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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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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定離] 從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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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4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談情

  蘇竹漪恢復得比小白蛇快一些。

  這應該是有秦江瀾的功勞在裡頭,畢竟他每天都要揉她幾個時辰,其餘時間秦江瀾也大都是在自己養傷,他出去跟盤古族的人談妥了轉生池的事,並沒有費多少功夫。

  巨人轉生越來越難,元神越來越虛弱,這萬年來有族人隕落,卻再也沒有元神進入轉生池新生,即便找到一縷元神,浮出水面的也是枯死的轉生蓮,剩下的巨人也都越來越呆,隨之每一次元神消散記憶逐漸缺失,他們也都意識到,或許不久之後,他們這一族會徹底滅亡。

  蘇竹漪和秦江瀾的出現他們雖然高興,但他倆身體明顯不像巨人,他們雖然呆,隱隱覺得不妥,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實力懸殊太大,根本不懼任何潛在威脅。

  就算悟兒看著像小巨人,但是他身上沒有盤古族人氣息呀,不過即便沒有,他依舊很受盤古一族喜歡,畢竟悟兒是個孩子,還是個眼神清澈純淨懂事可愛的小孩。

  若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們元神不再流逝,他們也是求之不得。

  至於生死?

  只要元神保存完整,對他們來說,就是永生。再者他們其實也是一直困在遠古秘境裡頭的,如果真的以後隕落了元神能保存在流光鏡裡,他們也能離開遠古秘境,前往更廣闊的天地。

  ……

  秦江瀾用流光鏡收了轉生池。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蘇竹漪並不知道,她是個雕塑,又不能動,神識也沒亂用,畢竟當初都乾涸了,需要好好養,而完全沒用神識去探索四周也是因為她對這裡有足夠的信任。

  信任到覺得四周不會有危險,也因此而放棄了以前在血羅門裡養成的本能。

  重活著一次,她的日子比上輩子真的要安逸太多了。

  雖然也受了些苦,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舒適的,修煉資源要多少有多少,都沒擔心過靈石丹藥,也沒有時刻提防,擔心周圍的人對自己痛下殺手。

  正因為沒有用神識去提防著四周,因此秦江瀾回來說已經收了轉生池的時候,蘇竹漪都受了點兒驚嚇。不過她轉念想到外頭那些巨人其實都特別呆,也就能理解為何他們能被秦江瀾說服了。

  秦江瀾說得雲淡風輕的,但蘇竹漪看得出來,他應該很疲憊。

  他本來傷勢都沒有完全復原。

  驅動流光鏡收入轉生池,必定消耗了他大量的靈氣,遠遠不會像他說的那麼輕鬆。

  「你累了?去休息吧。」蘇竹漪道。

  秦江瀾搖搖頭,「還好。」他從儲物法寶裡掏出了一個茶壺和一個茶杯,那壺內有靈泉,被他施展火法煮沸放到一邊。

  「今天在山上看到了外界已經滅絕了的靈茶。長在峭壁上的,我摘了一些。」他將一片暗紅的葉子放到茶杯裡,也沒有什麼行雲流水的烹茶動作,就那麼隨手放到杯子裡,接著將沸水倒入杯中。

  那片暗紅卷曲的葉子本來很小,在沸水中逐漸舒展開,暗紅色也像是從葉片裡滲出來,以至於那紅變得淺淡得多,像是在杯中緩緩開出了一朵紅艷艷的山茶花來,杯中清澈的泉水也變成了緋紅色,卻又不是純粹的緋色,還有金黃,桃紅,像是天邊的彩色煙霞。

  他端起茶杯輕輕一晃,那杯中花左右晃蕩,便有濃郁靈氣撲面而來。

  「這個對神識恢復有好處。」他將杯子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吹,那在沸水中沉浮的茶葉就突然凝固,杯中都有了絲絲縷縷的冰花。他手腕一晃,再搖動時,就有淡淡的煙霞霧氣氤氳而起。

  「養神的。」他走到蘇竹漪身邊,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淺笑著道。

  蘇竹漪就覺得秦江瀾要給她喝。

  畢竟以前他也經常給她餵吃的喝的,她現在身子都能轉了,但手還不能動,因為手杵著劍,跟劍一起石化的,手腕那一截還凝固著,因此吃丹藥靈果都還是秦江瀾伺候的。

  結果就看到秦江瀾坐到她旁邊,自己端著茶杯飲了一口。

  那茶香清雅,靈氣濃郁,還有一絲冰霜的氣息,讓蘇竹漪都有些情不自禁地咽了唾沫,就等著靈茶潤口,哪曉得他自個兒喝了。

  算了,他收了轉生池太疲憊,她就勉強原諒他這一回,等他喝完了再泡一杯。

  秦江瀾喝了兩口,又把茶杯遞到蘇竹漪唇邊。

  他已經喝掉了一半,茶杯得往外傾倒才行。

  蘇竹漪便微微仰起頭,等那茶水入喉,這麼喝是能喝到,卻有一絲茶水從嘴角邊滑落,順著她脖頸滑下,在雪白的肌膚上烙下一道透明清亮的水痕。

  秦江瀾便將杯子拿開,俯身下去,將她脖頸上的水珠兒都用舌尖兒捲乾淨了。

  「不能浪費。」他說,「這靈茶很稀少,我也只摘得三片葉子。」

  蘇竹漪微微眯眼,笑吟吟地道︰「那你用嘴餵我不就好了。」她以前說情話的時候都會刻意壓低聲線,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沙啞嫵媚,然現在她聲音清亮,那嗓子好似被山泉水洗得清亮無比,聲音猶如泉水叮咚,悅耳動聽,卻讓秦江瀾更加著迷。

  用嘴餵她?秦江瀾本來有些蒼白的臉上有了一抹薄紅,像是那杯子霧在他臉上染了胭脂一樣。

  他本是來逗她的。

  卻發現自己還是棋差一招。

  論臉皮厚,誰比得過她。

  秦江瀾又抿了一口茶,隨後俯身低頭,吻上她的唇。

  口中的清茶渡給她的同時,舌尖也順勢滑進去,那茶水是冰冰涼涼的,而她的唇舌卻是香甜溫熱的,他在她口中細細描繪,在她齒間流連忘返,等到她將清茶喝完,他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接著又喝了一口。

  一杯茶水其實不多,但兩人足足喝了半個時辰。

  等到茶水喝完,蘇竹漪覺得自己身子暖洋洋的,她的神識漸漸清明,恢復得也差不多了。神識恢復了自然就能隨意操控,她的神識化實,猶如和風一般輕輕的撫著秦江瀾的身子,就好像在流光鏡裡一樣。

  要不要我幫你?身子往前湊,她那腰倒是軟得很,身子好似沒骨頭得往前靠,還在秦江瀾身上蹭了兩下。

  身子和神識都不老實。

  上半身誘人得很,隨著那些動作,本來就鬆垮垮的衣服更是落到肩上,露出了大片雪膚。

  下半身卻還是石頭。

  看得秦江瀾眼神都黯淡了幾分。

  蘇竹漪輕笑一聲,手腕忽地動了兩下,結果就發現手腕上也有碎石滾落,她原本上半身也就手腕不能動,現在倒是連手腕也快恢復了,看來,她再堅持個把月應該能恢復了。

  想到這裡,蘇竹漪就覺得自己心情不錯。

  她促狹地眨眼,低頭瞧見他有了反應,微微抿唇,舌尖兒在唇瓣上舔過,又重復了一遍,「要不要,我幫你?」

  視線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眼神可一點兒也不知道羞澀。

  還在石化中的劍祖宗終於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你們倆夠了!」

  最終,蘇竹漪還是沒幫上秦江瀾,雖然她自己還挺樂意的,然而秦江瀾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給她把上衣穿好,又梳了頭髮,接著才回到床上打座調息,蘇竹漪逗完了也開始修煉,體內的靈氣總不能白白浪費。

  如此,又過了三五天,她的雙手也解脫出來,而同樣石化的小白蛇卻只恢復了一小截尾巴。

  悟兒很擔心,他知道,這靈蛇還幫助過小姐姐呢,一定是要盡力救的。

  他跑過來取經,問蘇竹漪為何恢復得這麼快。

  蘇竹漪便道︰「你要天天揉它。」

  「哎?」悟兒不懂。

  「就是又捏又揉啊。它就好得快了。」

  「小叔叔也天天揉你嗎?」

  看到悟兒那依舊天真的眼神,蘇竹漪終於有點兒害臊了,不過她依然很鎮定地點了點頭。

  悟兒對蘇竹漪的話深信不疑。

  自那之後,他每天把白蛇捏在手裡,像是搓麻繩那樣搓個不停,別說,倒真的有了一些效果,比之前恢復得快了許多。

  轉眼,一個月過去,蘇竹漪的身體徹底恢復,她能動的那一刻就直接踢了鞋子撲到床上,把床上打坐的秦江瀾給壓了下去,而劍祖宗也恢復了,這會兒早不見了,跑得無影無蹤。

  秦江瀾一直注意著她,哪裡不知道她馬上就恢復了。

  他守著她的時候,眼睛都有幽幽綠光,像是一隻惡狠了的狼。偏偏關鍵時刻,反而坐到床上打坐了。

  假正經!

  她雙修得了那麼多好處,這幾日又被他又揉又摸的,如今能動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假正經給就地正法了。

  在她撲上去的瞬間,她的柳腰就被一雙大手箍住,她坐在他懷裡,就如同望天樹上,許多次一樣。

  這只是開始。

  交頸效鴛鴦,錦被翻紅浪,香汗涔涔,淋灕酣暢。

  ……

  蘇竹漪恢復了,易長老他們的傷也早就養好了,於是他們就打算離開轉生谷了。

  他們來遠古秘境是尋寶的,可不是在這裡養老的。

  不過這次出去,大家一路瀟瀟灑灑的,幾乎沒遇到任何危險,就把寶物給取了,若是路上遇上了東浮上宗的漏網之魚,蘇竹漪還會把命給收了。她從來都不是心軟的人,東浮上宗多次害他們,還險些殺了易長老和梅長老,還想殺小骷髏搶他的仙劍,在蘇竹漪眼裡,他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時間一晃就過去,七星軌道遠離,他們這些人被直接送出了遠古秘境。而等到大家出去後,一些人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東浮上宗偌大一個宗門,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女弟子活了出來。

  但這女弟子實力不容小覷,她收服了一隻強大的水麒麟。

  然不管怎樣,東浮上宗實力大損,宗主長老幾乎全部死絕,再也無法與其他宗門並稱修真四大派。

  這仇,算是報了。而出來之後,蘇竹漪沒去操心別的事,她和秦江瀾打算去流沙河。

  去流沙河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那棵建木之樹。

  當初蘇竹漪誤入結界,看到的那棵建木之樹。

  五行之中,木剋土,乃植物破土而出之意。然而其他的植物實力太低,反而要依附息壤成長,唯有建木之樹,才能真正的克制息壤。

  想把蘇竹漪體內的息壤逼出來,可能要靠建木之樹才行。這是這些天來,她跟秦江瀾深入交流時得出的結論,至於到底能不能成功,那就得等找到建木之樹再說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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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4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修整

  建木之樹當時被雷劈了。

  蘇竹漪並不確定那棵樹到底死了麼,她當時直接昏了過去,依稀記得昏迷之前,那大片大片的火光沖天而起,像是一團紅色的蘑菇雲。但建木之樹是天地初開時就出現的神木,是溝通上界與下界的橋梁,應該不會那麼輕易隕落。

  最壞的結果,應該是靈智受損,成為一棵沒有意識的樹木,卻依然能起到連接天地的作用。如果是那樣的話,它的枝椏對息壤應該也能起到作用。

  去找建木之樹之前,蘇竹漪他們先回了一趟古劍派,打算在古劍派待上一段時間後再過去,小骷髏現在長肉了不用藏著了,要見見人,他想跟其他人接觸,但他如今個頭兒雖大,卻依舊害羞膽小,明明想交朋友又奶娃娃一樣的黏著蘇竹漪,因此秦江瀾和蘇竹漪就想在古劍派待上幾天,讓小骷髏能夠跟其他人相處。

