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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 -【浪漫的傾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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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09: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葉小嵐-浪漫的傾心(港名:無名的動心)

他的英挺、幹練、家世,
是多少女人慕的對象,
她的迷人、才華、多金,
是多少男人追求的焦點,
兩人的相戀,
卻是苦苦的折磨,
一場的意外,
能否轉變這段苦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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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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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相思應是多情苦《浪漫的傾心》出版緣起★

  歌名/我的思念

  作詞/鄧禹平

  化我的思念為白雲片片

  飄近平原

  飄近高山

  飄到妳的頭頂、窗前

  默默的投給妳

  我那愛的詩篇

  一千遍

  一萬遍

  ※※※

  許久、許久未曾回到華岡,那個伴我四年成長的她,也是令我懷念最深的地方。

  初到時,有的是南部孩子的生澀;面對著陌生的環境,像是初到人世的嬰孩,有著一窺全貌的好奇。

  漸漸的,在這古意盎然的氣氛裡、鑽研著文字之美,在兩者交相掩映下,沉醉在她的懷抱,愛上她的遠離塵囂,愛上她的古樸可愛,愛上她的……

  「華岡的風是潑辣的,華岡的雨是纏綿的,華岡的人是熱情的。」從學長口中得知流傳的口語,直覺到這裡有著太多的浪漫及傳說,更有著不斷上演的愛情故事;畢竟,她美,美得令人沉醉,美得令人投入,誰能抗拒得了美的事物呢?

  在創辦人的墓園可以遠眺落日,可以小看台北;在陽光草坪可以享受暖陽下的微風,看看紗帽山的蒼翠;更可以漫步以往美軍的眷捨,捕捉那種西式生活的優閒及浪漫。

  多少的情愛,在這兒不斷地上演,只因沒人能夠擺脫她的美,那美教人動情,教人動心,縱令悲歡離合,世事無常,依舊是無怨無悔,義無反顧。

  ※※※

  在《浪漫的傾心》中,衣筱嵐的自覺及自負,造成她在情路上的顛簸;而卓偉然的才華橫溢、英俊挺拔,使他早已習慣女人的包圍。因此兩人面對的都是與以往不同的、造成他們既愛且恨的情結。

  而藍曉野──衣筱嵐的未婚夫,因著公司危機,急欲借太家的財力渡過難關;但事實上,他的真愛是在歌女裘蒂身上,卻因著他的玩世不恭,而迴避愛情所給予他的責任。

  世間的情愛,不也正是如此嗎?明明眼前已擁有的,卻不知去珍惜;直到兜個大圈,回到原點,才發現最愛仍是最初,不是足堪令人玩味嗎?

  ■■■■■■■■■■■■■■■■■■■■■■■■

  在卓艾欣寫作室的會議室裡,此刻正明顯的分成了兩派,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意見。

  卓艾欣本身是一名非常有名氣的作家和編劇家,她的工作室是專門培養年輕作家和編劇家的搖籃,因而享譽電影、電視和出版界,在她的工作室裡有未來出版界和電視界的明日之星。

  她有一個兒子──卓偉然,英俊挺拔、器宇軒昂、才華橫溢,對寫詩和填詞、作曲很有一套;加上他絲毫不遜於劉德華和郭富城的外型,歌喉又不差,有多家唱片公司曾屢次的建議他自己出來灌制唱片,認為他一定可以一炮而紅,在歌壇佔有一席之地,更何況幕前的掌聲通常比幕後多。

  卓偉然自己卻不這麼想,他很有自己的個性和牛脾氣,叫他對著攝影機搔首弄姿,叫他對著一群年輕的女歌迷作偶像狀,簽名、握手、辦歌友會,一副大眾情人的模樣,他寧可名不見經傳。

  他知道自已有吃演藝飯的本錢,也知道自己可以成為所有女性觀眾的夢中情人,但是那種虛幻的名聲吸引不了他,他寧可一生只鍾愛一個女人,只被一個女人擁有,他不要當公眾人物。

  唱片公司和電視台拿高價和一些有名氣又漂亮的女星來誘惑他,希望他能出唱片、拍電視劇,但是他一概毫不考慮的拒絕,他知道自已要的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別人是無法影響他的,但是卻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氣得忘了冷靜和自制。

  那就是衣筱嵐。

  衣筱嵐是一個對編劇極有興趣的大女生,她沒有令人一見驚為天人的美貌,但是她的氣質出群、文思敏銳、聰明、機伶,很有智能和頭腦,絕不同於一般柔順、沒什麼自主性的女孩。

  她瘦瘦、高高的,是個衣架子,只要她肯好好的打扮自己,她可以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但她的打扮通常是球鞋、牛仔褲、襯衫,長長的頭髮紮了條辮子,怎麼看怎麼的不夠世故、犀利,但是她的那張嘴,她的那套「大道理」,可以教任何大男人望之卻步。

  她的個性固執,除非你比她有理,否則她絕對會和你辦到底,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行政院長,卓偉然就吃過她的苦頭。

  而且不只一次。

  像現在,他們就為了一個劇本大綱的走向而爭論不休,各持己見。卓偉然覺得自己的點子合理,衣筱嵐則認為她的想法比較合乎現代。於是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狀況下,使得會議室裡的人也漸漸的分成了兩派,贊成卓偉然的女生居多,支持衣筱嵐的則屬男生。

  也許是潛意識裡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他非要衣筱嵐同意他不可,但是她偏偏不吃他這一套,即使他是卓艾欣的兒子。

  「妳是在譁眾取寵!」他毫不客氣的說。

  「我覺得你才是思想落伍!」她的音量一點也不比他小,姿態一點也不比他低。

  「現在流行清新、寫實。」

  「觀眾要的是新鮮、刺激。」

  「一個女人嫁三次?」他很不以為然,冷冷的說:「這樣的女主角能得到觀眾的認同嗎?我媽沒教過妳嗎?女主角一定要三貞九烈,一定要從一而終,否則就不會有收視率,不會有人看。」

  「那是以前老掉牙的觀念。」她憤怒而且冷冷的說:「現在的觀眾會去分辨、判斷女主角是不是應該嫁三次,平凡的故事、平凡的女人,哪還有情節可以演下去?難怪現在第四台會這麼猖狂!」

  他們好像都有理,而他們的支持者更是壁壘分明,都認為自己支持的人才是對的。

  卓偉然一向自豪於自己過人的自制力,但是一碰到衣筱嵐,所有令他自己引以為傲的優點似乎全都不見了。

  「衣筱嵐!不要把妳自己的價值觀帶到我們大家的作品裡,不是每個女人都會高唱『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他高傲的說。

  她翻翻白眼。「卓偉然!你也不要把你那套十八世紀的大男人主義和迂腐作風帶到我們大家的創作裡。」

  「電視劇有教育的功能。」

  「電視劇也應該反映現實。」

  「平凡中可以見偉大。」

  「嫁三次,甚至嫁更多次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電視台不會通過我們的大綱。」卓偉然以一句話做為總結。

  「你怎麼知道?」她不服氣的說。

  「妳必須接受別人的意見。」

  「那你呢?」

  卓偉然從不會因為自己是卓艾欣的兒子,就去欺壓工作室裡的其它人,他一向以道理令人心服口服。他現在也是一樣,但是衣筱嵐說什麼都不肯改變她的看法,好像存心要和他抬槓似的,令他又惱又怒。

  衣筱嵐也不是個好戰分子,她只是覺得觀眾要的是有血有淚的劇情,而不是那種風花雪月,老強調女性一生只愛一次的觀念,如果所有的女人都是這麼的深情不悔、這麼的逆來順受,那今天也不會有「男女平等」、「女權至上」的口號。

  他們的支持者沒有幫腔,只是用神情表示他們的支持,因為瞧他們兩個如此的針鋒相對,也沒有他們能插得進話的餘地。

  「製作單位要求我們必須朝他們給我們的總綱走向去做!」卓偉然捺著性子的再說。

  「而我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如果被退回來呢?」

  「和他們溝通啊!」

  「妳現在就可以先和我溝通。」他很想拍桌子,他從沒有碰過這麼頑固的女人,好像非要爭到贏不可,好像除了她的意見,別人的意見都不是意見。

  他在這麼想她的同時,卻忘了自已和她是一樣的頑固、一樣的不肯聽別人的。

  「卓偉然!你不能否認一點,看電視的大都是女性觀眾,尤其是八點檔和九點半檔;而且我相信女人比較懂女人的心理,我們不想看傻女人和荒謬、落伍的劇情,我們要看現代的女性是怎麼處理自己的婚姻和感情。」她振振有詞,抬頭挺胸。

  「男人一個換過一個嗎?」他嘲諷的一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氣唬唬的。

  「妳鼓勵女性外遇?」

  「男人也外遇!」

  「妳贊成女人動不動就離婚、就再嫁?」

  「視情況而定。」她的眼神銳利。

  「妳要把妳這種觀念帶到每一個家庭中?」他搖頭。

  她真想拿桌上的鎮紙尺去敲他的頭。「我希望能反映出人生的真實面,社會變了、女人變了,不能老是再強調那種癡心而且苦等男主角到死的女人,會笑掉所有女人的大牙的。」

  「衣筱嵐!妳的意見和感覺不代表所有女人的意見和感覺。」他真受不了伶牙俐齒的女人。

  「而你的看法也不代表所有工作室裡的人的看法。我覺得你還是作詞、填曲比較在行,反正那些流行歌曲本就是騙騙小男生、小女生的!」她滿不在乎的說,好像他寫的歌只能給未成熟的青少年聽。

  卓偉然握著拳,好像要失控似的,整個會議室裡的氣氛為之緊繃,他們都知道卓偉然不輕易的發脾氣,但是他一旦發起脾氣來,可能就不好收拾,衣筱嵐到這個工作室的時間不是很長,所以不清楚。

  每個人都替衣筱嵐捏了把冷汗,只有她自己還一副小事一樁的表情。

  「我看……」有個女生怯怯的開口:「我看不如作兩份的大綱,看看卓女士會接受哪一份,電視台會接受哪一份。」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衣筱嵐聳聳肩:「很文明的辦法,既然我們都如此的堅持己見,只好如此,我就不相信電視台會去選擇三廳式的內容,老看女、男主角在沙灘上和咖啡屋裡打轉,左一句我愛你,右一句你愛我的。」

  「我要強調的是真實、平凡、鄉土的東西,不是文藝愛情的玩意。」

  「但你明明是那個意思!」

  「我不是!」他大吼了一聲。

  「那就等你把大綱做出來了才知道。」她一副無辜的表情。

  卓偉然知道自己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他一定會翻臉,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沒有一個女人會和他硬爭到底,在他面前的女人都是柔順,而且沒有什麼意見的,把他的話當聖旨般。

  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一個激烈的轉身動作,他不發一言的走出會議室,只留下了一聲「砰」的摔門聲,窗戶上的玻璃差點為之震碎。

  有些人伸伸舌頭,有些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不過大家都很佩服衣筱嵐,但同時也嫉妒著她的勇氣,卓偉然的話很少有人敢反駁。

  「妳不怕被踢出卓艾欣的工作室?」有人問。

  「台北只有這一個工作室嗎?」衣筱嵐反問:「我怕什麼?」

  「我是來學如何編劇、如何做一個好編劇、寫出一本好劇本,我可不是來討好她的兒子,難道我們不能有自己的意見嗎?」她瞇起眼睛。

  「妳表達的方式不對。」

  「我不覺得。」她收拾著桌上的一些資料。「我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證明給他看,證明我的點子比他的新、比他的管用,否則就算他是卓女士的兒子也一樣,我才不當個沒有聲音的人。」

  「妳最好別真的把卓偉然惹毛了。」有個人提出了他善意的建議。

  「他才最好不要真的把我惹毛了。」衣筱嵐不甘示弱的留下一句話,她的摔門聲不比卓偉然的大聲,但是力道絕對不小於他。

  「你們大家等著看,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情。

  「他們兩個是旗鼓相當。」

  「我覺得卓偉然佔優勢,畢竟他是卓女士的兒子,而且這是他母親的工作室。」

  有人反對,這個人是衣筱嵐的支持者。「我覺得衣筱嵐不會屈居下風,我們這些人裡面,誰有她的精神、她的據理力爭?而且我一直覺得她的來頭不小,她和我們大家都不一樣。」

  「你覺得她……」

  「我不知道,她很少談她自己,不過我相信她不簡單,不信你們等著看好了!」

  ※※※

  卓艾欣剛好經過兒子的辦公室門口,只見他鐵青著臉,開抽屜、拉椅子、找東西都是大動作,而且帶著怒氣,好像想置誰於死地或是找樣東西好好出氣似的,他給人的感覺是真的氣壞了。

  看到兒子這種反應,她笑著走進兒子的辦公室。「又是衣筱嵐?」

  卓偉然抬起頭,看了他母親一眼又低下頭,好像連聽到衣筱嵐的名字都令他深惡痛絕似的。

  「你們又吵架了?」卓艾欣笑著問。

  「我們不是吵架。」他冷漠的更正他母親的說法。

  「意見不合?」

  「我和她根本不能溝通!」

  卓艾欣優雅的在沙發上坐下,她當然愛她唯一的寶貝兒子,但是在公事上,她不會偏袒自己的人。「我覺得筱嵐很出色,她的頭腦清晰、觀念新、不落俗套,我覺得她是一塊料。」

  「媽!妳有沒有看錯過人?」

  「很少。」

  「那她鐵定是妳很少看錯的其中之一。」他怒火未熄的說:「她比任何人都更堅持己見,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話,而且我打賭她是二十一世紀女人的想法,以現在的劇情走向,電視台敢接受她的構想嗎?」

  「我認為她的點子很新,而且她跟得上時代的潮流。最近並不流行懷舊風,觀眾也許比較想看寫實一些,而且發生在我們四周的事。」

  「她想讓女主角嫁三次!」

  「伊莉莎白泰勒嫁了七次?還是八次?」卓文欣問,似乎贊同衣筱嵐。

  卓偉然不可思議的望著母親。「我們的社會裡能容忍多少這樣的女人?」

  「但的確是有這種女人。」

  「有!可是不多。」

  「偉然。」卓艾欣以一種專業的口吻說道:「我倒覺得這個點子很好,就因為所有的連續劇都是一窩蜂的強調男的癡心、女的清純,所以觀眾會想看看女主角為什麼嫁三次?憑什麼敢嫁三次?」

  他有些愕然的看著他母親,還在消化這個訊息。

  「男主角可以三妻四妾的娶,女主角為什麼不能追尋自己的幸福?」卓文欣反問兒子。

  「媽!我不知道妳的觀念這麼前衛。」

  「兒子!我們談的是電視。」卓艾欣笑笑說:「台灣的連續劇被罵不是沒有理由,編劇為什麼愈來愈少、愈寫愈窄也不是沒有原因,大家都不敢創新、不敢放手寫,老在原地打轉,自然電視台不會進步。」

  卓偉然頹然的往他身後的椅子一坐,他一直以為他母親會站在他這邊,而她很明顯的把衣筱嵐當得意門生似的。難道他真的只適合寫些「沒營養」的歌?

  「偉然,不要排斥筱嵐,她很有才華。」

  「她滿腦子的怪念頭。」他恨恨的咒罵。

  「是不是她不像一般女孩那麼沒有自己的主見,那麼容易被你掌握、支使,所以你受不了她?」卓艾欣單刀直入的問。

  「媽!」他抗議。

  「筱嵐可以成為一個好編劇。」

  「我勸妳對她不要這麼有信心。」

  「我卻覺得電視界就缺乏她這種人才。」卓文欣對衣筱嵐信心不減的說:「她隨時在進步、在找新的東西,她不會老是炒冷飯,只在友情、親情、愛情裡找題材,她的想像力豐富的令人意外。」

  「妳很瞭解她?」

  「我常和她聊天。」

  「她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卓偉然不是一個好奇或是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但是對衣筱嵐,他想不好奇都不行了,他要知道她是何方神聖。

  「據我所知,她來自高雄。」

  「她不是台北的本地人?」

  「不是。」

  「念什麼的?」

  「外文系畢業,但是對寫作和編劇方面很有興趣。」卓艾欣不著痕跡的微笑,她的兒子很少會如此熱心的想去瞭解一個女孩。

  「我一直以為喜歡寫作、文學的女孩應該是溫柔、細膩、可人、嫻雅的,但是衣筱嵐卻像一隻咄咄逼人的小豹子,一意孤行。」卓偉然的氣還是沒有消,平常他的話不多,只有衣筱嵐可以讓他「暢所欲言」。

  「偉然,沒有人規定寫作的女孩應該溫柔,就像我一直不相信『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的那句話。」

  「衣筱嵐她……」他惱怒得不知該說什麼。

  「多瞭解她一些,你會發現她很有趣的。」

  「有趣?」他繃緊的聲音。

  「至少她不是一個會令人覺得乏味的女孩。」

  「沒有男人喜歡張牙舞爪的女孩。」他自以為是的說:「男人希望女孩子溫馴、善解人意、體貼、沒有太多自己的意見和荒謬的想法。」

  「偉然,我不知道你是大男人主義的擁護者,你爸爸就不是。」

  「但是爸爸生前也希望妳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寫什麼劇本、小說,成天和一些製作人、出版社打交道,他希望妳能把他和我照顧好就好。」卓偉然用一種男人的一般心態說道。

  「但是我有我自己的興趣,在相夫教子之餘,我也希望能發展我自己的事業。」卓艾欣不是前衛,只是在很久之前,她就瞭解到丈夫和兒子不能填滿她的所有生命,所以她要有自己的事業。

  「所以妳欣賞衣筱嵐那種型的?」他昂起下巴問道。

  「她的確令我覺得欣賞。」

  「她太悍了。」

  「多去瞭解她一些。」卓文欣不是拉紅線,她只是希望兒子能和筱嵐和平相處。「你不一定要去喜歡她,但至少和她和平共處。」

  「很難。」他的聲音冷冷的。

  「或許我去和筱嵐談,要她改改態度。」卓文欣故意這麼說。

  「千萬不要!」他強烈的反對。「妳這麼一去說,她一定以為我是個沒斷奶的小孩,還會向母親告狀、打小報告,我不惹她,她也不要惹我,我和她都會盡量的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真的不需要我插手?」卓文欣忍著笑意。

  「我還應付得了她。」他狂妄的說。

  「你真的能嗎?」

  「媽!」

  「好!」卓文欣起身。「把你的大綱做好,我會以最公平的態度來作裁定,提醒你一句,筱嵐是個好手,她有一套。」

  「我也不差。」他豪氣的說:「妳忘了我是誰的兒子嗎?我不會丟妳的臉的。」

  卓艾欣朝兒子眨眨眼,她覺得良性的競爭反而能提高工作的效率和士氣,而且是該有人來治治偉然的傲氣,他的日子太順、太平坦了,而筱嵐則是他的挑戰,他會學會一些新的東西。

  ※※※

  侍者告訴衣筱嵐已經沒有多的空桌,除非和別人共享一張桌子。如果她不餓的話,她會等桌子空出來,甚至是不吃,但這會兒她餓壞了,也顧不得要和別人共享一張桌子,反正只是吃一頓飯。

  她乖乖的跟在侍者的身後,這家餐廳在中午吃飯時間總是高朋滿座。

  侍者帶她來到已經坐著一個男人的桌子,她只覺得這個背影好熟,但還來不及細想,侍者已經有禮的詢問那男人是否介意和其它人共享桌子。

  那男人的回答是不介意。

  於是侍者替她拉開椅子,等她入座,她一坐好,和她對面的男人一打照面,兩個人的臉上同時都不自然,都恨不得對方從這個地球消失。

  「小姐,妳要點什麼?」侍者將菜單遞到她面前。

  看也沒看的。「A餐。」

  「牛排要幾分熟?」

  「五分。」

  「咖啡還是茶?」

  「茶。」

  「甜點要蛋糕,還是布丁?」

  「布丁。」

  「謝謝。」

  侍者一走,衣筱嵐和卓偉然什麼都看,就是不看對方,他們都相信巧遇,都相信台北很小,相信地球是圓的,但是附近這麼多家餐廳,這麼多張可以共享的桌子,他們卻偏偏被湊在一塊兒。

  如果不是怕被衣筱嵐以為自己怕她,卓偉然真想掉頭就走,一頓不吃死不了。但他只比她早到兩分鐘,東西都還沒有送上來,他沒有借口可以走,而且他絕不願在她的面前示弱。

  衣筱嵐也發現她寧可餓著肚子。她剛才就該走的,買兩個麵包、一瓶飲料也可以打發一頓,她為什麼非來吃什麼A餐不可?

  這種氣氛和感覺令人不自在透了,他們不是陌生人,每天在工作室裡都會碰到面,也必須說話,即使有了早上的爭執,他們還是得合作、還是得見面,現在就看誰先開口說話了。

  卓偉然不願意先開口。

  衣筱嵐也一副絕不先妥協的樣子。

  於是他們又開始東張西望,看看餐廳的佈置,看看隔壁桌的人的吃相,看看侍者,臉上一副他們的東西為什麼還不送來的表情,連桌上的人造花、瓶瓶罐罐都成了他們「研究」的目標。

  終於,侍者送來了他們的湯。

  說巧不巧的,他們不約而同的伸手去拿胡椒罐,結果兩個人的手碰到彼此之後,又像觸電般的收了回來。

  他瞪著她。

  她也瞪著他。

  「妳先用。」卓偉然一個深呼吸之後終於說。

  「你先用吧!」衣筱嵐面無表情的回他。

  「我們連這個都要爭嗎?」他一臉無聊的表情。

  「誰和你爭了!」

  「妳。」

  「我才沒有這種美國心情。」

  「妳有。」

  「卓偉然,你是不是很喜歡找麻煩?」她先發制人。

  「妳不要惡人先告狀。」他迎向她的視線。

  她一火,胡椒粉也不加了,拿起湯匙一直攪拌碗裡的湯,好像在調什麼毒藥似的,一邊攪拌還一邊盯著他,似乎她是一個會法術的女巫,打算在他的身上施什麼惡毒的咒語似的。

  她這副可愛的模樣,的確教他忍俊不住,差點爆笑出聲,不過他沒有笑出來,一笑就表示他輸了,所以他極力的忍著。

  既然他沒有笑出來,所以氣氛還是繃得很緊,幸好沙拉送了上來,原來他們點的是一樣的東西,這一次他們不想同時的吃沙拉,所以都偷偷的注意著對方,要確定對方的下一步。

  這種諜對諜的情形令卓偉然覺得可笑透了,終於他發揮出男人應有的風度。「這樣太累了吧!」

  「你也覺得?」

  「我們可以停止這種愚蠢的行為。」

  「我同意。」

  能正正常常的吃一頓飯真好,不用偷偷摸摸怕敵人偷窺的感覺也很棒,更何況他們都餓了,這會兒喝湯的喝湯、吃沙拉的吃沙拉,相安無事。

  成人該有的風度,他們還是有。

  光吃東西不說話令衣筱嵐覺得很痛苦,而且為了表示她的泱泱氣度,她主動先開口。

  「你看不看連續劇?」

  「不看。」

  「那你都看什麼?」

  放下叉子,他正視著她。「看新聞、看影集,看一些比較有知識性、新聞性的節目。」

  「所以你根本就不看連續劇。」她像逮到他什麼把柄似的。「既然你不看台灣的連續劇,又憑什麼去決定觀眾喜歡什麼或討厭什麼?你根本就排斥連續劇、瞧不起連續劇,所以你的想法是不是過於空洞了些?」

  「我是不是一定得殺個人才知道殺人的滋味?」他反駁回去。

  「很多事是可以用想像、用揣摩,但是你不吸收別人的經驗,不管是正確的或錯誤的;你不看連續劇,不管是好的或壞的,你怎麼去構思東西?」她用一種理性的態度去和他討論。

  「我自然有我的信息來源。」

  「但是不切實際。」

  「妳憑什麼這麼說?」

  「有時我會根據一個演員的特質去塑造她或他的角色,去發展劇情,你認識多少演員?對多少演員有印象的?」她拿著叉子,很有把握的問。

  他無言。

  「你一定有經驗替某個歌星特別去寫一首歌,連續劇也一樣。」她依此類推。「你看到製作單位送來的演員名單沒有?」

  「還沒有。」他防衛性的說。

  「你覺得嫁潘黛姿這種尤物可以演純情女生嗎?」

  「演員不希望自已被定型,希望自己演什麼能像什麼,所以一個尤物型的女演員來演純情女生是一種突破。」他也逮到了可以反擊的利器。「觀眾喜歡新鮮,這對收視率絕對有正面的刺激作用。」

  「葉子楣演純情的大學女生合適嗎?」

  「有何不可?」

  「成龍演黑社會的頭目像不像?」

  「陳松勇都可以演老師、憨厚的鄉下人,為什麼成龍不能演黑社會的頭目?」他據理力辯。

  她知道卓偉然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而他們又陷入一種意氣之爭,在抬槓,不過既然是以卓文欣工作室的名義送出劇本和大綱,每個人都要分擔成敗,不容有個人的英雄主義,以她和卓偉然這種堅持己見的態度,總有一個人要讓步才行。

  「你看過演員名單之後再下定論好嗎?」她沉住氣的說:「潘黛姿稍早來過電話。」

  「她希望自己在劇中嫁三次?」

  「你不要一直強調這個好不好?」她揮舞著叉子。「只要有戲,一次都不嫁也行,你是在雞蛋裡挑骨頭。」

  「說不過我就耍賴了。」他懶懶的一笑。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妳才冥頑不靈。」

  「你閉門造車。」

  「妳自大短視。」

  想想她也是千金小姐脾氣,為了興趣,為了自己的喜好,她才會在工作室待下來。沒想到卻和卓偉然不對盤,他和她好像八字不合、犯沖似的,不說話便罷,兩人只要一對上就是一番激辯。

  要不是卓女士支持她,要不是她能從卓女士的身上學到很多,她早就拍拍屁股回高雄,當她的大小姐,也不用每天氣得都要冒出痘子。

  放下叉子,她知道她是吃不到牛排、茶和布丁了,將餐巾往桌上一甩,推開椅子起身,她寧可去買一個三明治,她寧可餓著肚子。

  見她要走,存心嘔她似的。「留下妳A餐的錢,時代女性絕不會要男人替她付帳的。」

  「很抱歉。」她皮笑肉不笑。「我從不認為自己是時代女性。」

  「所以妳不付?」

  「既然是你害我吃不到牛排,自然你就要付這個錢。」她擺明了不是佔他便宜,而是他罪有應得。「我還以為只有女人才會說不通、講不清,原來男人也一樣,一樣的糟糕。」

  「絕不會比女人糟。」他低吼。

  她輕哼了一聲,大大方方的走了,侍者客氣的請她付帳,她則指了指卓偉然,就不信他敢不付她的。

  而卓偉然除了吹鬍子、瞪眼睛,好像也沒有她的能耐,現在他有兩份牛排可以吃,不過只怕他沒有這種好胃口。

  該下地獄的衣筱嵐!

  ※※※

  打開門,看到正蜷縮在她沙發裡看女性雜誌的何珍珍,她驚喜的低呼一聲。「珍珍!」

  「我來突擊檢查。」何珍珍放下雜誌起身,調侃道。

  「我還希望妳能搜到一個男人。」

  「沒找到(口也)!」何珍珍故作失望的表情。

  衣筱嵐和何珍珍在高雄是死黨、是同學、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是情同姊妹的手帕交,要不是珍珍的男友在高雄上班,何珍珍早就跟著衣筱嵐上台北。不過即使人不在台北,她也有衣筱嵐屋子的鑰匙。

  「妳這次上台北幹嘛?」

  「妳猜。」

  「還玩這個?」衣筱嵐呻吟。從唸書開始,她們就有一個毛病,什麼事都喜歡叫對方猜,讓對方著急,看看誰能拖得久,不被逼問出來。「珍珍,我們不是高中小女生了,妳最好快說,不然我把妳趕出去。」

  「我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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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啊!」衣筱嵐比自己當新娘還興奮。「我以為妳要讓柯敏雄等一輩子。」

  何珍珍攤攤手。「他已經下了最後一道通牒,這一次再不點頭,他就要娶別人了。」

  「他能娶誰?」

  「阿珠、阿花……只要是活的女人都行。」何珍珍一副自己是迫不得已的樣子。「我不忍心看他毀在別的女人手中,所以我就點頭了。」

  「少騙!」衣筱嵐笑瞇了眼。「妳八成睡到一半都會偷笑,妳總算把自己推銷出去了。」

  「我會這麼沒志氣?」

  衣筱嵐點頭,然後走向廚房要泡茶,珍珍跟了過來,她打量著筱嵐,眼神中有著濃濃的關懷和好奇,筱嵐的感情生活還是一片空白嗎?她在台北的生活真的愉快嗎?她不想回高雄嗎?

