敗,幾乎。
  他寧願她逃跑,正因心底隱隱約約藏有這樣一個願望,才會派方承來照看她,方承是文人,真真正正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她要真抵抗起來或玩小把戲襲擊方承,方承是完全沒有抵抗之力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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