  畢竟現在也不急於一時,而當時那裡屬於時空交錯的混沌空間,他們要去也得做好萬全的準備,例如高階替身草人,蘇竹漪是打算備上一些的。

  剛回去的時候,落雪峰上的大黃狗都認不出小骷髏了。

  它很好奇地圍著小骷髏轉圈,等到小骷髏一開口,用熟悉的聲音和語氣喚它的時候,它興奮得嗚嗚叫,只是叫了幾聲後又扭過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蘇竹漪,見蘇竹漪似乎沒有生氣,沒有沉下臉,才歡快地搖著尾巴,又討好地叫了好幾聲。

  秦江瀾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他看到蘇竹漪倚在門邊,看小骷髏逗狗玩兒。

  落雪峰的冰天雪地裡,她披著紅色的大氅,雙手攏在袖中,斜斜靠著,眉若遠山,肌膚賽雪,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像是雪中綻放的小紅梅,點綴雪山枝頭,艷了歲月春秋。

  她沒有不高興。

  曾經那個見狗就殺的狗見愁,如今也能靜靜地看著一人一狗嬉戲,甚至,嘴角還噙著淺笑。

  其實就在他以身祭鏡的時候,他詢問她的時候,他都以為,重生過後的她,會真的如同她自己親口所說的那樣,依舊做個殺人如麻的魔。

  然事實卻是,她變了。

  如此可見,上一輩子的她,經歷了多少痛苦可怕之事,遇到了多少心狠手辣之人。

  的確,在最初的時候,她也是那個願意把生的機會讓給別人的孩子。

  所以,哪怕在後來她作惡多端,他依舊不願殺她。哪怕最後被天下人追殺,他也冒著天下之大不諱,救了她,藏了她。

  蘇竹漪看著小骷髏和大黃狗,以及地上那解凍了半截,倒栽蔥頭插在雪地裡尾巴亂搖的小白蛇,而秦江瀾則靜靜看著她。興許是他視線太灼人,蘇竹漪有所感應,轉頭,習慣性地抽出手撩了一下頭髮,問︰「看什麼看?沒看過美人?」

  秦江瀾微微頷首,面不改色地淡定回答︰「看過了,只是看不夠。」不知何時開始,他的眼中就只看得到蘇竹漪一個人。

  昨日裡,蘇竹漪還問過他蘇晴薰。

  蘇晴薰是他的徒弟。

  他也悉心教導了數百年。

  事實上他下意識覺得自己對蘇晴薰是有師徒情誼的,哪怕重生一次,並不再是師徒,他也不能把蘇晴薰完全當做一個陌生人,但實際上,在聽蘇竹漪說起蘇晴薰的時候,他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甚至覺得,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因為祭祀流光鏡換一個重生,是為了蘇竹漪,所以他的生命裡只剩下她,他的眼裡只看得見她了麼?

  雖然秦江瀾樂於這樣的改變,但心裡偶爾會有一絲疑惑,只是轉念想到如今所求,正是他一直嚮往的,也是他的執念,更是他上輩子未曾勘破也不想去渡的劫難,他也就釋然了。

  就這麼看著她,只看著她,也挺好。

  就算天天看,他也看不夠。

  蘇竹漪︰「……」

  這家伙臉皮越來越厚,都快撩不動了啊。

  「等會兒有弟子過來了。」秦江瀾嘴角一勾,轉移了話題。

  「恩,劍尊大人好好教他們劍法,沒準要不了多久咱古劍派就能取代雲霄宗,成為天下第一劍道門派呢。」蘇竹漪說話的時候眉毛揚起,眼神戲謔。

  秦江瀾笑笑不說話,看向蘇竹漪眼神柔和了幾分。

  見秦江瀾不為所動,蘇竹漪也就慫了下肩,自個兒喚出劍祖宗開始練劍,而秦江瀾,則叫上了悟兒一直往前走,到了古劍派落雪峰的邊緣,也就是古劍劍尖兒處。

  這次古秘境之行,古劍派收獲頗豐,有不少寶物靈草,他們打算拿出部分放到器峰的藏寶樓,由弟子們用宗門貢獻兌換。

  此前古劍派遭受了不小的打擊,為了鼓勵弟子提升士氣,他們還打算舉行一次宗門劍道比試,將秘境之中得到的三樣高階靈寶拿出來做獎賞,一時間,古劍派上下都在認真修煉備戰,而秦江瀾這位被古劍派弟子焚香祭拜的神秘劍尊,在某天機緣巧合之下指點了一位對他萬分崇拜隨身攜帶畫像香燭弟子松尚之過後,隔三差五就有弟子上門請教,結果初一十五清晨,秦江瀾就在古劍派落雪峰上講道,成了古劍派名副其實的劍道大能。

  這期間,小骷髏也一直參與其中,他學了一門變化術,能將身子縮小一些,看起來就跟古劍派最年幼的那兩個弟子差不多大,他也跟大家一起學劍,如今跟其他弟子相處得不錯,時不時還會跟人比劍,只不過,他一直壓制了修為的。

  否則的話,不用出劍,他那威壓就能直接把其他弟子給壓趴下。

  在秦江瀾講道的時候,蘇竹漪就自個兒練劍,她這幾天也抽空煉制了一些高階替身草人,以備不時之需,沒準去流沙河找建木之樹的時候用得上。

  她還找丹如雲要了一些丹藥,丹如雲說要好好準備送她一份大禮,蘇竹漪就一直等著,估摸著也就最近幾天丹鶴門的禮物要上門了。

  果不其然,就在她練劍的時候,落雪峰飛來了一隻仙鶴。

  那仙鶴落在了蘇竹漪前面不遠處的雪地裡,單腳站立後,優雅地伸了下翅膀,接著脖子一轉,低頭往雪地裡一啄。

  蘇竹漪︰「……」

  那不是蟲子,那是小白蛇的尾巴……

  「汪!」大黃狗已經把小白蛇當成了朋友,這會兒看到自己小伙伴被抓登時朝仙鶴撲了過去,驚得那仙鶴都掉了幾片羽毛,一時間雞飛狗跳,蘇竹漪把狗喊住,沖了仙鶴招了招手,將丹如雲給她的玉牌掏出來揚了揚,「鶴君,在這裡。」

  仙鶴便氣鼓鼓地扇著翅膀飛到了蘇竹漪面前,口吐人言道︰「小姐派我過來送禮。」它翅膀打開,翅膀底下有一片異色羽毛,蘇竹漪便將那根羽毛挑出,將羽毛柄插在了玉牌上的小孔洞當中。

  羽毛內的儲物空間陣法這才得以解開,蘇竹漪神識一掃,就看到裡頭有好幾個丹藥瓶,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翠綠色藥瓶,足足有上百之多。

  看來她當時做出的決斷是無比正確的。

  她自己也會煉丹。但結交一個厲害的煉丹師,還是要省事許多。有了這麼多高階丹藥補充,她在外歷練也要安全得多。

  現在丹藥也準備好了,小骷髏也跟弟子們相處得不錯,她跟秦江瀾,隨時都可以出發去流沙河尋找建木之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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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練時,遇到危險,急需靈丹妙藥。蘇竹漪大喊一聲,「別怕,我有藥。」

  她掏出一瓶,拿出來一看,「祛痘丹。」

  怒再掏一瓶,「養顏丹。」

  再掏:「延壽丹。」

  再來:「壯陽丹。」

  「滋陰丹……」

  蘇竹漪:「……」

  丹如雲,你有病嗎?

  丹如雲挺胸,自豪地道:「我沒病,我有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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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下第一

  秦江瀾教授古劍派弟子劍法的時候,易長老等幾位長老也混在弟子當中聽,皆是受益匪淺。

  易長老在劍意的薰陶下有所感悟,打算閉關了,但他現在暫代古劍派掌門一職,不能直接撂擔子,他想起已故的段掌門,就覺得頗有些傷感。

  段掌門資質不錯,實力也強,但他並非是古劍派最厲害的劍修。

  因為他花了很多的時間來處理宗門事務,而其他長老其他修士,動輒閉關百年。從前只知做掌門風光,當年沒有被選中的時候他也曾心中有些不舒服,這才三天兩頭地待在外頭,雖然他的確喜歡靈獸,但一守守個幾十上百年不回宗門,在最初的時候,何嘗不是因為有些慪氣。

  現在才知道,他為了宗門,付出了多少。

  易長老想閉關,但古劍派不能沒人主事,戒峰的重傷未癒早就閉關多時,古秘境尋寶都無法參加,器峰的叛徒身死過後,現在也是他在一起管理,梅長老原本就是個不問世事的人,若不是這次為了宗門,他根本都不會下山的,剩下的兩峰長老一個受傷不輕,另外一個跟著秦江瀾學劍,比那些普通弟子還積極,目前都沒心思管事,於是,易長老想到了蘇竹漪。

  蘇竹漪現在是落雪峰唯一的傳人。

  實力又強,身份地位是沒問題的,她養的那靈物悟兒,以及她背後那個神秘男子秦江瀾,其實力在這修真界裡絕對能排得上前幾名,說是天下第一他都願意相信,因此有蘇竹漪撐著,古劍派肯定是能經受住大風大浪的。

  當然,易漣也並不是要蘇竹漪當掌門管理宗門事務,古劍派是歷史悠久的名門正派,哪怕暫時沒了主事的,各峰弟子也會各司其責,讓宗門能夠繼續運轉下去,他只是希望蘇竹漪在宗門遇到大事的時候能做一些定奪,而她做出的決定,古劍派弟子大部分肯定都是信服的,畢竟,她本身在古劍派威望極高,背後站著的又是神秘劍尊秦江瀾。

  再者,他跟蘇竹漪認識了這麼久,對這個弟子也算有些了解,至少,他知道她機靈得很,肯定不會讓門中修士吃虧,這樣就夠了。

  抱著這樣的目的,易漣來到了蘇竹漪面前,將一把玉雕的小劍取出遞到蘇竹漪面前,「這是掌門信物,見此劍猶如掌門親臨,門中修士哪怕是那些長老,也因聽你號令。」易漣其實有點兒怕蘇竹漪不答應,還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哪曉得現在看蘇竹漪那神情,他準備好的話都派不上用場了。

  蘇竹漪眼睛一亮,本來就猶如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像是躥出兩簇小火苗。

  她上輩子是個惡人,後來脫離了血羅門也有了一點兒勢力,但跟古劍派這樣的大宗門相比,她那個小小魔門簡直是不值一提,現在給她掌門信物,要她管理古劍派,蘇竹漪頓時躍躍欲試,她想折騰出一個天下第一宗門來。

  不是雲霄宗那樣的正道第一宗門。

  而是不管正道魔道,都尊它一聲第一。

  天下第一。

  不管正道魔道,每逢十年百年都要給古劍派上供,門中弟子不管走到哪裡,都無人敢欺辱半分。

  要達成這個目的也不難,她就帶一群人去各個門派挑戰,不管正道魔道一路打過去,不服的通通打趴下。她還不信,自己帶著秦江瀾和小骷髏,還能踢到什麼鐵板不成。

  「當然,不能違背天下大義。」易長老看到蘇竹漪那驟然發光,乍眼一看綠油油像匹餓狼一樣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後悔,他是不是做錯什麼決定了?

  「若意見有衝突,有長老堅決反對,需得幾位長老共同表決,實在定奪不下來,便喚我出關……」

  「哦,知道了。」蘇竹漪伸手去接那小劍,結果捉住劍柄後發現易漣沒鬆手,她皺眉瞥了他一眼,就是這麼淡淡一瞥,讓易漣更覺不妙,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招了匹狼?