  「衣伯伯很想妳。」

  「我也想他。」筱嵐將茶壺放到瓦斯爐上。「下個星期如果有空,我會回去一趟。」

  「衣伯伯每次一見到我就長噓短歎的,說妳為什麼不能像我一樣,乖乖的留在高雄?非要跑到台北來,女孩子學什麼編劇、寫作,找個人嫁就算了!」何珍珍模仿若筱嵐父親的表情。

  衣筱嵐扮了個鬼臉,拿出茶葉。

  「藍曉野並沒有完全死心。」何珍珍說:「他還是誓言要把妳娶到手。」

  「那他是在癡人說夢話。」

  「衣伯伯已經不那麼氣他了。」

  「那是他能言善道,不過我卻不會原諒他。」衣筱嵐非常篤定的表情。

  「他和那個歌星……」

  「珍珍,妳知道的,他之所以想娶我是因為我爸爸的錢,因為他想聯合兩家的財力,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在愛我,我無法忍受一樁沒有愛的婚姻。」筱嵐淡淡的說,麵包和愛情讓她選,她會選後者。

  「可是妳原先並不討厭他。」

  「那是在知道他的企圖前。」

  「愛是可以培養的。」何珍珍不是站在藍曉野那邊,只是她覺得他沒有糟到不能原諒的地步。

  「那他和那個歌星的事呢?」

  「他們分手了。」

  「誰告訴妳的?」衣筱嵐平靜的問。

  「我想……」

  「妳二十四小時跟蹤他們?還是躲在他們的床底下了?」筱嵐知道自己對藍曉野永遠都不可能再產生任何的感情,哀莫大於心死,她一度想嫁他,但現在不可能再有那種情緒了。

  「所以他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珍珍,我又不是老處女,也不是醜八怪,難道除了藍曉野,我就不能嫁別人嗎?」筱嵐有些氣憤珍珍的態度,受到傷害的人是她,不是藍曉野。

  「那妳現在有對象嗎?」珍珍追問。

  「幹嘛!」

  「難不成妳這一輩子都不再談感情?」

  「有啊!」筱嵐故意一臉神秘。

  「誰?」珍珍像發現新大陸般的表情。「我還以為妳一朝被蛇咬,決定一輩子單身,否則也不會離開高雄到台北來。衣伯伯一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他說在妳二十七歲之前,一定要把妳嫁掉。」

  筱嵐只是吃吃的乾笑了兩聲。

  「是誰嘛?」何珍珍尖著聲音。

  「劉德華。」

  「劉德華?」整個人一怔,何珍珍反應不過來。「哪個劉德華?香港那個劉德華?」見筱嵐點點頭。「妳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我知道他喜歡長頭髮的女孩,不過你們一個在台灣,一個在香港」」」

  筱嵐笑得前仆後仰,她沒有想到珍珍真的相信了她,怎麼可能嘛!她和那個超級巨星劉德華。

  知道自己受了騙,何珍珍的粉拳像雨點般的落到筱嵐的身上。「妳不怕死後下地獄被割舌頭。」

  「我怎麼知道妳的智商那麼低,我和妳怎麼會是同校又同班的同學呢?」

  何珍珍一臉的委屈,好像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

  「珍珍,我知道妳是好意的,不過別替我擔心。」瓦斯爐上的開水也開了,筱嵐將滾燙的水沖進茶杯裡,蓋上杯蓋。「感情的事該來就會來。」

  「我只是怕妳不再相信愛情。」

  「真的有『愛情』這玩意嗎?」筱嵐的臉上打了個大問號。

  「妳真的沒有『愛』過藍曉野嗎?」

  筱嵐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至少我沒有愛他到願意把自己奉獻給他,也沒有愛他到可以去諒解他和那個歌星的事,沒有愛他到知道他娶我的目的只是為了錢而原諒他,所以我想我並沒有那麼愛他吧!」

  「聽說藍氏企業出了財務危機。」

  「是嗎?」

  「有這種風聲,不過藍氏企業極力的否認,真實的狀況沒有人知道。不知道這是不是藍曉野最近放出風聲非娶到妳不可的原因?有人說藍氏企業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何珍珍雙手環胸的說。

  「他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筱嵐的目光瞥向了窗外。「我不是一個可以令人擺佈的女孩。」

  「如果他來找妳呢?」

  「我會當著他的面把門摔上。」筱嵐不是那種光說不練的人。「不信他可以試試。」

  「我會把這個訊息傳達給他的。」珍珍自告奮勇的說,免得藍曉野來煩筱嵐。

  「反正我和他是絕對不可能,即使他能移山倒海。」

  「那妳現在沒有對象囉?」

  「妳要把柯敏雄讓給我嗎?」筱嵐故意為難珍珍。

  「當然不!」珍珍一副誓死護夫的模樣。「妳即使拿妳全部的財產來跟我換,我也不會把他讓給妳,他是我的,我是他的,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一聽好友這麼說,筱嵐有些動容。「你們真的這麼深愛對方?」

  珍珍帶著夢幻般的微笑和滿足,她就像個待嫁新娘般。「我知道他沒有嚇死人的家世和財富,他甚至談不上英俊,但是我知道他愛我、疼我、憐我、珍惜我,所以我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讓給妳?筱嵐,我怕妳要先殺了我才行哦!」

  「珍珍,這麼說妳自己不會臉紅啊!」她糗珍珍道:「好像沒有柯敏雄妳會活不下去。」

  「我是啊!」

  「那妳還一副嫁得很勉強的樣子。」筱嵐抗議。

  「總要裝一下,免得妳受不了。」

  「哼!」筱嵐將一杯茶交給珍珍,自己端了一杯,兩人一塊走向客廳。「還當妳是好友,原來妳是來台北炫耀的。搞不好不是柯敏雄急著結婚,是妳催他,先開口向他求婚呢!」

  「妳怎麼知道?」珍珍睜大眼。

  「珍珍。」筱嵐笑著罵了一句。「真丟我們女人的臉,不要告訴別人我和妳的關係。」

  「好!我會說我不認識妳,婚禮是下個月底,妳這個伴娘別忘了試禮服。」

  「我該送你們什麼?」筱嵐煩惱。

  「支票就行,金額妳可以空著,我自己填。」珍珍一臉期待的模樣。

  「妳就等著吧!」筱嵐努了努嘴。

  「我真的會哦!」

  ※※※

  裘蒂將被單拉到自己的下巴處,順便伸手拿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煙和打火機,即使脂粉不施,她還是美得可以讓男人拋下一切的跟隨她,她就是有這個條件,所以才可以以一副不怎麼樣的嗓子繼續在歌壇混。

  她半瞇著眼的盯住正在穿衣服的藍曉野,她沒有對他說過一次她愛他,但是在她的心底深處,她知道自己會愛他一輩子。不過她同時也知道他不會娶她,他要娶的女人是像衣筱嵐那樣的──有好的家世,有個有錢的父親,而她不配。

  有時她真想把心一橫的結束這段感情,但是只要藍曉野一來找她,只要他的手、他的唇碰到她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她就會忘了一切。

  她知道自己已經毀在藍曉野的手裡。

  藍曉野扣好襯衫的扣子,瞄到裘蒂在抽煙,他走了過去,霸道的由她的手中搶過煙。

  「叫妳別抽,妳還抽!」他罵道,自己卻抽了起來。「抽煙會使女人蒼老。」

  她柔順的笑笑,沒有男人敢這麼對她。外面的男人無不想討她的歡心,不管是鮮花、鑽石或珠寶、皮裘,只為了想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而她卻只選了藍曉野。

  藍曉野不帥,但是他有一股玩世不恭、倜儻、邪惡的魅力,他沒有一般男人的斯文、謙恭、沉穩,相反的,他就像是一個火藥庫,隨時準備和人炸個粉碎似的,就是這種既危險又刺激的特質,使她無法逃過他的情網,使她心甘情願的為他做任何事。

  「抽煙也會使男人早死。」她笑道。

  「只要不影響性慾就行了。」他滿不在乎的看著她光裸的肩頭,眼神有些閃爍。

  她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你要回公司去開會。」

  「那個狗屁會議可以等。」他的手指滑進了被單底下,引起了她陣陣的輕顫,他的眼睛無情的看著她,知道自己隨時可以再要她。

  「我聽說你們公司出了點問題。」她關心的問,努力不去理會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所製造出來的愉悅感受。

  「媽的!」他抽回手。

  「曉野。」

  「妳和我扯這個幹嘛?」他猛吸著煙,離開了她的身體、她的床。

  「我關心。」

  「公司不會倒。」

  「但是財務危機」」」

  「會解決的。」他硬聲道,將煙朝窗戶外一丟,剛剛他是不急著走,現在他則想立刻消失。

  「我有一些珠寶……」她囁嚅的說。

  「給我閉嘴!」

  「反正那也是你給我的。」她曾被他刮過一耳光,只因為她和一家公司的小開去吃飯。他警告過她,當他叫她閉嘴時,她就最好不要再說話;但是如果他需要幫助,即使冒著被他打的危險,她也要說。

  他轉過身,給了她一個冰冷的眼神。「裘蒂,我不會用女人的錢。」

  「但是你卻可以為了錢想娶衣筱嵐。」

  「我現在還是。」

  她的心一涼,覺得自己被打入到十八層的地獄,曉野已經和衣筱嵐解除婚約了。

  「我為了錢娶她是因為她的錢可以拯救公司,可以讓公司起死回生,我會還她的。而且如果她是我的老婆,她本來就應該和丈夫同甘共苦。」藍曉野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論。

  裘蒂裹著被單下床,她像只憤怒的小貓。「既然你還是要娶她,你又何必再來找我?」

  「妳知道我為什麼來找妳?」他冷冷的說。

  藍曉野也不曾對她說過一次他愛她,雖然好像他們之間只存在著性;但是他們又離不開彼此,大吵過後還是以上床做為結束,他們就是分不開。

  「任何女人都可以給你我能給你的。」她含著眼淚的說:「我有什麼特別令你留戀的嗎?」

  「妳想聽什麼?我愛妳?」他嘲笑她。

  如果現在她手上有槍,她會斃了他。

  「既然你還是想娶衣筱嵐,我想你最好就不要再來找我,你明知道她不會忍受我們的事。」她決定趁現在一刀兩斷,長痛不如短痛。「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你馬上給我走!」

  但是他連動都沒動一下,好像當她在說笑話似的。「妳又要說分手了嗎?」

  「這一次是真的!」她吼著。

  「妳哪一次不是這麼說。」他沒當一回事,拿出根煙打算點上火。

  她衝到他的面前,一把奪過煙和打火機,將它們全都往窗外丟。

  「那是都澎的打火機。」他淡淡的說。

  「我不在乎它是什麼牌子的打火機。」她恨恨的看著他。「我是人,不是你洩慾的工具,如果你打算當個好丈夫,你就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壞事總是傳得特別快,到時衣筱嵐就不會嫁你了。」

  「這個問題讓我自己來擔心。」

  他不要她,但是他也離不開她,裘蒂很早就知道這一點。如果她聰明,如果她還有點腦筋,她早該給自己另找一個男人了,但是她卻傻傻的守著他,妄想或許有一天,他會……

  藍曉野不可能娶她的,她又何必騙自己呢?

  「你走吧!」她平靜得很快。「我得洗個澡,上上妝,一會兒要到攝影棚錄節目。」

  「要錄到幾點?我去接妳。」

  「你今天還沒要夠我嗎?」她放意讓被單滑落到地面上。「如果你那個狗屁會議不急的話,我們可以再來一次,我會好好的滿足你,省得你晚上再跑一趟,耽誤你的寶貴時間。」

  他冷酷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身體。「妳以為這樣就能令我內疚,讓我不再來找妳嗎?裘蒂!我現在真的沒有和妳玩的心情,妀天我有情緒時再說。」

  「藍曉野,你是個王八蛋!」她豁出去了。

  「閉嘴!裘蒂。」

  「你打我啊!」她抬起下巴。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警告她。「妳知道我對無理取鬧的女人的觀感。」

  「那就不要再來惹我。」她用全身所有的力氣說。

  「我做不到。」他短短的一句。

  「你可以,因為你沒有心,你可以把我當垃圾般的一腳踢開。」

  「裘蒂,妳不是垃圾。」他看她一眼的說。

  「那在你的眼中、你的心中,我到底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彎腰撿起掉落到地上的被單,溫柔的被在她的肩上,然後他低下頭,輕輕的在她的臉頰邊獻上一吻,沒事人般的走了出去。

  裘蒂在門關上之後,立刻倒在床上,她痛哭失聲。為什麼上天要安排她碰到藍曉野?為什麼要讓她愛上他?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找一個可以把她當寶的男人,但是她卻偏偏選上他。

  也選上了一條不歸路。

  ※※※

  關掉辦公室的燈,卓偉然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呵欠,剛才他母親來過電話,說已經燉了一鍋牛肉等他回去吃。忙了一天,他真的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補一補,尤其最近陳大牌的專輯唱片要出,趕她的一些歌趕得他焦頭爛額、體力透支。

  經過衣筱嵐的辦公室時,才發現她辦公室的燈依舊亮著,而她正專心的振筆疾書,本來不想打擾她,但想到已經八點了,她還這麼拚命,他有些不忍。

  上次大網的事已經都解決了,大家各讓一步,兩份大綱綜合在一塊,去蕪存菁,他母親做到了令他倆都心服口服的地步。

  不過那次之後,他們也很少交談。

  他沒有打擾她的理由,他該回去好好的洗個澡,吃他母親拿手的燉牛肉,但是他的腳就是不肯移動。

  清了清喉嚨,製造出聲響。

  衣筱嵐因為過於專注,所以乍聽到聲音,整個人由椅子上跳了起來,心臟也差點跳出她的胸口,她驚魂甫定的瞪著製造聲音的人。

  「我不知道妳的膽子這麼小。」他英俊的臉上有著歉意。

  她真想吼他幾句,不過老是吵來吵去也不文明。她坐回椅中,不打算理她的「宿敵」,她必須在這幾天之內把這本林曼玉的自傳完成,現在流行電視或電影紅星出自傳的風潮,會拿筆的就自己塗鴉,不會的就請人捉刀,真不知道這些人什麼心態。

  但是不否認這些明星的自恃有它們的銷售和市場,一些迷哥、迷姊就是肯掏腰包買一本回去看,看看他們心目中的偶像的成長過程、戀愛經過及人生目標、理想,其實說穿了什麼都沒有。

  「這麼忙?」她愈是不睬他,他愈是走不開。

  「你眼睛瞎了?」

  「我是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妳忙些什麼?」他打定主意不走,站在她的桌子前。

  「你會影響我的思路。」她趕他。

  「我什麼都沒做。」

  「你站在我的面前。」她由半閉著的睫毛下去瞪他。

  「而這影響了妳?」他有些得意。

  她真想給他那張沾沾自喜的臉一拳。

  「我可以幫妳。」他很有騎士精神的說。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幫忙。」

  「我已經試著友善。」

  「算了!」她將握在手中的筆一丟。「你的消失就是幫我最大的忙,我們的八字不合,從一開始我們就看彼此不順眼,何必裝呢?」

  「妳真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好心好意,結果反遭一頓白眼和奚落。「我只是看時間不早了,不忍心妳一個人這麼賣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卓艾欣專門奴役她工作室裡的人。」

  衣筱嵐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些,卓偉然都能表現出他的風度,她又為什麼不能大方一些?

  「好吧!你可以幫我校稿。」

  「校稿?!」他訝異,她是在侮辱他嗎?這簡直就是大材小用又浪費人力。

  「你不肯?」她算準了似的。

  「我……」

  「那就算了!」她低下頭,不準備再搭理他。

  卓偉然敢怒不敢言的抄起她手邊的一疊稿子,是他自作自受、自討苦吃,怨不得她的報復。定下神看起稿子,才發現是一本女明星的自傳,衣筱嵐的確有不錯的文筆,真的是寫作的料。

  他愈看愈被其中的情節所吸引。

  「她是個養女?」他邊看邊發問。

  「她自己是這麼說的。」

  「但是傳播媒體不是說她是富家女,她演戲、拍片只是為了興趣和打發時間。」

  「那是經紀公司編出來的一套說法。」

  他繼續往下看,而且也真的投入其中,不知道是情節吸引人,還是衣筱嵐的文筆美化了整個故事,他沒有發現自己站得腳都有些發麻,也沒有注意到衣筱嵐正偷偷的盯著他看。

  衣筱嵐很少有機會這麼瞧他,她忍不住的拿他和藍曉野做了比較。卓偉然有一張女性無法抗拒的臉和五官,而藍曉野則有一種吊兒郎當、我行我素的味道。他們是不同典型的男人,但是對女人而言,都一樣的危險。

  她知道卓偉然有一堆的仰慕者,工作室內、工作室外都有,而她沒打算成為其中之一。

  「林曼玉差點被她的養父強暴?」他忽然由稿子中抬起頭。

  衣筱嵐來不及收回視線,只好做出沉思狀,好像她正在思考事情。「她這麼告訴我的。」

  「看來她說得很徹底。」

  「她要這本書有血、有淚、有內容,而不是一本教人看完就丟的書。」

  「這本書的碓可以教她的觀眾、影迷重新的去認識她,妳寫得很好。」他誇讚她。

  她馬上一副不敢當的樣子,好像他的讚美對她而言是挖苦似的。

  「我收回我的話。」見她那種樣子,他又擺出一張冷酷的臉,他就知道自己不該誇她。

  「真沒想到你會誇我。」她得理不饒人。

  「我昏了頭,行嗎?」儘管他很想再看下去,儘管他想留下來陪她,但是她的態度激怒了他,放下稿子,他不想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我發現我還有更好的事可以做。」

  「你請便。」

  「衣筱嵐,妳沒有男朋友吧!」他忽然問。

  「干你什麼事!」她嗤之以鼻。

  「我想妳一定沒有男朋友。」他故意將她從頭看到腳。「我想沒有男人受得了妳這種脾氣、妳這張利嘴。我勸妳最好改一改,既然妳只有點小聰明,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妳最好學會謙遜一些。」

  她像只在噴火的恐龍,目光在桌面上搜尋,她不會砸死他,但是她要教他掛綵。

  看出她的打算,他的腳往辦公室的門口移。「告訴妳兩句名言,男人只接受兩種女人,美麗但是愚笨的,聰明、溫柔但其貌不揚,記著了!」

  「卓偉然,我希望你得愛滋病!」

  「我一向小心。」他已經站在辦公室外。

  「再小心也會有意外。」她冷笑。

  「我會留意的,尤其是妳這麼希望我得。」他也回她一個冷笑。

  她順手抓起一盒圖針朝他丟去,結果沒有打到他,圖針反而散了一地。

  「小心一些。」他還幸災樂禍的提醒她。「害人之心不可有,否則當心倒霉的是自己。」

  她氣得發抖,不過她沒有再丟出任何東西,她告訴自己要讓心思回到她寫的自傳裡,以後有的是和他算帳的機會,退一步海闊天空。

  忍!

  ※※※

  門鈴聲使得換衣服換到一半的衣筱嵐大皺眉頭,有誰會在十點鐘來按她的門鈴?而她這會兒累得只想倒頭就睡,她不想應付任何人,即使上門來的是何珍珍,她都會求她讓她好好睡一覺。

  她不準備應門,但是門鈴聲也沒有停止。

  重新套上T恤,她臭著一張臉的走到大門邊,從門上的眼洞望去,居然是她意想不到的人,她更不想開門了,她告訴過珍珍,她會當他的面將門摔上。

  「我知道妳在。」藍曉野低沉的聲音由門的那一頭傳來。「我會等到妳開門為止,如果妳不開的話,我就在妳的門口站一夜,當然妳也可以叫警察,我們把事情鬧大一些。」

  她可以肯定他是個無賴,絕對是個無賴!

  她還是將門打開,她不希望他在她的門口站一夜,不過也沒有怯弱到要找警察。

  「你怎麼知道我的地址?」她質問他。

  他走了進來。「妳爸爸告訴我的。」

  衣筱嵐一定要找個機會打電話罵罵她爸爸,她告訴過他她絕不會嫁藍曉野了,不管他和藍曉野的父親有什麼交情,他們多想結成親家,她都不會嫁藍曉野,一點點的可能都沒有。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他不請自坐。

  「沒有。」

  「茶也可以。」

  「還是沒有。」

  「妳有什麼喝的?」面對她的敵意,他聰明了些。

  「什麼都沒有!」她還是一臉的冰霜。「要喝咖啡你就到咖啡屋,要喝茶你就上茶藝館,至於其它的喝的,我建議你可以到便利商店,那裡什麼東西都有,而我這裡什麼都沒有。」

  他犀利的看了她一眼,這個差點就成了他老婆的女人。其實衣筱嵐很可愛,也適合當老婆,但他就是無法愛上她,反而是對裘蒂,他還有深一點的情感。

  「開水總有吧!」他疲倦的聲音。

  本來想說沒有,但又不想做得太絕,於是她走到廚房,由冰箱裡倒了杯冰水給他。

  「謝謝。」他接過時說。

  她無動於衷。

  他一口氣就把整杯冰水喝完,然後將杯子輕輕的往茶几上一擱。

  「你冰水也喝完了,現在呢?」她急著趕他走。「我沒有在晚上招待男人的習慣。」

  「我不是什麼男人,我差點就當了妳的丈夫。」

  「『差點』!」

  他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吧!我和妳談幾句話就走,不會打擾妳太久,我也不會對妳怎麼樣,不要一副妳隨時準備奪門而出,而我想就地強暴妳的樣子,我不幹這種事。」

  她坐了下來,不是因為他的命令,而是她站得很累了,要讓她可憐的腳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希望妳嫁給我。」他一句廢話都沒有多說。

  「除非世界末日到來。」

  「妳真的該再考慮一下。」

  「藍曉野,我知道你要娶的是富家女,但是高雄的富家女不少,你不一定非挑我不可,我可以叫我爸爸列一張名單給你,你儘管好好的挑。」她不疾不徐的說,很高興自己沒有發脾氣。

  「可是她們的父親和我爸爸沒有交情。」他遺憾的說:「我爸爸希望妳能進我們家的門,他喜歡妳,他只想要妳當他的媳婦。」

  「那他鐵定要失望了。」

  「我不能保證我一定會做個好丈夫,但是十分相信我可以做到五分。」他的雙手擱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派的氣定神閒。

  「那不夠。」她回他一個甜美的笑容。

  「坦白說,公司的財務出了問題,我需要娶妳來解救公司。」

  「你不一定要娶我,你可以向我爸爸借錢,憑他和你父親的交情,他會借你的。」筱嵐指條簡單的路給他。「你何必把自己賠進去,又何必拖我下水,你敢說你愛我嗎?你敢這麼說嗎?」

  「我不愛妳。」他沒有說假話的必要。

  「至少你坦白。」

  「筱嵐,我必須考慮到我爸爸的自尊,他拉不下這個臉的,妳父親的公司蒸蒸日上,而他的卻出了問題,他寧可公司倒閉也不會去向妳父親開口。」藍曉野是個頗孝順的兒子。

  「那我也沒辦法了。」

  「妳可以嫁我。」他舊調重彈。

  「我不會去嫁一個不愛我的人。」

  「我可以試著去愛妳。」他承諾。

  她則一副打死她她都不會同意的表情。「藍曉野,不只是你的問題,雖然我們曾經訂過婚,但是我發現自己並不愛你。」

  「愛那玩意是騙人的!」他嘲弄的說。

  「我卻相信。」

  「那真正會失望的人是妳。」他看看表。「我還有事,至少妳答應會考慮一下。」

  「那個女歌星呢?」她出其不意的問道。

  「裘蒂?她怎麼樣?」

  「你們還來往嗎?」

  明知道一句謊話可以增加他的勝算,衣筱嵐也比較有答應的可能,但是他就是做不到睜眼說瞎話,所以他點了點頭。

  「既然你們還在一起,既然你們根本分不開,你又何必向我求婚呢?」她不解的問。「你以為我的氣度大到可以容忍你和她的韻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我不是聖人,我沒有那種涵養。」

  「如果妳答應嫁我,我會處理我和裘蒂的事。」

  「你上一次也是這麼說。」她刺他一下。

  藍曉野知道他無法和裘蒂真的了斷,他們也許會分開一陣子,但一定會藕斷絲連,他們需要彼此,不只是性的吸引力,還有其它東西,只是他們自己說不上來。他不可能放棄裘蒂的,永遠不可能!

  「總之我努力看看,妳也多考慮一下好嗎?」

  「不可能!」她搖搖頭。

  「事情的發展難料。」他丟下話,起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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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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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陳榮美誇張的由她那輛保時捷911型的跑車中跨出,順手拉了拉過短又過緊的伸縮裙。其實她並沒有一雙美腿,也沒有好到可以穿迷你裙的修長身材,但她就是愛賣弄、愛現,反正她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為了博得卓偉然的歡心和注意,她特別去抽脂肪、割雙眼皮、隆乳、留長髮、減肥,把自己弄成一副性感女神的樣子,沒有什麼原因,只是為了能配得上卓偉然,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他的身邊。

  如果卓偉然現在還沒有愛上她,那麼他將會愛上她。她有這個信心。

  來到卓艾欣的工作室,她一副未來老闆娘的樣子,用一種皇后出巡的神態和眾人打招呼,好像她很快就是卓偉然老婆的樣子,她要大家都知道她和卓偉然的交情,雖然他連碰都沒有碰過她。

  不經意的經過一間辦公室,一種女性的直覺使她停下腳步,她探頭一看,心中的警鐘大作,工作室裡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如此清秀、標緻的小姐。

  下意識的,陳榮美的第六感告訴她一定有問題,而且是不小的問題,她轉身走進這間辦公室。

  「妳是誰?」

  衣筱嵐抬起頭,看了看語氣並不是很好的女人一眼,沒有搭腔。

  「我問妳妳是誰?」陳榮美囂張的語氣。

  「妳又是誰?」衣筱嵐也不是小媳婦型的。

  「我是陳榮美。」她高傲的表情,好像她一說出她的名字就可以把人嚇死似的。

  「沒聽過。」衣筱嵐有些好笑的表情。

  「妳……」陳榮美已經氣得準備尖叫。

  衣筱嵐低下頭,繼續忙她的,如果說有什麼人是她討厭的、是她不屑的,那就是這種眼高於頂,自以為比別人強的人。她從來不會強調自己富家女的身份,不會宣揚她有一個事業多成功的父親。

  而眼前這個叫陳榮美的,簡直就是半瓶醋響叮噹的代表,看得出她來自一個富有的家庭,但是她的態度教人不敢恭維,只顯示出她的膚淺、不成熟和愚蠢,難道台北的富家女都是這德行?

