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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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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定離] 從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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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4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挑戰

  一個人失去了愛人會怎樣?

  心若死灰,恨不得追隨他而去。

  渾渾噩噩,不知道今夕何夕。

  有的人一輩子走不出去,恨不得立刻了此殘生,有的人麼……

  流光鏡裡,一柄飛劍架在苗麝十七的脖子上,他跪在地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噙著一抹邪笑。

  「比如你,洛櫻死了,你肯定會痛不欲生,自己也活不下去,對否?」

  青河沒反駁,被洛櫻溫柔地看了一眼,他一張臉仍是黑著的,但耳根子卻偷偷紅了。

  「再看看你那師妹,嘖嘖。」苗麝十七嘴角一抽,「你們不用太擔心,她不會被影響多久,畢竟情蠱,也敵不過時間。」

  若情蠱真的是天下第一蠱,為何會消失在人間?

  當真那麼厲害,大家都煉制,怎麼都不可能失傳,那蠱蟲對很多修士來說,威脅並不高,畢竟,哪有那麼多痴情人,修士冷血無情的多了去了。

  「我死都死了,蠱蟲也就滅了,哪裡去找方法解蠱,死了還怎麼解,你們放心,就你那徒弟你那師妹,要不了多久,她就活蹦亂跳了。」

  這世間唯有時光最無情,紅顏白頭,韶華枯骨,逆得了滄海桑田,負得了三生誓言,情情愛愛在它面前,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

  更何況,是她。

  「你們且看著,她會怎樣。」苗麝十七平靜地道,只是那平靜之中,約莫還藏著那麼一點兒期待和不甘心。

  事實給了他當頭一擊。

  蘇竹漪把自己關在落雪峰三天,她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坐了三天,眼神空洞,心裡頭也空落落的。

  小骷髏個頭挺大了,卻縮成一團坐在門檻上,腳邊趴著大黃狗。

  他不知道小姐姐怎麼了,只好在門口陪著。

  他覺得自己會坐很久,大概會變成一坨大石頭?

  沒想到就在第三天早晨,房門打開,小姐姐穿著一襲紅裙從房間裡出來,她用腳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堵在大門口做什麼,練劍練得怎樣了?」

  「小姐姐,你出來了,你好點了嗎?」悟兒緊張地問。

  「好得很。」蘇竹漪咧嘴一笑,「渾渾噩噩坐了三天,好像瘦了一些,下巴更尖了,是不是會很憔悴,有沒有弱風扶柳的姿態?」

  她隨手掏出一面鏡子,對著鏡子左右歪了歪臉頰,心滿意足地笑了。

  鏡中的青河和洛櫻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不知道為何秦江瀾把流光鏡留了下來。

  不對,留下來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流光鏡掌握的是人間輪回道,待在人間無可厚非,讓人覺得難以理解的是,為何流光鏡會被他留在了蘇竹漪手中。

  蘇竹漪不是流光鏡的主人,她也操控不了流光鏡,拿在手裡邊,也就能跟他們說說話,把流光鏡當普通的鏡子用。

  大約,就是想他們陪在她身邊吧?

  「你打算把流光鏡當普通鏡子用?」

  蘇竹漪照鏡子的時候,不管他們在做什麼,那張臉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剛剛偷親了一下師父,蘇竹漪的臉就冒了出來,這種感覺……

  青河覺得有點兒糟心。

  若非覺得她心情不好,青河都不會這麼溫和地跟她講話了。

  他想揍她。

  「這可是神器。」蘇竹漪冷哼一聲,「肯定不能只當鏡子。」

  「你並非流光鏡的主人,無法驅動它。」洛櫻道。事實上,沒人驅動得了它,他們只是生活在流光鏡裡,主持輪回道,輪回道內的天道規則已經生成,這鏡子他們也無法驅動,只能各自做自己分內之事。

  「驅動不了,我當塊磚頭砸人也行啊。」蘇竹漪說完隨手一丟,流光鏡便被她扔了出去,落地之時,地面上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大坑,蘇竹漪便咯咯笑了兩聲,「你瞧,多厲害。」

  她在門口稍稍站了一會兒,隨後拿出飛劍比劃了一陣,接著又道︰「現在不用擔心這條老命了,又覺得有些無聊,還是得找個目標。」

  「小姐姐想要做什麼呀?」悟兒兩個拳頭放在臉頰邊,一派天真地問。

  「拳打四海八荒,腳踏正魔兩道,我要做,天下第一劍!」手中長劍往前一揮,此刻的蘇竹漪一襲紅衣站在冰天雪地當中,衣衫隨風飛舞獵獵作響,端的是威風凜凜英姿颯爽。

  「所以呢?」

  所以我就去挑事兒啊,從雲霄宗開始挑戰,你覺得怎麼樣?

  「只是現在實力好像還差了一點兒,畢竟背後沒靠山了,我的劍道跟雲霄宗那幾個老怪物比的話……」她用手點著自己下巴,「估摸著還差了一點兒,實在不行,就用鏡子砸了。」

  她背著劍打算去挑戰天下大派,殊不知還沒走出落雪峰,就有弟子匆忙過來,在她面前跪下道︰「大師姐,代掌門,不好了。」

  易長老已經將古劍派的掌門信物交給了蘇竹漪,因此如果遇到大事的話需要蘇竹漪定奪,她得了信物後就去了流沙河,還未曾行使過掌門權力,這會兒看到有弟子過來稟報,頓時眼睛都亮了。

  不是擔心,而是激動。

  什麼大事不好?

  不管什麼事,擼起袖子幹!

  想當年她也有個魔門小勢力,手底下蝦兵蝦將也就幾千人,如今卻是有數萬古劍派弟子聽她號令,想想就熱血沸騰了呢。

  不過,要矜持,要沉穩。

  蘇竹漪深吸口氣,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松尚之,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我們,我們出去歷練的弟子,在外頭聽到了不好的傳聞。」松尚之頭都不敢抬,緊張地道。

  「什麼事啊?」蘇竹漪臉上依舊帶著笑,眼睛裡像是燃了兩簇小火苗。

  跟在她身後的悟兒也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現在的悟兒不比往年,個頭挺大,踩在雪地上會發出聲響,所以他雖是走路的姿勢,但實際上腳離地一寸,偏偏又不是直接飄的,而是躡手躡腳的姿勢,松尚之一直低著頭,忽然覺得光線都暗了,猛一抬頭就看到悟兒突然出現在跟前,嚇的他臉一白,聲音都打顫兒了。

  忽然覺得還是以前的小骷髏更可愛,晶瑩如玉的白骨頭,圓溜溜的眼眶子,還有綠幽幽的小火苗……

  他心中默默地想。

  「問你話呢。」蘇竹漪不滿道。

  「現在外頭都說,說,說我們古劍派落雪峰修的是魔道。」

  「古劍派與魔道勾結!」

  「還,還有,三天前你們殺了那個唯一的知情者,當年長寧村滅門的唯一倖存者,只不過她臨時前將你們殺人的畫面傳了出去,說你們殺人滅口!」

  「雲霄宗秦川也是長寧村出去的,據說現在已經有俠士去雲霄宗向他求證了。」一鼓作氣說完之後,松尚之神情忐忑地看著蘇竹漪,顯得有些心慌意亂。

  他原本是不信的,但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連那女子死時的畫面都制成了留影石,一塊靈石都能買到,他看到那女子渾身是血,被劍尊一劍劈成了兩斷。

  那畫面之中的劍尊……

  面無表情,眸光陰寒,一步一步走過來,宛如殺神。

  只是回憶一下那石中記錄的畫面,松尚之都覺得不寒而慄,兩股顫顫了。

  「所以你做什麼了?」

  「你覺得是真的?」蘇竹漪冷笑一聲,「你覺得是真的,還跑到我面前來做什麼?是不是傻?」

  就見松尚之瞬間打直脊背,「絕對不是真的,肯定是有人看不得我們好,故意抹黑我們!」

  「那你做什麼了?」同樣的話,蘇竹漪說了第二遍。

  松尚之連忙道︰「我立刻回來向您匯報了啊!」

  「愚蠢!」蘇竹漪嗤笑一聲道。

  「請代掌門指點。」松尚之一臉虔誠。

  不知道是誰在做背後推手,現在不管是凡人還是修真者之間都有這個消息在流傳,讓古劍派的聲譽受損,松尚之在聽到消息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就是希望宗門能快速出手,挽回宗門聲譽。

  「我們古劍派行得正站得直,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怎麼會跟魔修勾結!」他心中想到。至於當時的劍尊……

  松尚之微微閉眼,結果就見眼前一道寒光出現,那劍芒擦著他的睫毛而過,嚇得他渾身一顫。

  眼睜睜看著有一些睫毛被斬斷,飄落在雪地上,分外明顯。

  「我又長又翹的眼睫毛……」

  「誰敢在我面前說師門壞話,我就打誰!」蘇竹漪收劍,冷冷道。

  她原本想說的是我就殺誰,不過看到這松尚之跟個小鵪鶉一樣,怕嚇著他還是變了一個字,蘇竹漪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他們說我們跟魔道勾結,那我們就去除魔衛道。」