  肩頭上的金絲雀叫了兩聲,尖聲道︰「蘇竹漪要不你再想想,好好考慮一下?」

  「我想好了。」蘇竹漪稍稍用力拉扯了一下,她肉身在盤古族的轉生池裡淬煉過,力氣大得很,這麼一扯易漣就沒捉住,眼睜睜地看著蘇竹漪把玉劍拿到手裡掂量了幾下,隨後直接收入了儲物法寶中。

  她這麼爽快地答應,易漣反而不放心了。但現在信物也交出去了,而且蘇竹漪救了他們也曾為了宗門血戰,當時在落雪峰上,蘇竹漪捨生阻攔龍泉邪劍,並跟掌門一樣燃了壽元,不管怎麼,他都不應該懷疑蘇竹漪對古劍派的忠心。

  她是洛櫻選中的人。

  也是悟兒那樣的天地靈物選中的主人。

  更是一路行俠仗義,在天底下留下俠名的人,雖然她在對付東浮上宗的時候沒有手下留情,但恩怨分明,也是易漣所欣賞的,他反而看那些以德報怨的人不順眼,因此,易漣頓了一下,笑著道︰「那我閉關這些日子,古劍派就交給你了。」

  「放心。」蘇竹漪點頭,她終於可以大幹一場了。當然,她大展拳腳依舊有限制,她得先把體內的息壤給弄出來,弄到流光鏡裡才行,否則的話,這天道命運依舊難以逆轉,他們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最終也會失去。

  所有她所在乎的人的性命。

  包括她自己。

  所以,輪回道的事情還是要放在首位。

  夜裡,秦江瀾回來的時候看到蘇竹漪穿著肚兜褻褲坐在床邊,她頭上墜了一顆耀眼的明珠,像是懸在頭頂上的一盞燈籠,將那束光聚攏在她手中的書卷上,使得她捧著的書卷上蒙著一層明亮的光輝。

  秦江瀾神識一掃,隨後淺笑一聲,「怎麼想起看凡間的話本了?」

  蘇竹漪一直都愛看書,她學了很多,也擅長很多東西,當年在望天樹上話本子更是看了不少,沒想到她不知道又從哪兒弄來凡間的東西,翹著腿坐在那裡看得津津有味。

  褲腿挽在膝蓋處,那白皙修長的小腿,在明珠照耀下閃著玉一樣的光澤。玉足小巧,好似一掌可握,指甲粉嫩,白玉的腳,圓潤粉嫩的指甲,捧在手裡,就像是掌心綻開的粉荷,花瓣是白的,尖尖卻透著粉。

  秦江瀾進了屋子,蘇竹漪依舊埋頭看書,都沒抬頭瞅他一眼。

  他伸手握住她的玉足,另外一隻手在小腿上輕撫幾下,問︰「看什麼,這麼入神?」

  蘇竹漪這才抬眼,她將手中的書卷直接蓋在了秦江瀾臉上,蹙眉道︰「今天怎麼這麼晚?」

  「有兩個弟子領悟出了自己的劍意,我在旁邊指點了一下。」

  秦江瀾將書卷拿開,淡淡掃一眼,那兩頁的字也就印入腦海,其實他本來以為是蘇竹漪以前喜歡看的春宮圖,卻沒想到,是凡人對陰曹地府和地獄十八層的設想,乃是民間神話傳說。

  第一層,拔舌地獄。

  凡在世之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死後被打入拔舌地獄,小鬼掰開來人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長,慢拽後入剪刀地獄,鐵樹地獄。

  「第二層,剪刀地獄,第三層,鐵樹地獄……」蘇竹漪看到秦江瀾看了書卷,她一手托腮,笑吟吟地道︰「這凡人的想象力也真是不俗,裡面的刑罰,倒真可以做個參考。」

  「青河那青面獠牙的樣子,做這事兒由他出馬,必定事半功倍。」秦江瀾笑笑沒說話,用手裡的書卷拍了一下她的頭。

  「如今流光鏡內所缺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生氣了。」蘇竹漪將小腿擱在秦江瀾腿上蹭了兩下,「事不宜遲,我們明天就出發去流沙河?」

  說到這裡,蘇竹漪掏出玉劍,在秦江瀾面前晃了一下,「掌門信物,易長老閉關,以後古劍派的事情由我說了算,我要讓古劍派成為天下第一大派。」

  她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直接想站到床上,然秦江瀾順勢出手捉了她的玉足,她身子往後一倒,卻沒撞到床上,而是被一股清風往前一拖,秦江瀾則同時坐到了床沿邊,於是蘇竹漪的腿就搭在了他懷裡。

  他伸手一拉,將躺倒在床上的蘇竹漪拉到懷裡坐著,「我還記得你從望天樹上掉下去時候說的願望。」

  「做天下第一人,求得大道長生。」

  「如何?」她挑眉,心想當時的自己必定氣勢非凡。

  「挺好的。」

  她身上不著寸縷,被他牢牢鎖在懷裡,聽她說出那樣的狂言,當時心中感情復雜,如今回想起來,卻只是想笑。

  但他心中仍是回答,願能如你所願。若輪回道真的能夠成功,他們也算是得到了大道長生了。

  不入輪回,長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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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骨相思

  青山隱隱,綠水迢迢。

  芳草萋萋,美人艷艷。

  蘇竹漪穿了大紅的薄紗裙,腰間用玉帶豎著,那腰枝縴細如柳,不堪一握。

  她站在松風劍上眺望遠方,秦江瀾則站在她身後,她只要稍稍將身子後仰,便能靠在他身上。

  蘇竹漪記得去流沙河的路,也不太擔心到時候他們會破不開幾個掌門共同掌握的陣法結界。

  當初青河直接闖了進去,而現在的秦江瀾實力深不可測,雖然跟龍泉邪劍比起來她說不准到底誰更厲害一點兒,但蘇竹漪下意識就覺得他們不會在陣法那遇到阻攔。

  這一路過去,最大的難題就在於找到建木之樹,並把息壤給抓出來。同樣,若建木之樹有靈智的話,要說服建木之樹肯定很簡單,畢竟,它一直想要幫流光鏡,怕的就是建木之樹已經失去了靈智,那樣的話,他們想砍截樹枝恐怕都不容易。

  她在途中就會設想一下到時候會遇到的麻煩,應該如何應對,這樣到了目的地遇到問題才不會手忙腳亂,因此蘇竹漪此時看著是眺望遠方,沉浸在遠方的美景當中,實際上,她在思考問題。

  只是飛了沒多久,她感覺到體內有東西在動。

  不是那無影無蹤藏得嚴嚴實實的息壤。

  而是……

  蠱蟲!

  她體內那隻堅強的情蠱,轉生池裡轉了一圈都沒有死亡,反而被池水一同淬煉,仍舊悄悄融在她體內的情蠱。

  情濃意濃,入骨相思。

  那蠱蟲就融於她的身體,骨血之中,吞噬的是她的情感,跟她本是一體。

  她低頭,神識鋪展開,視線透過蒼翠的樹冠,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看到那斜斜靠在樹幹上,手中捧著一個石塤吹奏的男人。

  他雖是在吹塤,但蘇竹漪並沒有聽到曲聲,他實力好像又增強了不少,若非情蠱有動靜,蘇竹漪從高空飛過,很難發現底下藏於大樹上的苗麝十七。

  苗麝十七這個下蠱人在下面,難怪情蠱會有反應。

  蘇竹漪低頭的那一瞬間,苗麝十七像是有所感應的抬頭,他頭上的銀箍子十分亮眼,額間的金蟬像是活物一樣貼在他白得有些過分的臉上,而那雙紅寶石眼睛愈顯妖異,發出攝人心魄的光。

  苗麝十七看到了空中的蘇竹漪,他咧嘴一笑,還沖蘇竹漪揚了下手。而這時,蘇竹漪看到他手腕上有一條黯淡的紅線,仔細看卻不是紅線,而是一種名為紅線蟲的蠱蟲,蠱蟲宛如細長的紅線,她的視線隨著紅線看過去,就看到那大樹底下,紅線蟲另外那端束著的人。

  蘇晴薰。

  苗麝十七坐在樹冠枝幹處,而蘇晴薰坐在樹底下,背靠著大樹。

  她披頭散髮地坐著,衣不蔽體,露在衣衫外頭的肌膚依舊白嫩,但脖頸處,手腕處有些地方都有鼓起的青筋,像是蚯蚓一樣在她皮膚上縱橫交錯,而那青筋裡頭,隱約可見有蠱蟲在爬。

  苗麝十七讓蘇晴薰做了蠱母?到底養了哪些蠱蟲呢。當初他手上那禍害了不少凡人的蛟龍也被他養成了蠱母,如今卻換成了蘇晴薰,這一點兒有點兒出乎她的意料,畢竟上輩子,她蘇竹漪並沒有被苗麝十七當成蠱母過。

  蘇晴薰雖是取代了她被抓進了血羅門,但她們之間的命運到底是出現了偏差,她們是不一樣的。

  蘇竹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側的秦江瀾。

  蘇晴薰是他悉心教導了那麼多年的徒弟,縱然重生之後並沒有接觸,但上輩子兩人關係匪淺,現在蘇晴薰很明顯狀態不好,樣子頗慘,秦江瀾會如何做呢?

  就見秦江瀾皺眉,他低聲道︰「苗麝十七。」

  之前沒找到苗麝十七,現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情蠱要解蠱跟下蠱人有關係,所以苗麝十七不能直接殺了,只能控制起來才行。

  他威壓直接籠罩下去,松風劍同時射出萬千松針一樣的劍意,咄咄咄咄地在苗麝十七周圍排列,形成了一個人形輪廓的牢籠。

  苗麝十七臉上原本帶著淺淺笑容,此番笑容凝滯,待那威壓施加在他身上之時,他本來就蒼白的臉上更加面無血色,眼睛充血,嘴角溢出血絲來。

  他撇了下嘴角,艱難開口,「蘇竹漪,這男的……」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姘頭?」

  這時,坐在樹下低垂著腦袋的蘇晴薰也抬起頭來,她看到秦江瀾的那一剎那,晦暗的眸子裡陡然迸發出亮光,她啞著聲音喊,「公子,救救我。」

  當初蘇竹漪在南疆行俠仗義的時候用的就是秦江瀾的外貌。

  那時候蘇晴薰就表現出對他很有好感,如今看到秦江瀾出現,蘇晴薰儼然看到了希望,她掙扎起身,然而身子一動,手腕上的紅線就在她手腕上勒出了血痕,而血腥氣一出,她身上那些青筋底下的蠱蟲登時騷動起來,還有一隻蠱蟲從她嘴裡爬出,看得蘇竹漪眉心緊鎖,有些怪噁心的。

  「沒想到你還是個情深之人,那麼快就能讓情蠱得到機會並且覺醒。」苗麝十七當初給她下情蠱也是順手而為,他自己都不太確定當時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大約是對她有些興趣,但實際上,苗麝十七未曾想過,這情蠱會這麼快就成熟。

  畢竟,他當時只是偷偷下了個蟲卵。沒有成熟,離開了蠱母的蟲卵,才不會被她發現,同樣,想要成熟條件也十分苛刻,卻沒想到,這無心之舉,竟然真的成了。

  他這段時間都沒有見過蘇竹漪。

  與她隔得太遠。

  以至於剛剛她從頭頂上飛過的時候,苗麝十七才知道那蠱蟲已經成熟了,他本來想直接催動蠱蟲,卻發現蘇竹漪的實力又精進了一截,催動了也沒有多大效果,所以並沒有那麼衝動,而現在看這男的樣子,苗麝十七也明白他們所求為何,既然有所求,哪怕他們實力比他強,一上來就徹底壓制了他,他也並不懼怕。

  因此,他看著蘇竹漪笑,「我真是看走了眼。」

  本以為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卻沒想到,你還是個有情人,能讓情蠱這麼快成熟,用情倒也深。

  想到這裡,他眸色一暗,似是有所遺憾地道︰「可惜情蠱已融入你身體裡,如今你可還曾動情?」

  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了力氣,忍不住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而這個時候,或許是他受重傷對蘇晴薰壓制的力度減少了的緣故,那被紅線蟲拴著的蘇晴薰站了起來,徑直衝到了秦江瀾身邊,張開雙臂,想要抱住秦江瀾。

  只聽她哽咽道︰「救救我。」蘇晴薰長得挺好看的,是清秀甜美的樣子,她哪怕衣不蔽體十分狼狽,哭起來的時候那張臉也挺好看的,這要哭得好看也是要練習的,當年的蘇竹漪就練了無數回,深知如何能讓自己哭得美,哭得讓男人心疼。

  她曾是秦江瀾的徒弟。

  唯一的哪一個。蘇竹漪若是遇上了上輩子關係好的人,心情好的時候在不損及自己的情況下,都有可能出手幫個忙,她惡是惡,但在不會威脅到自己的情況下,遇到上輩子有些交情的人,她覺得自己也可能會出手,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強。

  然秦江瀾不為所動。

  他甚至沒有轉過頭去看蘇晴薰一眼,還用靈氣屏障的反彈力量,將蘇晴薰震開了。

  他只是目光冰冷地看著苗麝十七,眼神銳利如刀。

  蘇竹漪該覺得高興嗎?