  陳榮美沒受過這種白眼,說什麼她都不會落荒而逃。「妳不知道我是誰?」

  「現在的總統姓李,行政院長姓郝,除非妳跟母姓,否則妳和他們沒關係吧?」衣筱嵐很技巧的把陳榮美損了一頓。

  「妳這個……」陳榮美差點口出髒話。

  「我這個什麼?」

  「我是卓偉然的女朋友!」陳榮美大聲的說。

  「他可真好的眼光!」衣筱嵐忍著笑意,卓偉然那樣的人才怎麼會有這種女朋友。

  「妳不信?」

  「我當然相信。」衣筱嵐換了種口氣。「事實上我覺得妳和他真是配極了。」

  陳榮美沒聽出衣筱嵐話中的挖苦味道,還心花怒放的露出笑容,這也證明了她是一個腦袋空空、只會花枝招展的女人。

  「我和偉然就要訂婚了。」陳榮美乘勝追擊的說。

  「是嗎?」

  「他就要向我求婚了。」陳榮美補充。

  「那真的恭喜妳了。」衣筱嵐沒有惡毒的加上「妳總算把自己推銷出去了」。

  「妳到底是誰?」陳榮美定要弄清楚,她可不希望平路殺出個程咬金,破壞她和卓偉然的好事,她已經過濾過工作室裡的所有女性成員,也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誰知道卻突然冒出這麼個嫁伙。

  「衣筱嵐。」這沒什麼好瞞的,衣筱嵐想道。

  「妳來多久了?」

  「陳小姐,妳是在調查什麼嗎?」

  「回答我就好。」陳榮美氣得已經胸口發疼。

  「一個月。」

  才一個月。陳榮美安心了些,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改變什麼,要不是她去了趟歐洲,說不定她就能阻止這個叫衣筱嵐的進偉然母親的工作室,不過目前她要先確定這個叫衣筱嵐的對她有沒有威脅性。

  「妳有男朋友嗎?」

  「妳不覺得妳也管得太多了嗎?」

  「因為我要知道妳安的是什麼心。」

  「什麼心?」

  「妳還裝蒜?!」陳榮美一副自己機伶而且頗有城府的樣子,她打量著衣筱嵐,看著衣筱嵐的桌面。「妳只不過是藉著進工作室的名義來接近偉然,實際上妳是想釣一條大魚。」

  衣筱嵐可以不去在乎她說的任何話,可以當她是在放屁,但是她居然說她進卓艾欣的工作室是為了釣卓偉然時,這口怨氣她說什麼都嚥不下。

  「陳榮美,不要因為妳自己的品味低,就覺得每一個女人的品味都和妳一樣低。」

  「妳對卓偉然沒興趣?!」

  「不像妳這麼有興趣。」

  陳榮美沒有因為衣筱嵐的話就放心,相反的,她更是焦急,愈是得不到的女人,愈會讓男人心癢難耐。如果衣筱嵐也對卓偉然有興趣,說不定卓偉然會覺得乏味;如果她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說不定他反而……

  「衣筱嵐,我們談個條件好不好?」為了防患於未然,她要先作打算。

  「談條件?!」

  「我給妳一筆錢,並且幫妳介紹其它的工作室。」

  「為什麼?」

  陳榮美不打算解釋得太清楚。「反正妳對卓偉然沒興趣,妳進這個工作室和進其它的工作室沒什麼不同。這裡人才濟濟,妳不容易出頭,換個工作室,妳說不定可以馬上一炮而紅,如果妳有實力的話。」

  衣筱嵐弄懂了陳榮美的意思。是她身上的牛仔褲和T恤讓陳榮美以為她是個窮人家的女兒,她會被一點錢就砸死,就分不清東西南北?

  「妳要給我多少?」她問。

  「妳要多少?」

  「妳家一定很有錢。」衣筱嵐故意用一種羨慕的眼光去看陳榮美的服飾、配件和她身上的珠寶。「我這個人不貪心,既然妳好意要提供我一筆錢,又介紹我其它的工作室,我當然願意了。」

  「算妳聰明。」陳榮美以為自己能洞悉人性,對人的心理瞭若指掌。「妳要多少?」

  「不多,三千萬就好了。」

  「三千萬!」陳榮美的眼珠子差點凸出來。

  「小意思對不對?」

  「妳說三千萬?」

  衣筱嵐點點頭。「妳拿不出來嗎?」

  陳榮美顧不得任何的風度。「妳這個狐狸精、吸血鬼,妳以為自己是誰?三千萬?三十萬對妳來說都太客氣了。妳沒有這個價錢,如果偉然知道妳是個見錢眼開、嗜錢如命的淘金女郎,他會躲妳躲得遠遠的。」

  衣筱嵐聳聳肩。

  「妳給我等著。」陳榮美放話。

  「我哪都不會去。」

  「我會叫妳好看!」

  「隨時奉陪。」

  ※※※

  即使心情被陳榮美那種神經女人給破壞了,衣筱嵐還是捺著性子的構思她的劇本,這已經是第四次的修改,製作單位好像一天換一種想法似的。她也知道第一集要創新,要有吸引觀眾往下看的條件,但是這麼改來改去真會磨掉所有人的士氣。

  她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絕對的平靜,不能再來任何的打擾。

  不過老天沒有如她的願,還沒有見到人,她已經聽到走廊上吵吵嚷嚷的聲音,然後卓偉然被陳榮美拖了進來,好像要解決什麼家庭糾紛似的。

  衣筱嵐知道她今天是什麼事都別做了。

  「我說的就是她!」陳榮美指著衣筱嵐。

  「她怎麼了?」卓偉然一副忍耐的樣子。

  「我剛剛和你說的,你沒有聽進去嗎?」

  卓偉然只知道陳榮美像潑婦罵街似的衝進他的辦公室,大吼大叫的說了一堆,接著又硬把他給拖到衣筱嵐的辦公室。若不是看在陳榮美幫他做了不少公關,他真會把她請出去。

  「好吧!再告訴我一次她做了什麼。」

  陳榮美到口的話又縮了回去,她怎麼可以說自己想買通衣筱嵐,叫她離開這個工作室?

  「反正你叫她走路就是了。」

  「為了什麼理由?」卓偉然問陳榮美。

  「為了……」

  衣筱嵐冷眼看著這場荒謬的鬧劇,不知道陳榮美哪來這麼強的醋勁?她根本什麼都沒有做,不要說她想釣卓偉然這條大魚,她和他根本就是水火不容,陳榮美根本就不需要操這種心。

  陳榮美一看衣筱嵐那種「隔山觀虎鬥」的表情,她一把無名火燒得更旺、更烈。「她根本就不安好心,這種人不能留在工作室,如果你不叫她走路,我就直接去找卓媽媽。」

  「我媽媽很欣賞她。」卓偉然瞄了衣筱嵐一眼說。

  陳榮美咬著唇。「偉然,她對我不敬,她……她用話侮辱我,她說話刺傷我。」

  「陳小姐!」衣筱嵐實在無法再忍受那些謊言,簡直可笑到了家。「不要把我的沉默當默認,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在說話傷人,不過不是我。」

  「偉然,你聽到了。」陳榮美撒嬌。

  「聽到什麼?」

  「聽到她說的話了。」

  「她沒說什麼啊!」

  「她說了。」陳榮美一副受傷的表情,好像衣筱嵐真的說了什麼惡毒或喪盡天良的話。「叫她走!我不要她留在這個工作室。」

  「不可能!」卓偉然說,決定不再任陳榮美囂張下去,他知道陳榮美對他有什麼「企圖」。突然的,他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偉然,如果你愛我」」」

  「陳榮美,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愛妳了?」

  「你……」陳榮美又羞又怒的漲紅臉。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一句話。」卓偉然盡量用不傷人的口氣。「我一直當妳是朋友,我從來沒有誤導過妳的想法,沒有牽過妳的手、沒有吻過妳的唇,妳怎麼可以說得好像我們已經墜入愛河的樣子?」

  衣筱嵐此刻真的同情起陳榮美,一廂情願的單戀是一件很苦的事。

  「妳既然已經挑起了這個話題,我不妨老實的告訴妳。」卓偉然忽然用一種深情款款的目光望著衣筱嵐。「我愛的人是筱嵐。」

  「什麼?」衣筱嵐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

  「是她!」陳榮美惡毒的眼神。

  「是的!」卓偉然繼續的注視著衣筱嵐,好像她是他此生所追尋的最愛,他一輩子都會鍾愛的女人。「就是筱嵐,我們的感情已經到了可以論及婚嫁的地步,只等適當的時間和機會─-」

  「我不信!」陳榮美捂著耳朵。

  「但是事實的確如此。」

  衣筱嵐想說點什麼,想澄清這個誤會,但是卓偉然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陳榮美,我們還是朋友。」

  「我不會相信這件事!你只是一時的迷惑,你不是真的愛她。」陳榮美忿忿地說完之後,氣鼓鼓的離去,誰都知道她不會就此罷休。

  不管如何,陳榮美走了,而卓偉然大大的鬆了口氣,他希望陳榮美能真的死心,不要再來打擾他,他絕不可能去愛上像她那樣的女孩,十輩子都不可能,現在他只需要面對衣筱嵐的怒氣。

  「你真惡劣。」衣筱嵐冰冷的臉。

  「很抱歉。」

  「你利用我,你拿我當擋箭牌。」她愈說愈氣。「你存心要陳榮美對我恨之入骨。」

  「不會這麼嚴重的。」他輕描淡寫道。

  「怎麼樣才算嚴重?等她叫人拿刀來砍我?」衣筱嵐很想給他幾個耳光。

  「妳不要這麼有想像力,她不會幹那種事!」他怪衣筱嵐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妳又沒有損失什麼,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愛妳,妳就當聽到了個笑話,忘掉就是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錯了!」她惡意的朝他一笑。「你不只是惡劣,你還沒心沒肺。」

  「妳不認為我剛才的表現很給妳面子?!」

  「給我面子?!」

  卓偉然盯著衣筱嵐,一副他可以看透她的表情。「妳不是要我多注意妳嗎?」

  「我要你注意我?」她好像遲鈍到只會重複他的話。

  「不是嗎?」他開始舉例給她聽。「我們每一次的針鋒相對、每一次的意見不合、每一次的溝通不良,不都是妳的小伎倆嗎?妳的目的還不是要我注意妳,難道妳敢否認?」

  「你這只自大的沙文豬!」她破口大罵。「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要你注意我。」

  「不要老羞成怒好不好?」他安撫的口吻。

  衣筱嵐要不是本來就身體健康,這會兒她真的會腦溢血,她會心臟病突發死掉。高雄除了藍曉野,她還有好幾卡車的追求者,沒想到卻給卓偉然說得這麼沒有價值,好像她活著只是為了他的注意。

  「卓偉然,你最好立刻從我的眼前消失!」

  「不然妳會怎樣?」他開始覺得有趣。

  「我這個人有些暴力傾向。」

  「看得出來。」

  她用一種即使要一路殺到地獄也不會放過他的表情去看他,而且口中開始數著,只要超過五,她真會殺了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卓偉然逃得比什麼都快。

  ※※※

  試了幾次,門鎖始終沒有一點動靜,藍曉野這才知道鎖已經被換過了。

  站在裘蒂的門外,他一時怒從中來,沒有料到她真會如此的對他。於是他大力的踹著門,他不怕被裘蒂的鄰居指指點點,他也不怕出鋒頭,他要讓裘蒂知道他什麼都不怕,她是他的,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點。

  裘蒂不是聾子,她知道在門外製造騷動的是誰。她是吃演藝界的這行飯,可以有新聞上報,但是最好不要是緋聞或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傳聞,除非她決定退出歌壇,否則她最好還是去開門。

  鐵門一拉開,只見到藍曉野一張氣得可以殺人的臉。

  「妳到底還是開門了!」他用力的將門摔上。

  她保持沉默。

  「妳是什麼意思?」他一邊扯領帶,一邊解開手腕邊的襯衫扣子。

  她還是無言的看著他。

  「妳突然變啞巴,不會說話了?」

  「你要我說什麼?」她穿著一件及膝的睡袍,披散著頭髮,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我做得還不夠明顯嗎?我還要怎麼做?」

  「一扇門擋不住我,幾道鎖也難不倒我。」

  「這是我的屋子。」

  「屋子是妳的,但妳卻是我的!」他佔有欲極強的告訴她。

  以前若聽到他這麼說,她可能會跪下來親他的腳,親他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但現在她只覺得可悲、只覺得諷刺,他只要她,但是他不愛她,他也不想娶她,她只是他的床伴而已。

  「藍曉野,我不是你的!」她要他知道這一點。

  「那妳是誰的?」

  「我是我自己的。」這一次她一定要堅持到底。「你並沒有擁有我,沒有人可以擁有我。」

  「又來了!」他不耐煩的低咒一聲,從台北一路開下高雄,他已經很倦了,只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裘蒂,妳是不是吃錯了藥,我以為在我到台北之前,我們已經講清楚了。」

  「而我告訴你不要再來找我。」

  「我回答妳什麼?」他叫她自己好好的想想。「我說絕對不可能!」

  「衣筱嵐拒絕你了?」

  「是的!但是我沒有死心。」

  他沒有死心,但是她已經死心了,她對藍曉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她不要永遠當他的地下情人,一輩子見不得光。她何必這麼傻!

  「我決定把房子賣掉。」她幽幽的說。

  「妳要搬到哪裡?」

  「再說。」她已經心灰意冷。

  「為什麼?躲我嗎?」

  她沒有說是,她只希望他們能平和的分手,她想安定下來,想找個人嫁了,被愛才是真正的幸福。她平日最瞧不起為情所苦的人,她不希望自己成為其中之一。

  「妳為什麼不乾脆離開台灣,乾脆搬到月球上去?」他將她的肩硬板了過來,瞪著她的眼睛。

  「或許我會。」

  「那我就追到月球。」

  她一句來,他就一句回去,沒有人肯少說一句,他們同時在抗拒那份感情,他們都要自己相信他們之間只有欲而沒有愛。

  「曉野,如果你把花在我身上的時間用到衣筱嵐身上的話,說不定她會答應你的求婚。」裘蒂看著他。「她一定知道我們沒有真的斷,所以她才沒有答應你,如果我們不再往來,你成功的機率會大一點。」

  「所以妳是在為我著想?」

  「你看不出來嗎?」

  他的手由她的肩頭移到她的睡袍裡面,以往這可以有效的解決她的怒氣,但是這一回好像不太靈光。

  她真的不為所動。

  他收回他的手。「好!妳想分手,分手之後呢?妳會更快樂嗎?」

  「我不見得會更快樂,但絕不會比現在痛苦。」她拉緊了睡袍的衣襟,她必須抗拒他,她必須忘掉他的手在她身上的感覺。「我可以找一個人嫁了,趁我現在還年輕,還能挑別人。」

  「原來妳想結婚!」

  她背對著他,是的!她想結婚,她想當母親,但是她知道藍曉野不會給她這些。

  藍曉野摸摸自己的身上,找不到煙和打火機,現在他真的需要一根煙,如果裘蒂真的有好對象,他能妨礙她追求幸福嗎?

  「妳有對象了?」

  她模稜兩可的態度。

  「是誰?」

  「是誰重要嗎?」她露出一個很慘的笑容。「你在乎我要嫁的人是誰嗎?或者我還需要先經過你的同意、你的批准?藍曉野,我們有過愉快的時光,就讓我們保有美好的回憶,好嗎?」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理,而他藍曉野也不是那種提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她那麼想分手,何不順了她的意?而且衣筱嵐答應嫁他的機會也會大些。

  「妳真的要這樣?」

  她勇敢的點點頭。

  他一個深深的呼吸,看了看這個屋子,看看裘蒂,在這裡他的確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如今一旦要成為過去、一旦要成為歷史,他真是捨不得,他覺得此刻他有一種萬箭穿心的感覺。

  「好吧!」他瀟灑的說。

  所有的血色由她的臉上消失,所有的精力彷彿被抽乾般,她像一具死屍般站著。為什麼在他答應了她的要求之後,她並沒有重生的感覺,反而好像自己真的死去了般?她現在有的只是呼吸和心臟的跳動。

  「不必寄帖子給我了。」他又說。

  她只能像個遊魂般的看著他。

  「如果我知道妳要嫁的是誰,說不定我會去宰了他,讓妳還沒結婚就成了寡婦。」藍曉野還有心情說笑話。

  她拚命的忍著眼淚,忍著想要狂吼的衝動,這真的是她要的嗎?不是有個手錶廣告曾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她要讓他走?

  她要讓他走出她的生命?

  藍曉野並不想走,但是他也不想當個死皮賴臉、只會纏女人的孬種,裘蒂已經表示得很清楚,甚至不惜換掉家中的鎖、不惜要賣屋消失,他最好有點男子氣概,讓她想到他的時候是懷念。

  「那我走了。」他向她道別。

  她噙著淚,這一刻她想死。

  「我不會再來煩妳了。」他緩緩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也拭掉她眼角邊的淚。「好好的抓住妳的幸福,不要太想我。」

  她想說點什麼,但是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塞住般。

  他一步步的離她愈來愈遠,一步步的走向門邊。

  終於裘蒂無法再承受,發自靈魂深處的,她大叫了一聲:「曉野!」

  他站定,緩緩的轉過身。

  她奔到他的懷中,把他的襯衫哭濕了一大片,不只她哭得柔腸寸斷,他聽了也鼻酸不已,他們就這麼緊緊的抱著彼此,好像一放鬆,他們就會消失般。終於她抬起頭,雙手瘋狂的剝著他的襯衫。

  他則抱起了她,朝她的臥室走。現在他什麼都不管,去他的衣筱嵐、去他的財務危機,這一刻他只要裘蒂,他只要她在他的懷中、他的身下,他要聽她呻吟、聽她哭喊、聽她說她永遠也離不開他。

  事後,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的手則在他的腹部處游移。「曉野,這樣子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妳要解決什麼?」

  「你還是非娶衣筱嵐?」她哀傷的問。

  「為了公司。」

  「如果她一輩子都不答應呢?你要和她耗一輩子嗎?」裘蒂輕歎的聲音。

  「妳會和我耗一輩子嗎?」他反問她,玩著她的頭髮,她最令他著迷的就是這一頭頭髮,他喜歡髮絲穿過他手指間的感覺。

  「我不知道。」

  「裘蒂,我無法保證--」

  「別說!」她抬起頭看他。「什麼都別說,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的回答是他的吻,他要吻得她喘不過氣,吻得她忘掉所有的煩惱、所有的哀傷,他不管以後,他只要這一刻、只要現在。

  ※※※

  衣昌漢不停的夾菜給女兒,難得女兒回家一趟、難得父女倆吃一頓飯,而且看著似乎愈來愈瘦的女兒,他於是更夾得勤快。結果衣筱嵐一整碗的菜,連粒白舨都看不到,而他還沒有停的意思。

  「爸,我又不是剛從難民營回來。」

  「妳要不要去秤秤看妳現在多重?」

  「我很好!」她強調。

  「難得我們一起吃頓飯,讓妳老爸好好的寵妳一下不行嗎?」衣昌漢有理的說。

  「那你不怕我營養失調,在家裡讓你像餵豬般的養,回到台北又三餐不正常。」她嘟起嘴。「這樣反而不好,別再夾給我了。」

  「那妳就別到台北,留在家裡。」

  「爸!」

  「我是說真的。」衣昌漢展開親情攻勢。「我只有妳這麼一個女兒,妳媽又不在了,妳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高雄嗎?只有台北才有什麼寫作、編劇的工作室嗎?我開一家給妳。」

  「爸,別鬧了!」她把一些菜夾回盤子裡。

  「我說真的,我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的。」

  「你少騙了!」她和她父親的關係不像父女,反而像朋友、哥兒們。「你有一大堆的應酬,而且不是打高爾夫球就是俱樂部的那玩意,你孤零零?那我都可以去當修女了。」

  「別這麼對妳老爸說話。」他故意裝出父親的威嚴,同時又夾了一些菜到女兒的碗中。

  「而且我常回來。」

  「三星期一次叫『常』?」

  「爸!」她求饒。「你明知道我不喜歡搭飛機,而國光號往返一次高雄、台北也要八、九個小時,你叫我怎麼常回來?我還有暈車的毛病,你就別苛求我了,你可以到台北來看我啊!」

  「我討厭台北!」衣昌漢還是喜歡高雄。

  「所以我就『常』回來。」她笑咪咪的撒嬌道:「不一定三個星期,只要我想你我就馬上回來。」

  「那妳一定不夠想我。」

  「爸!」她一副小女孩般的哀求。「你不要加重我的罪惡感,我知道女兒不孝,你就原諒我,不要和我一般見識,等我學成,我會留在高雄一輩子。」

  「哈……」

  「我是說真的。」她舉手發誓。

  「妳要陪我一輩子,妳不結婚了?!」

  「不結!」

  「才怪!」

  「那你等著看好了!」說不給還真不是假的,她現在一想到男人就火,藍曉野可惡,卓偉然更加可惡,不結婚的決定是對的。

  「珍珍都要結婚了,妳會不結?!」

  「爸!結婚不是比賽。」

  「妳和珍珍不是什麼都要比來比去嗎?」

  「結婚不同。」她才不上他老爸的當。「有些人適合結婚,有些人沒有丈夫或老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媽死後你也沒有再娶不是嗎?」她聰明的拿她爸爸當例子,這下她是理由充足。

  「那是因為我有妳,我不希望弄個繼母來虐待妳,而妳有什麼?」他不贊成女兒這種觀念。

  「我有你啊!」

  「筱嵐,我能有幾年好活,能陪妳一輩子嗎?」他擺出一副哀兵的姿態。「妳明知道我唯一的心願就是牽著妳的手走進禮堂,把妳交給一個我能信賴的男人。」

  她知道這時候她最好不要說話,否則她爸爸會說得她痛哭流涕。

  「我知道曉野過去有些花心,我也知道他和那個女歌星的事,但是哪個男人不偷腥、不會捻花惹草的?風流不等於下流,只要他結婚以後能改過,妳又何必斤斤計較太多。」他試著說服女兒。

  「爸,你還沒死心啊!」

  「曉野……」

  「我和他彼此都不愛對方。」

  「結婚以後就會愛了。」

  她放下碗筷,沒有胃口了,她必須和她爸爸說清楚。「我不會嫁他的,我知道你和藍伯伯的交情,但是你也不能拿我一輩子的幸福開玩笑,我不要和我的丈夫同床異夢,你就放我一馬吧!」

  「曉野沒什麼不好的。」衣昌漢就是希望藍曉野能當他女婿。「男人一結了婚就會收心,我的公司最終會交給你們去經營。」

  「我對公司沒有興趣。」

  「曉野有。」

  「他們家的公司……」筱嵐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知道。」衣昌漢點點頭。「我也想幫助他們,但他們父子都太驕傲,我希望藍、衣兩家的婚事能成真,那我就有理由去幫他們,我保證曉野會好好的待妳,他不敢對妳不好的。」

  「爸,那你去嫁他好了!」衣披嵐沒好氣的說:「不然你再去認個女兒好了,反正我不嫁他。」

  「筱嵐。」衣昌漢啼笑皆非。

  「我會嫁我自已選擇的丈夫。」她堅定的向父親表示。「這一點沒有人能改變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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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1: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卓艾欣把一些資料交給衣筱嵐,臉上帶著鼓勵和打氣的笑,好像她對筱嵐真的滿意透了。

  「我決定調妳的薪水。」

  衣筱嵐笑笑,錢不是她在意的,她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成為一個好作家、好編劇。

  「再把中規的那個新劇交給妳去處理。」

  衣筱嵐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可以進軍八點檔,而且可以打響她自己的名氣,不是她要名,而是她要做出點成績給她的爸爸看,她不是到台北來混,是真的學了些東西。

  「卓女士,我會全力以赴的!」

  「現在公事談完,我們聊點輕鬆的。」卓艾欣卸下原本是談正事的臉孔,她露出溫暖的笑意,而且走出她的辦公桌,和筱嵐一塊在沙發椅上坐下。「妳和偉然好像在冷戰是不是?」

  其實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這次筱嵐和卓偉然不交談、不說一句話,在他們彼此的眼中,他們就好像是隱形人一般。

  「卓女士,我和他沒有冷戰,我們只是不交談。」筱嵐非常委婉的說。

  卓艾欣笑了,她多少知道陳榮美來鬧過的事,連陳榮美自己都打電話向她抱怨過,不過她是完全支持筱嵐,也相信偉然的眼光。

  「妳對偉然的印象怎樣?」卓艾欣若無其事的問。

  衣筱嵐一個不願回答的表情。

  「沒關係,說出妳心裡的真實感受。」

  「卓女士,我知道兒子是自己的好,而我真的不想傷妳的心。」表面上衣筱嵐是沒有罵卓偉然一句,但是只這兩句話,她就表達了她對卓偉然的所有觀感。

  卓艾欣一向欣賞有幽默感的女孩,而衣筱嵐是幽默感十足,而且她聰穎、機智。

  「妳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卓艾欣眨眨眼,表示她完全能懂。

  「希望妳別生氣。」

  「我怎麼會生氣?」卓艾欣知子莫若母的表情。「偉然那小子是傲了些、狂了些。但是他有他的條件和本事,如果不是有那麼多的女孩慣壞了他,我想他今天就不會對女性這麼的不知尊重。」

  「他就很尊重妳。」

  「我是他媽啊!」

  衣筱嵐也淡淡的一笑。

  卓艾欣乘機說自已兒子的好話。「其實偉然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他怕女孩子的眼淚,怕女孩子受傷,只要能把他的內疚感激出來,他會乖乖的令人宰割,和他硬碰硬是一點用都沒有。」

  「那他和我的個性一樣嘛!」

  「所以你們打算一輩子不說話?」

  「很有可能。」

  「你們這種情形會影響到工作室的整個氣氛,破壞整體的效率。」卓艾欣想解決這種現況。

  「希望妳不是要叫我走路。」

  「我知道妳是個人才,也知道這不是妳的錯,我沒理由叫妳走路。」

  「那……」

  「你們必須把問題談清楚,找出一個相處的方式。」卓艾欣就事論事。「我不希望工作室分裂成兩派,一派支持他,一派支持妳,這樣我不如弄兩個工作室。團隊精神很重要!」

  衣筱嵐知道卓女士的話沒有錯,但是叫她先低頭和卓偉然說話,她寧可去死,反過來卓偉然八成也是持這種看法,他們好像就是沒法好好相處。

  「我也會和偉然談的。」

  「我懷疑,有用嗎?」

  「你們都不像是這麼頑固而且不識大體的人。」卓艾欣兩個都罵。

  「我和他犯沖。」

  「我不相信那些什麼犯沖、八字不合的。」

  衣筱嵐就相信,像她和何珍珍就是八字既合而且星座、血型都合得不得了的例子。有機會她要問問卓偉然,看他是什麼血型、什麼星座,當然是在「有機會」的情形下,不過恐怕沒什麼機會。

  「卓女士,我會盡量把我分內的事做好,至於我和卓偉然……」衣筱嵐故意頓了下,她相信卓女士會知道她想說什麼的。

  「好吧!我不會勉強妳的。」

  「謝謝妳。」衣後嵐起身。

  「妳今晚有空嗎?」卓艾欣顯然還不想結束這個話題,她說是不勉強,但她還在努力。

  「我要留在工作室加班。」

  「妳每天加班,放自己一天假吧!到家裡來吃個晚飯。」卓艾欣邀請,不管是什麼理由,她都想和衣筱嵐多親近。「偉然不在,今天晚上他要到錄音室,所以妳不必怕會碰到他。」

  「我並不怕碰到他。」衣筱嵐死不認輸的硬脾氣。

  「那妳今天晚上會來囉!」卓艾欣知道成了。

  「我……」

  「晚上七點開飯。」

  「卓女士……」衣筱嵐想去的慾望並不強,而且萬一碰到卓偉然的話,他鐵以為是她去搖尾乞憐,是她去巴結奉承,那太划不來了,不過現在說不去的話,似乎又有些不通情理。

  「什麼都不要帶。」卓艾欣正色的說:「好好來吃一頓飯就是了。」

  「那我吃過飯就告辭。」筱嵐先小人後君子。

  「可以!我知道妳是個工作狂,和我當年一樣。」

  等衣筱嵐一走出她的辦公室,卓艾欣就洋洋自得的笑著,她就不相信她沒有辦法使這兩塊頑石點頭。偉然不在,她剛接到錄音室來的電話,說今天晚上的錄音取消,黃大牌的心情不好。

  就是今晚了。

  卓艾欣有信心打破僵局。

  ※※※

  看看表,衣筱嵐準時的出現在卓家的大門前,她一向是個守時的人,不喜歡早到,也不喜歡遲到,她覺得一個能注重小節的人,才有成功的一天,而守時是一樣看似簡單卻不容易做到的事。