  「啊?」

  「就拿血羅門開刀!」原本她是要去挑戰正道的,如今,倒是得改改目標了。

  青霞︰「我不是刀。」

  呵呵……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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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來了

  血羅門是個殺手組織。

  他們做事很注重善後,幾乎不會留下什麼尾巴,狡兔三窟,血羅門在外頭的駐點不知道有多少,到底誰真誰假,卻是沒人分得清楚。

  曾經血羅門暗殺了一位修真世家的長老,那修真世家傾盡全派之力討伐血羅門,結果找錯了地方還中了陷阱,一個有近萬弟子的修真世家在陷阱裡頭隕落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千人撤退的時候被血羅門死士暗殺,待逃回家族族地時只剩下了三五百人,當初四大派皆派出了門下優秀弟子前去救援,可是出發不久就受到了干擾被困在陣法裡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到脫困趕過去的時候,那個近萬人的二流世家已經徹底完了。

  就連元嬰後期的家族老祖也戰死在祖宗祠堂,他倒在血泊之中,整個祠堂地上全是血水,有他的,也有敵人的。

  為了殺那個老祖,血羅門也至少死掉了三百死士,損失不小,但這一役過後,無人再敢小覷血羅門。

  「血羅門喜歡從凡人界擄走小孩從小訓練,他們不管小孩資質如何,只要是幼童,通通帶走,然後讓他們互相廝殺,聽說千人中才能有一個活下來,成為血羅門正式弟子。」梅長老著眉頭道。

  蘇竹漪手持掌門信物,她說要帶門下弟子去圍剿血羅門,他們這些做長老的自然也不能反對,只是血羅門藏得太深,他們也不清楚血羅門老巢到底在何處,而之前古劍派弟子在秘境中吃了虧,雖然得了大量寶物,但大家都還在養傷修煉,而且宗門劍道比試也是他們前段時間定下來的,眼看著馬上就要開始比試了,現在出去剿滅血羅門?

  梅長老覺得蘇竹漪這個決定做得有些草率了。

  他在古劍派是不怎麼管事的,另外兩個長老一個在養傷,一個在閉關悟劍,易漣更是早就閉關了,還把掌門信物給了蘇竹漪,他也一直很信任蘇竹漪的,覺得由她當代掌門最好不過,哪曉得她拿出掌門信物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領宗門弟子去圍剿血羅門,這也,太激進了點兒……

  「要不,等到劍道比試過了再商量一下?」梅長老猶豫片刻後道。

  「誰規定了劍道比試就是站在比武台上比劍了。」蘇竹漪歪坐在椅子上,手腕上纏著一條小白蛇,她輕輕摸著蛇頭,笑了一下,「也不需要太多人,只要那些要參加劍道比試的跟著去即可,誰斬殺血羅門死士最多,誰就能獲得宗門獎勵的重寶。」

  這沒骨頭的坐姿,這艷瞎眼的衣服,還有那嘶嘶吐著信兒的小白蛇……

  梅長老覺得自家這代掌門,跟她師傅洛櫻的差距怎麼那麼大呢?要沒點兒眼力的,非覺得她是魔道中人了。

  「這,血羅門的位置無人知曉。」梅長老還想再掙扎一下,就見蘇竹漪唰地一下站起來,她坐沒坐相,沒骨頭似的,站起來倒是站得筆直,那一身紅衣,襯得她像是一桿指天的紅纓槍。

  「梅長老放心,我已經知道了。」

  血羅門真正的老巢,蘇竹漪知道。

  「好。」梅長老點頭,「我隨你同去。」

  「不了,梅長老鎮守宗門即可。」說完,蘇竹漪轉身離開,她走出大殿時候,陽光穿透殿前的大樹落在她身上,在她的紅衣上鍍了層金,明明穿的是綾羅綢緞,在那一刻卻猶如身披鎧甲,一往無前。

  ……

  「我們不是要去血羅門嘛,為何來這裡?」松尚之有些緊張地問。

  古劍派弟子要外出歷練,修為至少要達到築基期。松尚之作為築基初期,剛剛出去行走江湖,還沒闖出什麼名堂就返回了宗門,然後,他就有幸參與了這麼一場大戰當中。

  他有點兒沒底氣。

  代掌門說此次行動自願,只要之前打算參加門派劍道比試的都能參與,這就導致出來的弟子修為有高有低,最新入門的那兩個小孩還在煉氣期,就跟在他們這個隊伍裡頭,少男少女面帶甜甜笑容,一副郊游踏青的模樣,其他的弟子也大都是築基期,讓松尚之更加心慌了。

  代掌門是把實力最差的那一批弟子都帶到自己身邊了啊,他能被選中到底該哭還是該笑呢?

  「也不知道其餘幾個突襲血羅門分堂的隊伍現在怎麼樣了。」松尚之抬頭看天,只覺艷陽高照,晃得有點兒眼暈。

  突襲別人大本營,為何要白天去?他真是想不太明白啊……

  又前行了一會兒,蘇竹漪停了下來,她前面有一條河,她飛到河中央,將手中飛劍插入河床,隔了半個時辰才返回隊伍,道︰「繼續走。」

  松尚之︰「……」

  「代掌門,您的劍呢?」

  劍祖宗去哪兒了喂!

  「放河裡了啊。」

  打架之前先扔了武器真的大丈夫?

  「大師姐你做了完全準備的哈。」

  「嗯。」蘇竹漪點點頭,掏出了一個儲物袋遞給松尚之,「拿下去分給大家,保管大家不死。」

  松尚之精神一震,隨後把那儲物袋打開,赫然發現裡頭居然是滿滿當當的替身草人,他一陣心塞,默默無語。

  「前面百里就是長歌門,長歌門你知道的……吧?」松尚之語氣忐忑地道。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愣頭愣腦的師兄就過來刷臉了,「長歌門是挺有名的正道宗門,門主是金丹境大圓滿。」

  便有個女弟子好奇了,「那這門派實力應該很一般啊,為何會很有名?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跟著蘇竹漪過來的弟子修為都不高,有的自入了山門過後就一直在修煉沒有離開過,長歌門又不是修真界的大宗門,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會兒都一臉好奇地盯著那說話的圓臉師兄,盼他解惑。

  就見他呵呵一笑,「長歌門的修士聲音都好聽,長得也好看。」

  「嘁!」

  ……

  「去,把長歌門圍起來。」

  雖然大家都一頭霧水,但沒任何人反駁,紛紛祭出飛劍,衝進了長歌門。

  松尚之算是明白,為何大師姐要帶這些愣頭青過來了。

  因為聽話啊,她帶的這些人大都年輕得很,對落雪峰盲目崇拜,只怕喊他們去衝雲霄宗他們都敢跟著去,一句話都懶得多問……

  作為唯一一個還有些理智的弟子,松尚之壓力很大。

  蘇竹漪帶著三百修士,直接闖到了長歌門正殿。

  長歌門修士不多,整個宗門弟子一共三千,這會兒被圍在了宗門正殿,那門主是個女修,金丹期大圓滿,身上披著一件青灰色大氅,頭上挽了個道髻,氣質偏冷,說話的時候聲音悅耳動聽,像是黃鸝鳥唱歌一般。

  明明是在呵斥古劍派,她那調子依舊像是在唱歌一樣,聲音婉轉動聽。

  「你們古劍派果然跟魔道勾結了?」

  「你們要與天下正道為敵?」

  「我已傳訊出去,你們古劍派的所作所為會被天下人知曉……」

  「我已經設了陣法,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你怎麼傳訊?」蘇竹漪笑了一下,「余歌是吧,血羅門暗堂堂主,專門培養女死士的,你老底我都知道了,別裝了。」

  被直接叫破了真名,還道出了身份,余歌定定看了蘇竹漪一會兒,忽地笑了,「你怎麼知道的?」

  她微微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如果古劍派洛櫻青河還在,我們可能還不敢動手,如今你們古劍派死的死,閉關的閉關,就你們這三百個低階修士,自己送上門來找死,真是……」

  余歌拋了個媚眼,「年輕氣盛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大地都震了一下,那余歌忽然解了大氅,露出了裡頭的紫色長裙,她還把挽髮的木簪取下,一頭青絲如瀑散開,原本一個清冷的道姑,眨眼就變成了個妖艷的美人。

  這些年輕弟子血氣方剛修為低,她略施手段便能制服,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這紅衣女子和她身邊看不透深淺的小男孩了。

  若是她一個人把他們全收拾了,這份功勞肯定能讓她得到重賞,沒準還會賜下宗門最厲害的血羅秘法,想到這裡,余歌便覺得熱血沸騰,看他們的眼神都熱切了許多。

  這都是送上門的功勞啊!