  不,此時此刻,她的心,驀地一沉。

  她知道自己有一些改變,但她還是她,她所堅持的,所在乎的,依舊存在。

  但秦江瀾,他好像不再是他了。

  秦江瀾成了心裡眼裡都只有她的秦江瀾了麼?他只在乎跟她有關的事情了麼?

  這樣並不正常。

  倒像是,漸漸沉淪,入了魔障。

  「替她解蠱。」秦江瀾看著苗麝十七道。他握著松風劍的手都微微發顫,手背上有青筋迸起,指節泛白,顯示出他用了很大的力量。

  「她不愛你了?」苗麝十七眼睛都睜不開了,一副氣若游絲的模樣,「你很害怕?」

  「我死了,這蠱蟲就再也解不掉了。」他呵呵笑了兩聲,「我覺得我可能不行了呢。」

  說罷,他身子一歪,直接從大樹上墜落。

  那樹很高,他掉下來的時候沒有施展任何法訣,身上也沒有任何防禦,本來就氣若游絲,摔下來肯定討不到好。

  苗麝十七暫時無法控制情蠱,影響她的情緒,因為她現在也是元嬰期,修為相當,神魂影響力弱,但是弱,並不代表完全沒有,就好比現在,看到他從高空墜落,蘇竹漪還有點兒緊張。

  她施展擒拿手,將苗麝十七一抓,只是剛剛抬手,就見秦江瀾出手,他手中飛劍飛出,插在了苗麝十七的肩膀上,貼著他肩膀的衣服過去,並沒有傷到他的身體,而是將苗麝十七整個人釘在了樹幹上。

  秦江瀾面無表情地走到樹下,「我保證你死不了。」

  「若不解蠱。」他看著苗麝十七,淡淡道︰「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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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棵樹

  「若不解蠱,生不如死。」秦江瀾說話之時,流光鏡已經出現在他掌心。那鏡面上出現耀眼的光芒,光影投在苗麝十七臉上,讓他整個人身影都顯得透明,而一團虛影從他體內被抽出,看得蘇竹漪一愣。

  苗麝十七臉色煞白,神情猙獰痛苦,好似有一雙手勒緊了他的喉嚨,將他整個人提到了空中。身後那本想靠近秦江瀾的蘇晴薰,此番也變了臉色,小嘴微張,顯然被秦江瀾的動作驚到了。

  在她心裡,想來是把秦江瀾當做名門正派修士,但現在,他的手段,卻是魔道中人都十分忌憚且很少有人能修成並施展的禁術。

  蘇竹漪眉頭緊鎖,思緒紛雜。

  除了自願獻祭的人,流光鏡現在收的都是隕落了的生靈。

  但苗麝十七顯然還活著,秦江瀾也不會讓他死了,但是現在,秦江瀾這真是在抽魂?

  龍泉邪劍裡拘著大量神魂,但那裡人都是祭劍隕落後,元神被封在了龍泉劍內,這種方法就十分歹毒邪惡,因此提到龍泉劍,就會說一聲龍泉邪劍。

  如今,秦江瀾是要在苗麝十七活著的時候,把他的元神抽出來,讓他生不如死?這豈不是比龍泉劍更可怕了。魔道有煉神幡,能夠將魂魄拘在法寶中淬煉,怨氣越大,煉神幡威力越強,這樣的法寶當初蘇竹漪都用過,但她沒想過,秦江瀾會做出這樣的事。

  而就算是煉魂幡,也是跟龍泉劍一個原理,殺了人再煉魂,那樣的元神會神智全無,淪為滋生怨氣增加法寶威力的工具,跟其他人的神魂合在一起,不會保留自己的意識,但很顯然,秦江瀾現在用的方法不一樣。

  在看到他做出這樣舉動的時候,蘇竹漪心頭一顫,她思緒一轉,隨後抬手按在了秦江瀾手臂上,將他的手往下一壓。

  蘇竹漪眉頭一挑,淡淡道︰「流光鏡要形成輪回道,豈能拘活人元神?」

  那樣的話,豈不是會怨氣沖天?

  秦江瀾手微微一頓,那被剝離的元神的牽扯力稍減,於是苗麝十七勉強睜開眼睛,他額間金蟬好似活過來了一般,紅寶石的光影在眉心越來越強,以至於一雙眼睛裡好似都籠了一層血紅的霧氣。

  「若不解蠱,生不如死?我若想死,你攔不住。」苗麝十七神情有些瘋狂,目光十分狠厲。

  「我死了,總有人為了我斷情絕愛,而你,只能求而不得,哈哈哈哈。」

  蘇竹漪臉色微變,這個時候,苗麝十七還死鴨子嘴硬說出這樣的話刺激秦江瀾。她很明顯的感覺到,現在這個秦江瀾有些不對頭,他似乎只在乎情愛,就跟原來的他兩個極端。

  所以苗麝十七的話無疑於火上澆油。

  秦江瀾手腕一翻,一個推手將蘇竹漪的手擋開,緊接著,流光鏡上光芒陡然更亮,而這個時候,苗麝十七額間蠱蟲真的活了,脫離了那個銀頭箍,那抹金色直接鑽入苗麝十七眉心。

  金蟬蠱,能吞噬元神!

  秦江瀾也知道金蟬蠱,他沒想到苗麝十七反應這麼快,並且竟然敢讓金蟬蠱吞噬自己的元神,他將鏡面倒扣,沉默不言。

  流光鏡倒扣之後,苗麝十七跌落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氣,頭上的銀箍直接斷裂成了好幾截,待到銀箍脫落,他額前有一道血痕,那血痕之中,好似有一隻金色蠱蟲在游動。

  「怕了?」苗麝十七稍稍緩了口氣,「想解蠱,跪到我面前,求我啊?」

  他臉上血污不少,額頭上還在滲血,一雙眼睛裡還血霧朦朧的,明明如此狼狽地倒在那裡,卻還盛氣凌人地喊,「跪在我面前,求我解蠱啊!」

  要不要這麼作死!

  蘇竹漪恨不得上去捂了他的嘴,給他下個禁聲咒!不服氣,你憋著啊。

  她心裡這麼想,人也這麼做了,直接給苗麝十七禁了言,隨後才看向秦江瀾,就見秦江瀾也恰好回頭看她,他眼目明亮,眸子裡好似有冰雪寒光。

  苗麝十七被施了禁言術還不放棄,他渾身上下都有蠱蟲,這會兒都不知道從哪兒繼續發出聲音,「想要解蠱,就一切按我說的做,什麼時候我滿意了,我就替她解除蠱蟲。」

  苗麝十七是看明白了,他故意刺激秦江瀾是有原因的,他是在試探對方的底限。

  這個人實力非常的強,且對情蠱異常忌憚。

  若以情蠱為要挾,讓他為自己做事,倒也能省下諸多麻煩,他的復仇計劃也能提前,也不用現在就費盡心思養蠱母了,當初鬼使神差給蘇竹漪下了情蠱,他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至於此時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麼?

  他如此刺激對方,他都不敢真正殺了自己,足以說明他們用情至深,他怕自己死掉,怕蘇竹漪無情。

  想到這裡,苗麝十七臉上還露出了一個微笑。只是下一刻,他的後頸已經被人提起,整個人懸在空中,身子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捆住。

  他明明是懸在半空的,這附近也是尋常森林,然此時他腳下卻有一湖碧藍的水,那水晶瑩透徹,湖面如鏡,能夠清晰地看見他的倒影。他好似周身都被凍僵了,身體和元神,都彷彿如同那倒影一樣,真正的沉浸在了冰涼的湖水當中。

  額頭上的蠱蟲動靜都稍緩了一些,像是受到了湖水包裹,神識聯繫都沒有之前緊密了。

  苗麝十七神情愕然,看來,他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至少,現在,他對金蟬蠱有了微弱牽制。這麼一想,苗麝十七就心下一沉,畢竟,他也不是真的想死。必須在最合適的時候,爭取到最大的利益,他心中暗想。

  隨後,苗麝十七就感覺自己已經飛了起來。

  準確的說,是提著他的人已經飛了起來。

  「走吧。」秦江瀾道,「先去找建木之樹,之後再從長計議。」

  「哦。」蘇竹漪眉頭顰起,不過她也明白,找到建木之樹重要得多,若是能徹底解決情蠱自然最好,但暫時解決不了,對她來說問題也不大。

  她修為上去了,那情蠱都影響不了她,看著苗麝十七被折磨,她也沒多大反應,更別說深愛苗麝十七為他要死要活了。

  秦江瀾提著苗麝十七飛走,蘇竹漪直接站在他飛劍上,兩人都沒有理睬底下的蘇晴薰。

  蘇竹漪其實有注意到蘇晴薰。

  她在暗中觀察秦江瀾的反應,發現秦江瀾對其沒有任何反應,眼神都沒有丟一個給蘇晴薰的時候,蘇竹漪心頭微微一沉。

  上一輩子,秦江瀾是蘇晴薰的師父。

  之前踫到雲霄宗的故人之時,秦江瀾也會提點兩句,如今他曾經的徒弟混得這般淒慘,他竟完全無動於衷了?

  他身上的變化是一點一點兒來的,就好像曾經那個一身正氣的秦江瀾一點一點兒的從這個身體裡逐漸抽離,剩下的,是眼裡只有她一個人的秦江瀾。

  可說他入魔又感覺不出魔氣,反而是死氣沉沉的,這種變化讓蘇竹漪琢磨不透,但直覺告訴她十分不妥,莫非跟流光鏡裡的輪回道有關,畢竟他從鏡子裡出來時具體遭遇了什麼,是不是他所說的那樣,是不是隱瞞了什麼,蘇竹漪也無從知道。

  她最近得好好看著他了,希望不要出什麼問題。

  蘇晴薰是苗麝十七養的蠱母,她手腕上還繫著紅線蟲,這種蠱蟲跟養蠱人神魂相連,哪怕現在對方已經遠離了,蘇晴薰依舊沒辦法自己逃走。

  她也不能逃走。

  她的皮膚底下,血肉當中,有無數的蟲卵,還有已經成熟的蠱蟲在身體裡游走,若是逃走,若是逃走……

  她會被蠱蟲吃空,吃得什麼都不剩下。想到這裡,蘇晴薰都覺得心中發寒。她傷得很重,還被秦江瀾用靈氣屏障彈開了,現在卻不能養傷,紅線蟲指引著她朝苗麝十七的方向靠攏,而她自己,也不得不拼命地往那個方向追趕。

  「我不能死!」

  不能這麼卑微渺小的死去。這,不應該是她的人生。

  她想穿著漂亮的衣服執劍站在他旁邊,而不是現在這樣,渾身血淋淋髒兮兮的,猶如屍體裡鑽進鑽出的蛆蟲。

  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恨意,讓蘇晴薰的精神頭都足了一些。

  她強打起精神追了過去,只是沒跑多久,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體內的蠱蟲在拼命地撕咬她,好像又有新的蟲卵孵化成功,沒有了苗麝十七的約束,它們在她皮膚底下蠢蠢欲動,難道,她真的沒辦法堅持下去了?