  有一秒鐘的工夫她想掉頭走,她可以打通電話過來,就說她不舒服,她不想過來了。但是這麼一來,卓女士鐵會認為她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既來之則安之,她按下了卓家的電鈴。

  片刻工夫,傳來了卓女士清脆的聲音,她也露出笑臉,門一開,她將手中的一籃水果遞上。

  「不是叫妳不要帶東西嗎?」卓艾欣笑罵道。

  「只是水果。」

  「這麼見外!」

  兩人一塊走進客廳,卓艾欣有個高雅、充滿藝術氣息和書卷味的家,家如其人,沒有奢華的佈置、沒有庸俗的擺飾,令人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幫我擺兩副碗筷。」卓艾欣邊走向廚房邊說:「碗筷在妳左手邊的櫃子裡。」

  「好。」她走向卓女士指的櫃子,很高興真的只有她們兩個人,她沒有被騙。

  但是她的喜悅沒能持續太久,就在她把碗筷擺妥,而所有的菜也都陸續上桌時,她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然後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卓偉然的意外並不亞於衣筱嵐,說什麼他都沒有料到會在自己的家中見到她。平時在工作室見面是萬不得已,沒想到出了工作室還碰得到。

  情形非常的尷尬,尷尬到他們只能瞪著對方,不知道該說什麼打破沉默的話。

  卓艾欣由廚房走出,她不只是是一個好編劇、好作家,她更是一個好演員。做出一臉的驚訝,她望著兒子。「你不是要到錄音室嗎?」

  「改期了。」他悶悶的說。

  「這麼巧!我剛好找筱嵐到家裡來吃舨,順便聊一些劇本的事。」卓艾欣從容不迫的樣子。

  「哦!」他漫應一句。

  衣筱嵐覺得自己像白癡、像傻子,如果她可以馬上轉身走,她不會猶豫半秒鐘。但是看眼前的場面,她只有硬著頭皮的吃完晚飯,然後找個理由火速的離開,她一分鐘都不想看到卓偉然。

  「既然你回來了,我們就一塊吃飯吧!」卓艾欣笑道:「你知道碗、筷放哪兒。」

  卓偉然可以找個理由不吃,但是他沒有必要和自己的胃過不去,更何況這裡是他自己的家。於是放下公文包,他從容的走向放碗筷的櫃子。

  「筱嵐,上桌了。」卓艾欣招呼。

  衣筱嵐勉強的點點頭。

  三個人坐上了餐桌,表情不一,卓艾欣是一臉熱烈、好主人的模樣,卓偉然則是一張像戴了面具似的臉,筱嵐更是打鴨子上架的表情。

  「我菜做得不好,妳不要笑話了。」卓艾欣謙虛的對筱嵐說:「年輕時忙著事業,沒有好好的學烹任,妳媽媽一定很會做菜。」

  「我媽媽是很會做菜,不過十年前她就過世了。」

  「我很遺憾。」卓艾欣有些替筱嵐難過的說。

  「我已經適應了。」

  卓偉然卻直直的看著衣筱嵐,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她說她母親已經過世十年,他就升起了一股想保護她、憐惜她的慾望。人家說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沒有了母愛,衣筱嵐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多吃點。」卓艾欣充滿母性的說。

  「我自己來。」

  卓偉然很想幫衣筱嵐夾菜,但是又怕她當著他母親的面給他下不了台;他也想結束這種冷戰、好像仇人的局面,因為是他錯在先,他利用她去擋陳榮美。不過一看到她那張女羅剎般的臉,他就放棄了。

  沉默的進餐,除了卓艾欣幾句招呼的話,整個飯桌上是寂靜無聲,忽然鈴鈴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整個的寧靜。

  「我去接。」卓艾欣飛快的起身。

  卓偉然和衣彼嵐還是低著頭的吃飯,好像他們對不起對方,不敢看對方似的。

  卓艾欣接了電話並沒有三言兩語的就打發對方,反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和對方聊得起勁,顧不得吃晚般似的,她輕快、愉悅的聲音在客廳中響起,不知道她是故意給年輕人製造機會,還是對方真是她的老朋友。

  一時她是不打算回餐桌。

  卓偉然先看了客廳一眼,然後目光停在衣筱嵐的身上。「對不起!」

  她抬起頭。「對不起什麼?」

  「那天的事。」他指的是陳榮美。

  既然他都道歉了,她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我是無所謂,只怕你的女朋友會受不了。」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但是她說你們快訂婚了。」

  「衣筱嵐,我的品味真的那麼差嗎?」他問她。「不是我往我自己的臉上貼金,也不是我不給陳榮美面子、讓她難堪,而是我希望她能知難而退,我不可能去愛像她那樣的女孩。」

  「她可是一片深情哦!」

  「用錯了地方。」

  衣筱嵐這會兒不禁同情起陳榮美,倒追男人本來就不是一件多光榮的事,如果再被對方拒絕的話,那真的是慘上加慘。

  「我們就忘了這回事吧!」他建議。

  「你還要道歉一件事。」她沒這麼容易的就算了。

  「哪件事?」他一頭霧水。

  「你說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說錯了嗎?」他到現在還是這麼覺得。

  衣筱嵐原本已經柔和的臉,立刻又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如果不是考慮到卓女士在場、如果不是顧忌到這裡是卓偉然的家,她會立刻和他吵得天翻地覆,非吵出結論不可。他到現在還這麼想!

  看看情形不對。「好,我道歉!」卓偉然好男不與女鬥,吃點虧無所謂。

  「你最好記牢了。」她得理不饒人。「在其它女人的眼中,你可能比李察基爾或是華倫比提還有魅力,但是在我衣筱嵐的眼中,你和普通男人沒什麼兩樣,不要自作多情。」

  「妳一張嘴非要這麼刻薄?」他無奈。

  「是你說錯話在先。」

  「妳要不要判我死刑,把我推出午門斬了?」

  「現在沒有午門,也不流行斬首示眾。」她萬般遺憾,好像真想這麼做。

  「妳就是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也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饒。」她刁蠻狀。

  「我已經道歉了。」

  「很了不起嗎?」

  「妳──」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又冒火了,不過他按捺了下來。「我不和妳吵。」

  「不錯,你的控制力有進步。」

  「我只是突然的想起了孔子說過的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既然孔子都已經說出了這句話,我又何必和妳一般見識,吵贏了也不光榮嘛!」他一副大丈夫的氣魄,好像他能忍別人所不能忍的。

  衣筱嵐不打算中他的圈套,再頂回去又如何?兩個人像小孩子似的吵個沒完也不像話,所以她故意對他一笑,表示她不是那個「難養」的女人。

  「不吵了?」

  「我沒有你那麼好的精力。」

  「停戰了?」

  她一哼,自顧自的夾她的菜,其實她心裡也很高興已經停戰了,畢竟天天在工作室面對一張好像和自已有仇的臉也不是好事,她寧可和卓偉然當一個可以溝通的工作夥伴。

  「一會兒我送妳回去。」他脫口而出。

  「雞婆!」

  「現在肯當『雞婆』的男人不多了。」

  在客廳講電話的卓艾欣偷偷的笑了,雖然她在講電話,但是她一心二用,也去注意兩個年輕人在談什麼,她很欣慰她使了點小計謀,而且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

  坐在卓偉然的車裡,衣筱嵐一邊吃著糖,一邊看著車窗外的夜景。這頓晚飯吃得還算愉快,而且僵局已經打開了,他們感覺得出卓艾欣非常的高興,而他們兩個則是被設計了。

  不過就算是被設計,至少也有一個好結果,在現今的這種社會,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

  「聽我媽說妳來自高雄。」卓偉然打開話匣子。

  「不錯!」

  「怎麼會想到由高雄到台北來?」

  「求發展啊!」她瞄他一眼,好像奇怪他怎麼會問出這種話。「雖然高雄也是一個大城市,但總沒有台北進步,而且我又是朝著文藝這方面去發展,所以當然要到台北來了。」

  「妳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他好像開始對她好奇。

  「只有我爸爸。」

  「日子過得去嗎?」

  衣筱嵐差點爆笑出來,改天她要戴上她那顆鑲有五克拉鑽石的戒指到工作室,不過就怕他不識貨,現在她還不打算讓他知道她的家世。

  「還撐得下去。」她妙答。

  「當獨生女的感覺如何?」今晚他好像有一籮筐的問題要問。

  「那你當獨生子的感覺如何?」她反客為主。

  「寂寞。」

  「寂寞?」

  他笑著看她一眼,當她老朋友似的,好像他們之間不曾有過如宿敵般的關係。「真的是寂寞,我和妳一樣,我爸爸也過世了十幾年,我媽忙著她自己的事業,我又沒有兄弟姊妹,所以總是一個人,做什麼都是一個人,那不是寂寞是什麼?」

  他的話令她的心一震,似乎她可以在瞬間感受到他的那股寂寞。她成長的過程還有個何珍珍,而卓偉然可能是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

  「但卓女士對你很好。」

  「我媽對我當然好,但我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他的手輕鬆的抓著動力方向盤。「小時候,在家陪我的總是保母和家庭老師,我很難對她們產生什麼感情,才會造成今天我有些孤僻的個性。」

  「你不孤僻。」她柔聲的說。

  「我平易近人?」他逗著她。

  「我想我的脾氣也不太好。」她自己招認。「我從小就主觀意識過強。」

  「妳自己也知道?」他揶揄她。

  「我想是我的父親太寵我了。」她自己分析。「他想我已經失去母親,所以在他做得到的範圍,他都盡量的順從我、縱容我。」

  「妳父親一定非常愛妳。」

  「我是他的掌上明珠。」

  卓偉然微笑,很俐落的閃過一輛車,原來他和衣筱嵐還有不少的共同點:她沒有母親,他失去父親;他們都是獨生子女,同樣的自視頗高,一樣的牛脾氣、一樣的自負;但是在肯講理的時候,非常的明理。

  他發現自己開始喜歡她了。

  「妳的感情生活呢?」

  「你是在身家調查嗎?」其實她並不介意告訴他。

  「只是問問嘛!」他攤了下手,好像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訂過婚。」

  「妳訂過婚?」他沒有想到她會訂過婚,不過由她的口氣,那好像是過去式,他就不懂,她不像是那種做了才反悔的人。

  「不過解除了。」她說:「你接下來一定要問為什麼對不對?」她好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

  「我當然會問。」

  「訂了婚我才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愛我,他是為了其它的目的和我訂婚。」她保留了藍曉野想娶她是為了她爸爸的錢。「而且那時他有一個很要好的歌星女友,所以我解除了和他的婚約。」

  「明智之舉。」

  「好像我很笨似的。」她嗔罵道:「你想我會去嫁一個並不愛我的男人嗎?」

  「妳是不會。」

  「所以我又成了自由人。」

  他很高興她成了自由人,有些女人是抱著一種小媳婦、逆來順受的心理,明知道不合理,對不起自己,但還是會默默的忍受下去,而衣筱嵐不是這種人,她發現了錯誤之後就會改正這個錯誤。

  「你呢?」輪到她來審問了。

  「我沒有和任何女人訂過婚。」

  「陳榮美呢?」

  「她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他不厭其煩的說:「以前幫我母親的工作室安排過一些節目,介紹過一些製作人給我們,我和她吃過幾頓飯,如此而已。」

  「但是由她的口氣聽來,你和她好像已經海誓山盟似的。」她故意陰險的一笑。

  「還海枯石欄,此情不渝呢!」他自嘲。

  「其實她也不錯。」衣筱嵐似褒亦貶。「雖然有些千金小姐的脾氣,但至少有錢,而且長相、身材都過得去,反正討老婆嘛!又不是要選中國小姐,將就一些啦!她已經當你是她的所有物。」

  「既然妳對她印象那麼好,妳娶她好了。」他熱心的建議道。

  她給了他一個衛生眼。

  「那天我為什麼會拿妳當擋箭牌也是萬不得已,我要讓陳榮美知難而退,叫她別再纏著我。」

  「我有那麼強嗎?」衣筱嵐有些飄飄然。

  卓偉然趁著等綠燈的空檔看看她,然後不是很滿意的表情。「不怕妳傷心。妳也不是那麼強啦!只是妳剛好強過她,而且整個工作室裡只有妳能搬得上檯面,所以我才會抬出妳來檔她。」

  她才剛開始要給他好臉色、要對他以禮相待時,他又把她給弄得七竅生煙。

  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他笑道:「開個玩笑,輕鬆一下嘛!妳不要老是一副隨時準備和人家吵架的樣子,一點虧都不肯吃。」

  「難不成你打我的左臉,我還得把右臉送上去?」她怒氣沖沖。

  「我道歉!」他息事寧人,不打算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又給葬送。

  「管好你自己的嘴。」

  看她那副氣嘟嘟的樣子,他也忍不住的開懷,雖然追她可能會碰釘子、會撞得滿頭包,不過還是得試試。他還沒有真正的追過女孩子,而他現在卻有一種蠢蠢欲動、想大展身手的感覺。

  「明天晚上請妳看電影!」

  她聞言的反應是像見了鬼似的看著他。

  「看電影,又不是找妳上賓館。」

  「你找我去看電影?!」

  「還是妳想唱KTV?」他一副可以由她決定的表情。「妳明知道我的歌喉不比那些歌星差,而且我一拿到麥克風,可能會佔著不放。」

  她還是無法置信的看著他,今天晚上之前他們還像仇人,還無法容下對方似的,但現在他卻要約她出去看電影,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難道一頓晚飯就讓他脫胎換骨的變了個人?

  「妳不敢是不是?」他用激將法。

  「我為什麼不敢?」她這個人就是經不起別人的激將,她寧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有不敢的事。

  「說不定妳怕自己無法抗拒我的魅力。」他故意看著路面,好像他算準了她不敢答應似的。「我不會怪妳的,我知道女孩子對我的反應,妳不要勉強自己,我怕到時傷了妳的心。」

  她的手指抓著座椅,很想將他那張自以為是的臉抓個稀爛,看他還敢不敢把自己當劉德華的化身。

  「算我沒提好了。」他不在乎的態度。

  「幾點?」她狠狠的說。

  「妳要去?」他望望她。「不必勉強──」

  「幾點?」她吼道。

  「結束了工作室的工作就去。」他小心的沒有把得意之色顯示出來。

  奏效了!

  衣筱嵐知道自己今晚又中了一次計,不過既然答應了他,她就不會臨陣脫逃。而且她也想知道和卓偉然去看場電影是什麼滋味。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女孩子迷他?陳榮美為什麼非他不可?她要自己去發掘了。

  ※※※

  「砰」的一聲,衣筱嵐辦公室的門被陳榮美用力的摔上,而陳榮美是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好像在抓自己丈夫的奸,而衣筱嵐是那個第三者似的。

  衣筱嵐知道她今天沒好日子過了。

  調整了下坐姿,她一副奉陪的樣子,冷靜而且神色自若的看著陳榮美。

  「妳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陳榮美尖銳的聲音。

  「妳說了什麼金玉良言嗎?」她反問道。

  陳榮美站到她的辦公桌前,準備說她的罪狀似的。

  「妳和卓偉然一起出去了五次,在短短的兩個星期之內。」

  「天啊!」她故作低呼狀。「原來妳一直在跟蹤我們嗎?」

  陳榮美像個復仇女神。「你們吃過兩次飯,看過一次電影,跳過一次舞,唱過一次KTV,而且今天晚上你們還準備去參加一個製作人的生日宴會。我沒有漏掉任何一件事吧!」

  「沒有。」衣筱嵐佩服的表情。「妳比我還清楚。」

  「我不准妳再和他出去。」陳榮美強制性的說。

  「妳是誰?」她問。「卓偉然的太太嗎?」

  「以後會是。」陳榮美大言不慚的說。

  「那等到那時候妳再來說這句話。」

  「卓偉然是我的。」

  「問題是妳抓得住他嗎?」

  陳榮美如果心夠毒的話,她會找人把衣筱嵐毀容,她會叫人把她丟到淡水河,但她還沒有心狠手辣到那個地步,所以她只能試著用比較文明的方法解決,希望用話就能讓衣筱嵐退出這場戰爭。

  「衣筱嵐。」陳榮美捺著性子。「妳配不上卓偉然的,妳根本就不是他理想妻子的人選。」

  「妳就是嗎?」

  「我是!」陳榮美肯定的說:「我能幫他發展事業,妳呢?妳頂多只能寫寫劇本、小說,而會拿筆的多得是,妳沒什麼特別。」

  衣筱嵐笑而不語。

  「卓偉然只是和妳玩玩。」陳榮美強調。

  「他告訴妳的?」

  「不用他說。」陳榮美一副是在救她的模樣。「新鮮感過去他就會拋棄妳,他曾說過婚前他要好好的玩,而妳只是他玩的對象之一,有天妳會受傷的,如果妳還繼續和他出去的話。」

  「所以我應該感謝妳?」

  「我是在救妳。」

  衣筱嵐知道陳榮美是一派胡言,陳榮美是為了自己才這麼說卓偉然,她和卓偉然共事了一段時間,出去過五次,她就不信自己是瞎子,她就不信自已會不知道卓偉然的為人。卓偉然絕不是花花公子,他也不會玩一個甩一個。

  不過她也不必和陳榮美說太多,多說無益,陳榮美只想她和卓偉然不再來往。

  經過這兩個星期的接觸,她瞭解到卓偉然的更多面,也發現到他會受女性歡迎是有原因的,連她都忍不住的喜歡上他,一次又一次的答應和他出去,只是不知道陳榮美派了眼線盯他們。

  「陳小姐,我很感謝妳,不過妳對我的關心是多餘的,我自己知道怎麼做。」

  「妳要和他斷絕往來?」陳榮美抱著希望。

  她搖搖頭。

  「所以妳是存心要和我作對?」陳榮美的臉變得很難看。「妳這個人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為什麼我好好的和妳說了妳還不聽?」

  「是妳自己執迷不悟。」

  「卓偉然不會愛妳的。」陳榮美拍了下衣筱嵐的桌子。「他不會愛妳!」

  「那我就等他拋棄我,妳也可以省省三天兩頭到工作室來鬧的舉動。」

  知道說的沒有用,陳榮美由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丟到了衣筱嵐的面前。

  衣筱嵐沒有去拿,只是看了下支票上的數目字。

  「有了這三佰萬,妳等於有了一筆嫁妝,可以為自己找個好男人。」陳榮美施恩的口吻。

  「陳小姐,妳真大方!」衣筱嵐一股冷漠的笑意。

  「收下吧!」

  「妳通常都用錢來解決事情?」衣筱嵐交握著雙手,一副沉思狀。「錢可以為妳買到妳想要的男人?妳想要的婚姻?妳想要的一切?」

  陳榮美聳肩。「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衣筱嵐抓過支票,想都不想的就撕了個粉碎。

  陳榮美怒不可抑。

  「妳的錢買不到我的自尊、我的傲氣和我的自主權!」衣筱嵐也站了起來。「姓衣的人不多,妳花點錢到高雄打聽打聽,看看我衣筱嵐是什麼人,我的父親又是誰,妳會吃驚的。」

  陳榮美第一次露出意外的表情。

  「有種人喜歡炫耀,其實她根本就沒什麼好炫耀的;有種人不喜歡炫耀,即使她有一堆可以拿出來炫耀的事。」衣筱嵐已經表示得很清楚。「如果妳真的懂得知己知彼的話,去一趟高雄吧!」

  陳榮美的心一沉,她真的在打一場不可能贏的仗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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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看著衣筱嵐一張撲克臉,卓偉然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謹言慎行,免得火上加油。

  「陳榮美今天又來找我麻煩了。」衣筱嵐好像把帳都算到卓偉然的頭上。

  「她又說了什麼?」碰到這種女人,哪個男人都會沒轍,這世界上既然有很難追到的女人,也就有那種倒貼男人、死纏著男人的女人。

  衣筱嵐輕哼了一聲,不打算重複陳榮美所說過的那些話,不過她的心情也不好就是。

  最無辜的人是卓偉然,他已經盡量的避著陳榮美、盡量的閃她,她非要那麼陰魂不散的話,他又能怎樣?只怕吃了晚飯之後,今晚就可以宣佈結束。原本他們打算參加完這個生日宴會以後,到陽明山開車夜遊。

  其實今晚這個製作人叫的外燴食物很可口也很精緻,但是衣筱嵐就是碰都不想碰。除了陳榮美的事,宴會裡一些女人注視卓偉然的眼光也教她不舒服,她真的希望有個像卓偉然這麼耀眼的男友嗎?

  來到陽台,她無言的注視著在天際邊閃耀的星星,希望自己的心情能沉澱下來。

  「筱嵐,很多事不能怪我。」他為自己伸冤。

  「誰叫你要長得這麼帥!」

  「那我把臉劃花好了。」

  「最好再吃得肥肥的。」

  「妳真想看到我變成這樣?」他形容給她聽:「一張大花臉,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

  她噗哧的一笑。

  「筱嵐,很多事是由不得我,我並沒有鼓勵陳榮美或是任何女人,我就是我,就是這副德行,如果那些女人要被我吸引的話,真的不是我的錯。」卓偉然很無奈的表情,他做錯什麼了?

  衣筱嵐也知道不是他的錯,但是她正在氣頭上,不怪他要怪誰?總不能怪她自己吧!

  「下次陳榮美再找妳麻煩,妳不要理她就是,愈理她,她的花招就愈多。」

  「應該沒有下次了。」衣筱嵐衷心祈禱。

  「妳怎麼知道?」他詫異。

  「第六感吧!」她還不想讓他知道她是衣昌漢的女兒。「就像你說的,要兩個巴掌才拍得響,如果我不理她的話,久了她就沒趣了。」

  「妳能這樣想最好。」他放心。

  「卓偉然,你說說看我們的關係。」她突然的問他,她想弄清楚他們之間的「交往」到底是算什麼?

  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不過感覺和感情這玩意要雙方都認定才行,不是他怎麼說就是怎樣,現在她丟了個燙手的山芋給他,教他很感棘手,他也納悶:他倆算是一對戀人嗎?

  「妳先說。」他把問題丟回給她。

  「我先問的。」

  「那妳就先答。」

  「你賴皮。」她不滿這種方式。

  「我只能說我很認真。」他的確是以無比的誠意和她交往。「妳呢?」

  「你覺得我是玩玩的嗎?」

  「不像。」他研究了一下她的臉之後說。

  「那表示我和你一樣的認真。」她一歎,好像她並不想如此。「其實我到台北並不想發展出什麼感情,我是來學東西的,你並不在我的計畫中。」

  「現在呢?」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我不知道。」她坦白的一笑。

  他用手擁著她。「我一直守著一個原則:兔子不吃窩邊草,我也沒有打算和工作室裡的任何女孩交往,但是妳讓我破了例。我本來以為約妳一次以後,就不會想約妳第二次,但我錯了!」

  她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腰。「我本來也以為和你出去一次以後,就不會想和你出去第二次。」

  「是嗎?」他取笑她。

  「我一直覺得我們八字不合,我們一定處不來,誰知道你又約我,然後我又點頭,一次又一次的,我也不知道……」她仰起頭看看他,希望他給她答案。「你算我的男朋友嗎?」

  「妳自己希不希望我是妳的男朋友?」

  「你每次都把問題丟回給我。」

  「筱嵐,很多事要由時間去決定,現在我無法給妳回答,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快樂就好了。」他拍拍她的肩。

  「所以我們不一定會有結果?」

  「怎麼?」為了緩和這種嚴肅的氣氛,他一副嚇了一大跳的表情。「妳已經準備要嫁我了?」

  她指了他一把。「你少臭美!即使你開口向我求婚,我還不一定答應呢!」

  「所以啦!」他點了點她的鼻子。「我們不要預設任何的立場或結果,自然而且真心的交往看看,說不定……」他故作思考狀。「說不定到頭來真的給妳等到了,我這個人很容易被引誘的。」

  「你想被引誘,我還懶得引誘你呢!」她推開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不要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了染坊,當心我不會再和你出去,看到時苦苦哀求的是誰,不信咱們走著瞧!」

  「妳聽不出我在開玩笑嗎?」他真怕她使出這招。

  「誰知道你說真的,還是玩笑話?」她要嚇嚇他。

  「妳又要我道歉了嗎?」好像道歉的總是他。

  「不必了!」她沒有那麼刁鑽、那麼霸道,凡事要人向她低頭。「不過我們走了好不好?亂無聊的。」

  「正合我意。」他們好像心有靈犀。

  「去哪兒?」她充滿期待。

  「陽明山。」

  「看夜景!」她附和。

  「看夜景、吃三杯雞、散步、看星星,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說。

  她連連點頭,這一刻問他們是不是戀人,他們絕對不會反對。至於以後,那是以後的事了。

  ※※※

  藍曉野居高臨下的看著巷子,他不是刻意的在等裘蒂,一方面是吹吹風,一方面是思考些事,結果他這麼看著看著的就看到了一幕令他憤怒的畫面。

  他不知道那個走在裘蒂身邊的男人是誰,只知道他們談得很愉快,因為裘蒂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他看著他們一步步的走向裘蒂的這座大廈入口,然後那男人把花交給了裘蒂,他們依依不捨的道別。

  藍曉野將煙一彈,他有種被背叛了似的感覺,裘蒂是屬於他的,不管有沒有名分。如果她敢背著他和其它男人勾搭,他會殺了她,公司的事已經夠教他頭大的了,她不能再這麼對他。

  裘蒂哼著歌的進門,手裡抓著那束令藍曉野恨得牙癢癢的花,一見到他,她還愉快的招呼了聲,但卻得到冰冷的一眼。

  「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他是誰?」藍曉野不會拐彎抹角。

  「誰是誰?」

  「這束花的主人。」

  「你看到了?」

  「我正好站在窗口。」

  她沒有回答他,換作平時,她會很高興他的醋意,表示他在乎她,但是這一刻,她只覺得他幼稚。

  不理他的質詢和怒氣,她找出了個花瓶,拿到浴室去裝水,接著把花插進了花瓶裡,左弄弄右改改的,想把這些花最美的一面呈現出來。送她花的人很多,但是對她而言有意義的卻沒有幾個。

  而藍曉野沒有送過她一束花。

  她的舉動無異是加深藍曉野的怒氣,看她把那束爛花當寶貝似的供著,他一股無名的怒火就如燎原般的猛烈燒了起來。

  不發一言也突如其來的,他一把抓起那些花,全部由窗口給扔了下去,一朵都沒有剩。

  裘蒂先是一怔,接著她也火了,她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妳捨不得?是捨不得花,還是捨不得送花的人?」

  「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沒有嗎?」他忽略了她的怒意,忽略了她話裡的那抹冷淡,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做了一件令她傷心的事。「如果妳那麼喜歡花,妳為什麼不早說,我可以送個幾打給妳。」

  她原想說什麼,但是想到他那種霸道的態度,她就覺得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打開大櫥,她開始拿出要換的衣服,她不想和他吵,不想破壞今晚的好情緒,即使是他也休想奪走她的這一點點單純的快樂。

  見裘蒂不理他,他更像是一隻剛出了籠子的猛獸,搶過她拿在手上的衣服,和她怒眼相視。

  「你是不是要把這些衣服也扔下去?」她冷冷的說。

  「我可能會。」他和她一樣的冷。

  「那你扔啊!」她一副歡迎的模樣。

  給她這麼一說,他將衣服往床上一摔。他不想和她吵架,他是到她這裡找平靜、找安寧、找一份慵懶的暖意,他要和她溫存,他要她幫他忘掉煩惱,給他快樂,他不是來這裡和她吵的。

  「他是誰?」這一次藍曉野平和多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她低聲的說:「你也不會去在乎的,反正女人對你來說只是工具。」

  「天!妳最近是怎麼了?」

  「你何必在乎誰送花給我,或是誰送我回來。反正只要你想要我,我隨時奉陪,我隨時為你張開我的雙腿,這不就是你要的嗎?」她自憐而且自棄的說,他不珍惜她,也不讓別人珍惜她。

  「妳非要說得這麼下流嗎?」他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胸前。「妳心虛?」

  「我心虛什麼!我只需要對自己負責,我沒有什麼好心虛的,你只是我的床伴,不是我的丈夫。」

  他差點就給她一個耳光,但是想到打了她之後,內疚的反而是他,捨不得的也是他,他就控制了自己的怒意。拿起外套,他準備離去。

  裘蒂可以讓他走的,是他錯在先、是他亂吃醋、是他不可理喻,但是她就是沒有勇氣讓他走。

  「曉野。」她叫著他。

  他沒有止步。

  「送花給我的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她連珠炮似的說:「高中畢業後他全家移民到澳洲,這次他回台灣辦事,在歌廳外面看到我的海報,散場之後特別到後台來找我,只是敘敘舊,就是這樣。」

  他已經快走到門邊。

  「信不信由你!」她大叫一聲,接著轉身背對他,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他遲早要走的。

  他回過頭,只看到她的背,他無聲的轉身走向她,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將她轉了個身。

  「妳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他柔聲問。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眼睛濕潤的看著他。「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不會由你的床跳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而且你為什麼從來不送花給我?」

  「我不知道妳喜歡花。」

  「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花。」

  「那以後我每天送妳一束。」

  「你做得到嗎?」她不要他許一些他根本就無法實現的承諾。

  「盡我的力就是。」他不想把話說滿。「妳喜歡什麼花?我真的還沒有送花給女人的經驗。」

  「即使是給衣筱嵐?」她忍不住的要問。

  「沒有!我沒有送花給她過。」

  「難怪她會和你解除婚約,而且說什麼都不願意再答應你一次。」她半真半假的說:「送花很有用的,沒有女人抗拒得了鮮花所代表的情意。」

  「或許我該試試。」

  藍曉野這麼一說,立刻刺痛了裘蒂的心,她只是說說,沒想到他會當一回事。如果他真的送花給衣筱嵐,如果衣筱嵐真的再答應他的求婚,那她就真的失去了曉野,永遠的失去了。

  「你餓不餓?我去弄點東西來吃。」她強顏歡笑,不讓他知道他的話有多傷她。

  「好啊!我去洗個澡。」他理所當然的態度。

  她走向廚房,心情頗為沉重。是她自己玩火自焚,是她自已飛蛾撲火,她犯賤,他有勇氣走,她卻沒有勇氣真的讓他走,吃虧的是她,最後身心將遭重創的也會是她,她為什麼醒不過來?