  「我知道你擅長媚術。」蘇竹漪輕笑一聲,「聲音更是能勾人魂魄……」

  說到這裡,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弟子,「你們小心點兒,免得一不小心就入了她的幻境,到時候要我來救人就太丟臉了,回去通通關禁閉。」

  「大師姐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中幻境的。」

  「畢竟長得這麼醜,一點兒沒你好看。」

  「也沒劍尊長得美。」松尚之也道。

  「噗嗤」。蘇竹漪笑出了聲,「就你這姿色修什麼媚功啊,丹鶴門最近煉制出了一種養顏丹,挺適合你的,可惜你壞事做盡我要替天行道,你沒有機會去換臉了。」

  說完,蘇竹漪右手伸出,手背向外微微彎曲,在靠近余歌之時猛地伸直,那繃勁的手掌猶如一柄閃爍寒光的刀,朝著余歌的胸口斬去。

  余歌被蘇竹漪的話氣得吐血,她猛地抓起之前解開的青色大氅一翻一抖,那披風就成了一面青色旗幟,隨著旗幟抖動,刮起陣陣妖風,嗚咽之聲在大殿內回蕩,猶如鬼哭一般。

  偏偏那鬼哭當中,還有個女子淺笑清唱,若有若無的歌聲彷彿是勾魂的小曲兒,讓古劍派弟子神智模糊,握劍的手都沒了力氣,手中的劍都快拿不穩了。

  「你身後那些人已經中了我的迷音拘魂陣,想要他們活命,你就束手就擒!」余歌冷笑著道。

  「不想。」蘇竹漪笑吟吟地答,「要是這麼個陣法都闖不出來,我覺得這些弟子也沒活著的必要了。」

  「你……」似乎沒想到蘇竹漪會這麼回答,余歌臉色一滯,緊接著道︰「好,我就先收了這三百弟子,再送你去跟他們匯合。」

  她手中青旗猛地變大,朝著蘇竹漪撲了過去,蘇竹漪伸手從袖中一抓,那動作讓余歌臉色微變,神色警惕,但看見她掏出的是一面毫無靈氣的古樸鏡子,余歌手上動作加快,口中喝到︰「死!」

  「殺了你,剝了你的臉皮做面具!」

  青色披風兜頭蓋下,明明籠住了那女人,卻沒想到撲了個空,直接墜落在地。

  她再次用力一拉,卻發現,那披風居然拽不起來了。

  「怎麼回事!」青旗是她的本命法寶,乃是高階靈器啊!

  「我就知道,你一直嫉妒我比你美。」身後一個涼悠悠的聲音傳來,讓余歌背心一涼,頭皮都發麻了,死亡的陰雲籠罩頭頂,直到此刻,余歌才意識到,那個不顯山不露水,除了一張臉好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實力的女子,到底有多強。

  若是一開始就知道她這麼強大,她早就通知宗門了,不會為了貪功,故意隱瞞不報!

  然而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女人身上殺機畢現,她就在她身後,威壓牢牢鎖定了她。

  「怕了?嘻嘻。」蘇竹漪貼在余歌身後站著,用手輕輕撥了一下她鬢間的碎髮,並把那縷頭髮輕輕別在了她耳廓上。

  她盯著她耳朵上那枚金色耳釘,手指一劃,便把那一截耳垂都給割了下來。

  那耳朵本來是白嫩嫩的,被割下之後瞬間變成烏黑色,儼然是含有劇毒,蘇竹漪用靈氣逼出那金色耳釘,便是拿到了進入血羅門的密匙。

  「你,你到底是誰!」再好聽的嗓音,在驚恐萬分的時候,也變得尖銳刺耳起來。

  蘇竹漪輕笑一聲,用余歌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我是你門下死士呀。」

  哦,忘了說。

  是上輩子。

  上輩子都想毀我的臉,就怕我取代你的位置,可惜最後,我還是贏了你。

  余歌目露驚懼,她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訓練過這麼一個死士,不過下一刻,她也沒精力去想了。

  她發現,自己之所以無法再驅動本命法寶,是因為那旗子一角壓了面鏡子。

  巴掌大的鏡子壓在她的青旗上。

  她的青旗再也無法動彈,哪怕她拼盡全力,也無法讓旗子挪動分毫。

  本命法寶無法驅動,她自己也動不了,宗門秘匙也被搶走,難道說,她今日必死無疑?

  不,不只是她。

  余歌忽然覺得,今日,整個血羅門都在劫難逃。

  她,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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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甕中捉鱉

  莫非這次,血羅門也在劫難逃?

  想到這裡,余歌啞聲質問︰「血羅門雖是魔道,但犯下的惡比很多魔門都要少,我們是拿人錢財,你不去找那些花錢買命的人,偏偏來為難我們這把刀,莫非是覺得我們好欺負?」

  她身子動不了,眼珠子轉了轉,開口示弱︰「加入血羅門也是逼不得已,當年我被所謂的正道修士欺壓家破人亡的時候,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在哪兒?」

  「我報仇無路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為了報仇,我找到了血羅門,奈何付不起靈石,所以,我加入了血羅門,成了血羅門裡的一把殺人的刀……」

  余歌看著身前站著的小男孩,她話說得很慢,聲音哽咽,淚眼婆娑,楚楚可憐。這個小男孩的修為她完全看不出深淺,但古劍派其他弟子都已經中了她的幻境,他半點兒事沒有,只是眨巴眼睛站在那裡,雙眉顰著,顯得十分憂慮,因此,余歌將求生的機會放在了他身上。

  小男孩自然是練了縮骨化形的小骷髏。他沒有中幻境,這會兒啥事也沒做,就站在原地一動沒動,愣愣地看著余歌,一副很傷心難過的模樣。

  蘇竹漪沒去管小骷髏,她站在余歌身後,笑眯了眼。

  她踱著步子走到余歌面前,牽起她的手,嘆道︰「你真命苦。」

  蘇竹漪眸子裡淚光閃爍,一派天真地問,「那你仇人現在呢?報仇了嗎?」

  余歌微微恍神。

  面前的女子有一張讓全天下女人嫉妒的臉,明明妖艷奪目,此刻卻做出了嬌憨天真的神態,偏偏一點兒也不違和,膚色如玉,明眸皓齒,嘴角邊噙著的淺笑,也像是早春裡最嫩的花,沐浴在陽光下,披了五彩的光暈,漂亮得讓人炫目。

  「我……」余歌低聲喃喃,腦子裡組織好的語言,一時都有些混亂了。

  「不說就是不給我面子咯。」蘇竹漪嗤笑一聲,她本來輕輕捧著余歌的手,說話之時突然用力,將她的一截手指給掰了下來,將手指上的戒指取出過後,她掏出一塊方帕擦了擦,道︰「你自出生就在血羅門,難為你還記得家仇。」

  血羅門暗堂的女死士大都會編造一些可憐的身世博同情,蘇竹漪從前也不例外。畢竟有些正道的傻弟子,特別是那些年輕男人頗具有同情心,總是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她把戒指擦乾淨,隨後道︰「你這雙手這麼漂亮,是用初生嬰兒的血加上鳳仙花還有雪蓮熬成湯汁泡的吧?」

  「你,你胡說八道。」余歌臉色瞬間變了,她心頭狂跳,那顆心臟彷彿要炸開了一樣,讓她都快無法喘息了。

  「死在你手裡的孕婦不知道有多少?」蘇竹漪說到這裡,眼睛微微一眯,「想自殺?血羅門死士對自己也狠,余歌,你可知道,現在死亡也不意味著解脫。」

  她搖搖頭,直接一掌拍下,將那毫無反抗能力的余歌一掌擊殺,接著才拾起流光鏡,看著那猶如水波一般的鏡面,蘇竹漪咧嘴一笑,走上前幾步,將鏡子放在了正殿的一個台階上。

  主人隕落,余歌的青旗也威力大減,那些被青旗幻境控制住的古劍派弟子一個接一個清醒過來,蘇竹漪淡淡掃了一眼,發現有幾個手裡的替身草人都碎了,登時嘖嘖嘆息兩聲,罵道︰「廢物。」

  她罵人太直白了。

  一點兒不含蓄。

  那些個弟子個個羞得面紅耳赤,杵在原地不敢抬頭看她一眼。蘇竹漪輕哼了一聲,隨後閉目念了一段口訣,待她念完,長歌門被困在正殿的弟子裡頭就有四分之一的弟子出現了異常,他們滿頭虛汗,疼得滿地打滾。

  長歌門裡頭並非所有弟子都是血羅門死士。

  畢竟是傳承了幾千年的修真門派,裡頭還有一些弟子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大家混在一起,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

  血羅門的死士為了絕對的忠誠身體都被動了手腳,像是余歌,就能掌控她手底下死士的生死,當年她為了坐上余歌的位置,可是費盡了心思,吃盡了苦頭。

  「那些身上出現異常的都是血羅門弟子,你們去殺了吧,要是連重傷的都對付不了,你們也就別修什麼真了。」

  蘇竹漪瞥了一眼這些年輕人,慢吞吞地道︰「回家賣紅薯去。」

  「練什麼劍啊,老老實實在家砍柴多好。」

  一眾弟子︰「……」

  代掌門好凶。

  代掌門人美嘴臭。

  「快去啊!」

  「是!」古劍派弟子不再遲疑,提劍衝了上去,跟那些被揭穿了身份的血羅門弟子戰到了一起。

  「小姐姐我也去嗎?」悟兒搓著小手,有點兒緊張。

  「他們都打不過你,你別去,還有事要你幫忙。」

  「一旁等著先。」

  「哦。」悟兒答應一聲後就地坐下,時不時拿眼睛瞄一眼對面的戰局,看到有古劍派弟子出現危險,他就偷偷射出一道劍氣,幫人緩解壓力。

  古劍派弟子頓時覺得如有神助,一個個士氣高漲,逐漸佔了上風。

  蘇竹漪裝作沒看見悟兒的小動作,她左手拿著余歌的戒指,右手拿著耳釘一樣的密匙,慢條斯理地走到放流光鏡的台階上,她輕輕敲了一下那石階,手指左右摸索,按照戒指上的圖案,在台階上用靈氣勾勒了個符陣。

  陣法出現之時,正中央便有個小孔,她把密匙插入其中,卻是沒打算擰動。

  蘇竹漪拿起流光鏡,輕輕地放在了那密匙上。

  緊接著她招了招手,喊道︰「悟兒,過來。」

  「小姐姐,怎麼了?」

  「朝這裡打一拳試試。」她指著鏡子道。

  「唉?」流光鏡可是神器,他知道的,現在要他揍神器?