  就快要倒下之時,蘇晴薰看到她眼前出現了一棵樹。

  那樹周圍有黑氣縈繞,看著有些邪門。

  一截樹枝抽了過來,枝條扎進了她的皮膚裡。蘇晴薰感覺好似有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體,她有些茫然地問,「你,你是……?」

  「還記得我嗎?」

  「我是長寧村村頭的那棵樹。」張恩寧死了,它還活著呢。

  那棵積攢了天地靈氣的樹,已經被怨氣充斥影響,主人張恩寧臨死前的絕望和憤怒,讓它徹底淪為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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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隕落

  長寧村東頭的那棵樹。

  當年長寧村的村民稱之為神樹,還給這棵老樹供奉香火,纏上絲帶,隨時都有淳樸的村民前去祭拜祈願。

  蘇晴薰記得它。在血羅門裡頭的廝殺越驚險,那段年幼時候的幸福時光就越值得回味,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段歲月就塵封起來,連夢中都鮮有出現過。

  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但老樹的出現,像是打開了記憶的閥門,那時候的人和事紛紛湧現出來,蘇晴薰眸子閃耀淚花,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老樹的下一句話讓蘇晴薰如遭雷劈。

  「古劍派的蘇竹漪就是當年的小和尚。」

  「是她讓村民屍變的。」

  「她是魔修。」

  「或許,是她引來的血羅門,讓長寧村徹底覆滅。」

  或許兩個字說得極輕,蘇晴薰腦子裡嗡嗡作響,她怎麼都沒想到,蘇竹漪會是當年的小和尚。

  她長大後已經沒有怎麼去想過從前了。

  但成為一個修真者,特別是一個魔修之後,看到問題就不似從前那麼沒有眼力,回想一下,當初村民屍變也是古怪,血羅門會出現在長寧村那麼偏僻的小地方更是奇怪……

  原來,原來都是她!

  若不是她,她依舊是長寧村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哪怕最終只是過平平談談的生活,生兒育女,也比被魔門抓去要幸福千萬倍。她在血羅門裡受盡苦難,她的手上沾滿鮮血,她現在身體裡全是蟲子,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都是她啊!

  強烈的怨氣從虛弱的身體裡迸發而出,猶如井噴一樣,源源不斷地給邪樹提供力量。

  它給蘇晴薰提供靈氣,緩解她的傷勢,而她給它提供怨氣,目前來說,這是雙贏的局面了。

  「我要報仇。」蘇晴薰雙目血紅,眸子裡閃耀著妖異的光。

  「我要讓天下人知道,古劍派落雪峰的傳人,是個擅長養屍的邪修。」

  「現在那人跟秦江瀾,身上都沒什麼人氣,你說,他還是不是人啊?」

  「可是,要怎麼做才行呢?才能將她的真面目揭穿呢?」

  蘇晴薰雖然有復仇的心,恨不得將蘇竹漪碎屍萬段,可她現在做不到啊,她身體裡全是蟲子,她還是蠱母,那紅線依舊牽引著她,驅使她朝苗麝十七的方向追趕,她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想要復仇談何容易。

  一想到這裡,她心中湧起了絕望。

  絕望和憤怒交織在一起,讓邪樹滿足地長吁口氣。

  「我也要替主人報仇。所以,我們得合作。」

  「你幫我,我幫你。」

  蘇晴薰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

  秦江瀾單手拎著苗麝十七,蘇竹漪站在他身側。

  俊男美女,一對璧人。

  腳下飛劍迅捷如風,眨眼便越過千山萬水,流沙河近在咫尺。

  流沙河外頭有結界封印,當時是幾個掌門聯合開啟的,蘇竹漪想著破陣估計還要費些功夫,哪曉得他們就這麼直接飛進去了。

  等進去之後他們就從飛劍上下來,往深處走了沒多久,又來到了那片熟悉的紅葉林。

  「我怎麼覺得這些楓樹長得比上次大多了。」

  像是每一棵樹都成了精。

  她仰頭看,好幾棵楓樹都長得看不到頭,好像頂端已經扎進了雲層裡。

  風吹過,楓葉依舊打著旋兒飛過,只是那些葉子並非自由散亂的落下,在空中竟然有軌跡可循,看得蘇竹漪有點兒眼暈。

  「有陣法。」一隻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眼睛上,「這裡的樹不一般,恐怕有的已經有了靈智,竟然能用樹葉布陣了。」

  秦江瀾輕輕遮了蘇竹漪的眼,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她不亂看,但很顯然,他喜歡這種。

  她睫毛很長,眨眼的時候像是拿著把羽扇在輕輕刷他的掌心,手心不癢,心卻癢了。

  蘇竹漪很配合他。

  她肯定會實使勁眨眼來逗他,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故意的呢。

  「咳咳。」苗麝十七之前在空中的時候暈了一會兒,這時候醒過來眯了下眼,咳嗽一聲道︰「你們倆倒是走啊。」

  你對她感情越深,對我就越忌憚。想到這裡,苗麝十七已經有些有恃無恐了。

  「這些楓林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是不是裡頭出事了?」

  蘇竹漪覺得有點兒不妙,心生不好的預感。

  那隻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往下移動,慢慢滑落到她唇上,掌心摩擦兩下後才鬆開。蘇竹漪這個情場老手,興奮地舔了下嘴唇,這秦江瀾很有表現欲嘛,難道是因為苗麝十七出現,讓他體內燃起了火苗?

  不管怎樣,都比死氣沉沉的要好。

  「我感覺到了澎湃的生機。」秦江瀾道。

  這些紅葉樹生長得如此茂盛,自然是生機勃勃。

  「還有絕望的死氣。」他眉間蹙起,那縷憂慮轉瞬即逝。

  生死交替……

  有的死了,有的才生了。

  蘇竹漪心中登時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難道說……

  她心尖兒一抽,足尖一點兒飛躍而出,朝著深處當初發現建木之樹的地方飛馳過去。

  秦江瀾隨即跟上,至於苗麝十七,自然是毫無體面的被他提在手裡。

  「你是個男人,居然讓自己的女人在前面開路?」

  看到蘇竹漪自告奮勇地衝在前頭,而這個秦江瀾規規矩矩地跟在她後面,苗麝十七壓低聲音道。

  他現在放鬆得很。橫豎這秦江瀾不敢殺他,他至少可以刺激一下對方。

  苗麝十七想知道,這個人心境上是不是沒有任何破綻。

  當然,除了那個女人之外。

  秦江瀾看都沒看他一眼。

  樹上掉下來一片楓葉。

  那楓葉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輕飄飄地落了苗麝十七的臉上,正好蓋出了他的嘴。他手腳都不能動,也就能說上兩句話而已,還一說喘口氣,時不時嘔點兒血。

  楓葉像是被一股力道壓在他嘴上的,他猛吹了幾口氣,那葉子紋絲不動。

  苗麝十七︰「……」

  他暫時還是閉嘴吧。

  越往內,楓葉林裡的紅楓樹長得越好。

  那葉子紅得像天上的火燒雲,一團接一團,絢爛又刺目。紅葉落下,不再是從前那般輕飄飄的,那落葉像是玉石做的晶瑩剔透,又比鋼鐵更加堅硬。

  每一片落葉,就像是一把飛刀。

  蘇竹漪往前飛馳,那些旋轉地飛刀就紛至沓來,欲將她前進的道路徹底封鎖,欲將她斬成碎片。

  蘇竹漪出劍了。

  現在的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她。

  她的劍也不是從前的劍。

  劍祖宗青霞,一劍破萬法。

  那些落葉刀在她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就這麼一路斬出了一條路。

  楓葉被斬得粉碎,像是紅水晶一般爆裂開,在左右兩邊鋪疊起來,像是特意布置在道路兩旁的裝飾。

  那些水晶的顆粒大小都相差無幾,難以想象,這竟是一劍斬出來的威力。

  苗麝十七已經看呆了。

  他知道秦江瀾很強,他知道蘇竹漪也不差,但短短一段時間沒見,她居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難怪秦江瀾跟在後面一點兒不著急,因為他清楚蘇竹漪的實力。

  早知道,當初就該不惜一切代價綁了她啊,這潛力簡直無窮無盡。

  說可惜,卻也不可惜。

  畢竟,他還掌握著情蠱。想到這裡,苗麝十七微微一笑,再次昏死過去。從頭到尾,秦江瀾和蘇竹漪二人都沒給過他任何丹藥,他能熬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到了……

  蘇竹漪感覺到了那奇異的陣法波動。

  就是那個結界,那個只有游離於天道之外的人才能進去的結界,她到了。

  建木之樹就在裡頭,進入結界之後,她就能見到建木之樹了。想到這裡,蘇竹漪心情急切了幾分,她似乎都感覺到身體裡的息壤都出現了,肚子好似咕嚕了一聲,她連忙神識內視,可惜依舊什麼都沒發現。

  入了結界,蘇竹漪沒有立刻繼續往內。

  她站在結界邊上稍等了片刻,就看到秦江瀾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的跨了進來,只是他手中的苗麝十七卡在了結界那,沒辦法完全進去,又並非完全進不去。

  她的重生讓苗麝十七的命運軌跡也有了些許變化?只是現在這變化並不明顯,或許並沒有改變到大局?所以才會這樣?

  蘇竹漪弄不清楚,但苗麝十七這個狀況,就有點兒為難了。

  苗麝十七是昏迷了,但他眉心上依舊有紅點閃爍,像是有人在他額頭點了一顆朱砂一樣,那是他的蠱蟲,只要秦江瀾有任何異動,那蠱蟲瞬間就能吞噬掉苗麝十七的元神,這就是苗麝十七威脅秦江瀾的手段。

  所以他大可放心的昏迷。

  「我在附近設下劍陣,將他留在這裡。」秦江瀾道。

  劍陣要劍,他手中飛劍一抖,無數松針一樣的劍氣唰唰唰飛射而出,在苗麝十七四周釘了好幾層。

  緊接著他再一抬手,樹上的紅楓葉如雨落下,被他手中飛劍削成了劍型,懸浮在了劍陣上空。

  那些紅色小劍晶瑩剔透,猶如一條條小紅龍漂浮在苗麝十七上空,它們看著乖巧可愛,但若是有人來犯,必定會爆發出無窮威力。

  解決了苗麝十七,秦江瀾也進了結界,待跨進去過後,他雙眉鎖住,沉默不語。

  外界生氣死氣相交。

  這裡頭,死氣濃郁。

  明明眼前花草樹木生機勃勃,但空氣裡都是一股死亡的氣息。

  那傳說中的建木之樹,只怕真的已經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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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亡

  天色已經暗了。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蘇竹漪和秦江瀾在結界深處裡找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建木之樹。

  這地方蘇竹漪明明來過,她也見過那棵樹,然而現在,她就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裡頭轉圈圈,始終沒有找對地方。

  上一次是誤打誤撞,有地縛靈小鳳凰的召喚,還有建木之樹主動獻身,她才能與建木之樹溝通見面,如今這些條件都不存在了,他們主動去尋,卻是有些艱難了。

  秦江瀾已經執了蘇竹漪的手,他讓她不要著急。

  蘇竹漪只是有預感,她想,建木之樹可能已經死了。

  心裡頭並非特別著急,只是心口沉甸甸的,有些難受罷了。

  又往前走了許久,就在蘇竹漪覺得恐怕找不到了的時候,秦江瀾忽然道︰「這邊。」

  「你神識捕捉到什麼了?」

  蘇竹漪的神識也施展開了的,但她什麼都沒感覺到。

  若說有什麼特別的,那就是今晚的月亮特別圓。

  「一點兒微弱的氣息,我也不確定。」秦江瀾攥緊了蘇竹漪的手,「過去看看。」

  他追尋著那氣息往前,不多時,就看到了一個碩大的深坑。

  那坑內有燒焦的痕跡,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坑的周圍雜草都長得茂盛無比,樹木也格外高大,但那坑中,卻是什麼都沒,一根雜草都不曾生長其中,只有一股死亡的味道。

  蘇竹漪愣在當場,被秦江瀾攥緊的手都微微顫抖了。

  「這裡就是曾經建木之樹存在的地方?」她以為建木之樹枯死了,會看到一棵歪倒在地的龐大枯木,卻沒想到,這裡什麼都沒有,彷彿那棵樹,被一股強橫的力量劈成灰燼,從這天地間徹底抹去。

  建木之樹,沒了。

  蘇竹漪說到底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建木之樹是死是活沒辦法觸動到她的神經,只是現在,建木之樹的隕落,讓她想到了自己。

  這就是違背天道規則的下場?