  打開收音機,正在播一首目前頗為流行的歌,這首歌正好唱到令她真正心痛的那一段:

  歌名/離開那個不愛妳的人

  作詞/余致明

  離開那個不愛妳的人

  並不一定會海闊天空

  但是請妳相信我

  這樣的決定不會是錯

  離開那個不愛妳的人

  並不一定會改變什麼

  但是請妳相信我

  這樣的決定不會是錯

  是錯

  聽著聽著,裘蒂哭倒在流理台邊,她應該離開這個不愛她的男人,即使改變不了任何事,至少她不會受到更深、更重的傷害;她應該相信這首歌,應該聽從這首歌的建議,離開曉野。

  問題是她已深陷在他的野蠻柔情裡。」

  無法自拔。

  ※※※

  因為工作的關係,何珍珍跟著丈夫柯敏雄搬到了台北,這下她和衣筱嵐不愁沒有機會三姑六婆。而衣筱嵐也真的成了柯家的常客,三天兩頭的往珍珍的新家跑,只差沒有在珍珍那裡住下來。

  柯敏雄經常需要加班,他也樂得珍珍有人陪,不會孤零零的守著一間屋子。

  這天晚上,衣筱嵐帶了一大堆荔枝,又來報到。

  「妳不怕上火啊!」珍珍皺皺眉。

  「我家裡的冰箱還有兩顆椰子。」

  「真是有病!」珍珍接過荔枝。「先是把自己吃到火氣大,然後再喝椰子汁降火,妳為什麼不乾脆少吃點荔枝?連椰子汁都可以省了。」

  「我喜歡嘛!」衣筱嵐的毛病也不少。

  何珍珍搖搖頭,拿出一些零嘴和飲料。「看在妳陪我解悶的份上,我就由妳去了。也真幸好有妳在台北,否則我不知道我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想生個寶寶嘛!又怕太早被綁死。」

  「妳當媽媽是嫌年輕了些。」

  「真希望敏雄沒有那麼忙。」珍珍有些怨言。

  「男人嘛!事業要擺在第一位。」

  「妳呢?」何珍珍耳聞了一些筱嵐和卓偉然的事。「妳和他的感情已穩定的發展嗎?」

  「還算穩定。」

  「『還算』?」

  「應該是穩定吧!」筱嵐一想到她和卓偉然就有些煩躁。「他人很好,但是走到哪都是女人注目的焦點,我覺得自己怪不自在的,好像自己是灰姑娘,也怕別人認為我沒他那麼亮眼。」

  「他喜歡妳就好,妳管別人怎麼想。」

  「我希望自己能有關之琳那種美貌和味道。」

  「那就注意妳的衣著和打扮,天生麗質的沒有幾個,全是裝扮出來的。」

  衣筱嵐還是沒有信心,她希望自己能豐滿一些、能美艷一些。如果她夠美的話,藍曉野當時也不會和那個歌星分不開,不要說當時,八成到現在還是分不開。

  「話是這麼說,但是……」筱嵐還是無法釋懷。

  「內涵勝於外表。」

  「只有女人才會這麼的安慰自己。」

  「他說了什麼嗎?覺得妳沒有鍾楚紅的外貌、葉玉卿的身材?」何珍珍問。「如果他是那種男人,不要也罷,再換一個。」

  「他不是!但是我自己有心理障礙。」

  「他知不知道妳爸爸是衣昌漢?」

  「我沒有說。」筱嵐帶著惡作劇的笑。「至少我知道他不是為了我們家的錢,他以為我來自一個小康之家,日子過得去而已。他和我出去,從來不讓我付一毛錢,即使我說男女平等的搶著和他付。」

  「筱嵐,不是每個男人都抱著和藍曉野一樣的心態,妳有妳自己的優點和長處。妳是沒有令人驚為天人的美貌,但是誰敢說妳不漂亮?妳的身材不豐滿,但至少妳也不是洗衣板。」何珍珍一點都不誇張。

  「珍珍,妳真的安慰了我。」

  「要對自已有信心。」

  「我現在真的信心十足!」筱嵐拍了拍胸脯。

  「不要因為藍曉野的關係就對所有的男人都心存懷疑和不信任,沒有幾個女孩子有妳這樣的優勢,家世好又才華洋溢。」何珍珍說的是事實。

  「我也沒有那麼好啦!」筱嵐這會兒又謙虛了起來。

  「藍曉野有沒有再找過妳?」

  「從上次被我拒絕到現在,他都沒有出現過。」

  「我想他不會再找妳了。」

  「不會嗎?」筱嵐就沒有這麼的樂觀。「除非他家的公司能奇跡似的擺脫財務危機,否則他還是需要我們家的錢,他可能只是在等我軟化,等我會主動的找他,說我願意嫁他。」筱嵐撇了撇嘴。

  那他鐵定要失望了,何珍珍心裡想道,現在有了個卓偉然,筱嵐說什麼都不可能答應藍曉野的求婚。

  「什麼時候可以見見那個帥哥?」珍珍問。

  「安排個時間就行。」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麼的帥?」何珍珍朝筱嵐眨眼。「說不定是妳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妳這個人的審美觀標準和別人不同,只有妳會認為山頂洞人帥呆了!」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美感嘛!」筱嵐為自己說話,她自信她的審美觀沒有問題。

  「見了才知道。」

  「行!」

  ※※※

  說曹操,曹操馬上就到了。

  就在衣筱嵐和何珍珍納悶藍曉野會不會再出現時,他就出現了。這一次是在卓艾欣的工作室,幸好卓偉然到台中去接洽事情,否則八成會引起誤會。

  衣筱嵐將他帶到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屋,既然是私事就沒有必要在工作室談。

  「妳考慮得如何?」他劈頭就問。

  「老答案。」

  藍曉野拿出煙和打火機,他看了下她,然後點煙,老練的抽著。「我們可以維持一種形式上的婚姻,我不會碰妳,而妳就當是幫我一個忙,等公司上了軌道,我們可以馬上離婚。」

  「那便宜豈不是全給你佔了。」

  「我可以給妳錢。」

  「你忘了我已經有夠多的錢。」她提醒他。

  「那條件由妳開。」他爽快的說:「我不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而現在我也力圖振作,只要有妳的錢,我可以把公司救起來,妳就當是投資,錢不會有人嫌多,而妳也沒有任何的損失。」

  「你有沒有想過,我現在可能已經有對象了。」她很想幫忙,是他不接受她的辦法。

  「妳有嗎?」

  「有。」為了取信於他。「我們工作室裡的夥伴。」

  「妳很喜歡他?」

  「我們是互相喜歡。」

  「他知不知道我們的事?」藍曉野彈了彈煙灰。

  「我提過了。」

  「那就不是問題。」藍曉野一笑,他真是有股野蠻的魅力。「我們可以和他先說清楚,只是演戲而已。」

  「你為什麼不接受我提的方法呢?你可以直接找我爸爸。」衣筱嵐又一次的說:「上次回高雄我和我爸談過,他知道你們公司的情形,而他非常樂於把錢借給你們,你為什麼不去借呢?」

  「妳嫁我也一樣。」

  「我不想嫁你。」

  藍曉野是可以直接去向衣昌漢借錢,反正晚輩向父執輩的借錢,沒有人會說什麼。但是他要考慮到他父親的感受。一個人活到一大把年紀,尊嚴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他不能讓他的父親失去他的驕傲。

  「筱嵐。」他沒有放棄努力。「給我一年的時間,只要一年。」

  「一個月都不行。」婚姻不是兒戲。

  「我爸爸一直很疼妳、很喜歡妳,妳忍心傷他的心,看他的事業垮掉?」藍曉野使出苦肉計。「如果真是那種後果,妳會良心不安的。」

  「藍曉野,你這麼說太小人了。」她氣他用這種方法。「低級!」

  「我已經無計可施了。」

  「你不是無計可施,是你的腦袋裡塞滿了漿糊。」她毫不客氣的批評。

  「妳想怎麼罵我都行,答應我的請求就是。」

  「我不會答應,不可能答應!」

  「要我跪下來求妳?」他瞇起眼。「說出妳的條件,只要妳肯答應嫁我,什麼羞辱我都能忍。」

  如果她面前的這杯冰咖啡可以讓他清醒,她會朝他的臉上潑。她能說的沒有漏掉半句,真不懂他是怎麼想的?明明一件很簡單的事,他非要弄得複雜不堪,非要她嫁他不可。

  「我有筆兩千萬的信託基金,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和我的父親無關,這樣行嗎?反正是我的錢,我私下借你的,藍伯伯應該不會說話。」

  「兩千萬不夠。」

  「我可以再向我的父親借,然後用我私人的名義給你,你是欠我錢,不是欠我爸爸的。」

  藍曉野在考慮這個方法,如果這個借貸關係是只限於他們年輕的這一輩,他父親應該不會有話說。「筱嵐,妳信得過我,不怕到時我把這筆錢賠光,妳不怕我還不出這麼一大筆錢?」

  「總比賠我自己進去好吧!」她綻出一個滑稽的笑。「錢是身外物,我反正用不了那麼多。」

  「我考慮看看。」

  「別考慮太久了。」她叮嚀道。

  他點點頭,暫時忘掉公司的危機和她絕不會嫁他的事,對她的感情世界,他倒是有著好奇。

  「那傢伙是個怎樣的人?」

  「很不錯的人。」一談到卓偉然,她臉上忍不住的就帶著笑意。

  「妳好像很幸福的樣子,而且的確是在戀愛中。」

  「明白我不能幫你的原因了吧!」

  「明白了。」藍曉野至少要恭喜她找到幸福,既然他無法帶給她,他希望其它的男人能做到。「會很快喝到你們的喜酒嗎?」

  「不會。」她搖搖頭。「我們才剛開始,正在努力的灌溉這份感情,希望它開花結果。至於以後的事,現在真的不知道,只能說我們目前沒有阻力,而且相處得非常愉快。你呢?你和那個歌星呢?」

  「妳對她好像念念不忘。」他笑道。

  「因為你和她一直沒有真正的分開。」

  「我和她不會有結果的。」他隨口說:「我們是分不開,但是也不可能走進禮堂,我爸爸不會接受一個唱歌的女人當媳婦。」

  「那對她不是很不公平嗎?」衣筱嵐為那個歌星叫屈。如果不是為了錢,只有愛才能使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跟著男人,難道藍曉野不懂這個道理嗎?「她要這樣和你耗一輩子?」

  「耗多久是多久。」

  「你太不負責任了!」

  「她不要我負責。」

  「她親口說了嗎?」

  「她……」藍曉野知道裘蒂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他們都是成年人,他們懂遊戲的規則,裘蒂一定不會要他負什麼責任的。

  「她沒說過,對不對?」在衣筱嵐的意料之中。

  「我現在也顧不得和她的事了,反正我知道她不會離開我。」藍曉野一廂情願的這麼想著。「我現在只有精力去管公司的事,明天我會給妳答覆,不過在這裡先謝謝妳了,妳幫了大忙。」

  「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衣筱嵐對那個歌星非但沒有敵意,反而維護著她。

  「我會告訴她妳是這麼的善良。」他打趣的說。

  「誰叫我現在在戀愛中,我希望全天下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屬。」衣筱嵐毫不害臊的說。

  「我和裘蒂並不愛彼此,我們只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你們兩個儘管去否認好了。」衣筱嵐知道有時候戀人的眼睛是盲目的。「不過我相信早晚你們都會看清事實,我只希望那時為時未晚,不要忘記我曾經提醒過你,她一定是愛你的!」

  ※※※

  在工作室外,衣筱嵐就已經聽到卓偉然大發雷霆的聲音。她不知道一大早的有什麼脾氣好發?莫非他昨晚沒有睡好?不過睡前他們還通過電話,明明聊得很開心,有什麼理由讓他一早就發脾氣?

  她走進工作室,大家都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因為她一來,卓偉然就可以息怒了。

  「怎麼了?」她問一個女同事。

  「沒有人知道。」

  「他沒有說嗎?」

  「他一進門沒多久就開始大吼大叫,砸東西,我們都不敢靠近他,而且卓女士也還沒有來,我們不知道要如何處理。」大家都憂心忡忡。

  「交給我!」衣筱嵐一笑。

  「也只有交給妳了。」

  衣筱嵐快步的走向卓偉然的辦公室,只見他還一臉的怒氣,嘴裡喃喃不停的罵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都該死似的。

  「我可以進來嗎?」她故作有禮,甜甜的問道。

  他的怒氣降了些,他無法對一張笑臉發脾氣,尤其是這個帶著笑臉的人是衣筱嵐。「進來吧!」

  「出了什麼事?」她關懷的問。

  他立刻將一本音樂雜誌塞到她的手中。「第八十五頁,妳自己看。」

  她馬上將雜誌翻到了第八十五頁,不過左看右看,她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我看不懂。」

  卓偉然指著雜誌上的一篇報導,上面有十首新歌的歌詞發表,還有一篇作詞、作曲者的專文介紹。原來這個作詞、作曲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但雜誌對其推崇至極,指其作詞、作曲的功夫扎實,在音樂界是前途無量,令人拭目以待。

  「這篇報導有什麼問題嗎?」她還是不知道卓偉然在氣什麼。

  「這些歌是我作的!」他怒不可抑的說。

  「你作的?」難怪他會生這麼大的氣。

  「是我替『雨倫』唱片公司所作的十首歌曲,我還沒有交給唱片公司,但是作品竟然已經在音樂雜誌上發表,而且名字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這只證明了一件事,」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我們工作室裡有內賊!」

  「『內賊』!」她重複。

  「這些作品我都是放在工作室內,除非回家,否則我不會鎖我辦公室的門,如果不是工作室裡的編輯,還會是誰?」他一口咬定。

  「你要有證據。」她勸他冷靜。

  「妳教我怎麼冷靜?教我怎麼去跟唱片公司的人交代?」他反問她。

  「會有辦法的、會有解決之道。」

  「妳告訴我啊!」他朝她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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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1: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知道他是氣得已經不分青紅皂白,所以她沒有和他計較。「你這麼大聲就有用嗎?」

  「妳到底能不能體會出我現在的感覺?」他現在怪她不瞭解他。

  她當然能體會,就好像今天如果是她寫的劇本,結果製作單位卻打上其它人的名字,她一定也會生氣,可能比他還生氣。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是要想解決之道,而不是在這裡暴跳如雷。

  「可以向音樂雜誌提出檢舉,找出看是誰提供他們那些歌曲。」

  「找到是誰之後呢?」

  「請音樂雜誌提出更正和澄清的啟事啊!」衣筱嵐就事論事。「只能如此了。」

  卓偉然怎麼都無法釋懷,他不相信在他母親的工作室中竟然會有這種人!竟然會將他的作品盜出,交給音樂雜誌,這分明是有計畫的,即使今天音樂雜誌刊出了澄清的啟事,但傷害已經造成。

  就算他真的查出是誰,也將對他母親工作室的聲譽造成影響。不過,不揪出這匹害群之馬,他又難消心頭的恨意。

  「偉然,你一定要冷靜,會有補救之道的。」

  「除非我重作十首歌曲。」

  「你能嗎?」

  「不能也只得能了。」

  她伸出手,想給他支持和打氣,但是他卻依舊憤怒得視而不見,好像全世界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的作品被人張冠李戴來得嚴重。

  訕訕的收回她的手。「你要不要開個會議?」

  「做什麼?」

  「檢討一下這件事。」衣筱嵐客觀的態度。「如果有人承認是最好的,如果沒有人肯承認的話,也要確保這種事不會再發生,否則下一次可能是我們辛苦完成的劇本或小說落到別人的手中。」

  「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他心裡一團亂,如同他的辦公室般,他現在哪有開會的心情。

  「那我找卓女士。」

  「隨便妳!」他漫應道。

  衣筱嵐有一種受傷、而且不被重視的感覺。她天真的以為她有能力能撫平他的怒氣,她可以使他心平氣和,冷靜的面對事情。

  結果她高估了自己。

  她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見她楞楞的站在他的辦公室,他非但沒有安慰她,反而語氣不太好的說道:「妳去忙妳的吧!這裡不需要妳,我會自己想想看該怎麼做,不要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好事,否則我不保證我會怎麼做。」

  「殺了那個人好了!」她寒心的說。

  他瞪著她,空氣中頓時是一片的沉寂。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有度量、雅量,而且可以用寬大態度去面對任何事的人,但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把你想得太完美了!」她冷冷的指摘。

  「事情不是發生在妳身上,妳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他頂回去。

  「沒有人願意發生這種事,我更不希望事情是發生在你身上,但是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就要像個大人般的去解決,而不是在這裡亂扔東西,說一些不成熟的氣話。」她不是火上加油,她要他知道他錯了。

  「我不成熟?」他只注意到這句話。

  「你不成熟。」

  「衣筱嵐,我也看錯妳了,我一直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們至少已經培養出了一些感情、默契和共識,沒想到妳卻是抱著落井下石、嘲笑我的心情。」他已經氣得口不擇言,忘了自已是在和誰說話。

  「我落井下石?嘲笑你?」她驚喘,他居然是如此可惡的誤會她!

  「妳就是這樣!」他的牛脾氣又來了。「妳給了我什麼安慰?什麼支持?」

  「你這個瞎子。」

  「是啊!我是瞎了。」他語無倫次。「說不定妳也是有嫌疑的人之一。」

  「卓偉然」」」她震驚。

  「妳不是一直嘲笑我所作的歌曲嗎?說不定這是妳的惡作劇,妳要整整我。」

  「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剛剛說過的話。」

  卓偉然是想收回,因為這不是他的真心話,如果要找最沒有嫌疑的人,一個是他母親,另一個就是衣筱嵐。但是他話已經說出口,現在叫他收回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而且只顯示了他的不成熟。

  「你收不收回你剛剛說的話?」她逼問。

  「不收回。」他賭上這口氣。

  衣筱嵐現在才體會到真正心碎的滋味,那種痛。

  和藍曉野解除婚約的時候她不難過,在訂婚期間知道他和那個歌星還是在暗通款曲時,她也沒有心痛的感覺,她抱著解決事情的態度,和藍曉野解除婚約。她恢復自由後,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一點痛心疾首的感受。

  但是,卓偉然這會兒真的徹底的傷了她。

  卓偉然心中懊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但是這一刻要叫他認錯,真是比登天還難。

  「卓偉然,我給過你機會讓你收回你說過的話,是你自己不收回的。」她猶抱著一線的希望。

  「我沒什麼話好收回的。」

  「很好。」她現在即使是想哭都不會有眼淚了。「既然這裡不需要我,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那我就走了。」她幽幽的說。

  「妳走吧!」他硬下心腸。

  一個深深的凝視和帶著恨意的眼神,她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大有一去不回頭的樣子。

  看著她的背影,他忍下了把她叫回來的衝動。既然他無法現在開口向她道歉,把她叫回來又如何?只是更多的爭吵而已,不如雙方都冷靜下來,等他調適好心情,他會去找她的。

  今晚再去向她道歉吧!

  ※※※

  一秒鐘都沒有浪費,衣披嵐立刻就把辭呈寫好,她不只是要離開卓偉然,更要離開這個和他有關的地方,她要回高雄。

  不容許自己有心軟的機會,她立刻到卓艾欣的辦公室去,任誰都沒有辦法把她給留下來,她心意已決。

  卓艾欣才剛到工作室,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但是她卻有一片混亂的感覺,好像整個工作室亂烘烘;大家議論紛紛的,沒有人告訴她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筱嵐來了就好,她可以問筱嵐。

  「外頭怎麼了?」

  「出了一點小狀況。」筱嵐勉強的說。

  「什麼小狀況?」卓艾欣還是沒有找到頭緒。「出了什麼事?」

  「一會兒妳問其它人好了。」筱嵐將她的辭呈遞上,她沒有心情解釋外面的狀況。

  卓艾欣看看衣筱嵐交給她的東西,還沒看完她就大吃一驚。「妳要辭職!」

  衣筱嵐低下頭,點了點頭。

  「為什麼?妳做得好好的……」

  「我想回家。」她黯然神傷的表情。

  「妳和偉然--」

  衣筱嵐抬起頭。「我和他沒有什麼,而且這些日子以來,我累了,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搾乾了般,我想回高雄去一陣子,先充電,可能的話,我會再上台北。」她把話說得很委婉。

  「我把偉然叫來。」卓艾欣才不相信筱嵐的話,一定和偉然有關。

  「請不要,否則我馬上走。」筱嵐堅決的說。

  卓艾欣就知道是和自己的兒子有關,否則衣筱嵐不可能說走就走,現在的年輕人都被父母寵壞了,脾氣一個比一個還大。

  「筱嵐,有話好說,妳的辭呈我不會批的。」

  「卓女士,我知道妳對我的栽培之意,妳也一直對我很好,但是我非走不可。」筱嵐理智的說。

  「妳真的去意已堅?」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她淡淡的一笑。卓偉然根本就一點餘地都沒有給她,居然指控她也有可能是偷他作品的人之一。就算她的臉皮再厚,她也不會留下來,留下來只是自取其辱。

  「這樣好了,我給妳半個月的假。」卓艾欣折衷的說,說不定不要幾天,這小倆口就又和好如初。

  「卓女士,我不是要假期。」

  「妳是要離開這個地方?」

  衣筱嵐無言。

  「偉然到底做了什麼?」卓艾欣真的猜不到半點可能的原因。這一陣子她看得出偉然和筱嵐來往得很密切,而她是樂觀其成,希望他們的感情能早點有結果,沒想到事情來了個大逆轉。

  「他沒有做什麼。」筱嵐不肯說原因。

  「他惹妳生氣了?」

  「不是!」

  卓艾欣輕輕的拉起衣筱嵐的手。「我知道偉然的脾氣,他的脾氣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妳就不要和他計較,一會兒我替妳去說說他、教訓他,叫他向妳道歉。」

  「卓女士,不是他的錯,我的離去也不干他的事。」衣筱嵐死鴨子嘴硬。

  「既然不干他的事,我更要他在場,我要看看他對妳辭職有什麼看法。」卓艾欣正要按上通往卓偉然辦公室的對講機時,衣筱嵐已經跑掉了。

  「筱嵐……」卓艾欣喚道。

  但是衣筱嵐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卓艾欣一聲歎息,對著衣筱嵐的辭呈發呆。

  ※※※

  正在後台化妝的裘蒂對著鏡子發呆,她的手邊擺著一盒喜糖。有個和她同是女歌手的芬妮,看破歌壇的浮浮沉沉,準備洗盡鉛華的當個家庭主婦,嫁了個大她二十歲的歸國華僑。

  芬妮的故事衝擊著裘蒂的心,以她目前要紅不紅,說沒有人認識嘛,走在路上還是有人指指點點;說很紅嘛,又沒有多少人能叫得出她的名字。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的唱出什麼名堂的,尤其是年華一年一年的老去。

  青春偶像汰換的速度都快得嚇人了,更何況是她這種類型的。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的歌唱生命,到時候呢?數年之後她還有什麼?

  正在冥想之餘,一隻大手摟住了她的腰,讓她發出一聲驚呼和低喘。

  「是我。」藍曉野在她的耳際邊溫柔的吻著,頗有挑逗她的意味,雙手也由她的腰部轉向了她的胸部進攻。

  「這裡是後台。」她嬌嗔。

  「誰不知道我和妳的關係。」

  「就算知道,也不需要這麼的明目張膽。」她將他的手拉開,繼續化妝。

  他瞥到了桌上的喜糖。「誰的?」

  「芬妮的。」

  「原來不怕死的還是一堆。」藍曉野不是個很相信婚姻制度的人,男女在一起快樂就好,何必非要弄一張結婚證書來困擾雙方。

  他輕佻的態度令她不悅。

  「妳說是不是?」他用手肘頂了頂她。

  不想和他起衝突,她淡然的問:「你這次去台北的情形如何?」

  「解決了。」他一臉輕鬆的表情。

  他輕鬆,裘蒂的心卻開始滴血。她放下了唇筆,拿起了粉餅和粉撲,她要給自己的臉多上點顏色,不能讓曉野看出她的反應,沒有人可以抗拒藍曉野太久,即使是那個衣筱嵐。

  「妳不替我高興?」他拿出煙。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她用一種偽裝的冷靜說。

  「誰說要結婚了?」他好笑的看著她。

  她側過頭,驚訝的停止撲粉。「你不是說已經解決了嗎?如果衣筱嵐不答應你的求婚,事情要怎麼解決?」

  「我欠衣筱嵐一份情。」

  「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她拿出她的信託基金,並以她自己的名義向她爸爸調錢,湊足了我所需要的錢。而對我父親,我只需要說是朋友私下周轉給我的,只要他不去聯想到衣家,那就萬事都OK。」

  「衣筱嵐就是不嫁你?」

  「她不肯。」藍曉野滿不在乎。「她替我想遍了所有的方法,就是不願意嫁我。」

  裘蒂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同時她手中的粉餅和粉撲也被扔到一邊,她不用再擔心曉野會娶衣筱嵐的事,只要他不娶衣筱嵐,她就還有點希望。

  「筱嵐提到了妳。」他吐著煙圈。

  「我?」裘蒂一僵。

  「她說妳一定很愛我。」他的態度是吊兒郎當的,一點也沒有認真的意思。

  「那你怎麼回答她?」裘蒂脫口問。

  「我說不可能!」他粗枝大葉的笑道:「我告訴她,我和妳之間沒有那玩意,我們有的是另一種關係。她叫我要好好的待妳,其實她根本就不瞭解我們之間的事,我對妳很好啊!」

  裘蒂知道如果要選金氏紀錄的最佳白癡人選的話,不是她就是藍曉野會當選。

  如果連一個陌生如衣筱嵐的人都能看出她對他的感情,為什麼曉野自己看不出來?是他逃避現實?還是他根本就不想給她任何的愛?

  而她明知如此,為什麼還不離開?