  「打,別怕。隔山打牛知道不?通過鏡子將你拳頭的威力擴散出去就行了。」

  頓了一下,蘇竹漪又道︰「用最大的力氣。」

  「好!」悟兒深吸口氣,一拳砸下,轟的一聲巨響,流光鏡紋絲不動,但他們所在的地面瞬間出現大量裂紋,猶如蛛網一般像四周蔓延,彷彿山崩地裂了一般。

  「再來!」

  「嘭!」又是一拳砸下,地面足足凹陷下去一丈遠,蘇竹漪站在被悟兒砸出的坑中,面帶微笑地道︰「繼續。」

  她站在廢墟上笑。

  而廢墟底下,則有無數鬼哭狼嚎聲傳來,彷彿地底藏著無數惡魔,正在掙扎嘶吼一般。

  百里之外的河水崩騰翻滾,一道道混亂氣息從靠近了那河床底下藏著的出口,眼看要脫離險境,卻沒想到,那出口處多了一個陣法結界,陣法結界之中,赫然有一柄劍。

  青霞劍!

  無數道劍氣猛地迸發而出,將整個出口瞬間封住,但凡靠近劍陣之人,皆是被絞得粉碎。

  血羅門的真正老巢,就在長歌門地底。

  他們在長歌門地下修建了一座地宮,地宮防禦結界及其強悍,哪怕是元嬰大能,也破不開那結界。結界一共只有兩個突破口,一個是鑰匙可以進去的入口,一個是秘密出口。

  地宮內部的陣法迷宮也層出不窮,蘇竹漪若是帶著這麼多拖油瓶貿然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這群人裡頭修為最高,破壞力最強的其實是悟兒,但是悟兒天真爛漫,讓他殺人的話他可能會畏手畏腳,這樣一來就算進去了,怎麼也都會有漏網之魚。

  所以蘇竹漪壓根沒打算進去。

  她想的是毀滅,將整個血羅門地宮裡的修士,徹底毀滅。她用流光鏡堵住了入口,用青霞劍守住了極少數人才知道的出口,現在就只差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了。

  「再來!」蘇竹漪繼續道。

  悟兒看了看自己紅彤彤的拳頭,一咬牙,又揮出一拳。

  流光鏡微微震動,整個地面都左右搖晃,而在那地宮之中的血羅門弟子更是氣血翻湧,被震得肝膽俱裂。

  一拳又一拳。

  一拳又一拳,直到小骷髏精疲力盡的時候,蘇竹漪才道,「好了。」

  地底的血羅門修士全軍覆沒,而地面上的那些,也都被古劍派弟子斬殺,還剩下一部分臉色慘白的長歌門弟子站在原地瑟瑟發抖,他們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身邊朝夕相對的同門,竟然是魔道中人,準確的來說,他們自己加入的這個門派,本身就屬於血羅門。

  「他們怎麼辦啊?」有弟子問道。

  「若是想重建長歌門,等幾天就去地下看看,能找到不少好東西。」蘇竹漪看著那群嚇傻了的長歌門修士,皺眉道。

  「血羅門的全死了?」松尚之感覺自己腳底下的土壤都泛著紅,他也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們沒有進血羅門地宮。

  但那些血羅門修士已經全死在了地宮裡,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恩。能夠進入血羅門地宮的,不會有一個無辜的人。」

  每一個都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就好像上輩子的她,手裡頭也是沾染了無數鮮血,她也不無辜。

  被天下人圍攻,也是罪有應得。

  只是這時候,她莫名想到了秦江瀾。

  他為情所絆,救了人人喊打的女魔頭。

  他斬了情緣,成了仙。

  而那個女魔頭,如今成了斬妖除魔的正道大能?

  他贏了。

  這麼一想,忽然覺得有點兒不甘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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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徒

  不甘心,所以去剁幾個所謂的名門正派?

  剁了幹嘛,難不成切肉包餃子吃。

  殺人奪寶?她現在左手仙劍右手神器,在盤古秘境裡頭還得了那麼多好處,一個人還獨佔了落雪峰,並且手握古劍派掌門信物,還需要去奪別人的寶物麼?

  壓根看不上眼好麼。

  加上如今這天地間多了個輪回道,死了並非一了百了,她還是老實點兒吧。

  滅了血羅門後,蘇竹漪帶著這批弟子返回了古劍派,該賞的賞,該罰的罰,等處理完過後,她自個兒又返回落雪峰蹲了幾天,賞賞梅花,練練劍,日子過得,賊他媽無聊。

  三天過後,出去剿滅血羅門分堂的弟子也全部回來了,他們清點了一下後發現,這次剿滅血羅門,古劍派弟子僅有一死九傷,這等戰績已經十分傲人了。

  沒有一個門派敢說自己能滅了血羅門。

  古劍派做到了。

  不僅做到了,傷亡還很小,如今外界對古劍派的實力有了重新的評價,大家都覺得現在的古劍派,已經凌駕於丹鶴門、尋道宗之上,跟雲霄宗並駕齊驅了。

  原以為古劍派沒了洛櫻和青河就會一蹶不振,哪曉得他們那落雪峰還真是出怪胎,新收的蘇竹漪入門才多久啊,從古秘境出來之後就有了元嬰期巔峰的實力,一舉滅掉血羅門,真是叫人驚嘆不已。

  至於古劍派跟魔道勾結的消息也沒人再傳了,聽說那去雲霄宗求證的俠士還被雲霄宗的秦川很有誠意地指點了一下劍法,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去血羅門分堂的那些弟子,他們帶回來了一些小孩。」松尚之恭謹地站在雪地裡,他低著頭,表面上鎮定,心裡頭著實是有點兒慌的。

  無他,其他同門都帶了一些活口回來,年紀最小的竟然只有幾個月大。但他們去長歌門的一個活口都沒見,聽說後來進去那地宮的修士全都吐了,裡頭的屍骨都被震碎,肉身沒有一具完整的,簡直猶如修羅地獄。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那個悠哉悠哉地坐在門檻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甩著小白蛇的代掌門蘇竹漪。

  「哦。」蘇竹漪剛剛練完劍,本打算看看悟兒練劍,結果剛剛坐下沒多久,那小鵪鶉就過來了。

  說他小鵪鶉吧,他也算是古劍派弟子裡頭比較膽大的了,畢竟其他人,都不太敢來落雪峰了。

  明明以前秦江瀾在的時候,他們都天天過來報到跟他練劍的,如今,卻是一個都不來了。

  那時候的秦江瀾天天冷著臉,對誰都沒笑容,他們還眼巴巴地跟著他。

  如今她天天笑眯了眼,這些家伙居然一個都不來,真是,沒意思得很。

  她眯著眼睛的時候鳳目狹長,顯得格外嫵媚,輕飄飄掃了一眼,就發現松尚之依舊垂著頭不敢看她,這媚眼算是白拋了,她咳嗽一聲,「然後呢?」

  「我們去找過了,那些小孩的父母都沒了,除了那幾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其他的小孩……」說到這裡,松尚之才抬起頭來,眼眶微微泛紅,「其他的小孩身上都戾氣很重,他們都殺過人,還……」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蘇竹漪卻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他們都殺過人。

  還吃過人。畢竟要活下來,在食物缺少的情況下活下來,會吃人有什麼稀奇。

  瞧這些正道的小幼苗,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反正梅長老說了,這些小孩若是不好好帶,很有可能走歪路,所以想讓幾位師叔都帶兩個徒弟,代掌門你都元嬰期了,落雪峰也沒個傳人,要不,您也去挑一個?」他其實有點兒擔心,代掌門教徒弟的話,只怕不曉得教出個什麼來。

  聽說那些小孩現在心理扭曲,需要引導,想到代掌門一口一個廢物,回家砍柴賣紅薯什麼的,松尚之就覺得有些心累。

  應該能教好的……吧?

  要是劍尊大人還在就好了。

  唉……

  收徒?