  若是輪回道沒有成功,而她做出的改變越來越大,她這個異類,也是會被天道無情的抹去,就像這棵樹一樣,不再有存在的痕跡。

  不僅是她。

  還有她身邊站著的人。

  還有她拼命救下來的人。

  蘇竹漪臉色有些發白,但她不能露怯。她堂堂女魔頭,怎麼能被一棵樹的死給嚇怕了,人秦江瀾都好端端地站著,她也不能慫了。

  蘇竹漪沉聲道︰「看來建木之樹隕落了,想用建木之樹把息壤引出來就行不通了,只能另想辦法。」

  「那小東西到底藏哪兒了。」蘇竹漪眉頭擰起,對那滑不溜秋的息壤可是氣得不行。

  鑽哪兒不好,鑽她嘴裡,現在根本抓不出來。

  或許是想到息壤太生氣,蘇竹漪眼神凌厲,那張太過明媚的臉因為毫不掩飾的怒容變得盛氣凌人,像是燃燒的火,帶刺的花。

  可秦江瀾知道,她做出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是因為有點兒怕了。

  他沒揭穿她。

  只是將她有些冰涼的手握緊,放在了自己的袖子裡。

  「哎?」

  「死了就死了。」秦江瀾平靜地道︰「建木之樹傳說之中是溝通人界和神界的橋梁,既然天上已無神,它會毀滅也是情理之中。」

  換言之,只要有人渡劫飛升,建木之樹依舊會出現。

  只可惜他們現在無法通過建木之樹來引出息壤了。

  那還有什麼辦法呢?

  蘇竹漪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息壤在她體內,若她直接進去流光鏡裡,那豈不是息壤也進去了。

  不過這個念頭立刻被她否決了。

  蘇竹漪可不具備那種犧牲精神。

  讓她自己獻祭隕落,元神活在那鏡子裡頭,她做不到。

  反正……

  不到最後一刻,她是不會那麼做的。人秦江瀾好不容易才出來,她又進去了,那算個什麼事兒啊。

  如果說進去了真能成還好,進去了又失敗了的話,那就真成了笑話,反正活一天算一天,在活著的時候,她是不會去想犧牲的。

  「那我們現在回去?」

  「我下去看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一絲殘魂。」秦江瀾祭出流光鏡,飛入了深坑之中。

  那坑內的死氣,對現在的他來說,倒是大補之物,能夠增強他的實力,連流光鏡都能因此而受益。

  蘇竹漪在旁邊等,她等了一會兒,忽然心生警兆。

  那顆心猛地揪起,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並狠狠捏碎了一樣。

  ……

  結界處,蘇晴薰躺在地上抽搐,像是一條蛆蟲一般慢慢蠕動。

  她渾身都是血,有無數的毒蟲從她體內鑽出來,密密麻麻的在她身下疊滿了厚厚的一層。

  可她一點兒也不疼,她在笑。

  咯咯的笑聲在清冷的月色下顯得格外的滲人。

  那些毒蟲從她身體裡鑽出來,爬到了昏迷的苗麝十七身上,他眉心紅寶石一樣的蠱蟲微微震動,似乎有一些不安。

  結界和劍陣困的是苗麝十七,讓他無法逃走,也讓其他人別想進去。

  但蘇晴薰不是別人。

  她是苗麝十七養的蠱母。她體內的蟲子跟他眉心的蠱蟲有緊密聯繫,它們本屬於一體。

  秦江瀾不敢讓苗麝十七死。

  苗麝十七自己也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蘇晴薰仰頭看著頭頂的明月,口中不斷的有毒蟲湧出,她依然咧嘴笑著,看起來猙獰可怕。

  「你怕情蠱,怕他死。」

  「他死了,你會怎樣呢?」

  天底下有哪個養蠱人得了善終?

  養蠱之人,終被蠱噬。

  「苗麝十七,他不敢殺你,我殺你!」蘇晴薰目中含煞,宛如惡鬼。她體內擁有大量的靈氣和煞氣,那是邪樹給她的。

  它幾乎把自己積攢起來的全部力量都給了她,就為了讓她獲得足夠的力量,讓體內的蠱蟲噬主。

  邪樹沒有一點兒保留。

  因為它明白,現在損失的,待會會兒千百倍的補回來。

  這個苗麝十七一死,那個男人,怕是會成瘋成魔,他的怨氣,將助它一步登天。

  「主人,我會替你報仇的。」

  「啵」的一聲響,苗麝十七眉心的那個紅點像是被咬碎了一般,無數的蠱蟲互相廝殺,而苗麝十七的身體則成為了戰場。

  他只醒來了一瞬。

  隨後就遁入了永恆的黑暗。

  蠱蟲噬主,苗疆養蠱人幾乎無法擺脫的命運,沒想到,這麼早就來了啊。

  結界深處。

  蘇竹漪忽然就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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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

  情蠱情蠱。

  以情為食,得其心中真情為養分,隱於其骨血之中。

  讓情蠱蟲卵順利長大的是蘇竹漪心中的情,那是真的,哪怕當時的蘇竹漪內心還是帶點兒否認,覺得自己沒心沒肺最愛的是自己,愛情算個屁,但感情難以控制,她再否認也沒用。

  她的情,養活了蠱。

  情蠱汲取她的情,讓她的情寄托在了下蠱人身上。

  本來情蠱沒有被催動,蘇竹漪修為高,不會受到情蠱太多影響。

  然而現在,下蠱人死了。

  蠱蟲自然也死了,而她便覺得,自己深愛的人死了。

  蘇竹漪有理智,她的理智告訴她,她曾經喜歡的人是秦江瀾,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心若死灰,明明秦江瀾就在身後,可她心裡空落落的,彷彿被人硬生生地剜掉了一樣。

  她滿臉都是淚水,但是此刻的蘇竹漪不敢發出一絲抽泣聲。她死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伸手將淚水抹去,想要把眼眶裡的淚給憋回去。

  然而做不到。

  那傷心無法控制,眼淚更是無法控制,僅剩的理智告訴她必須忍住,可心中的疼痛好似抽乾了全部力氣。

  深坑中的秦江瀾意識到了不對。

  他凌空飛起,飛快落到蘇竹漪身邊,從背後一把將微微顫抖著的蘇竹漪抱在懷中。

  蘇竹漪轉身,那一個轉身好似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頭暈目眩,看著抱著她的清雋男子,意識模糊地呢喃了一聲,「十七郎。」

  身子緩緩倒下,蘇竹漪倒在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中。

  那皎潔的銀色月華,在這一刻,也如滿地寒霜。

  「苗麝十七死了。」秦江瀾沒有像邪樹預想中的那樣發狂,他只是抱起蘇竹漪,朝著十七郎的位置飛了過去。

  在靠近苗麝十七位置的瞬間,流光鏡從他身上飛出,那一刻,流光鏡真的變成了淙淙流淌的河,浪花滔天,將躺在地上的蘇晴薰、將已經被蠱蟲幾乎吞噬乾淨了的苗麝十七,還有隱藏在陰暗處的邪樹一同淹沒。

  他腳踏銀河,俊眉星目,宛如天神下凡。

  只是這個天神有點兒冷。

  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活人氣息,就好像他不是個人,只是個兵器,一個物品,一把冰涼的劍,甚至是,一面古樸的鏡子。

  蘇晴薰看到披著清冷月光的清俊男子,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些零碎的畫面,那些畫面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叫她腦子都轉不過彎了。

  那是夢嗎?

  少女縮在牆角抱膝嗚咽,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房門大開,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裡端著一碗粥,她好似聞到了濃郁的香。

  「吃點兒東西。」

  她戰戰兢兢伸出雙手去捧那粥碗,身子卻沒一點兒力氣,連碗都端不住。

  「我餵你。」

  一勺一勺的粥餵到她嘴裡,她眼睛腫著只能撐開一道細縫,而那縫隙裡頭,那男子像是在發光。

  屋外的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他五官朦朧看不清楚,卻宛如神祗。

  「別怕。」微微清涼的聲音裡帶著絲絲暖意,好似那披在他身上的陽光,也照在了少女的心裡。

  親人死亡,村子被一把火燒得精光,被惡人抓走不給飯吃,讓他們彼此廝殺,那些殘酷的可怕的冰冷的記憶好似瞬間被清風拂走,那些污濁那些不堪那些恐懼,都消散在風裡,只剩下眼前那明晃晃的猶如太陽一樣的人,讓她僵冷的身子逐漸回暖,猶如雨後初霽。

  「我逃出來了。」她嗚咽著道,聲音沙啞。

  「恩,這裡是雲霄宗。」

  她哽咽著撲進男子懷裡,只覺得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爽的香氣,那味道沁入心扉,叫人心神越發寧靜。

  仙靈福地,劍道第一的雲霄宗。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她頭上挽著元寶髻,穿著潔白如雪的弟子服,手裡拿著一柄青木劍,木劍的劍穗是粉色的,上面的玉墜泛藍,上面雕刻祥雲。

  晴天白雲,蘇晴薰。

  「小師叔,你居然收徒了,還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師妹。」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她有些膽怯地站在男子身後,探頭探腦地打量著外面的人。

  「宗門這次納新有不少好苗子呢,小師叔還要挑幾個嗎?到時候一塊兒選進來,熱鬧一點兒,也給小師妹作個伴兒。」又有人道。

  她心頭一顫,本來還偷偷往外看,聽得那話又縮了回去,垂著頭有些發悶。

  她不想要別的師弟師妹。

  她只想要師父一個人。

  「師父,你還要收徒嗎?」她怯怯地問。

  「不了。」聽到這個回答,她的心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甜。

  「我要好好修煉,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我要好好修煉,除魔衛道,日後行走江湖,絕不能墮了師父的名頭。」

  「我要好好修煉,能夠……」

  能夠與師父比肩,能夠站在他身邊就好。

  「遭了,我們中了魔道妖孽埋伏。」

  「這,這是迷魂散?」

  她身子軟綿無力,連元神都有些不清醒了。

  不只是迷魂散,還有,還有讓人躁動不安的氣息,身邊的師兄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而她,她也像是出現了幻覺。

  「是,是師父嗎?」

  眼看快撐不住了,她已經被一雙手死死箍緊,忽聽得一個聲音道︰「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出門歷練都不帶腦子的,這麼容易就得手了。」

  緊接著,她聽到一聲慘叫,心頭微微一寒。

  「喲,還好幾個門派一起結伴同行?」

  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讓她顫抖不停,一遍一遍喊著師父的名字。

  「居然還有三個雲霄宗的躲在這裡,哈,這麼倒霉,還沖了我的勾魂藥?」

  「嘖嘖,這衣衫半褪的樣子,真是我見尤憐。比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說話的女子一襲紅衣,衣服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修真界不比凡間,講究仙氣,不會覺得牡丹富貴,眼前就女子把牡丹繡在衣服上,又俗又艷,可她那張臉卻妖艷奪目,明明她都意識有些模糊了,依舊覺得那張臉艷得灼她的眼。

  下巴被人用手擒住,她覺得屈辱,勉強擠出一絲聲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師父會替我報仇的。」

  「嘖,若不是我,你衣服都被你旁邊這個男的給剝光了,現在在我面前裝什麼橫啊。」那女子捏著她的下巴仔細瞧了瞧,忽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將她已經落到地上的飛劍給捲了起來。

  那飛劍掛墜上,有她的名字。

  「蘇晴薰。」

  「你師父,雲霄宗那第一劍修?」

  女子的聲音忽然變得分外縹緲,她咯咯笑了兩聲,「今日我心情好,饒你們一條狗命,待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再找你討回來。」

  口中被塞了一顆丹藥,她周身的燥熱退去,連忙把衣服穿好,並將兩個同門喚醒。

  待出去之後才發現,一同來的這些歷練弟子除了他們幾個,竟然全都隕落了。

  ……

  「晴薰年紀輕輕結成金丹,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這丫頭,修煉怎麼這麼刻苦。」

  不管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堅持,為的只是離他更近一點兒。

  「師父,你怎麼讓那個妖女逃掉了?」她沒想到,那惡名在外的妖女居然如此凶煞,雖然修為相差無幾,但那妖女手段太多防不勝防,若不是師父即時出現,她只怕……

  但是師父怎麼沒有直接將她斬殺,反而讓她逃了?