  「妳在想什麼?」

  「想衣筱嵐這個人。」

  「筱嵐真的是不錯。」藍曉野說道,接著他隨口的冒出。「如果我真的非結婚不可的話,我會娶像她這樣的女孩,堅持原則,肯為別人著想,而且不囉唆,做事大方又爽快。」

  他不知道他的話給裘蒂造成了多大的殺傷力。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當傻女人,即使沒有了衣筱嵐這個勁敵,藍曉野還是不會娶她。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上床的伴,他從沒有說一聲他愛她,在他的心中,她可有一絲的份量?

  看她那種沉默而且怪異的反應,他用腳去碰了碰她的腳。「今晚妳要唱到幾點?」

  「很晚,我有事。」她不著痕跡的要遠離他,這一次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

  「什麼事?」

  「要討論一些新的節目。」她的謊話是愈來愈流利,而且不會臉紅。

  「不能推掉嗎?」他的眉頭一皺。「今晚我打算和妳好好的慶祝一下,明天起我要開始忙公司的事,可能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再來找妳。」

  這樣最好,她認命的想道,就讓這份感情漸漸的淡掉,漸漸的自然結束好了。

  「妳會瞭解的,對不對?」

  「我當然能瞭解。」她報以一笑。

  「我一定要把公司救起來!」

  而她一定要把自己救起來!若不是聽到衣筱嵐對她的觀感,若不是聽到曉野無心的話,她會一輩子的等下去、一輩子的執著下去。而現在她和曉野都有事做,他救公司,她則自救。

  「曉野,我瞭解,我全都瞭解,你放心的去做你的事,不用考慮我。」她虛弱的笑笑。

  「這段期間不准妳看別的男人。」他大男人主義的命令。

  「我知道。」

  「不准妳和其它男人出去,即使是妳的什麼高中同學或是國中、小學的同學。」有鑒於上一次的經驗,他特別的交代。

  「除了唱歌,我會足不出戶。」現在為了讓他離去,即使要她說她會一輩子的等他,她都可以說出口。

  「一等公司上軌道,我們又可以恢復以前的關係。」他完全沒有想到裘蒂已經在作離開他的準備。「我會很想念妳的。」

  她也會想念他的,一想到這裡,她的眼眶一紅。如果她有個好家世,如果她沒有那麼輕易的就把自己給他,他是不是會更珍惜她一些?他要娶衣筱嵐那樣的女孩,和她就只是一種互不相欠的關係。

  不再是了。

  她突然起身給了他一個纏綿至極的吻,好像要教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掉她似的,吻得他渾身冒汗、打顫、呻吟,恨不得就在此時此地要了她。接著她緩緩的推開他,潤了潤唇,很滿意於他的反應。

  「裘蒂……」他充滿了情慾的聲音。

  「我得上台了。」她有些無情的說:「想想怎麼救你的公司,不要太想我。」

  「裘蒂──」他還想說什麼。

  但是她已經不去看他,專心的拿起唇筆描著唇線。她決定離開高雄,她決定離開歌壇,她要藍曉野再也找不到她,如果他對她還有感情,讓他去遺憾一輩子好了。

  ※※※

  卓偉然一知道衣筱嵐要辭職的消息,立刻飛車趕到了她住的地方。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遷怒於她,更不該說她可能是有嫌疑的人之一,對他的失態和失言,他深深的感到懊悔。

  用力的敲著她的門,他知道她在家,他看到了她脫在門外的鞋子,即使把手敲斷,他都要等到她來開門,他要向她認錯。

  門一開,門邊站著衣筱嵐,她正冷冷的瞪著他。

  一個是眼中充滿了憤恨,一個是滿臉懊喪的祈求原諒,四目交接,兩個人都有滿腹的話。

  「你來幹什麼?」她沒有好臉色。「你找到證據了嗎?是我把你的歌曲盜出交給音樂雜誌的嗎?你是要來定我的罪嗎?」

  「筱嵐……」他有口難言,所有的道歉都被她冷冷的指摘給逼了回去。

  「如果你沒事的話請便,我很忙。」她故意指了指她擺在客廳的行李。「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收拾,沒空和你鬼扯,你不如把時間花在找出那個偷你歌曲的人身上,我不敢浪費你的時間。」

  「筱嵐。」

  「你還有什麼侮辱的話忘了說嗎?」

  「我在氣頭上。」

  「你在氣頭上就可以隨便的侮辱人?」

  「我不是有意的。」

  「無心的話也能造成傷害。」

  「所以我特別趕過來要向妳道歉。」

  「太晚了!」他在狠狠的傷了她的自尊、她的感情之後,以為幾句話就可以把一切擺平,她就會乖乖的原諒他,撲到他的懷裡。「我給過你機會讓你收回你所說過的話,而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我氣昏了。」他求她諒解這點。

  她搖搖頭,一點也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我真的氣得失去了理智,這些歌曲對我而言很重要,妳不會知道我花了多少的心血,我可以靠這些歌在唱片界打響名氣,如今心血付諸流水,怪不得我要發狂。」他解釋給她聽。

  「你發狂就可以任意踐踏別人的自尊和感覺嗎?」她和他算著帳。

  「我已經說過道歉了。」

  「我討厭你總在傷人之後才道歉,你知不知道傷害已經造成,有些感覺是不可能因為幾句道歉的話就有所改變!」她比原先更生氣。

  「所以妳真的要辭職?」他激怒的說。

  「對。」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他已經拉下了臉,他已經丟下一切的趕了過來,而她還是給他難堪,連一個台階都不給他下,她為什麼不試著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

  「筱嵐,妳確定妳這麼做不後悔?」

  「我後悔什麼?!」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寫劇本、不寫小說,我一樣活得下去,回高雄至少我還有我爸爸,在這裡我有什麼?一個像暴君一樣,而且心智還沒有成熟的男朋友。」

  「衣筱嵐!」這話實在太傷人了。

  「你這個人經不起一點的挫折,遇事不夠沉著、不夠穩定;如果你不改改你的個性,你早晚會誤大事。」她像教訓小孩般的教訓他。

  「那妳呢?」卓偉然也不再客氣,他們兩個人又鬥了起來。「妳又比我好到哪裡?妳得寸進尺、妳蠻橫、妳抓到別人一點小毛病就火上加油,而且好像永遠都學不會去原諒別人無心的錯。」

  「滾出去!」她指著門。

  「妳知不知道一個女人最可貴的優點是什麼?」他一個冷哼。「容忍和包容。」

  「那你就去找有這兩項優點的女人。」她已經氣得要炸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我媽叫我來的。」他搬出擋箭牌。

  「你媽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我媽不會叫我去死。」

  「我也不希望你來。」

  他猛喘著氣,事情怎麼會惡化到這個程度?他天真的以為只要他一來負荊請罪,什麼不愉快都會消失。沒想到情況愈演愈烈,如果筱嵐原來只有五分氣的話,現在八成有十分了。

  衣筱嵐知道他不會馬上走,所以她不理他,繼續打包她的東西。押金她可以不要,一些她自己添購的家電用品她也可以不要,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快點離開卓偉然這個可惡的人。

  卓偉然看她收拾東西那種不顧一切的模樣,他一個歎氣。事情既然是他錯的多,他就要扛起責任,幾個大步走到她的身邊,抓著她忙碌的手。

  「不要走。」他感性的說。

  「放開我。」她想掙脫地的手。

  「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他非常平和、沉穩的聲音。「不要再互相傷害。」

  「不是互相。」她想甩開他的手,但是他將她的手抓得牢牢的,「只有你在傷害我。」

  「難道妳要一輩子恨我?」

  「對!我就是要這樣。」

  他像甩掉什麼似的甩開她的手。「衣筱嵐,我發現我真的錯了,陳榮美至少有一點強過妳。」

  卓偉然真的不該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把陳榮美扯進來,但是他已經氣得不顧一切。

  「我就知道你的品味低俗,和她正好是一對。」衣筱嵐的眼中儘是憤怒的火焰。

  「至少陳榮美不會借題發揮,她懂得體貼男人、順從男人,替男人分憂解勞。」他把陳榮美說得好像是仙女似的。「而妳只會給男人製造麻煩、擴大問題,妳是個麻煩製造者。」

  她推著他,想把他推出門。「那你去找陳榮美好了,不要來找我這個麻煩。」

  他動也不動的任她推著。

  「你去找她啊!」衣筱嵐氣得臉色發青。

  「到時妳不要哭著求我回來。」

  她聞言將原本要推他的手收回來,楞了數秒鐘,接著她揚起了她的手,打算給他一個耳光。這一耳光她早就該打下去了。

  但是她沒有打到他的臉,她的手被扣在他的大手中。「知道妳自己沒有理,乾脆就使出暴力嗎?妳父親就是這麼教妳的嗎?妳憑什麼打我?就因為我說妳不如陳榮美嗎?妳能和她比嗎?」

  她含著淚,用眼神指控著他。

  「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倦了,沒有精力再和她說什麼。「妳要走就走吧!」

  「出去!」她抽了口氣。

  「我也不想留下來了。」

  她轉身背對著他,在聽到關門聲之後她才轉過頭。

  他真的走了。

  她真的失去他了。

  ※※※

  一整盒的面紙被衣筱嵐用得一張都不剩,她的行李擺在何珍珍家的門邊,而她則坐在何珍珍的地毯上哭個不停。從她一進門就開始哭,邊哭邊訴苦,卓偉然在她的口中成了千古的罪人似的。

  「當心把眼睛哭瞎。」何珍珍哄道。

  「我的眼睛早就瞎了,否則我怎麼會和像他那樣的男人談戀愛!」衣筱嵐要抽面紙,但是抽不到半張。

  何珍珍起身走到櫥櫃前,打開櫃子的門,拿出一盒面紙,無奈的交給了衣筱嵐。

  「明明是他的錯,結果到頭來反倒是我的錯似的。」衣筱嵐愈想愈不甘心。「最可惡的是他居然說我不如陳榮美,既然他那麼喜歡她,他為什麼不娶她?當初還拿我當擋箭牌。」

  「他是在嘔妳。」何珍珍旁觀者清。

  「他是在傷害我。」

  「筱嵐,」何珍珍以一個中立者的態度說:「每個人在乎的事不同,也許那些歌曲對他真有重要的意義,妳為什麼非要和他吵得不可收拾呢?」

  「妳認為是我的錯?」

  「現在說是誰對誰錯都沒有用,妳和卓偉然現在已經是兩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了。」

  「我不會原諒他。」衣筱嵐信誓旦旦的說。

  「妳真的要回高雄?」

  「不然我還能去哪裡?」

  「妳可以暫時在我這裡住下來。」何珍珍建議。「反正他也找不到妳,讓他去急一陣子,等明天你們兩個氣消了些,你們就會後悔自己今天所說過的每一句話,相信我,我和柯敏雄不是沒有大吵過。」

  衣筱嵐思考了一下,結果她搖搖頭。「我還是回家好了,我現在沒有留在台北的心情。」

  「那妳工作室的事怎麼辦?」

  「我已經辭職了。」

  「那多可惜!」何珍珍想不透。「妳在那裡明明如魚得水,就算妳氣卓偉然,妳也沒有必要和妳自己過不去,妳不是說卓女士對妳很好。」

  「她對我很好,但是她的兒子卻該死。」衣披嵐口是心非,大哭過一場之後,她好多了。

  「留下來吧!」

  衣筱嵐確定的搖搖頭。「反正我也該回去一趟,至少我老爸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他是最反對我到台北的人,現在可順了他的意,忠孝往往不能兩全,最起碼我現在可以當孝女了。」

  「要不要我陪妳回去?」

  「柯敏雄回來找不到妳,會以為妳被綁架了。」

  「我可以留字條。」

  衣筱嵐笑笑,她拍了拍珍珍的手,「妳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套,我想一個人利用這幾個小時的車程好好的想一想。」

  「如果卓偉然找上我呢?」

  「妳就說我死了。」筱嵐氣呼呼的模樣。

  何珍珍敲了下衣筱嵐的頭。「妳可不可以說點吉利的?別忘了妳老爸只有妳這麼一個女兒,如果妳死了的話,妳教他怎麼辦?」何珍珍非常不贊成她的態度,再理智的人一碰上感情的問題,都一樣的跳不出來。

  「或者我該答應藍曉野的求婚。」衣筱嵐不是氣話,她現在很認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

  「妳並不愛他。」

  「但只要我和他溝通好,我相信他也可以當一個好丈夫。」筱嵐決定好好的想想這個可能性。

  「妳不要自誤誤人。」何珍珍擔心。

  「至少我和藍曉野不會有什麼大吵。」筱嵐喪氣的說:「他從來不會隱瞞他的企圖,他對我很坦白,我開始覺得我和他的婚姻可能會成功,至少他沒有卓偉然那種可惡的牛脾氣。」

  「筱嵐,我只能說妳要想清楚。」何珍珍點到為止。

  「我會的,這也是我要回高雄的目的之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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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雖然只是入夏,但是今天中午的太陽特別的大,衣筱嵐應該聽何珍珍的話,吃完午飯再走。這會兒她是又熱又渴又餓,加上一個早上的折騰,爭吵、叫罵、哭泣,已經耗掉了她所有的精力。

  拿著行李,她告訴自已無論如何要撐一下,只要過了馬路,只要上了車,她就不會有事。不過也許是天生體質較差,再加上剛萌芽的感情受到挫折,一時心神渙散,在過馬路時竟然感到陣陣的昏眩,她試著清醒、試著要睜大眼睛,但是一片黑暗向她襲來。

  在她昏倒前的最後意識是聽到了煞車聲,還有路人的尖叫聲,而她的下半身傳來一波波劇烈的疼痛,她知道有輛車閃避不及的撞上了她。

  她發生車禍了。

  ※※※

  衣筱嵐在一場噩夢中掙扎,夢中的她為了和藍曉野解除婚約的事而發生嚴重口角,也見到了偉然對自已展臂相迎,正想要奔向他的懷裡時,又見到榮美從中阻撓,而她在一片迷霧中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出口。

  她一直跑、一直跑,忽然一張張的猙獰面孔出現,帶著惡意的笑,朝她一步步的逼近,她害怕的放聲大叫,要人救她……

  「筱嵐……筱嵐……」

  衣筱嵐渾身冷汗直流,聽到有人叫喚她的聲音,她猛然的醒了過來,臉上帶著淚珠。

  「筱嵐!」衣昌漢激動又哽咽的聲音。

  「爸爸……」她的聲音沙啞,好像快要說不出話似的,渾身疼痛難耐。「我要……喝水。」

  衣昌漢立刻手忙腳亂的倒了杯水給女兒,他好像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就蒼老了好幾歲。女兒是他唯一的寶貝,唯一對他而言有意義的人,幸好她醒了過來,否則他這條老命也將休矣。

  喝完水,衣筱嵐看了著四周。「我在醫院裡?」

  「妳出了車禍。」一說到這兩個字,衣昌漢還是忍不住的一陣顫抖。

  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想起了卓偉然作品被盜,想起了她和他的爭吵,和珍珍的談話,她拿著行李要回高雄,在台北車站附近因為心神交瘁而昏倒。

  「今天是星期幾?」她的頭腦還是有些亂。

  「星期五。」

  「那麼是昨天的事了……」她因為腿部的疼痛而大皺眉頭。「你怎麼知道的?」

  「妳被路人叫救護車送到醫院,撞妳的人跑了。」一提到那個肇事者,衣昌漢一臉的怒容。「妳皮包裡有珍珍的電話和地址,醫院的人打電話通知珍珍,珍珍再和我聯絡,我立刻就搭飛機過來。」

  「那珍珍呢?」

  「她去幫我買早點了。」

  衣筱嵐點點頭,雖然渾身無一處不痛,但是在她父親的面前,她不敢叫痛,她不能再教她父親擔心。

  「筱嵐,在車禍現場有妳一堆行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衣昌漢不懂,而何珍珍也好像有所保留的沒有透露太多事情。

  「我要回家。」

  「帶一大堆的行李?」

  「暫時我想留在家裡,」她看著父親。「留在你的身邊。所以我才會帶那麼多的行李。」

  「發生了什麼事?」衣昌漢敏感的問。

  衣筱嵐不打算說出事情的所有經過,發生車禍的事不怪任何人,是她自己的錯,如果讓她父親知道卓偉然的事,他一定會把所有的錯怪到卓偉然的頭上,她不希望事情更加的複雜。

  「筱嵐……」

  「這是意外。」她一句話就帶過。

  「意外!」衣昌漢可不是這麼好說服的。「以前怎麼勸妳留在高雄妳都不肯,現在卻莫名其妙的打點行李要回高雄,要留在妳老爸的身邊,妳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一句話就可以把我哄騙過去?」

  「爸……」

  「至少告訴我,妳為什麼不想待在台北?」

  「因為我對寫劇本和小說已經厭了。」她故作一副不耐煩狀。「我何必過得那麼辛苦?每天為故事的情節和發展想破了頭,隨時在思考下一個階段該怎麼進行,我受不了了。」

  衣昌漢知道這個說法可信,但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我老爸又不是養不起我,我可以每天過得像個千金小姐般,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原子筆、稿紙、大綱和工作室裡的那些同事,我想回家。」她希望她父親不要再往下問,否則她會崩潰、她會失態。

  「真是這樣?」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她馬上換話題。「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醫院裡。」

  「妳的腿傷很嚴重,恐怕得在醫院待上一段時間,我不想因為搬動妳而使妳的腿傷惡化。」

  「一定要留在台北嗎?」她煩惱的問。

  「妳在擔心什麼?」

  「我沒有。」她的手抓著床單,如果她沒有出車禍就好了,留在台北,難保卓偉然不會找到她,她不要他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筱嵐,妳昏迷了十幾個小時,我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了十幾個小時,我一直擔心妳醒不過來,既然妳已經醒來了,我實在想知道這件意外為什麼會發生。」衣昌漢有著追根究底的固執。

  「意外就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

  何珍珍在這時提了早點進來,一見到筱嵐已經醒了過來,她立刻喜悅的飛奔至衣筱嵐的病床邊。

  「天啊!上帝保佑,妳終於醒過來了。」

  「我的命硬得很。」衣筱嵐露出笑容。

  「妳還有心情說俏皮話,我的魂都差點被妳嚇掉了。」何珍珍從一趕到醫院,一看到衣筱嵐昏迷不醒就內疚;她該堅持留她下來吃午飯,她該送她到車站,結果她卻讓她一個人自己走了。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衣筱嵐苦中作樂。

  「妳的腿傷……」

  「會好的啦!」

  衣昌漢看看這兩個吱吱喳喳的死黨,想想她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而他也需要到外面去透口氣。「妳們聊吧!我到外面走走,順便和醫生談談妳的病情,一會兒就回來,要我帶什麼嗎?」

  「不用了。」筱嵐說。

  衣昌漢看著何珍珍。「筱嵐就交給妳審問了,妳幫衣伯伯問個清楚,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問出來了大大有賞。」

  「是的!衣伯伯。」

  衣昌漢點點頭,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急診室。

  「珍珍,如果妳敢出賣我的話……」筱嵐警告。

  「我一定得這麼回答的嘛!」何珍珍無奈。

  衣筱嵐一聲呻吟,她的腿裡著厚重的紗布,不知道傷成什麼樣子了。

  「要不要我通知卓偉然?」何珍珍小心的問。

  「妳敢?」

  「難道妳能一輩子不讓他知道嗎?」何珍珍力勸道:「他氣一消就會找妳,而以妳目前的狀況,妳不可能三、兩天的就出院,與其讓他像無頭蒼蠅般的到處找,不如我花個一塊錢,撥通電話給他。」

  「如果妳打電話給他,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衣筱嵐不惜說出重話。

  「筱嵐。」何珍珍沒轍。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他的內疚。他一定會認為是他造成這次的車禍,我何必讓他良心不安?」衣筱嵐有她自己的道理,「反正我和他都沒有給對方留餘地,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如果他自己找上我呢?」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妳不會說妳不認識我。」筱嵐教珍珍。「他能拿妳怎麼樣?妳還怕他不成?」

  「不是怕……」

  「珍珍!」筱嵐語重心長。「也許這樣的結果最好,我和他的脾氣都太倔強。有第一次的大吵就會有第二次,我早說過我和他八字不合,分開了好。」

  「妳真是鬼話連篇。」

  「我現在只想快點把傷養好,快點回高雄。」衣筱嵐的願望。「台北對我而言是個傷心地。」

  「是妳自己使得台北成為傷心地的。」

  「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退了。」筱嵐感慨的一笑。

  「好吧!妳就好好的養傷吧。」何珍珍大歎一聲。「真是禍不單行。」

  ※※※

  陳榮美一知道衣筱嵐已經辭職,立刻就到了卓艾欣的工作室,她知道自己的狡計已經成功。機會來了,不趁此時把她和卓偉然的事情搞定,以後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她絕不能錯過。

  卓偉然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他氣衣筱嵐也氣他自己,如果他可以冷靜一些,他就不會和筱嵐大吵,筱嵐也不會辭職。不過他都已經趕到她家向她道歉了,她還是沒有給他好臉色。

  所以事情愈來愈僵。

  昨晚和今早他打了無數通電話,不過都沒有人接,是她把電話拿起來了?還是她已經回高雄了?他真的不知道。

  不過他已經決定,今天下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去找她,他一定要找到她為止。

  腳步聲使他抬起頭,陳榮美是這一刻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但是她卻偏偏出現在他的面前。

  「偉然。」她歎聲歎氣的叫道。

  他沒有吭聲。

  「偉然,我在叫你。」她不害臊的挨到了他的身邊。

  他立刻起身,和她保持距離。今天事情會僵到這種程度,陳榮美也要負一點責任。

  他那種排斥的舉動令她頓足。

  「妳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他一張臭臉給她看,是她自己要自討沒趣,不能怪他沒有風度,他早表明了對她沒有意思,現在就算她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的纏著他,他也不會對她假以辭色,他喜歡的人是衣筱嵐。

  陳榮美知道事情不會太容易,但既然衣筱嵐已經走了,她的威脅就頓時大減。她是有叫人到高雄打聽了一下,衣筱嵐的家世的確不輸她,甚至比她還強,但是衣筱嵐現在人已經不在這裡,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我很忙,沒有空招呼一個千金小姐。」也沒有這個心情,他希望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衣筱嵐。

  「如果我到工作室來上班呢?」她故意一副考慮的表情。

  「什麼?妳要到這裡來上班?」

  「有何不可?」她賴上他的樣子。「就算我不會寫劇本、寫小說,但是我和那些製作人都很熟,我可以做你們的公關,替你們拉生意。」

  「不需要。」他一口拒絕。

  「我可以不要薪水。」

  就算她不要薪水再倒貼他,他也不會讓她到工作室來上班,她來只會攪和、只會使事情更加不好解決。而且如果筱嵐知道陳榮美在工作室上班的話,打死她,她都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

  「行不行嘛?」她一副愛嬌的口吻。

  「不行。」

  「我可以去找你媽說,她會讓我來工作室玩票的。」陳榮美就是不想去面對自己並不受歡迎的事實。

  「如果我媽答應妳到工作室來『玩票』,我就離開這個工作室。」他要陳榮美知道她的小伎倆不管用,他不會受制於她。

  陳榮美氣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你就這麼討厭我?衣筱嵐已經不在這裡上班了,她不會回來了,你為什麼不死心?」

  「妳怎麼知道她不會回來?」他嚴厲的問。

  「這個工作室裡的人誰不知道你們昨天大吵的事。」她一哼,好像她神通廣大,即使她不在這裡工作,她也能知道這裡的事。

  「哪對情人不會吵架?」他應她。

  「你們可不是小吵哦!」

  「大吵、小吵都是我和衣筱嵐的事。」他一副叫陳榮美不要多管閒事的樣子。「就算我和她真的吵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我也不會喜歡上妳,陳榮美,妳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和自已過不去。」

  如果她能死了這條心,她早就死心了。

  「不!沒有我陳榮美得不到的東西或人。」她一點也不怕羞的說:「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我比衣筱嵐還適合你,和一個脾氣比自己大的女孩在一起,你會快樂嗎?」

  「我快樂。」

  「你如果快樂就不會和她吵架。」

  「妳……」他第一次發現到陳榮美不簡單。

  「你永遠必須去遷就她、必須去順著她,這樣你還有你的男子氣概嗎?」陳榮美知道自己擊中了要點。「我就不同了,我不會和你吵,我會以你的意見為意見,我甚至可以一切聽你的。」

  他覺得一陣噁心,衣筱嵐或許脾氣不好,自我太強,但起碼她有自己的個性。可是陳榮美卻把自已說得像個應聲蟲、像只哈巴狗似的。

  「衣筱嵐會給你煩惱,我卻可以讓你無後顧之憂!」她又挨近了他的身邊,想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

  他推開了她。「沒有用!」

  「你會發現我比衣筱嵐上道!」

  「我永遠都不想知道妳有多『上道』!」

  陳榮美有些難堪的看著他。

  「陳榮美,不要作踐妳自己,我不適合妳。以妳的條件,妳可以找到一票崇拜妳的裙下之臣,除非妳有被虐狂,喜歡讓自己受到侮辱。」他不想把話說絕。「我需要安靜,請妳離開。」

  又一次的被下逐客令,又一次的必須帶著怒氣的離開他的辦公室。難道她和他之間就沒有第二種的相處方式嗎?每一次她都得傷痕纍纍的逃走?

  「卓偉然,你不該這麼對我的!」她的話裡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意味。

  「我只是希望妳能知難而退,不要給自已找羞辱。」

  「我會臉皮這麼厚,也是因為你!」

  「我拒絕妳了。」

  「妳沒有理由拒絕我。」她還是只聽她自己心裡的聲音。「我提供了比衣筱嵐還要好的一切,你選擇我才是對的,你對她的新鮮感一消失,你就會想到我的好,你會來找我的!」她有充足的信心。

  「妳在說神話。」他一點也不接受她的話。

  「你會來找我的。」她一直肯定這點。

  「在我去找妳之前,我希望妳現在先離開。」

  她一個毫不洩氣的笑容,對他送了個飛吻,她不會讓他跑掉的,衣筱嵐別想得到他。既然她能製造事端,讓他們兩個吵架、讓衣筱嵐離開,她就能把卓偉然弄到她的身邊,她一定能!