  蘇竹漪倒是有了點兒興趣,她站起來,拍拍手,「落雪峰的確冷清了,那些孩子在哪兒,我去挑挑看,給悟兒找個伴兒。」

  「這會兒就在大殿外頭。」松尚之連忙道。

  蘇竹漪牽著悟兒的手去了大殿,那站了一排小孩,年紀小的四五歲,年紀大的有十一二歲,他們背靠背圍成圈兒,警惕地看著周圍。

  年紀大些的沉穩一些,而那幾個年幼的目露凶光,像是小狼一般沖外人呲牙,喉嚨裡還發出一聲接一聲的低吼,看得周圍不少富有同情心的古劍派弟子眼圈都紅了。

  不過現在沒人敢在他們面前放下警惕。

  他們這次一死九傷,死掉的那個女弟子,是被三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殺死的。

  那三人先是示弱,讓那女弟子卸下防備去給他們治傷,然後三人同時攻擊,其中一個更是咬掉了那女弟子的半張臉,場面慘不忍睹。

  所以那些身上戾氣太重殺戮太多的孩子也有不少被他們處理了,剩下的這些,已經是裡頭相對好一些的了。

  希望能教得回來。

  蘇竹漪站在了那群孩子面前。

  她一個接一個的看了過去。

  幾個月大的嬰兒?太小了,懶得養。

  這個資質倒是不錯,還挺機靈,明明殺得人最多,偏偏低著頭做鵪鶉,白著臉咬著唇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算是這裡頭資質最好的了。

  可惜眼睛有點兒小,長得不太可愛。

  這個長得跟個矮敦子似的,吃了多少人肉啊,在血羅門裡頭還能胖成這樣?

  一個一個選過去,蘇竹漪愣是一個沒看上,不過她倒是起了收徒的心思,便打算去外頭看看,也給落雪峰找個正兒八經地傳人是不是。

  蘇竹漪外頭晃悠了三天,連小骷髏都沒帶,等回來的時候,她手裡就拎了個小女娃。

  「代掌門,你選的弟子肯定根骨絕佳!」梅長老聽說蘇竹漪出去收徒了,心情一直很好,畢竟這關乎著落雪峰的傳承,而落雪峰,可是古劍派根基所在。

  他聽到蘇竹漪回來了立刻興匆匆地跑過來看,本打算送點兒見面禮給她新收的弟子,瞅到那小女娃的時候,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

  「這小姑娘,好像沒什麼仙緣啊?」先天靈脈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計,靈脈細小就難以吸收容納天地靈氣,難以吸收天地靈氣修煉自然就千難萬難,這小姑娘百年內能突破凝神期,只怕就得謝天謝地了。

  「嗯,是沒有,我去凡人界找的。」

  「哦,那她父母可願意?」他們是名門正派,收徒不會亂來,需得徵求對方父母同意,才能把孩子帶走。

  其實並非所有凡人都願意將孩子送去仙門,因為那意味著或許一生都難以再見。

  蘇竹漪愣了一下,「哦,忘了問。」

  梅長老︰「……」

  你這性子真是太隨便了點兒,難不成一個招呼都沒打,直接擄走的?

  梅長老虎著臉,「這樣跟血羅門有什麼區別?」

  蘇竹漪語氣陰森地道︰「血羅門要滅人滿門。」

  梅長老︰「……」他以前很少下山,不太愛與人打交道,現在,他更不愛了,總覺得跟蘇竹漪說話,能把自己給活活氣死。

  他深吸口氣,「這小孩自己可願意?」

  「願意呀,一根糖葫蘆就跟著走了。」

  蘇竹漪話音落下,那小女娃就咯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是兩個小月牙兒。

  直到此時,梅長老才注意到,這看起來漂亮得像小仙女兒似的小姑娘,竟然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乃是心智不全。

  「她家住哪兒?我派弟子過去問問。」

  蘇竹漪說了個地頭,「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可沒這麼乾淨,自己坐在路邊玩泥巴呢。」

  她差點兒把泥巴裡掏出來的蚯蚓給吃了,肚子是得多餓啊。

  一個呆呆傻傻的小女娃,壓根不受重視,或許被帶走了,那家人心裡頭還輕鬆不少。

  當然,蘇竹漪不是同情心泛濫,她是真的覺得這小女孩長得還不錯,就撿回來養著吧。

  「悟兒。」蘇竹漪喊了一聲,「我撿了個徒弟回來,你把她帶去洗乾淨,換身衣服。」

  哦?忘記買小孩子衣服了。反正小骷髏會針線,不怕。

  「悟兒,你記得多做幾套衣服給她啊,我去問藏寶樓的要點兒布。」

  梅長老︰「……」

  到底是你收徒,還是悟兒收徒?

  「這不都一樣麼,我收了徒弟,悟兒養嘛。」蘇竹漪無所謂地笑了笑,跑去要布去了。

  只是飛出去一段距離,她又回到,喊了一聲,「悟兒,記得輕拿輕放啊。」

  她以前也是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惜,爹爹不疼姥姥不愛,親娘死得早,連口飯都吃不上。

  紅顏薄命唉……

  想到這裡,她掏出流光鏡,又很自戀地歪頭看了看自己的臉。

  苗麝十七略心酸︰「……我就沒見過中了情蠱後恢復得這麼快的人。」

  然心裡頭到底是什麼樣子,只有她知道了。

  蘇竹漪輕撫鏡面,微微一笑。

  那邊,悟兒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頭夾著女童的衣領子,他回答道︰「好的,小姐姐。」

  把小女孩輕輕放在地上後,小骷髏拿了一串紅果子,放到了她手心裡。

  小骷髏看著面前眨巴著眼睛的小女娃,她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乾淨清澈,像是亮閃閃的稀世珍寶。

  「我叫悟兒,它是大黃。」

  「歡迎來到落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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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比劍

  蘇竹漪帶徒弟是心血來潮,她壓根兒沒想過要怎麼養小孩。總覺得一眨眼,小姑娘就能變成大姑娘了,到時候就能美美的帶出去,閃瞎一片人。

  事實跟想像有太大的差別。

  她給新來的小姑娘取了個名字叫蘇糖。

  原因是她是一串糖葫蘆拐來的,蘇糖的小名叫葫蘆,理由同上。

  小葫蘆如今六歲半,心智有些不全,蘇竹漪給丹如雲捎了信兒,讓她送了點兒靈悟丹,吃了丹藥後小葫蘆看著正常了一些,傻笑的時候也不流口水了,蘇竹漪便覺得這孩子能教了,結果一教,差點兒沒給她氣死。

  一個最簡單的靈氣運行法訣,她足足講了一天,小葫蘆依舊一頭霧水,啥都沒明白。

  「盤膝坐下,感悟天地靈氣。」落雪峰靈氣濃郁,是頭豬坐半天也能感覺到天地間的靈氣了吧?

  「感覺到什麼了嗎?」蘇竹漪手裡拿著枝梅花,用梅花輕輕戳了下小葫蘆的臉。

  然後就見小葫蘆抖了抖,點了點頭,眨巴眼睛道︰「師父,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麼了?」

  小葫蘆說︰「有點兒冷。好大的雪哦。」

  盤在蘇竹漪腳邊的小白蛇都抖了幾下,儼然是笑抽了。

  「什麼時候感覺到天地靈氣,什麼時候再吃飯。」蘇竹漪是個沒耐心的,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蠢的孩子,雖然女娃娃長得可愛,可是悟性這麼差,她有點兒後悔把人帶回來了。

  「小姐姐,我來教她。」悟兒自告奮勇地道,蘇竹漪覺得頭疼,就由著他去了,她閑著沒事回屋子裡打坐,打算把修為穩固一下,坐在床邊,看到悟兒手把手的教小葫蘆領悟天地靈氣,替她打通經絡的時候,蘇竹漪思緒逐漸飄遠。

  她又想起了望天樹上的時候。

  那時候她渾身是傷,經脈盡斷,是秦江瀾用靈氣一點一點溫養她的經脈。

  那段歲月,如今回想起來,像是在夢裡一樣。

  大夢三千年,夢醒一瞬間。明明覺得自己不在乎了,可心裡頭空落落的,有時候會想,若可能,長眠夢境中,不復醒來。

  她的修為會越來越高。

  隨著時間的流逝,蠱蟲對她的影響會越來越微弱。

  她現在不痛。

  到那時候,肯定會痛的,因為她依然記得,當時落雪峰上,以為秦江瀾死掉的那一刻,自己到底有多痛,正是那瘋狂的感情,催生了情蠱。

  所以趁著現在沒痛,她就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到處找找樂子吧。

  原本以為眼皮底下有個萌噠噠的小姑娘,她會覺得好玩一些,哪曉得看到小葫蘆那麼蠢,蘇竹漪就覺得瞎,她挑什麼好看的小姑娘啊,還是得找幾個美男及時行樂才行。

  歪在床上的時候,蘇竹漪扳著指頭回憶,上輩子哪些個男子俊美出塵,能勉強配得上她的花容月貌,結果左想右想也沒敲定個人,反而看到了牆上秦江瀾的畫像,她心頭不太舒服,順手抄起流光鏡,直接砸了出去,等砸完了,還罵道︰「長了一副這樣的皮囊,讓我口味都養叼了,現在可如何是好。」

  她在床上滾了兩滾,只覺得床鋪都空蕩蕩的了。

  外頭倆小孩玩得高興,一副甜甜蜜蜜開開心心的樣子,蘇竹漪又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她唰地一下站起來,打算出去行俠仗義,拆遍天下道侶。

  剛走沒幾步,蘇竹漪又倒了回來,把流光鏡撿起來,又拿了劍。

  罷了,人生這麼沒趣,還是先定個容易實現的小目標吧。

  「什麼目標?」

  「天下第一劍。」

  她一揮劍,青霞劍的銀光在雪地上斬出了一道長痕,緊接著她刷刷刺出無數道劍氣,那雪地上的長痕便成了樹幹,無數劍氣形成樹枝,零星劍氣刺出花朵,便有一樹梅花在雪中徐徐綻開。

  「師父好厲害,用劍畫了梅花呢!」小葫蘆開心地拍手,她鼻子凍得紅彤彤的,拍巴掌太用力,兩只手也拍紅了。

  小骷髏咧嘴一笑,「這有什麼,大黃都會畫梅花呢。」

  「真的嗎?」小葫蘆一臉欣喜地問。

  蘇竹漪也有點兒好奇。

  大黃雖然現在是靈獸了,但是它也只是低階靈獸,靈智並不高,它這樣的狗,居然懂藝術了?