  師父平時清冷,對她卻十分溫和,然而那一刻,他站在那裡,卻眸色微冷。

  他只說了一句,「你不記得她了?」

  她是誰?我為何要記得她。

  她不過是個人人喊殺的魔道妖女,她能是誰?

  為何我不記得她,師父他,他會隱隱不快?

  ……

  她,她是蘇竹漪。

  長寧村裡的蘇竹漪,被抓到血羅門裡,幫了她的蘇竹漪,讓她趕快逃命的蘇竹漪。

  她成了仙門大派弟子。

  她成了無惡不作的魔修。

  她感激蘇竹漪,卻又害怕與她有牽連。

  她感激蘇竹漪,卻又慶幸,當初被留下的不是自己。

  那些零散的畫面不斷的在腦海中出現又消失,蘇晴薰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就在她渾渾噩噩之際,一股森然寒意沖天而起,將她徹底籠罩其中。

  她瞬間清醒過來!

  抱著蘇竹漪的秦江瀾近在遲尺。

  「你,你怎麼沒事!」蘇晴薰看到來勢洶洶的秦江瀾,她身子一僵,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冒出寒氣。

  邪樹說他身上的氣息不對,已經是走火入魔的人了,若是受了這大刺激,必將瘋魔,到時候對付起來就極為簡單,然而現在過來的人哪裡瘋魔了?

  他冷靜得可怕。

  他的一雙眼睛猶如寒潭,三九天最涼的雪,也不及他眼神中的半分冷意。

  苗麝十七的元神還沒有完全消散。

  因為邪樹需要吸收人的怨氣和殘魂來補充力量,所以苗麝十七的殘魂還算完整,並沒有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只不過他本來就受了重創,元神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已經跟大樹身後的黑氣融在了一起,跟那些怨氣糾纏在了一起。

  流光鏡鎖定了苗麝十七的殘魂,而無數陰寒劍氣,猶如萬千針芒,射向了隱藏在暗處的邪樹。

  他面無表情,口中只吐出一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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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捨去

  邪樹為了支持蘇晴薰噬主,將自己的力量幾乎耗盡。

  此刻那奔騰而來的河水,明明是冰涼的雪水,卻又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焰,要將它纏繞周身的怨氣和污濁,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怎麼能就這麼死掉!

  它周身黑氣陡然凝聚成形,那人形,赫然是苗麝十七。

  「它還有最後一點兒殘魂拿捏在我手中,你敢殺?」

  一劍斬下,黑氣被華光劈開,邪樹見狀發出一聲慘叫,身形朝四面八方遁走,樹幹、樹根、枝葉,落葉飄零,跟周圍的楓林交疊在一起,乍眼一看都分不出彼此。

  它隱匿其中。

  只要有一片葉子能成功躲過,便能換得重來機會!

  卻沒想到,那濤濤河水倒灌,竟是將整片樹林吞入其中,只見周圍環境扭曲,它們彷彿被生生扯入了另一個世界。

  鏡中世界。

  「瀾兒,過來。」眼前出現一名輪廓模糊的絕美婦人,她沖著秦江瀾招了招手。「我是你娘,過來,讓我抱抱。」

  秦江瀾握劍的手一滯。

  他往前踏出一步。

  走出這一步後,那美婦臉上笑容更加溫婉,眸子裡盛滿了星光,是他幼時期盼的模樣,是他心中娘親該有的模樣。

  「快來,讓娘親好好看看,都長這麼大了。」

  「我的孩子,定然是英武不凡,你日後一定是天下第一劍修。」她看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驕傲。

  秦江瀾單手抱著蘇竹漪,緩緩走到了她面前。

  「這是我兒媳婦?我好好看看,長得可真俏。」她伸手,似乎想要去摸一下昏迷的蘇竹漪,然只是這麼一伸手的動作,便有一道劍光突至,將她的身子斬成兩截。

  她臨時前亦瞪大雙眼,死不瞑目。似乎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將她斬殺。

  「孽徒,你怎麼連你母親都殺!」

  又一人突兀出現,他手持長劍,怒髮沖冠。

  「為了護著這個魔道妖女,你竟然連母親都殺,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痛心疾首,卻又不捨得將這最優秀的弟子廢掉,便長嘆一聲道︰「你父母當初棄你於路邊,是為師將你帶回,你與他們並無感情,罷了罷了,只要你跟這魔道妖女斷絕關係,我便從輕發落,讓你在禁地悔過百年,如何?」

  「還不跪下認錯!」

  「孽徒,難道你要背叛師門!」

  「我苦心教導你這麼多年,你竟為了個女子,與你師父刀劍相向,好,好得很!」

  「今日我便清理門戶,斬了你這孽徒!」

  唰唰唰,數道劍光飛出,卻連秦江瀾的一片衣角都沒踫到。

  秦江瀾手中飛劍輕輕一顫,就見他師父的飛劍嗡了一聲瞬間崩裂,緊接著,秦江瀾抬手,將面前的師父也斬做了兩段。

  滾燙的鮮血噴濺過來,他眸子陰沉,用靈氣擋開,隨後低頭,生怕那鮮血飛濺,懷中人沾上一絲一毫。

  「這妖女屠城,殺了那麼多無辜百姓,你還要護著她?」

  「殺了她,殺了她!」無數凡人手握鐮刀、鋤頭,有婦人拿著扁擔,還有的手裡捏著爛菜葉和臭雞蛋,他們明明驚恐萬分,卻依舊攔在他面前。

  「殺了她,我要替我孩兒報仇!」

  「殺了那妖女,我相公就是被她殺死的!」

  周圍陰風陣陣,那是無數枉死人冤魂在哭嚎。

  那些凡人的背後,又各大宗門的強者在怒吼,「秦江瀾,枉你為天下劍尊,你要為了個妖女背叛天下,做天下正道的敵人?」

  你捨得你的父母親人,捨得將你養大教你道法的師父,捨得天下蒼生,捨得一身正氣,就為了這個壞事做盡,喪盡天良的妖女?

  回答他們的,是一道劍光。

  劍光斬過之處,無一活物。

  手中松風劍長嘯一聲,發出泣血哀鳴,劍身寸寸斷裂,像是在說,「你捨得,青松傲骨,頂天立地,捨得手裡的劍,心中的正義?」

  劍斷了。

  秦江瀾雙手抱緊懷中人,臉上面無表情。

  一個又一個的人在他眼前出現,一個又一個的人死於他的劍下,到最後,連手中飛劍都可以捨棄,他眼中,只剩下了一個人。

  為你生。

  為你死。

  那些突兀出現的畫面又盡數消失,因他斬殺生靈出現的血海也眨眼不見,面前還是那片樹林,地上瑟瑟發抖的,始終只有一個人。

  蘇晴薰。

  他依舊是單手抱著的蘇竹漪,右手仍舊握著劍,只是那劍鏽跡斑斑,彷彿再揮動一次,便能徹底崩潰,化作齏粉。

  「我不想死。」蘇晴薰拼命掙扎,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低低的嗚咽,她剛剛才做了一個美夢,夢到自己沒有深陷血羅門,夢見自己成了雲霄宗的弟子,夢見自己的師父是……

  師父,師父,師父……

  蘇晴薰眸子猛地瞪圓,她的身體裡猛地湧出了無限的生氣,竟是掙扎著坐了起來,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她沖著秦江瀾喊道︰「師父,救我!」

  蘇竹漪睜開了眼。

  她心情很差,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的,睜眼之後發現自己還在秦江瀾懷裡,而此刻的秦江瀾,身體涼得跟冰坨子一樣,凍得她都微微哆嗦了一下。

  「師父,師父,我是晴薰,我是你唯一的徒弟晴薰啊!」

  什麼意思?

  蘇竹漪微微轉頭,就看到那看不出人形猙獰可怖滿身鮮血的蘇晴薰拼了命的往前爬,似乎想要抓住秦江瀾的腳,只聽她哭喊著,「師父,我是晴薰,我是你的徒弟,你救走的我,不是這個妖女,不是這個妖女,不是她……」

  蘇竹漪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晴薰怎麼會知道從前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還想問問,看發生了什麼情況,就見秦江瀾微微抬手,劍光飛起落下,將正在爬行的蘇晴薰一劍斬斷,那血肉模糊的兩截軀體被斬殺了還沒有立刻停止動彈,她的上半身竟還往前爬了幾步……

  「師父……」

  蘇晴薰眼神渙散,低語道︰「原是做夢啊。」

  片刻後她又瘋狂起來,「呵呵,我已經將你是魔修的消息傳回了血羅門,你們殺我滅口,哈哈哈,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古劍派洛櫻的傳人是魔修,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是秦江瀾再補了一刀。

  只聽他冷冷道︰「聒噪。」

  蘇竹漪捏緊了秦江瀾胸口的衣襟。

  怎麼回事!

  秦江瀾為何會變成這樣。蘇晴薰剛剛叫他師父,他沒有任何反應,直接斬殺了蘇晴薰。

  秦江瀾不是這樣的。

  她抬頭,恰好秦江瀾低頭看她,他雙目裡有妖異的血紅色,臉上神情卻是十分溫柔。

  他低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吻,「蘇竹漪,我只要你。」

  負盡天下,負盡蒼生,只求你一人。

  足矣。

  蘇竹漪腦子裡嗡嗡作響。

  入魔?

  入魔了?

  徹底入魔了?

  那流光鏡豈不是也會即刻變為魔器!

  怎麼阻止怎麼阻止?流光鏡裡的師父師兄他們全部都會成為魔器的幫凶,喪失神智的!

  不對,現在流光鏡還沒有魔氣溢出,怎麼辦,把息壤弄進去讓它提前形成道器?