  ※※※

  藍曉野一知道衣筱嵐出車禍的消息,立刻由高雄飛來台北,一刻都沒有耽擱。

  先不提筱嵐曾是他的未婚妻,再加上近日她對他的金錢援助,於情於理他都該來。

  衣筱嵐一見到藍曉野,露出了個苦笑,她現在不只當他是朋友,也當他是個哥哥般。

  「我爸告訴你的?」

  「不!他打電話給我爸爸,我爸爸再告訴我的。」他拉了張椅子,在她的病床邊坐下。「太匆忙了,連束鮮花都沒有帶。」

  「這房裡已經有夠多的花了。」她嘲弄的用手指了指。「大多是我爸的朋友和他的員工送的,我已經不需要花了。對了,你們公司的情形如何?」

  「有起色。」他自豪的一笑。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他免不了的一問。

  「不小心就發生了。」她答得妙。

  藍曉野聽得出在衣筱嵐輕鬆的語氣下,還有一些其它的東西,當然不小心就會有一些大、小意外發生,不過衣筱嵐的神態不對,她明明隱藏了一些事,一些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

  「妳的男朋友呢?」他以為筱嵐的男友該出現在這裡。「他沒有來照顧妳嗎?」

  她的表情更加的陰鬱,她沒有明講出來,不過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如果他敢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一定會把他轟出去。她已經很努力的不去想卓偉然,她不要藍曉野來揭這個瘡疤。

  「不能提他嗎?」曉野明知故問。

  「再提他就叫你滾。」她直截了當的說。

  「你們鬧彆扭?」

  「藍曉野!」她威脅的語氣。

  「好吧!」他不再逗她。「妳到底傷得嚴不嚴重?」

  「我的腿。」她一歎。

  「還能走吧!」他開玩笑。

  「不能走的話就叫你娶我。」她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誰教你欠我那麼多錢!」

  「行,如果妳真的不良於行,我娶妳。」

  「那你那個歌星怎麼辦?」筱嵐是說著玩的。

  「她不見了。」藍曉野的語氣裡沒有捉弄和逗趣的意味。「我忙著公司的事,等有天我去找她時,她已經搬走了,房子也托人出售,歌廳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哪裡。」

  「怎麼會這樣?」

  「我知道就好了。」看得出他很為這件事傷神,只是他不肯承認。「我弄不懂她,明明事情正要好轉、明明沒有什麼事,她卻突然來個失蹤,而且失蹤得很徹底,我又沒有時間去好好的找她。」

  「也許她不希望被你找到。」筱嵐猜測。「你一定說了什麼話令她傷心、絕望。」

  「我沒有說什麼啊!」曉野本來要抽煙,但想到是在病房中,他忍住了。「公司正要有所起色,她也知道的,其它有什麼可傷她的?」

  「你太不瞭解女人了。」筱嵐取笑他。

  「她能有什麼理由走?」

  筱嵐一副戀愛專家的表情。「有時候男人不一定真要做出什麼狠事才會傷女人的心,話比刀更可怕,有時你們無心的話也會把女人的心傷透。既然你們沒有爭吵,那八成是你說了什麼。」

  「裘蒂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曉野駁斥這種說法,就算他真的說了什麼,裘蒂也該懂他是有心抑或無心。

  「沒有一個女人的心眼能大到哪裡去!」

  「如果真是這樣……」他一派瀟灑的笑笑。「走了也好,她知道我受不了那種斤斤計較、專門在別人話裡挑毛病的女人。」

  「你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什麼?天下的女人多得是!」

  「你真的一點思念、惋惜的心情也沒有?」她不相信他會這麼絕情。「你們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

  「是她自己要走。」他偽裝出無情的樣子。

  「說不定就是你這種態度才讓她下定決心走的。」筱嵐對他和裘蒂的事很有興趣似的。「她知道你不在乎她,她知道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所以為免自己日後受到更大的傷害,她選擇離開。」

  「筱嵐,說得妳好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曉野的心也痛,不過他不打算讓人知道。

  「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還有妳啊!如果妳的腿……」

  「鳥鴉嘴。」她打斷他的話。

  「筱嵐,我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不過既然她已經走了,我只好尊重她的決定,何況我現在公司裡有那麼多的事要煩,如果她體諒我,她就不該在這種時候玩這個遊戲,我沒時間陪她玩。」

  有些男人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藍曉野一定是其中之一,他太低估女人了。

  「你真的不愛她?」筱嵐一直納悶這點。

  曉野沒有回答,自從裘蒂一走,他也問過自己好多次,他真的不愛她?如果他對她沒有一點愛,為什麼在發現她失蹤之後,他會那麼的憤怒、那麼的無助、那麼的不知所措?

  「你答不出來了吧!」她很得意。「還敢一直求我嫁你,你明明是愛著她的。」

  「這只是妳的想法。」

  「你也有死不承認的毛病。」

  「誰教我是男人!」他理當如此的說。

  「你會吃到苦頭的。」

  「換個話題吧!」他覺得不公平,全是在談他和裘蒂的事,他也有興趣知道筱嵐那個男朋友的事,即使冒著被她轟出去的危險。

  「就這兩個話題。」她指的是他的公司和他跟裘蒂的事。「其它的一概不談。」

  「那小子讓妳氣成這樣?」

  要不是枴杖放得離她太遠,她會給他一頓毒打,她已經有言在先了,他還要在她的傷口上面灑鹽。

  「說來聽聽,讓我替男人說幾句話。」

  「你們男人全該死。」

  「我們死光了的話,妳們女人怎麼辦?」他不懂女人為什麼老愛說男人全該死,好像一個男人得罪了她,全部的男人都該陪葬。

  「我們可以過得更好。」她這麼認為。

  「妳們也會活不下去。」

  「哈!」

  藍曉野沒有想到他們之間可以如此輕鬆的交談,可以像個老朋友似的扯東扯西。她不當他的老婆是對的;當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他的「哥兒們」會更好,現在他只希望她能早日康復出院。

  「我沒有辦法天天待在這裡,不過一有假日或是星期六,我都會來看妳。」

  「幹嘛啊!」她搖頭。「我爸爸有幫我請一個特別護土,而且珍珍也在台北,我又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在等我的腿復原。你公司的事要緊,別忘了我可丟了好幾千萬在裡面,你把公司弄好就對得起我了。」

  「妳的錢不會血本無歸的。」

  「那是最好了。」她故作緊張狀。

  「真的不要我去幫妳教訓那個小子?」如果那小子真的對不起筱嵐,他會給那小子一頓好打。

  「以後如果有需要,我會頭一個告訴你。」

  「他到底知不知道妳車禍的事?」藍曉野現在還沒有弄清這一點。

  「不知道。」她只肯告訴曉野這一點。

  「他還不知道?」曉野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們之間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別問了。」她決定不再開口。

  「筱嵐……」

  ※※※

  「何珍珍?」隔著一扇鐵門,卓偉然客氣的問道。

  「你是誰?」其實何珍珍已經猜到了。

  「卓偉然。」

  本來應該把大門掉上的,本來她應該假裝自已不是何珍珍,但是卓偉然那種誠懇和不卑不亢的態度令她改變主意,何況發生車禍也不能怪他,只能說筱嵐命中注定,所以她打開鐵門讓他進來。

  「謝謝妳。」

  她面無表情的一哼。

  卓偉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受到熱烈的歡迎,女人總是幫女人,何珍珍一定會把全部的錯都算到他的頭上。不過他既然已經找到這裡,他也已經有心理準備,任何的責罵、冷嘲熱諷他都可以接受。

  坐定之後,她也沒有倒茶給他的意思,只是冷眼的盯著他瞧。

  給她這麼一注視,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何珍珍是存心的,她知道卓偉然和筱嵐都有錯,但是今天他還好好的,筱嵐卻出了車禍,不整整他,不給他點顏色瞧,難消她的心頭怒氣。

  「我……」開頭是最困難的。

  「你怎麼樣?」

  「我是……」

  「你是什麼?」

  卓偉然鼓足了勇氣,既然畏縮只會使事情更加的困難,所以他豁了出去。「我是衣筱嵐的男朋友,我想請教妳是不是知道她的去處?我已經找了她幾天,我非要找到她不可。」

  何珍珍在心中讚賞道,筱嵐的確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出色的男人,卓偉然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脾氣暴躁、難以溝通的樣子;相反的,他非常果斷、乾脆,而且彬彬有禮,難怪他是女人的夢中情人、女人眼光的焦點。

  「你找她做什麼?」何珍珍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們不是鬧翻了嗎?」

  「都是我的錯。」他後悔。

  「當時你可一點都不覺得是你的錯。」她損他。

  「當時我都快氣瘋了。」他供認。

  何珍珍起身倒了杯開水給他,表示對他的敵意消失了,而她的舉動令他心上的石頭落了地。

  「我說了很多不是我心裡的話,我要再一次的向筱嵐道歉。」他懺悔的說。

  「說出去的話就好比是撥出去的水。」

  「當時──」

  「我知道當時的情形,筱嵐告訴我了。」何珍珍一副知道所有事情經過的樣子。

  「我從來沒有碰過那種事,尤其是發生在我母親的工作室。那些歌曲對我很重要,所以當筱嵐並沒有和我一樣的反應時,我才會那麼的生氣。」卓偉然說出他失去控制的原因。

  「筱嵐也急,只是……」

  「我知道,只是她急的方式不同。」卓偉然現在替筱嵐說起話來。「她沒有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沉不住氣、我不成熟、我承受不了一點點挫折,筱嵐沒有說錯,這些毛病我真的都有,而我會改。」

  要一個男人這麼赤裸裸的告白、認錯不容易,何珍珍發現自已快站到卓偉然那邊了。那天她該把筱嵐留下來,即使必須將筱嵐五花大綁。

  「筱嵐現在是在……」

  「那陳榮美的事呢?」何珍珍要把心裡所有的疑問都解答完。

  「我當時氣得失去理性,陳榮美什麼都不是。」

  「你說陳榮美比筱嵐好。」

  卓偉然握緊了拳頭,一方面恨自己口沒遮攔,一方面也氣筱嵐居然還不懂他的心意。「我願意為我當時所說的氣話負責。」

  「但是你傷到了筱嵐的心,而且傷得很重。」

  「我會補償她的。」他保證。

  現在輪到她猶豫要怎麼說了,她怎能那麼殘忍的說筱嵐出了車禍,現在就躺在醫院裹面?她真的說不出口,她會覺得自已像劊子手。

  「筱嵐到底在哪裡?」

  「她……」何珍珍無法說出口。

  「她交代妳不要讓我知道她的去處嗎?」

  「她在……」

  「妳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說是妳透露的。」卓偉然笑著說:「我會說是我從水晶球裡看到的,是我在作夢時夢到的。如果她怪妳的話,妳可以推到我的身上,求求妳一定要告訴我。」

  他這個態度更是教她左右為難。她可以不告訴他,等筱嵐痊癒以後再說;但是眼前這一關顯然過不了,如果她再不告訴他的話,她怕他會把她家給拆了,把她給殺了,他一定會這麼做。他鐵會的!

  「筱嵐她到底在哪裡?」對何珍珍的遲遲不語,他有些反感。「拜託妳!」

  「她在醫院裡,她出了車禍。」何珍珍衝口而出。

  卓偉然的反應是呆若木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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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2: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衣筱嵐在特別護士的陪伴下,來到了醫院附設的花園中看夕陽。每天關在病房裡也的確悶,幸好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把腿上的厚重紗布拆掉,否則她真的會發瘋。

  坐在輪椅上的感覺滿奇妙的,雖然這是醫院規定,也是護士堅持,但她總覺得坐輪椅太小題大做,她只是腿受傷又不是殘廢。不過有人推著到處走也不錯,可以偷懶一陣子。

  這些天她一有空就會想到卓偉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結束了?或者是處於反省期?工作室的情形也不知道如何了?有了時間冷靜的反省,她更為自己那天的衝動後悔,如果她不要那麼生氣,今天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可以麻煩妳幫我買份晚報嗎?」她央求特別護士。這是她每天的習慣,通常有人到病房中叫賣晚報,但她這會兒不在病房。

  「妳一個人沒問題吧!」

  「我哪裡都不會去。」她幽默的回道。

  「我馬上就回來。」

  「不急。」她說:「妳可以到處逛逛,我在這裡吹吹風,看看人,妳不必急著回來。」

  特別護士點頭離去。

  衣被嵐作了個深呼吸,能呼吸到有別於病房中的藥水味的清新空氣,她感到好舒暢。

  忽然有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她猛的回頭一看。

  「筱嵐。」卓偉然沉痛的聲音。

  衣筱嵐的心也跟著一沉,他還是找到了她,不管他是用什麼方法,他找到了她。

  卓偉然繞過輪椅,一臉憂傷的在她的輪椅邊半蹲了下來,他的眼神好哀傷、好難過、好抱歉,好像他是那個撞到她的人。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可不要他的同情。

  「我……」

  「我還沒有死,你不必哭喪著臉。」她尖刻的說。

  他只是凝視著她,雖然她的外表看來完好無缺,但是她坐在輪椅上的景況令人怵目驚心。他不知道會是這麼的嚴重,他一直以為只是一點皮肉傷,因為何珍珍一直叫他放心,告訴他沒事。

  「我的腿也沒有殘廢,只是傷得嚴重一些,你不必擔心因為這樣而必須娶我。」她惡意的說。

  「筱嵐。」

  「你人也看過了,可以回去了。」

  「妳的脾氣還是沒有變。」他憐惜的說。

  「要找脾氣好的就去陳榮美那裡。」

  他終於知道她對陳榮美的事始終耿耿於懷。是他自己搞砸的,在情人的眼裡是容納不了一粒沙子,他那天不該抬出陳榮美當武器,筱嵐八成會記恨一輩子。都怪他沒有大腦。

  「筱嵐,妳要為我所說過的氣話而懲罰我一輩子嗎?」他落寞的問。

  「誰要懲罰你?你愛怎麼說是你家的事。她的態度始終不曾軟化下來。

  「我希望出車禍的是我。」

  「很可惜不是你。」

  「筱嵐。」他差一點就跪了下來。「妳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妳知不知道當我聽到妳出車禍時的心裡感受?我恨不得去一頭撞死、恨不得是我被車子輾過去,而不是妳。」

  她沒有反應,她只是沉默的看著遠方。現在懊悔這些都於事無補,事情已經發生了;幸好她只是腿受了傷,並沒有丟掉她的一條小命。

  「醫生怎麼說?」他想知道她的所有狀況。

  「醫生怎麼說都不干你的事。」

  「筱嵐,我們理智一些好不好?」他懇求她。

  「今天就算我是缺了胳臂或是斷了腿、四肢不全,都沒有你卓偉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沒有好好的看路,你不需要良心不安。」她不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特別是可憐。

  「就當是一個朋友或情人的關心好嗎?」他的音量高了些,出了這種事,她竟還這麼冥頑不靈。

  「我沒有你這個朋友,更沒有你這種情人!」她明明希望他找到她,但她又無法給他好臉色。

  「我們又要開始互相叫囂了。」

  「卓偉然,只要你離開,什麼叫囂的場面都不會有。」她硬生生的說。

  「我不會離開妳。」

  「你為什麼不說你會養我一輩子?」

  「我可以養妳一輩子,我愛妳。」

  聽到他說出那三個字,她的心一陣起伏。

  如果他早點說出那句話,說不定那天她不會那麼憤怒。女人非常好騙,那三個字是萬靈丹,比千言萬語都管用,而且是女人百聽不膩的,他為什麼不早點說?要等她出了車禍才說。

  「筱嵐。」他握著她稍嫌冰冷的手。「我愛妳,我早就該告訴妳了。」

  他是該早說的。

  不該是現在。

  不該是在她出了車禍之後。

  她扳開他的手指,抽回了她的手。「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不需要你養我一輩子,剛好我有一個有錢的老爸,他在高雄可是個響叮噹、有頭有臉的人,你不必替我擔心我的未來。」

  「妳為什麼總要故意曲解我的話?妳有個有錢的爸爸是妳的事,它不會改變什麼。」她即使有個當總統的爸爸也是一樣。

  「告訴你的原因是你可以不必內疚、不必自責、不必害怕自己的後半輩子要和我拴在一起。」

  「如果不是妳現在有傷在身,我會好好的打妳一頓。」他直起身。「妳就像個不可理喻的小孩。」

  「我會比你不可理喻嗎?」她反唇相譏。

  「妳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捺著性子的問。

  「你想怎樣?」

  「我想把妳接回我家去調養。」他正色的說。

  她知道他想照顧她、補償她,但是他的提議卻得到了反效果。「你忘了我那個有錢的爸爸嗎?你以為他會讓你把我接到你家去『調養』?如果他知道你和我的車禍有關,他不會饒了你的。」

  「妳要我以死謝罪?」

  「不必了!我可不希望卓女士恨我一輩子。」她把頭別開。「你回去吧!有得是可以照顧我的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那天就結束了。」

  「沒有結束。」他扳過她的頭。

  「你已經把我的心給傷透了。」

  「妳就不傷我的心嗎?」

  她一個冷笑。「既然我們都把彼此的心給傷透了,又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呢?」

  「我們可以互相修補對方傷透了的心,只要我們肯給自己和對方一個機會。」他始終不放棄。「筱嵐,妳趕不走我的,我一輩子都會和妳耗在一起,妳休想把我擺脫掉。」

  「我倒要看看你能維持多久的耐心和好脾氣。」

  「妳可以等著看!」

  ※※※

  一個熟悉的背影讓藍曉野的車速緩了下來。

  這一次他是開了車上台北的,不過他可沒有想到可能會在台北找到裘蒂。車子緩緩的超越過那個女人,他由照後鏡一看,居然就是裘蒂!他立刻將車子靠邊停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本正漫不經心在走路的裘蒂,被擋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嚇了一跳,定下神才發現是藍曉野。她的心一慌,本能的轉身就想跑,但是他只伸出了一隻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逃跑。

  「妳這是見老朋友的態度嗎?」他的話裡沒有感情,只有濃濃的怒氣。

  她只是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

  「妳為什麼不告而別?」他質問她。

  「因為我走得匆忙。」她只能如此回答。

  「有黑社會在逼債嗎?還是妳做了什麼事?」他一點都不相信她的借口。「妳沒有理由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般的逃走。」

  她咬咬唇,不置一言。

  「妳不唱歌了?」

  「不唱了。」

  「為什麼?」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如此大的轉變?「那妳現在靠什麼維生?」

  「我還在找工作。」

  「妳不需要工作,我已經有錢可以給妳了。」他鬆開她的手,因為他知道那會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淤青。

  「我不需要你的錢,我還養得活我自己。」

  他很想搖醒她或是吻醒她,不知道她是哪一條筋接錯了?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以說走就走,說不唱歌就不唱歌,而且當他像一個陌生人似的,他對她而言不是陌生人啊!

  「裘蒂,妳是哪裡不對勁了?」

  「我很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好過。」

  「那我們之間呢?」他倒想知道她現在是怎麼去處理他們的關係。

  「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

  她點點頭,恐懼的心情沒有了。她根本不需要怕他,也沒有怕他的理由,他們之間反正沒有承諾、沒有約束,更沒有什麼此情不渝的誓約在。

  「曉野,如果你還需要我說得更清楚的話,那就是逼我說出令我們都難堪的話。」她知道從她的外型還看不出她已經懷孕,雖然是個她沒料到的意外,但也是個令人驚喜的意外,而她不打算讓他知道。

  「所以妳都想好了?」

  她點點頭。

  「也就是我們已經完了?」

  「完了!」

  一向他是很有志氣的,除了因為公司的危機,他求過衣筱嵐答應他的求婚,除此之外,他沒有求過女人,但是裘蒂值得他再努力一下。

  「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他想起了衣筱嵐的話。

  「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她以為他的腦筋已經轉過來了。

  「筱嵐知道妳不告而別的事,她分析給我聽的,說可能是因為我說錯了什麼,妳才會心灰意冷的離開。是這樣的嗎?」他要知道,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出問題,現在才頻頻的出問題?

  又是衣筱嵐,裘蒂悲哀的想道。

  她們兩個沒有見過面,但是衣筱嵐卻好像非常瞭解她似的,而曉野又似乎什麼事都對衣筱嵐說,他們現在已經進展到某種程度了嗎?

  她走得對。

  「是不是?」見她沒有回答,他沉不住氣的又問。

  「你為什麼不去問衣筱嵐,叫她給你答案啊!」

  「妳在吃醋?」曉野終於抓到了點方向。

  她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她是吃過醋,但現在她不會了,藍曉野至少給了她一個孩子、一個希望,為了這一點,她就沒有什麼好去計較、好去吃醋的。她要小孩,她不要藍曉野了。

  「裘蒂,妳根本不需要吃這個醋。」他笑道:「我和筱嵐現在是那種兄妹般的感情。」

  「兄妹?」真是狗屁不通。

  「她現在在醫院裡。」

  「她怎麼了?」裘蒂擔心的問。

  「出了車禍。」

  「嚴重嗎?」

  「腿傷。」曉野注視著裘蒂。「想去看看她嗎?」

  「不了,如果她沒什麼事就好了。」而且裘蒂要以什麼身份去看衣筱嵐?藍曉野的地下夫人?藍曉野的床上伴侶?她還想保留點自尊和面子,儘管衣筱嵐對她沒有敵意,她還是沒有理由去探望她。

  「如果不是筱嵐出了車禍,我也不會在台北找到妳。」他一直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和我回高雄,不用擔心房子的事,再租一間就是了。」

  男人有的時候真是天真得可笑。

  如果她有回他身邊的打算,她為什麼要賣掉房子?為什麼要退出歌壇?為什要來到台北打天下?難道他還看不出她的決心嗎?不知道她要離開他的意圖有多強嗎?他還在那兒妄想。

  「我們明天回高雄。」他補上一句。

  「是你一個人回高雄,不是我們。」

  「裘蒂!」他的火在上升。「我開始覺得我根本就不瞭解妳。」

  「你本來就不瞭解我。」

  藍曉野現在真的很想揍人,很想找個什麼發洩一下,如果不是一會兒他必須到醫院去看筱嵐,他現在就會去大醉一場,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腦後去。

  「好吧!乾脆告訴我,妳要怎麼樣?」他痛快的說。

  「我已經說過了,就是不了了之、就是完了。」

  「妳捨得?」

  「你會捨不得嗎?」她將他一軍。

  「如果妳不會捨不得,那我也不會。」他不能在這種時候漏他自己的氣。「我走過,是妳又把我叫回來的。」

  「不會再有了。」她的心已冷。

  「妳確定?」

  她當然確定。如果沒有腹中這個小孩,她可能還會三心兩意,還會和他耗下去。但是她將會有一個兒子或是女兒,她已經有了活下去、努力下去的目標,她不會再把他叫回來了。

  藍曉野也隱約的感覺到這一點,即使現在他開著車,頭也不回的走了,裘蒂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她好像已經心意堅定,對他或他們的過去都沒有留戀,是什麼事或什麼人讓她有如此大的轉變呢?

  「裘蒂,妳老實說,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人?」他不想問,但還是問了出來。

  「是有這麼個人。」你的孩子,她的嘴角邊有一抹隱約的笑意。「所以我不會再叫你回來,也不會留你。」

  這麼說她是變心了,在令他措手不及的時間內。

  「妳不怕我宰了妳或那傢伙?」他冷酷的瞪著她。

  「反正你又不愛我,何必弄髒了你的手,又得賠上自己的自由呢?」她現在真的什都不怕了。

  「妳說得是。」

  裘蒂強忍住直往上冒的酸意和寒意,如果他肯說一聲「我愛妳」,她會給他做牛做馬,甚至為他去死,把一條命都給他,告訴他他快要做爸爸,他們將有一個寶寶的事。但是,他不愛她。

  「所以我們就在這裡說再見了?」他故作有禮的問她,令人感到反胃的疏遠。

  「是的。再見!」

  「沒有吻別嗎?」他存心要把她傷得更重。

  「省省這道手續吧!」她一個挖苦似的笑。

  她想省這道手續,但是他可不想省,也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他粗魯、野蠻又熱情的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這個吻一點都不溫柔,他甚至咬破了她的唇,好像他要她一輩子都記住他似的。

  她努力的擺脫那種恍惚和甜蜜、刺痛的感覺,他無法再打動她什麼了。

  「再見。」他說完,放開她頭也不回的走向他的車。

  望著他的車消失在一陣車龍中,她真的沒有掉淚。她只是摸了摸有些腫脹的唇,也嘗到了血的滋味,她會記得他的。她會的!

  ※※※

  一層一層的紗布拆了之後,衣筱嵐的腿看起來是完好如初。但是就在她要站起來、她要走路時,她卻整個人往地上一倒。

  她的摔倒不只引起了醫生和衣昌漢、何珍珍的緊張,更教衣筱嵐自己嚇破了膽,她發現自己的腿一點力量都沒有,她站不穩,她甚至沒有跨出第一步的能力。雖然被扶了起來,但是她已經滿臉的淚水和恐慌。

  「怎麼會這樣?」她問醫生。

  「是啊!怎麼會這樣?」衣昌漢也急。「不是說只是外傷嗎?」

  何珍珍緊緊的抓著衣筱嵐的手,她寧可相信是筱嵐太久沒有走路,這只是暫時的現象,千萬不要有令人意外的發展,否則筱嵐一定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馬上安排檢查。」醫生沉重的說,他原先就害怕會有這種可能。

  「我是不是不能走路了?」衣筱嵐帶著哭泣的聲音。「不要騙我!我是不是變成殘廢了?」

  「要檢查才知道,妳先不要急。」

  「爸……」筱嵐已經痛哭失聲。

  衣昌漢也想哭,但是他忍了下來,他不相信老天會這麼對筱嵐,筱嵐是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她不該有這種下場。「醫生,我有得是錢,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盡力,不能讓筱嵐……」

  「我知道。」醫生在這時很能瞭解病人的心理。「我去通知檢驗室,你們準備一下,一會兒會有醫護人員帶衣小姐去檢查。」

  看著醫生走出病房,衣筱嵐這才發現自已真的可能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一輩子都不能走路,因為在醫生的臉上並沒有很樂觀的表情。

  「筱嵐,不要急,情況可能……」珍珍安慰道。

  「我不能走路了!」

  「都還沒有檢查,妳為什麼要這麼的絕望?」衣昌漢強打起精神,用著樂觀的口吻。「不要什麼事都往壞的地方想,這家醫院這麼大,他們一定有辦法的。妳不會殘廢的!我相信不會。」

  衣筱嵐知道這些都是安慰她的話。

  「筱嵐。」珍珍忍著哭意。「妳要先克服自己心理上的障礙,愈是害怕妳就愈不敢走,妳一定要給自己打氣,妳沒有不能走的理由。」她笑著拍拍筱嵐。「一會兒檢查時要放鬆心情。」

  「如果我真的不能再走路呢?」衣筱嵐愁苦的問。

  「不會的!」衣昌漢保證。

  「但是我明明不能走,我連站都站不住。」

  「只是暫時的現象。」何珍珍搶著說。

  一名女醫護人員走了進來。「216床,檢查了。」

  衣昌漢和何珍珍都跟了去,醫生答應他們要馬上讓他們知道結果,他打算親自做這個檢驗。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向上帝祈禱。

  衣筱嵐什麼都不求,只求她能再走路,只求上帝不要讓她殘廢。

  ※※※

  檢驗結果出來了。

  醫生沒有在衣筱嵐的腿上發現什麼會讓她不能走路的原因,他又再檢查了一次,所得到的結果依然一樣。當他將這個結果告訴衣筱嵐時,她拚命的想站起來走路,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她可以走路,但是她卻無法走路。

  這是天譴嗎?

  老天要懲罰她嗎?

  醫生不敢說她可能終生殘廢,只說除非有超強的意志力或是奇跡出現……醫生要她等。

  等?

  她要等多久?

  醫生的話對她不啻是天大的打擊,將她活生生的打人地獄裡,使她從此對生命不抱希望,對人生和生活充滿了悲觀的態度。她成了廢人,才只有二十幾歲,她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

  奇跡?

  她現在聽不進任何安慰的話,衣昌漢和何珍珍悄悄的退出病房,連護士都被她送走,她不會自殺,但是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以後她該怎麼辦?!

  她真要在輪椅上過一生嗎?