  「當然。」小骷髏一臉自豪地揮手,「大黃,去。」

  就見大黃雪地上飛奔,踩出了一大片梅花形的腳丫子,那小骷髏還在旁邊道︰「你看,是不是?」

  「真的呢,好多。」小葫蘆語氣崇拜。

  蘇竹漪︰「……」

  突然覺得落雪峰有點兒待不下去了呢。

  她還是去跟別人比劍吧。

  就這樣,蘇竹漪拋下了新收的徒弟和悟兒,跑去挑戰天下修真門派,不管正道魔道,一路從古劍派贏到了雲霄宗。

  雲霄宗的秦江瀾,是曾經的天下第一劍。

  現在那個天下第一,變成了她。

  「贏都贏了,還不快走,難道還要我們留你吃飯?」雲霄宗宗主臉色有點兒不好,他完全沒想到,當初青河能一劍斬了東浮上宗的仙器,現在這蘇竹漪,年紀輕輕也劍道非凡,打得他們雲霄宗的高手毫無還手之力,逼得雲霄宗那些年輕女修全都受了刺激,閉關練劍去了。

  她當時說了句什麼來著?

  「長得不如我,劍法不如我,還不好好修煉,跑這裡來爭風吃醋,別說我不喜歡你師兄,就算我勾走了你師兄,你能把我怎樣?」

  聽聽這叫什麼話!

  當然,受她影響的也不只女弟子,年輕弟子中一些心高氣傲的青年也受了刺激,「就你這劍法還想得我青睞,你看著我的眼睛,我不瞎。」

  特別是秦川,每天從早到晚不休息,他那樣練下去,真怕身體撐不住。

  明明年紀差不多大,秦川還是罕有的三陽聚頂體質,為何會比不過這妖裡妖氣的女娃娃呢?

  雲霄宗宗主想不通,不僅是他,只怕全天下的人都想不通了。

  他看著這坐沒坐相的後輩就覺得心煩,瞧她往那一坐,多少雲霄宗弟子心浮氣躁地躲在外頭偷偷看,再不走,她能把一些人的心都給勾走了。

  「宗主,我既然贏了,就向你討個彩頭如何?」蘇竹漪笑嘻嘻地道。

  「你要如何?」雲霄宗宗主眉頭一皺,顯得有些警惕。

  「我想去你們的望天樹上看看。」

  「望天樹,就這麼簡單?」

  蘇竹漪點點頭,就這麼簡單。

  雲霄宗,望天樹。

  她看了三百年的風景,在夢中,又看了許多年。

  如今,只想再看看。

  或許,我再看一眼,也能頓悟飛升了呢,畢竟,現在她的修為,也已臻至圓滿。

  事實證明想多了,她哪怕看一百年一萬年,也不會斷情絕愛無欲無求。

  蘇竹漪側靠在門邊,脫了鞋子,把雙腳伸進了雲海之中。

  她看著屋外綠葉婆娑,看遠處雲海翻騰,看那雲霧之中,彷彿有個身影,御劍而來。

  再眨眼,那人影卻是消失了。

  蘇竹漪按著自己的心口。

  她想,要開始痛了呢。

  比預想之中,還早了一些。因為這座木屋,是承載了太多她回憶的木屋麼?

  啪的一下,她一掌打在木門上,將木門拍出了一個大窟窿,臉上也露出猙獰神色,「所以說,秦老狗,你他媽是怎麼斬斷情緣的?」

  你說斬就斬,我斬了你信不信?

  如今我天下無敵,便試試斬斬神仙,做那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劍。

  她用力拍門的時候,隨身攜帶的流光鏡從袖子裡掉了出來,那鏡子掉在木板上,鏡面朝上,微微泛光。

  蘇竹漪將鏡子握在手中,她忽然想,他為何要留下這面鏡子呢?

  因為她沒有飛升。

  因為只有飛升的生靈,才能看到那棵溝通天地的建木之樹。

  她站在望天樹的頂端,手裡握著流光鏡,隱約看到遠方有一棵參天大樹,比望天樹更高更茂盛,此刻正屹立在天地之間。

  那是,建木之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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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人

  建木之樹是溝通仙凡的橋樑。

  沒有飛昇的人看不到建木之樹,既然看不到,就不存在上去了。但這建木之樹要爬上去並不是太難,畢竟在地縛靈小鳳凰的記憶裡頭,曾有人上去,幫她找過家人。

  關鍵在於能否看見,應該是這樣的吧。

  將手裡的流光鏡丟到一邊,蘇竹漪就發現那棵聳立於雲霄,矗立於天地之間的建木之樹消失了,待她在拿起來,那樹又出現在眼前。

  她把鏡子拿在手中把玩,手指觸摸著那冰涼的鏡子,哪怕在懷裡捂上一天一夜,這鏡子依舊冷冰冰的,像極了那時候的秦江瀾。

  他的身體是冷的,也沒有心跳。

  就像是這鏡子一樣。

  但那時候的他的感情是炙熱瘋狂的……

  想到這裡,蘇竹漪斜靠在木門上,長腿伸出,玉足往前繃直,點了點屋外望天樹的嫩葉子,白嫩細膩如玉的肌膚,粉嫩可愛的指甲,在綠葉叢裡輕點幾下後,她索然無味地縮回腳,嘴角露出一抹譏誚。

  在望天樹上,時刻展現身體的美,似乎都成了自然而然的習慣了。

  因為在很久之前,她在這裡用盡了心思,去撩撥挑逗一個男人。

  那棵望天樹如是成了精,只怕早就長針眼了。

  「所以說,一心一意的男人都是騙人的。」

  「只有心魔,才會眼裡只有你。」

  她上輩子對男人可沒一分真心,好不容易動了情,對方卻說斬就斬了,成仙就成仙,還敢拿我當那墊腳石,當老子好欺負是麼?

  蘇竹漪又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雲霄宗,她不眠不休御劍飛行,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再次到了建木之樹腳下。

  她不知道這棵新生的建木之樹,跟從前那棵被劈死了的樹有沒有關聯,這會兒站在樹底下的時候,蘇竹漪想了想,還輕輕敲了兩下樹幹,想同它打個招呼。

  當初她看到過一點兒建木之樹的記憶。那時候的流沙河想要成神,想要改變的,其實就是這棵樹的命運而已。

  它被天道規則限制,只能矗立在這裡,做那溝通天地的橋樑,而流沙河幻化的少女,想與他一起,暢遊整個天地,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然如今流光鏡成了神器,這棵樹它依舊在這裡。好似白白掙扎了那麼多年,卻沒有任何改變,若當初流沙河沒有動那麼個念頭,或許現在,她依舊在建木之樹的腳底下潺潺流淌,依舊能化為人形,坐在樹梢上,晃悠著腳丫子,無憂無慮的微笑。

  可惜,她把自己煉製成神器,身體變成了鏡子,元神也完全碎裂。最後神器是成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將流光鏡取出,輕輕地碰了一下建木之樹,好似有微風吹過,讓樹葉搖晃,沙沙作響。

  蘇竹漪足尖一點兒,輕輕躍上了一截枝椏,她想著這從樹根爬到天上恐怕會很艱難,卻沒想到,每一次往上的時候,那微微搖晃的樹枝都好像給了她一點兒助力。

  樹枝搖晃,有風在腳下。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她就這麼一鼓作氣地往上爬,從日出到日落,晝夜交替,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竹漪終於看到盡頭。

  可就在她打算捏緊拳頭一鼓作氣往盡頭攀爬的時候,一根樹枝在她腳底一彈,一股力道將她送到了側邊的一處小枝椏,腳跟剛剛站上去,就感覺眼前的景色出現了變化。

  難道這裡就是仙人住的地方?

  建木之樹把她送過來了?

  蘇竹漪還未道謝,就見手中的流光鏡陡然增加了重量,重得她都握不住了,手一鬆,那鏡子就被剛剛那根枝條給捲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竹漪啞然,她沒想到,在底下的時候她跟建木之樹打招呼嘗試了許久對方都沒半點兒回應,她還以為這新生的大樹跟從前沒了關聯,如今看來,它能捲走流光鏡,想來是還記得流沙河的吧?