  反正愛人隕落,心若死灰,我也不想活了,不如成全他們。

  讓師父和師兄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果是平時的蘇竹漪,腦子裡斷然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然而情蠱已死,她受了影響,剛剛昏迷轉醒,情緒依舊失控,腦子裡轉出這麼一個念頭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蘇竹漪竟然一咬牙,打算來個以身祭鏡。

  卻在這時,那鏡子猛地發出一道白光,將整片天幕照得雪亮,天上的明月都不敢直攖其鋒,暫避雲層深處。

  轟隆、轟隆、轟隆……

  一聲接一聲的雷鳴敲響,猶如天地間祭起了戰鼓,那滾滾雷聲是密集的鼓點,那呼呼風聲是戰前吹響的號角。

  轟!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猶如一柄金色巨劍,朝著流光鏡一劍斬下。

  鏡內有潑天河水奔騰而出,跟那巨劍撞到了一處。這一撞開,靈氣四溢,蘇竹漪覺得自己像是浸泡在靈泉裡,渾身上下都被那濃郁黏稠的靈氣給沾滿了。

  蘇竹漪登時看明白了。

  流光鏡在渡劫。

  千萬別劈她頭上,要知道天道長期亂劈她!

  只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又變成,「劈我吧,劈我吧,活著也沒意思,就讓我這麼死了吧。」

  蘇竹漪︰「……」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跟個神經病一樣了。

  好不容易將那腦殘的心思給壓制下去,她才稍稍緩了口氣,分出點兒精力去想正事。

  為什麼突然就渡劫了,難道說,六道輪回已成?它沒有被入魔的完全不正常的秦江瀾污染,反而即將破道?

  這他娘的到底什麼情況!

  也就在這時,蘇竹漪忽覺肚子裡有什麼滑不溜秋的東西在蠕動,緊接著,她喉嚨裡一滑,就見當初怎麼都找不到請不出來的息壤主動飛出體內,衝向了空中的流光鏡。

  他媽的!

  當初怎麼都搞不出來,現在看到流光鏡要成道器了,眼巴巴地過去湊熱鬧了?

  看那神雷劈不死你!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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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48: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魔

  息壤撞入流光鏡後,異變再次出現!

  整片天空布滿閃電,那金色閃電無窮無盡,在天上形成了一張大網。

  蘇竹漪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她哆哆嗦嗦地取出了替身草人捏在手裡,抓了一個還不保險,恨不得把所有草人弄到一塊兒把自己給埋起來。

  捏了一會兒又覺得生無可戀,剛扔出去又立刻撿回來,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智障。

  心裡頭默默把苗麝十七罵了一遍,接著又委屈地快哭了,哼哼兩聲,「十七郎你怎麼就丟下我一個人去了呢。」

  她那顆心簡直弄得跟一團亂麻一樣了。

  噗通噗通,蘇竹漪一顆心狂跳。

  她也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嗎,明明被秦江瀾箍在懷裡,卻聽不到他一絲兒聲音。

  她緊張地直起身子去看他,他低頭,那雙妖異的眸子裡清楚的倒映著她的臉,他的眼中只有她一個。

  入魔?

  不不不,他就是心魔。

  不知為何,蘇竹漪腦海中閃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只是頭頂再次轟隆一聲巨響,她身子一顫,注意力被那天雷牢牢吸引。

  整片天空都是金色閃電,結成了一張大網,蘇竹漪覺得她根本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轟隆!」閃電再次劈上了流光鏡,那鏡面微微顫抖,河浪翻滾,將閃電悉數吞沒。

  只是那河水也像是被劈裂了一般,水花四濺,像是天空下起了一場暴雨。

  蘇竹漪沒有被雨淋到分毫,她身邊的男人,只是淡淡抬手,便以那手掌為傘,遮了狂風暴雨,給她一片晴天。

  「秦江瀾,流光鏡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秦江瀾平靜地道。

  他對一切都不關心,唯一關心唯一在乎的,無非是懷中人。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蘇竹漪疑慮重重,卻見他笑了一下,低頭親她,還捉了她的手,放在他腿間,「哪裡都不舒服。」

  蘇竹漪︰「……」

  這絕對有問題!一個聲音緊張地喊。

  另外一個聲音卻是,你別踫我,我噁心,心愛之人已死,我要隨他而去,斷不能忍受別的男人。

  她頭疼得快炸開了。

  因看出蘇竹漪難受,秦江瀾倒是沒動,他只是抱著她道︰「放心,我不會讓天雷傷到你的。」

  這會兒雷劫倒也沒顧及到他們。

  畢竟流光鏡才是真正的渡劫者,只是那天劫威力太大,隨著一道道神雷連續劈下,蘇竹漪感覺整個天地都被撕裂了,他們所在的地方也沒辦法倖免於難,外面如同天崩地裂,她只覺得下一刻自己就將被天地碾壓成碎末。

  索幸,有個人牢牢護著她。

  他用身體給她鑄了一堵牆,遮風避雨,擋住了那無處不在的威壓和神雷。

  「你怎麼樣?」

  「沒事。」

  他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只知護她周全,僅此而已。

  「蘇竹漪。」

  「嗯?」

  「我愛你。」

  「別,我喜歡的可是十七郎。」她嘀咕道。說完之後又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不是……」

  「轟!」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蘇竹漪要說的話被雷聲打斷了。

  她被震得頭暈目眩,耳邊嗡嗡作響。只這一個滾滾雷聲,便叫她識海震蕩,整個人都快受不住了。

  她眼前模模糊糊的,隱約見到流光鏡中那真靈界顯現,師父師兄古劍派隕落弟子還有盤古一族,皆是從鏡中飛出,一同對抗天劫。

  她神識都模糊了,卻依舊努力睜大眼睛,不敢有任何錯漏。

  就見流光鏡,鏡中人,與那漫天閃電撞到了一處,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手裡頭緊緊捏著的替身草人直接碎了,而身上那緊緊摟著她的人身子一顫,竟也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卻在這時,她懷中一個聲音道,「原來如此,我還說為何你沒有喪失理智,沒有入魔,原來你就是魔!他將自己的情愛徹底捨去,將心魔從自己身體裡完全剝離,哈哈哈哈,果然好手段!」

  一片葉子,悄悄藏於蘇竹漪懷中,那是邪樹最後的一點兒力量,卻在這關鍵時刻出現,朝已經支離破碎的秦江瀾撲了過去。

  這心魔因為庇護蘇竹漪已經被天雷轟得七零八落。

  蘇竹漪也是重傷之身。

  而它這一片葉子雖然實力微弱,卻因為他們的阻擋而沒有被天雷轟擊,此刻大家都無比虛弱,相比起來反而是它最強勢。

  「你既本是心魔,便能直接為我養分,痛快!」

  蘇竹漪沒動,她的劍卻動了。劍祖宗從識海內飛出,直接將那邪樹最後一點兒力量擊得粉碎,這因蘇竹漪一番話而活下來的長寧村老樹,最終,還是徹底的隕落在了蘇竹漪的手中。

  轟!

  又是一聲巨響,隨著這一道驚雷落下,流光鏡上的光亮驟然熄滅,整片天地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死一樣的安靜。

  失敗了嗎?

  「咳咳。」她嘔出鮮血,意識模糊,心中想到︰「十七郎,我來陪你了。」

  眼皮耷拉著緩緩閉上,卻在即將徹底闔上之時,黑暗之中又迸射出了天光。

  有誰在耳邊念咒,那聲音萬分熟悉,叫她識海逐漸平靜,眉心憂慮都被清音撫平。

  梵音陣陣,仙樂飄飄,靈氣從天而降,從地底汩汩冒出,瞬間便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她沐浴在靈氣當中,只覺得渾身舒坦,周身疲憊都一掃而空。

  待再睜眼時,便看見本已枯死的建木之樹突然從地底冒出,瘋狂生長,片刻間已立於天地之間。

  而那樹下,白衣飄飄的秦江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似乎感覺到了蘇竹漪的視線,秦江瀾回頭看了她一眼。

  眸中無悲無喜,無情無欲,那眼神並不讓人討厭,只是覺得有些疏遠。再看時,蘇竹漪發現他周身像是在發光,讓他的面容變得模糊,看著讓人心生敬仰,差點兒就跪下去了。

  她怎麼可能跪秦江瀾!

  讓他回家跪搓板還差不多。

  卻在這時,蘇竹漪看到秦江瀾足尖一點,踏在了建木之樹的一片葉子上。

  她微微愣住,心尖兒一抽。

  腦中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

  緊接著,那念頭變成了現實。

  秦江瀾與建木之樹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間。他再沒有看她一眼。

  曾經,他眼裡全是她。

  現在,他眼裡沒有她。

  蘇竹漪滿頭霧水,腦子裡一團漿糊。就在她發愣之際,流光鏡突然落到她手中,裡頭師父的聲音傳來,「輪回道已成,竹漪,你不必再擔憂天道會將你抹去了。」

  成功了?她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害怕突然就被老天劈死,不用害怕師父師兄再次隕落?

  她成功了。

  可是一點兒喜悅都沒有啊。

  蘇竹漪︰「抹去就抹去唄,我心裡頭難過。」她嘀咕一聲,「反正十七郎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料一個聲音傳來,「情蠱還是有用的嗎,你看她如今修為漲了,依舊對我念念不忘。」

  苗麝十七最後一點兒殘魂在雷劫前就被吸入流光鏡中,經歷了一次天劫對抗,他元神還強大一些了,成為輪回道裡第一個可以輪回轉生的元神。便是蘇晴薰也在其中,不過她受了雷劫影響,元神幾乎灰飛煙滅,如今已經入了轉生池中。

  苗麝十七生前罪孽深重,得受酷刑,不過如今地府缺人手,洛櫻讓他戴罪立功,先熬點兒孟婆湯。

  「秦江瀾他居然飛升了。」

  「他媽的他怎麼飛升的,我怎麼跟做夢一樣,他之前還殺了蘇晴薰呢。」蘇竹漪還是沒轉過彎兒,她覺得自己怎麼都想不明白。

  「他放任自己,養大心魔,將心魔徹底變成了一個眼中只有你的魔物,最終,斬去心魔,便斬了你,得道飛升了。」青河冷冷道。

  秦江瀾的心魔是蘇竹漪。

  因她而生,因她而起。

  他想她好好活著,想她無憂無慮,想時光倒流,回到最初,讓她不再經歷那些痛苦。

  這是心魔,是執念,是阻止他飛升的劫。

  心願不成,心魔不除,便注定無法飛升。

  所以他以身祭鏡,換得一場時間回溯,讓一切重來,讓她不再走從前的路。

  當徹底摒棄了親情友情,徹底摒棄了天下蒼生人間正義,只剩下蘇竹漪的時候,他的心魔和正身才能徹底的剝離開,也就在斬殺了蘇晴薰的時候,秦江瀾一直封閉的真身破道,飛升成神。

  他把自己分成兩半。

  一半是天下。

  一半是她。

  自破鏡而出時,陪在蘇竹漪身邊的,只是那個漸漸喪失理智,漸漸無情,眼中最終只剩下她一個的,心魔。

  「哦,所以我是他飛升歷練的一個心劫。」蘇竹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後他看破紅塵無牽無掛渡劫飛升了?」

  洛櫻面露不忍之色,微微別過臉龐。

  青河臉黑沉沉的,厲聲道︰「若有機會,我替你斬了他。」話音落下,天上便劈了一道驚雷。

  如今秦江瀾可是神仙了,說神仙壞話要天打雷劈的。

  蘇竹漪︰「呸。」

  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她眼眶一紅,又道︰「十七郎,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哭了兩聲又罵道︰「什麼情蠱煩得要死,苗麝十七,當真沒有解除辦法了?」

  說話之時,眼睛裡卻有了淚水,她仰頭看天,不想要眼淚流出,殊不知抬頭的那一剎那,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打濕了整張如玉面龐。

  卻也鬧不清楚,是為了誰。

  為了十七郎,還為了是他。

  「還好,有那情蠱。」洛櫻心中嘆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個心魔呢?」蘇竹漪忽然抹了淚水,問︰「那個心魔呢?」

  「他不是把自己劈了兩半,把心魔從體內剖開了,心魔呢?」

  「替你擋了雷。」

  「因你而生,為你而死。」

  「哦。」她頹然坐下,一手托腮,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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