  坐在椅子上,她真希望自己能站起來,能走出這個病房、走出這個醫院。

  卓偉然所看到的景像是衣筱嵐兩眼無神的坐在椅子裡,腦中好像一片空白,對四周的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似的。

  「筱嵐。」他將音量加大一些。

  她聽見了,一見到來的人是卓偉然,她立刻的武裝起自己,她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不能走路,她寧可一輩子都沒有他,也不要用這個來綁住他。如果他知道她不能走路,他真的會因為內疚而勉強和她在一起。

  「我說過不希望你再來。」

  「我來了。」不理她的怒意。「妳腿上的紗布已經拆了!情形如何?」

  「非常好。」她淡淡的說。

  「那妳什麼時候要出院?」他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我媽知道妳出車禍的事,差點把我逐出家門,若不是她趕著出國,她早就到醫院來看妳了。她還說如果我不能把妳請回工作室,她就不要我這個兒子了。」

  她吸了口氣,這輩子她是別想再回工作室了。

  「怎麼樣?」他愉快的說:「我媽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妳不會讓她失望吧!」

  「我不會回工作室。」

  「筱嵐!」

  「你和你母親是你們之間的事,不要扯上我,我和你早就是橋歸橋、路歸路。」

  他不知道也不相信一個女人可以氣這麼久。「筱嵐,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妳要氣我氣到什麼時候?」

  「永遠。」她正經的說。

  「永遠?」

  對!就是永遠。她的自卑感現在就已經油然而生,他可以恨她一輩子,他可以把她想成是無理取鬧、不可理喻、荒謬、無聊的千金小姐,但是他絕不會知道她已經是個殘廢的人。

  她要他死心。

  她要他徹底的死心。

  「卓偉然,你不要白花力氣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可能了,因為我要結婚了。」

  「妳要結婚?」這消息對他有如青天霹靂。

  「我是要結婚。」她一不做二不休的說:「我告訴過你我曾經訂過婚,只是後來解除了婚約。但是這次的車禍拉近了我和他的距離,我們之間死灰復燃,所以出院之後,我們會準備結婚的事。」

  「妳騙我!」他反射性的說。

  「這是喜事,有什麼好騙的?」

  他將她由椅中拉了起來,憤怒中卻沒有去注意到她的不適和狀況;瞪了她一會兒,又將她推回到椅中,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消息的模樣。

  衣筱嵐嚇得白了臉,有半秒鐘的時間,她以為他就要發現事實的真相了。

  「這只是妳的借口。」他在原地踱步。

  「我可以寄喜帖給你。」

  「就只為了氣我而拿妳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賭注,划得來嗎?」他要她打消這個念頭,她不能嫁別人,他不該為了一次錯誤的爭吵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我愛他。」

  「妳不愛他。」

  「我不愛的人是你。」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得像。「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從來沒有消失過,他一直存在於我的心中。我以為我可以忘得了他,但是當他到醫院來看我時,我才知道自己一刻都不曾忘了他。」

  「妳撒謊!」他欺到她的面前。

  「我沒有撒謊。」

  「妳滿口胡言。」他狠狠的說:「妳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妳愛的人是我。」

  「如果你想這麼安慰自己,我也沒有話說。」她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卓偉然真是無語問蒼天,他真的不知道該找誰訴苦,找誰喊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什麼自尊和男性主義都丟到一邊,她卻說她不愛他,要嫁給別人了。

  「那個幸運兒呢?」他壓下那股想殺人的衝動。「有幸見見他嗎?」

  說巧不巧的,好像卓偉然和衣筱嵐注定不會有結果,藍曉野手中拿了盒巧克力,一派瀟灑的出現在病房中。

  「筱嵐。」曉野招呼,看到有其它人在。「要不要我一會兒再來?」

  「你不必走。」筱嵐一付親密的模樣。「我要你見一個人,卓偉然,我工作室的夥伴。」

  藍曉野朝那男人點點頭,雖然有些納悶眼前的狀況,但他什麼都沒有問。筱嵐的語氣不對,那個叫卓偉然的男人臉色不對,而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面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所以他明智的不語。

  「卓偉然,他就是我的未婚夫,也就是我即將要嫁的人。」衣筱嵐滿面春風的說,把淚水往肚裡吞。「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卓偉然瞪著那男人,那個是筱嵐未婚夫的男人。他一直以為是筱嵐在騙他,但這個人現在正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真的失去了筱嵐,他真的失去了她。

  藍曉野用懷疑的眼光看看衣筱嵐,衣筱嵐則朝他使了個眼色。

  「恭喜妳了。」卓偉然伸出手。

  藍曉野只好伸出手握了握。

  「希望你好好對筱嵐。」卓偉然如刀割般的聲音。

  「我會的。」

  「妳確定這是妳要的選擇?」卓偉然不死心的又問了最後一次。

  「我不會再改變了。」她堅定的回答他。

  「那我只有祝福妳了。」他一副槁木死灰般的表情。

  「謝謝你的祝福。」她用最後的力量說出。

  卓偉然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看都不看他們兩人,他無聲的走出病房。

  現在是真正的結束了。衣筱嵐拿不到面紙,所以她用自己的袖子擦著臉上的淚。卓偉然不會再回來了,他相信她要嫁給別人,他們之間是真的已經完了。

  藍曉野塞了條手帕到衣筱嵐的手中。「到底是什麼事?剛才妳還一付要當新娘的樣子,怎麼馬上又哭得像個淚人兒?」

  「走開。」她說

  「把我利用完了就要一腳踢開?」曉野坐下。「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他就是那個妳朝思暮想,但是又恨得牙癢癢的傢伙。不過為什麼妳要騙他說妳要嫁我?」

  她還在抽噎。

  「筱嵐,看看這些眼淚,情人口角也要適可而止,不要弄到一點退路都沒有的地步。」他哄著她。「快說,我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沒有地方說,我們就互相同情吧!說說妳為什麼要嫁我?」

  她仰望著他。「你肯娶我嗎?」

  「妳不是死都不肯嫁我的嗎?」

  「情況有變。」

  藍曉野不知道哪裡有變,在他眼中的衣筱嵐是好端端的,紗布拆了,腿看起來沒事,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事,好得很嘛!

  「妳怎麼了?」他聚精會神的打量她。

  「我的腿……」

  「看起來很好嘛!」

  「我再也不能走路了,至少目前是無法站起來走路了。」她一雙淚眼的看著他。

  他震驚的瞪著她的腿,難怪從他進病房到現在都沒有看她站起來過,他和卓偉然都沒有發現,都沒有去注意到這件事。難怪她要拿和他結婚當藉口,趕走卓偉然,筱嵐無法走路了!

  「你願意娶我嗎?」

  想了一下,藍曉野點點頭。

  「我不要你有一點的勉強,這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婚姻。」沒想到她也有說這個話的一天。「我要他死心,至於我借你的錢,就當是你娶我的代價,你一毛錢都不必還我。關於你和那個歌星的事,我不會過問……」

  「錢我會還。」他淡然的說:「我也很樂意娶妳,至於我和裘蒂……已經結束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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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 00:12: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妳要嫁藍曉野?」何珍珍輕聲的問。

  衣筱嵐點頭,她已回到高雄調養身體,對台北的事,她已經將之塵封在心底的深處。她已作好嫁給曉野的心理準備,不必擔心婚姻失敗。她和曉野已經有共同的默契,他們都知道自己將有一個怎樣的婚姻。

  「妳真要這麼做?」

  「珍珍,我決定了。」

  「如果卓偉然知道妳的腿……」

  「他不會知道的。」筱嵐現在已經能靈活的使用輪椅,因為她可能得依賴它過一生。

  「紙是包不住火的。」

  「等我嫁給了曉野,就算他知道也來不及了。」筱嵐一個飄忽的笑容。「我想這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我注定要嫁給曉野。」

  「如果沒有車禍……」何珍珍感慨。

  「所以我說是命中注定好的。」

  「但是嫁一個妳不愛的人──」

  「珍珍,我雖然並沒有火熱、不顧一切的愛上藍曉野,至少我喜歡他,我在他身上發現了一些我在和他訂婚時所沒有注意到的優點。我們說好了的,他會好好的待我的。」筱嵐認為自己還是找到了幸福。

  「那個歌星的事呢?」何珍珍不是要阻止這件事,她只是要筱嵐想清楚一些。

  「他說他們已經結束了,就算沒有結束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和曉野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婚姻,我不介意他去外面發展感情。」

  「那妳又何必結婚?」

  「因為我不要卓偉然良心不安,如果他知道我終生殘廢,他一定會堅持娶我,而我不需要他的憐憫。」她頗有骨氣。「那將是一個充滿了悲劇的婚姻。」

  「他愛妳!」何珍珍提醒她。

  一聲輕歎由她的口中逸出。

  「如果他知道妳是為了不讓他良心不安而嫁曉野,妳想他會怎麼的自責、怎麼的痛苦?」何珍珍盡她做朋友的一份心力,她不要筱嵐在結了婚之後才後悔莫及,她要確定筱嵐想清楚了。

  「他想不到的。」

  「如果有天你們碰面了呢?」

  「他在台北,我在高雄,要碰到面的機會實在不多。」筱嵐不想去面對有碰面的可能性。

  「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他。」

  「珍珍,如果……」

  何珍珍一個會意的苦笑。「我知道,如果我敢告訴他的話,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而妳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我不說,我當啞巴,不過妳要保證數十年之後,妳不會因為我的沉默而恨我。」

  「我不會。」

  「衣伯伯也同意這件事?」

  「他非常的高興。」筱嵐想到這個婚姻至少還能使她父親滿意,她就覺得值得了。「他本來就希望我嫁給曉野,而藍曉野在知道我終生殘廢之後還肯娶我,他決定把我們家的公司也交給曉野。」

  「這好像是在賣女兒。」

  「不交給曉野要交給誰?」

  「但是……」

  「妳以前也一直勸我嫁曉野,現在怎麼這麼反對?」筱嵐撐著下巴看珍珍。

  「以前我贊成是因為妳還沒有和卓偉然相戀,而我也沒有見過他。但是在我和他談過話之後,我知道他是愛妳的,而妳明明也愛他,教我怎麼能歡天喜地的看著妳嫁曉野?」珍珍重重的一歎。

  「我們不要再談他好嗎?」筱嵐一個硬擠出來的笑。「談點別的嘛!」

  「別的有什麼好談?」

  「談談我的婚禮啊!」筱嵐故作輕快。「我沒有經驗,而妳已經結過婚了,告訴我,該準備一些什麼東西,我不希望到時鬧笑話。」

  「現在已經是笑話了。」珍珍低語。

  「珍珍,妳的意思是說一個終生殘廢的人就沒有結婚的資格嗎?」筱嵐憂傷的看著她的死黨。

  「妳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珍珍抗議道。

  「那就祝福我啊!」

  何珍珍起身,她真想立刻衝到台北,立刻去告訴卓偉然事情的真相。卓偉然絕不會在乎筱嵐的殘廢,他會比車禍前更愛筱嵐。

  「珍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筱嵐明白的說。

  「妳自以為知道。」

  「我知道卓偉然不會計較我的殘廢,但是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真的愛我或只是想補償我。」筱嵐一定要說服她的好友。「一樁疑神疑鬼、充滿了不信任和猜疑的婚姻能維持多久?」

  「妳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珍珍蹲在筱嵐的輪椅邊。「而且醫生說妳有可能再走路。」

  「除非奇跡出現。」

  「如果在嫁了曉野之後,妳突然的恢復了走路的能力,那時妳要怎麼辦?」珍珍把筱嵐給考倒了。

  「我……」

  「妳想過沒?難道妳要離婚?」

  衣筱嵐真的沒有去想過,醫生並沒有說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走路,檢驗也沒有毛病。但是人體多少還是有一些醫學所不能去解釋的情形。萬一哪天她恢復了走路的能力呢?萬一她又永遠都不恢復呢?

  「筱嵐,再給妳自己一點時間吧!已經造成了一次遺憾,不要再有第二次。」

  ※※※

  卓艾欣當自己兒子瘋了般的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要和陳榮美訂婚。」

  「陳榮美?不是衣筱嵐?」卓艾欣只能用跌破眼鏡來形容,這未免太戲劇化了,再高明的編劇都編不出這麼妙的情節。

  「不是衣筱嵐!」卓偉然一臉的平和。

  卓艾欣揉了揉她的額頭。她知道筱嵐車禍的事,也知道偉然常去看她,而筱嵐痊癒出了院,卓艾欣以為這小倆口應該雨過天青,計劃結婚的事,沒想到兒子卻跑來告訴她要和陳榮美訂婚!

  卓偉然知道他母親一定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他不想解釋。既然衣筱嵐可以嫁藍曉野,為什麼他不能和陳榮美訂婚?如果她可以這麼輕易的拋棄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他也能!

  「偉然,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卓艾欣沒這麼容易讓兒子過關。

  「反正我要訂婚了。」

  「我不答應。」

  「媽,妳為難我做什麼?」他原本是不抽煙的人,現在是一根接著一根的抽。

  「你昏了頭,我可沒有。」

  「我清醒得很。」

  「如果你是清醒的,你就不會說出這種鬼話!」她斥責兒子。

  卓偉然默不吭聲,好像不管她是贊成或反對,他都要和陳榮美訂婚,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心意似的。

  「你不是很討厭陳榮美嗎?」

  「我錯了。」

  「你不是最受不了她那型的女孩嗎?」

  「她有她可愛的地方。」

  要不是兒子已經大到她不好意思教訓,否則她真會找根籐條好好的抽他幾下。他分明是在殘害自己、折磨自己,而這一定和衣筱嵐有關。

  「你和筱嵐還在嘔氣?」她搖頭。

  「不!我和她誰也沒在嘔氣。」他笑得有些不知所以然。「我們談得一清二楚,沒有誤會、沒有爭執、沒有不愉快,我們甚至還被此祝福。媽,相信我!我知道自己是要和誰訂婚。」

  「筱嵐知道你要訂婚的事?」

  「她早晚會知道,因為我會專程送餅去給她吃。」卓偉然咬牙切齒的表情。

  「還說你們沒在嘔氣?」卓艾欣開始頭痛了。

  卓偉然將煙捺熄。「媽,請妳支持我,我需要妳的支持,陳榮美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但是她也不會差到哪裡,她愛我,她愛我愛得跟什麼似的,我不和她訂婚要和誰訂婚?」

  「你和陳榮美都講好了?」

  「還沒有談細節。」

  「我要你緩一緩。」卓艾欣拿出當母親的威嚴。

  「媽--」

  「如果你敢私自和她訂婚,我就和你脫離母子關係,我說到就做到。」卓艾欣少有的強硬。

  「妳何必和我過不去。」卓偉然反彈的吼道。

  「現在和你過不去,總比以後你和你自己過不去的好。」她是愛兒子才會這麼做。

  「我還是會和她訂婚。」

  「除非我點頭。」

  卓偉然知道只要他母親拗起來時,沒有人可以說服地,雖然表面上他是懊惱得要命,但是他心底卻有個極微弱的聲音在歡呼,他有理由可以暫時打住他向陳榮美求婚的事,他不是真的這麼想向她求婚。

  「偉然,放個假,到美國去,到歐洲也行,放自己一個長假。這陣子發生那麼多的事,難怪你會受不了,去散散心,好好的想想,回來以後你會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卓艾欣建議的說。

  「我哪兒都不想去。」

  她慈愛的看著兒子。「如果你不想去得太遠,日本、新加坡也行。」

  他不想離開台灣,他總覺得自己還是有一線生機。有時候事情會峰迴路轉,他還有何珍珍那張牌還沒有打,他哪兒都不去。

  「媽,再說吧!」他打算離開。

  「筱嵐現在在哪兒?」

  他的心一抽。「在高雄吧!」

  「你不去找她?」

  「找她也沒有用。」

  「那我去。」卓艾欣自告奮勇。「媽替你去,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不會再和你嘔氣,她會乖乖的跟我回來。」

  「媽,妳去也沒有用。」

  「不要低估你媽的能力,我……」

  「她要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

  穿著寬鬆的衣服,戴著墨鏡,裘蒂又回到了高雄,除了參加一個以前歌廳同事的婚禮之外,她的另一個目的是要來收所賣的房子的尾款,結果她卻被一個消息給打擊得差點不支倒地。

  高雄的兩大企業衣氏和藍氏要結成親家了。

  這是在她預料中的事,但一旦成真時,她卻脆弱得差點忘了要如何呼吸。藍曉野還是如願的娶到了衣筱嵐,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裘蒂摸了摸自己腹中的胎兒,不禁泫然欲泣,她一直以為孩子有她就可以,不需要爸爸,但是這樣對小孩公平嗎?她可以母代父職,好好的把小孩栽培大嗎?她真有這個把握?

  忽然腹部一陣的絞痛,痛得她直冒冷汗,痛得她發出一聲一聲的慘叫。她彎下腰,緩緩的蹲了下去,希望這陣劇痛能快點過去。但是疼痛愈來愈頻繁、愈來愈加劇,她怕……

  她的寶寶。

  「求求你們!」她看著圍觀的路人。「幫我叫車,求求你們,我的孩子……我要到醫院去。」

  有人幫她叫了輛出租車,並且把她扶上車。

  「醫院。」她虛弱的說:「請你快一點。」

  出租車飛馳而去。

  ※※※

  醫生給裘蒂打了兩針,並且給她吊點滴。原來她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食物中毒,幸好及時到了醫院急診,自然也沒有傷害到她肚子裡的小孩,使得裘蒂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鬆了下來。

  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她該考慮一下那個全家已移民澳洲的高中同學的求婚,至少他是真心的對她。她可以有一個家,一個安全的避風港,可是寶寶呢?一個男人能接受不是自己的孩子嗎?

  想到肚子裡的生命,她不禁憂喜參半。不過既然已經決定留下孩子,她就要負責到底。

  心情漸鬆之後,她的眼皮也開始沉重,但是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和醫生討論她的病情時,她猛然的醒了過來,希望自已是在作夢。

  但是她並沒有作夢。

  藍曉野就站在她的不遠處。

  要不是考慮到她身上吊著點滴,她真的會沒命的路走。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在這裡?這可不是街頭巧遇,這裡是醫院啊!

  發現她已經醒了過來,藍曉野匆匆的結束了和醫生的交談,兩個男人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然後曉野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一種經過克制的表情,一步一步的來到她的病床邊。

  「又見面了。」他的聲音裡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見到故人時的溫馨感,他一副如果她不是躺在急診室裡,他會好好和她算帳的模樣。

  她閉上眼睛,不言不語。

  「這樣就能逃避我了嗎?」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盪,他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你想怎樣?」她睜開眼睛。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天意吧!」他諷刺她。「剛剛替妳急診的醫生和我是哥兒們,他知道我們的關係,也知道我失去妳的事,所以一見到妳.他就忍不住的打電話給我,要我到醫院來看看『舊情人』。」

  天命難違,高雄這麼多家的醫院,出租車居然會把她送到這裡,送到藍曉野「哥兒們」的手中。

  她能怪老天嗎?

  「裘蒂,妳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一件事?」現在輪到他來審問她了。

  「有嗎?」她要和他裝蒜到底。

  「有。」他瞪著地。「妳懷了四個多月的身孕。」

  裘蒂冷靜的一個深呼吸,只要她想留住肚子裡的小孩,她就要好好的回答他的話,她不能讓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否則他們之間會沒完沒了。而他和衣筱嵐要結婚了,她不能給他造成困擾。

  「不是你的孩子。」她看著他的臉說。

  「不是?」

  「不是!」她死不承認。「我說不是就不是,我是孩子的母親,我自己最清楚。」

  「那是誰的?」他不相信裘蒂在和他來往的同時也和另一個男人上床,裘蒂不是這種女人,她只是在保護她肚子裡的孩子。

  「是誰的又怎麼樣?反正不是你的!」

  「妳敢拿妳肚子裡的小孩發毒誓嗎?」

  「你……」她當然不敢,她寧可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去傷到肚子裡的小孩一分一毫。

  藍曉野得意的一笑,裘蒂再怎麼狠心、再怎麼頑強,她也不敢拿自己肚子裡的生命開玩笑,這就是母性,人家說女人「為母則強」。為了孩子,裘蒂會回到他的身邊,他要她和孩子。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狗屎!」他不客氣的駁斥她。「妳再怎麼行也得靠我,光妳一個人就能懷孕?除非妳是聖母瑪利亞,而妳很顯然的不是。」

  「是我的。」她只能強調這點。

  「所以妳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麼。」她終於不再否認。「告訴你就能改變什麼嗎?我不會利用孩子來逼你做你不想做的承諾,我有能力照顧孩子,我不需要你,孩子也不需要你,我們可以過得很好。」

  「但是妳剝奪了我知道的權利,妳剝奪了我做父親的權利。」他的目光凶狠。「孩子只對妳有意義,對我就一點意義都沒有嗎?妳以為妳是誰?妳沒有資格去否認我和孩子的關係!」

  她就知道會是這種場面,一旦曉野知道後,事情就無法再簡單的處理。

  「孩子也是我的,我和妳一樣的重視、一樣的珍惜、一樣的愛、一樣的想看他成長,妳憑什麼以為妳可以一個人霸佔?」他冷冷的責罵她。

  她來個相應不理。

  「我不知道妳這麼冷酷。」

  「冷酷的不是我。」

  「妳是不是要等到我臨終之前才告訴我,我們曾經孕育了一個生命?」

  「我永遠都不打算告訴你。」

  他揮出了他的拳,不過不是打在她的臉上,而是打在她病床邊的牆壁上,他這種狂怒的表現,著實的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裘蒂,妳真的會這麼對我?」他低低的問她。

  他這個模樣令她心碎、令她落淚,她是這麼的愛他,但是她不能再愛他,他永遠不可能是她和孩子的。

  「我們結婚。」他突然說。

  「結婚?」點滴的針頭差點由她的手臂中滑落。

  「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沒有爸爸。」他一副已經決定好、沒什麼好說的表情。「我們明天就到法院去公證結婚,請客的事以後再說,我想妳不會介意的,畢竟現在一切以孩子為主,孩子最重要。」

  她搖搖頭。「你忘了一個人了。」

  「誰?」

  「衣筱嵐。」

  是啊!藍曉野這才想到筱嵐,她求他和她結婚,而他答應了,現在……

  他能棄筱嵐於不顧嗎?她的腿……

  「你忘了自己要和衣筱嵐結婚的事了嗎?」裘蒂冷冷的提醒他。「你們會有你們自己的小孩。曉野,我也不會讓你為了孩子而娶我,不必有內疚,我可以拿掉小孩的,而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如果妳這麼做了,我會要妳償命!」他好像不是在唬人的。

  她不想再激怒他,也不想再讓自己傷心,情緒太過激動對她腹中的小生命不好。

  「曉野,去娶你的衣筱嵐,如果你真的有心要這個小孩,我可以定期讓你們見面,給你們相處的機會,但是不要再苛求其它的,因為那是不可能,你沒有必要讓自己陷於兩難的狀況。」

  「妳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娶筱嵐?」

  「我不想知道。」她心口不一。

  「妳還記得她車禍的事吧!」他低沉的說。

  「不是皮肉傷而已嗎?」

  「她終生殘廢,可能再也不能走路了。」他輕輕的說,這句話就解釋了他為什麼要和衣筱嵐結婚的原因。「只是一個形式的婚姻。」

  裘蒂替衣筱嵐感到難過,她是真的難過,原本衣筱嵐她是一個天之驕女,什麼都有,美貌、家世、才華,但是車禍奪去了她走路的能力,她現在可能會覺得自己比一個最平凡的女孩都還不如。

  「裘蒂,我和筱嵐」」」

  「你必須娶她!」裘蒂本能的反應。

  「但是……」

  「除非衣筱嵐能走路,否則我們之間連談都別談。」

  ※※※

  卓偉然約了何珍珍見面,一方面是想把他決定和陳榮美訂婚的事告訴她,另一方面則是旁敲側擊一些衣筱嵐的事,其實他的真正重點是後者。既然他沒有勇氣找衣筱嵐的釘子碰,他只好求助於何珍珍。

  何珍珍從一開始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她出來得很勉強,咖啡一杯又一杯,喝咖啡成了她此行最重要的事似的。

  「何小姐──」

  「叫我何珍珍吧!」

  「何珍珍。」他改口。「今天麻煩妳出來是要告訴妳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現在沒有什麼消息對何珍珍而言是好的,除非筱嵐能走路。但是在看遍了大小醫院,試過各種的檢查、復健、中藥、西醫、偏方後,筱嵐的腿還是沒有一點進步,急煞了她和衣昌漢。

  筱嵐的意志力一天一天的削減,人也一天一天的變得畏縮、沉默、落落寡歡、絕望,再這麼下去,筱嵐會因為她的腿而放棄生命。

  「你的好消息是什麼?」她不經意地問。

  「我要訂婚了。」

  她一口咖啡差點給嗆了出來。

  「妳沒事吧!」他看著她嚥下口中的咖啡。

  「你要和誰訂婚?」

  「陳榮美。」

  「陳榮美!」何珍珍差點昏過去。

  他知道聽到這消息的人會有排斥的感覺,但是這麼誇張的還屬何珍珍,他和陳榮美訂婚的消息真的這麼出人意料嗎?

  「卓偉然,你的心智喪失了嗎?」她怒罵。

  「妳該知道筱嵐要嫁藍曉野的事吧!」

  「知道,但是……」

  他已經打斷了她的話。「既然她都可以莫名其妙的準備嫁藍曉野,為什麼我不能和陳榮美訂婚?」他好像是存心以牙還牙,和衣筱嵐別苗頭似的。

  「訂了嗎?」她十萬火急的口氣。

  「快了。」

  何珍珍一個解脫的歎息,只要他還沒有訂婚,只要筱嵐還沒有走進禮堂,那一切都還有救。這兩個傻瓜,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如果卓偉然知道筱嵐不能走路,如果筱嵐知道卓偉然要和陳榮美訂婚……

  他們真的會找條乾淨一點的河往裡跳。

  「筱嵐好嗎?」他故意一副隨口問問,不是很認真的語調。「一定在忙著結婚的事,以她的家世,婚禮一定很盛大。」

  何珍珍能說嗎?

  她能說出筱嵐的情況嗎?

  萬一卓偉然對筱嵐的愛並沒有那麼深,萬一他是真的想和陳榮美訂婚,她的多嘴豈不壞事?但如果叫她不說的話,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如果筱嵐和卓偉然又不幸福的話,她就更是罪過。

  「筱嵐她……」

  「她很快樂吧!」卓偉然急著問。

  「她……」何珍珍是有口難言。

  「她到底怎麼了?」何珍珍的吞吞吐吐態度會把性子急一點的人給活活氣死。「是不是她沒有要和藍曉野結婚,她是騙我的?」

  「她是要嫁他,只是……」何珍珍喘了口氣,為什麼這麼難說出口?她的口才不是一向很好嗎?在大學裡她還是辯論社的社長呢!她可以很有條理、很清晰的把這件事說出來的。

  「只是怎麼樣?」他快要跳腳了,如果她再不說出來,即使要他掐著她的脖子,他也要逼她說。

  「你還愛筱嵐?」她要先弄清楚。

  「我愛她,不管她怎麼樣我都會愛她。」

  「即使她不能再走路了?」何珍珍很仔細的注意著他的反應、他的表情。

  「筱嵐不能再走路了?」卓偉然啞然無語,他真的無法接受這件事,那天她明明……

  「這就是她要嫁藍曉野的原因,因為她不要你有心理負擔,她不要你背著十字架,她根本就不愛藍曉野,他們的婚姻只會是形式上的而已。」何珍珍欲罷不能的乾脆說個夠。

  他聽完猛然把椅子踢翻,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

  「找陳榮美。」

  「你還要和她訂婚?」

  「不!我要取消那件事。」

  ※※※

  「什麼?不訂婚了!」陳榮美原本一張笑靨如花的臉,霎時就垮了下來,她用一種很生氣的表情,狠狠的瞪著卓偉然。

  「對不起!」

  「日子都已經訂了。」她冷冷的說:「我已經通知了親朋好友、租了禮服、喜餅也訂了、飯店也接洽好了,該準備的事我全都準備妥當,你卻告訴我不訂婚了,你是在耍我嗎?」

  「我真的很抱歉。」因為錯在他,所以他的姿態特別低。「我為我所引起妳的不便,致上我最深的歉意,我真的不能和妳訂婚,那將是一個錯誤。」

  「錯誤?『不便』?」

  「請妳原諒我,我會賠償妳所有的損失。」

  陳榮美的眼睛變得晦暗、變得無法預測、變得教人有些心驚膽戰。

  「衣筱嵐的一場車禍使她不能再走路,而那場車禍可說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棄她於不顧。而且我愛她,全心全意的愛她,比我自己所想的還愛她,所以我不能和妳訂婚。」他解釋給她聽。

  「我居然比不上一個殘廢?」

  「不要這麼說筱嵐。」他義正辭嚴。「我承認我是為了要氣她才和妳訂婚,但是在我知道她的情形後,我怎麼都不可能和妳訂婚。」

  「如果我不答應依的要求呢?」陳榮美存心刁難。

  「我還是抱歉。」

  「你說什麼都不會和我訂婚了?」

  他肯定的搖搖頭。

  陳榮美狂笑了兩聲。「既然我們婚也不訂了,我不妨就告訴你一件事。」

  卓偉然提高警覺。

  「你所作的那些歌曲是我叫人偷出來的,是我交給音樂雜誌去發表的,本來我要把這件事誣賴到衣筱嵐的頭上,沒想到我還沒有設計,你們就吵得不可開交,吵到無法收拾……」她用猙獰的表情說著。

  「是妳……」

  「就是我!」她大聲的說:「如果你不按照預定的時間和我訂婚,我還有其它的方法整你,沒有人可以這麼對我,你以為你可以說和我訂婚就訂婚,說解除就解除嗎?沒那麼便宜的事!」

  「現在即使打死我,我也不會和妳訂婚。」

  「那我們就走著瞧!」她放出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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