  不過現在蘇竹漪沒那麼多心思去想別人,她抬腳,往前跨出了一步。

  飛昇仙人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她腦中想過,至少是仙氣飄飄,祥雲朵朵,遍地都是奇珍異草,仙靈瑞獸隨處可見,總之,就是一個一腳能踩一株仙葩,呼口仙氣能漲十年修為的地方。

  卻沒想到的是,她跨出這一步之後,看到的是一片灰暗。

  這裡是哪兒?

  空氣中似乎沒什麼靈氣,冷得有些嚇人。

  落雪峰常年大雪紛飛,卻比這裡好暖和得多。這裡的冷像是沁在了骨頭裡,連護體屏障都難以抵擋,蘇竹漪看到自己手背上都起了一層寒霜,青霞劍都快凍在了掌心上。

  她運轉心法,又吃了顆丹,才稍稍緩口氣來。

  這什麼鬼地方,怎麼這麼陰森可怕。

  蘇竹漪默默掏出了一個替身草人,這才繼續往前走。

  四周空無一物。

  她走在這荒涼陰寒又無比安靜的地方,心跳聲變得格外明顯。

  這裡真的是飛昇仙人待的地方?蘇竹漪壓根兒不信了。

  怎麼辦?

  蘇竹漪覺得自己有點兒慫了。

  她在下面過得好好的,幹嘛逞一時之氣跑上來受罪,明明還能好好活個幾千年,現在總覺得自己生死未卜了。

  繼續往前,不會把小命交待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死了也沒什麼好怕的,如今死了還有輪迴一說,她這輩子攢了不少功德,雖然師兄師父沒辦法給她開後門,但她真去輪迴,恐怕下輩子也能投個好人家……

  呸,老子還沒活夠呢。

  手上用力,蘇竹漪把替身草人攥緊了一些。她繼續往前走了一截,忽然看到前面有塊石頭。

  蘇竹漪的心跳聲消失了。

  那一刻,她本來嘣嘣亂跳的心臟好似被人猛地攥緊了一般,短暫的停頓之後,便是猶如雷鳴一般的轟隆聲。

  哐當哐當哐當……

  蘇竹漪心跳猶如擂鼓。

  那不是石頭。

  那是個背影。

  有人坐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在這片灰暗的天地間,幾乎變成了一坨石頭。

  他是秦江瀾?

  蘇竹漪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是跑上來打秦江瀾的,本打算轟轟烈烈地跟飛昇的神仙打一架,哪曉得會變成這樣?

  蘇竹漪一開始走得很慢。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塊石頭。到後來,她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凌空飛起,直接落到了石頭的面前。

  他身上氣息微弱,幾乎沒有多少生機。

  蘇竹漪緩緩伸出手,她的手在顫抖,都不敢真的落到他身上。

  「秦江瀾。」

  「是你嗎?」

  她輕輕拂開那遮住臉頰的白髮,在看到那張佈滿皺紋的臉的時候,蘇竹漪的手僵在那裡,她眼睛酸澀,視線瞬間模糊了。

  她的手指白嫩乾淨,指尖觸到的皮膚卻佈滿皺紋,猶如枯木。

  蘇竹漪咧嘴一笑,「蠢貨,我以為你在天上快活逍遙做神仙,哪裡曉得,你竟然老成了這樣?怎麼回事,不是斬了心魔飛昇了麼?怎麼就把自己糟蹋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她顫抖的指尖在他眉心點了一下,「拋妻棄侄子,現在吃苦頭了吧?」

  悟兒天天叫他小叔叔,算是侄子吧。

  明明臉上掛著嘲諷的笑,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蘇竹漪哆哆嗦嗦地去掏丹藥,摸出丹藥瓶的時候手抖個不停,那一粒一粒圓潤的丹藥都沒接住,咕嚕嚕地滾了一片,像是珍珠落地一般,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她低下頭慌忙去撿,把丹藥撿起來送到秦江瀾嘴邊的時候,她看到秦江瀾睜了眼。

  他目光渾濁微弱,輕聲道:「蘇竹漪。」

  「又做夢了啊。」

  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毫無神采,眼皮微微顫動兩下,即將緩緩閉上。

  蘇竹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秦老狗,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瞧你現在跟個癩皮狗一樣,你不是飛昇了嗎,你不是看都不看我就上天了嗎,你他媽現在怎麼混成了這樣?」

  秦江瀾身子微微一顫。

  良久,他笑了。

  「你來了。」

  「你來救我了。」

  「放屁,我來殺你的,哪曉得還沒動手,你就要死了。」蘇竹漪將丹藥小心翼翼地餵到秦江瀾嘴裡,然後將身上的靈氣渡給他,見他身子冰涼,她竟是直接抱緊了他。

  狠狠地箍緊了他。

  蘇竹漪最是愛美。

  她一直覺得,自己能瞧上秦江瀾,對其他男人都沒什麼興趣,是因為秦江瀾長得好看。

  然而,此時他是個醜得不能看的糟老頭子,她依舊抱住了他。

  抱著這個糟老頭子,蘇竹漪只覺得淚水都糊了眼睛,只要他還在,其他的都無關緊要。人活著,才能秋後算賬不是。

  他的身體漸漸有了溫度。

  他的胸口,也有了微弱的心跳。

  雖然微弱,卻是真實存在的,跟以前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竹漪。」

  「嗯?」

  「帶我下去,好不好?」

  「你求我啊。」雖然一頭霧水,但蘇竹漪知道,現在秦江瀾的情況繼續待在這裡肯定不行,她得把人給帶下去。

  他肯定沒有成仙。

  這裡也不是仙境,不管是什麼地方,她都得把他給救回去。

  沒等秦江瀾回答,蘇竹漪已經把秦江瀾背到了背上。

  他身子輕飄飄的,都沒多少重量。

  等人背好,蘇竹漪往回走的時候,她聽到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我求你。」

  知道老子生氣,現在事事順著我了,連求我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她想罵人,神識感覺到秦老頭已經昏了過去,蘇竹漪便沒有再說什麼,快速地返回。

  她順著建木之樹一路往下,將秦江瀾背回了落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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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醒來

  蘇竹漪背了個老頭回到落雪峰。她修為高,落雪峰弟子能夠自由進出古劍派,護山大陣對她來說跟沒有一樣,因此她回來得很隱蔽,都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把秦江瀾放在自己房間,在他床頭點了聚魂凝神的香,又在他周圍布了陣,把人護好了,這才坐在床頭看著那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可真醜。

  糟老頭。

  一邊看一邊嘆息,恨不得把人給丟回去。

  她靠近了些,湊到他跟前,看他臉上那些褶子,心裡想著,這皺紋這麼深,螞蟻掉進去都爬不出來了。

  以前我罵你秦老狗,如今,你倒是變成了秦老頭,你也有今天呢。

  心頭罵了他千萬遍,嘴角卻有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她趴在床頭邊,就只是那麼靜靜看著,看著這麼一個糟老頭子,都不覺得無趣了。

  早上的時候,悟兒依舊過來給房間換花。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隔三差五就在小姐姐他們的房間裡頭擺上一束鮮艷的花,哪怕房間裡沒住人,他也依舊如此。

  小姐姐離開落雪峰出去闖蕩了三年,這三年裡,他帶著小葫蘆過來,從未間斷過,那花瓶裡的花嬌嫩鮮艷,是這冰天雪地裡的一抹亮色。

  這次,小骷髏手裡捧的不是梅花,是他在其他峰山頭上採的紫玉蘭,小葫蘆也不是空手,她手裡端著個白玉盤子,盤子裡頭是亮晶晶的一盤紅果子。

  三年過去,小葫蘆現在還是煉氣初期修為,修為沒怎麼變,人卻是長開了不少,身子躥高了一個頭,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玲瓏曲線,胸口也不是搓衣板了,現在都有了漂亮的弧線,她現在還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可以想像再過個三五年,等她完全綻開,嬌艷欲滴,不曉得有多少狂蜂浪蝶想要採擷這朵嬌花了。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小骷髏忽然站定,他吸了兩口氣,隨後一臉驚喜地道︰「小姐姐,你回來啦!」

  小葫蘆捧著玉盤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怯生生地道︰「師父回來了呀。」

  小葫蘆很喜歡師父,在記憶中,是師父給了她好吃的糖葫蘆,給她好看的衣服穿,把她從山溝溝裡帶出去,帶到了這神仙住的地方。

  師父還給她吃了仙丹,讓她腦子開了竅,不像小時候,什麼都不懂,整天傻乎乎的。

  可她也怕師父。

  怕師父嫌棄她笨。

  小葫蘆還記得那天,師父很不耐煩地看著她,說她笨,教頭豬都比她學得快。

  師父回來是不是要考她法術了?

  她學會了什麼?

  小葫蘆眼睛轉了轉,腦子裡一片空白,學了心法?心法怎麼轉來著,忘了忘了全忘了,學了清風訣可以把衣服整理乾淨的,怎麼也忘了,她還學了一個劍招來著,這會兒一緊張,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又羞愧又驚惶,在看到窗戶打開,師父出現的時候,小葫蘆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這是急哭的。

  蘇竹漪看秦江瀾入了神,都沒注意到小骷髏他們靠近,不過小骷髏說話了,她就反應過來,起身開了窗戶,打算跟小骷髏和便宜徒弟打個招呼,哪曉得她剛剛露面,就把自己徒弟給嚇哭了。

  蘇竹漪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長得很凶?

  「怎麼了?」小骷髏把手裡的花從窗戶裡扔進去,隨後就顧不上小姐姐了,他一臉擔憂地看著小葫蘆,很著急地伸手去給她擦眼淚,「別哭啊,肚子餓了嗎?」

  小葫蘆抽抽噎噎地點頭,「有點兒。」

  本來就有點兒餓,見了師父心裡一慌,更餓了。

  「嗯,我帶了吃的。」小骷髏便從儲物法寶裡拿出許多吃食,不是丹藥靈果,而是很多凡間的小點心,看著倒是挺精致。

  「小哥哥你也吃。」小葫蘆伸手抓了一塊桂花糕,直接餵到了小骷髏嘴裡。

  小骷髏塞了一嘴糕,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一副傻兮兮的樣子。

  看著少男少女的甜蜜互動,蘇竹漪扯了扯嘴角,心道,小骷髏雖然我知道你保持童真了很多年,但是我帶你出來多久了,學了多少東西了,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小孩呢。

  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把自己變得跟小葫蘆一樣的年紀,還天天跟她一起吃東西,你早八百年就辟榖了好嗎……

  若說以前蘇竹漪看到他倆會覺得辣眼睛,現在卻沒那麼不耐煩了,她把紫玉蘭放在花瓶裡後,又問︰「那盤子裡的果子是給我的?」

  小骷髏搖頭說︰「小叔叔不是飛升了嗎,這是給他的。神仙都要供奉的呀。」他說完之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緊緊抿唇沉默了。

  「神仙?」蘇竹漪呵呵冷笑,「若我再晚些時候去,他就投胎轉世了。」

  也不盡然,那地方簡直是游離於天道之外眾生不容的禁地,沒準他想轉世,都沒那機會。

  「啊?」蘇竹漪側身讓開,指了指身後的床。

  她用陣法結界護著,又點了凝神的香,味道很濃郁,加上秦江瀾氣息太微弱,小骷髏一時沒有發現也很正常,但現在她讓開了,小骷髏神識看過去,就看到床上躺了個人。

  白髮如霜,滿臉皺紋。

  可即便是老了,他也能認出來,這是他的小叔叔。

  「小叔叔不是飛升成仙了嗎,他怎麼了?」

  蘇竹漪兩手一攤,無奈道︰「我怎麼知道他怎麼了,等他醒來才知道了。你去要點兒好藥來,藏寶樓的仙丹什麼的還有嗎?他們要是不給的話,你就凶一點兒,知道嗎?」

  「怎麼會不給。」小骷髏道,「小姐姐最近三年一路挑戰,每天都有戰報送回古劍派,古劍派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你立了大功,要點兒丹藥怎麼會不給。」他刷的一下站起來,「我馬上去。」

  小骷髏已經風風火火地往前躥出了好幾步,走出老遠又猛地停下來,他轉頭,沖蘇竹漪喊道︰「小姐姐,我不在的時候,你可別凶她。」

  蘇竹漪︰「……」

  她凶她幹嘛?嫉妒她比自個兒年輕?

  年輕又如何,這姿色嘛,雖然很不錯,比她只遜色了一分,但這氣質就差太遠了。

  一看就呆呆傻傻的,以後長大了也是個傻大姐。

  小葫蘆正低頭吃糕點,感覺到師父的視線,她慌慌張張地抬起頭,嘴角上還沾著糕點屑兒,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兩下,都快哭出來了。

  「師父……」剛一開口就嗆著了,正好,把眼淚都咳出來了。

  蘇竹漪︰「……」

  她怎麼就收了這麼個蠢徒弟。所以光長得好看還不行,還得聰明,不然就是個草包,是花瓶,落到修真界裡,沒人照顧的話只能給人當爐鼎。

  她扯了扯嘴角,道︰「慢點兒吃,別噎著。」

  「嗯,謝謝師父。」師父沒生氣,她立刻笑了,眼睛完成了月牙兒,看著也挺討喜。

  罷了罷了,懶得管她,收都收了,難不成還能逐出師門。蘇竹漪沒關窗戶,她返回了床邊,又在秦江瀾身邊坐下了。

  她不知道他還要多久才會醒來。

  她願意等。

  春去秋來,窗台上的紫玉蘭又變成了萬壽菊。

  小骷髏說小叔叔現在年紀大了,擺上萬壽菊更吉祥。

  秦江瀾一直沒醒,不過身上的氣息穩定多了,臉上的皺紋也少了。當時他修為幾乎全失,靈氣也耗盡,人自然會老。如今體內有了靈氣,修為也慢慢恢復,人也變得年輕多了,跟以前沒什麼區別,清雋出塵,宛若仙人。

  可他依舊沒醒過來。

  蘇竹漪在床邊坐得煩了,這會兒正斜靠在窗台上,她穿的依舊是最艷的紅,也沒穿鞋襪,腳支在對面的窗稜上,腳踝上還綁了串鈴鐺。

  微微動腳,那鈴鐺就輕輕搖晃,放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這是清音鈴,配合靜心咒使用有安神的作用,蘇竹漪想給秦江瀾安神,又懶得自個兒在那搖鈴鐺念咒語,就把鈴鐺綁在了腳上,只要她一動,那鈴鐺就會自動響起來。

  至於咒語,她念不出那味道,還不如,唱唱小曲兒。

  想當年秦江瀾日復一日地給她念咒,也真是難為他了。

  桌上的萬壽菊開得很艷,黃橙橙的十分顯眼。

  蘇竹漪曲指一彈,指尖便射出一道劍氣,這是她新的劍招,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哪怕劍祖宗沒捏在手裡,也能隨時隨地地射出劍氣。

  劍氣唰地一下刺過去,將萬壽菊給切了一朵下來,她手一抬虛空一抓,那萬壽菊就到她手裡了。

  萬壽菊層層疊疊,花瓣多得數不清。

  蘇竹漪將菊花捏在手裡把玩了一陣,扯了一朵花瓣往窗外一丟,「醒……」

  金黃的花瓣落在雪地裡,被那片雪白刺得更加燦爛,熠熠生輝。它給白雪添了妝,也高貴了自己。

  「不醒……」

  又丟了一瓣,被風一吹,落在了不遠處的雪地上。

  「醒、不醒、還不醒……」

  「醒、不醒、再不醒……」

  好好的一朵萬壽菊被她拔成了禿頭,滿地的花瓣落在雪地裡,被風一吹,又飛起來,猶如金黃的小蝴蝶在風中翩翩起舞。

  蘇竹漪一手撐了下巴,一手伸到窗外,她手腕翻轉,那些飛舞的花瓣又合攏起來,紛紛湧入她掌心,在她手心裡再次聚攏,赫然是朵萬壽菊。

  她用靈氣裹著那朵萬壽菊飛到眼前,「花能再開,人呢,何時醒來?」

  一轉頭,忽然見到床上躺了那麼久的人坐了起來,她手一抖,那些靈氣聚攏的花瓣又簌簌落下,在她身前下了一場花瓣雨,落滿了衣衫裙擺。

  艷麗的紅配上細碎的金黃,讓她變得嬌艷又高貴。

  秦江瀾都看痴了。

  夢中,她款款走來,收攏了天光,清脆的鈴音,在此刻也宛如勾魂曲一樣,讓人如痴如狂,入了魔障。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的心跳聲猶如密集的鼓點,那顆心,像是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一樣。

  明明什麼都還沒做,便已撩撥得他失了方寸。

  秦江瀾眼神一黯,心中默念了清心咒,待再睜眼時,蘇竹漪已經坐到了他身邊。

  「老神仙,你醒了?」

  秦江瀾︰「……」

  他的下巴被蘇竹漪輕輕捏住,往上一抬,「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秦江瀾靜靜看著她。

  「看了你這模樣,我便知道為何那些凡人會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說完,她一撩裙擺,垮坐在了床上,身子微微前傾,鬆開的領口便露出大片雪膚,連肚兜上的細繩也垂落出來,動作可謂是彪悍大膽。

  雖然隔了一床薄薄的被子,但她這姿勢,依舊是騎在秦江瀾身上。

  「不如,跟我做鴛鴦怎麼樣?」明明恨不得打殺他一頓的,但現在他醒了,蘇竹漪覺得她應該在別的地方懲罰他。

  先滿足自己,再教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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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5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尾聲

  蘇竹漪像是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

  她如火的紅裙撩到腰際,層層疊疊的裙擺遮了腰臀,但腿卻是遮不住了。

  兩條筆直白皙的大長腿明晃晃的晃得人眼暈。她跪坐在那,一手捏著秦江瀾的下巴,一手從他衣襟領口伸進去,在他鎖骨處摸了幾下後又道︰「還記不記得,你之前有多老?」

  「我跟你說,你臉上長滿了皺褶,那皺紋深得喲,螞蟻丟進去都爬不出來。」

  可就是那張老掉牙的臉,她都看了那麼久,日復一日地看,也沒覺得厭。

  她現在的修為,跟上輩子的秦江瀾差不多,情蠱的影響,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日復一日的比劍當中,已經徹底消磨了。

  現在的她,並沒有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她有心,也有情,有愛,也有怨。

  她從未想過飛升。

  凡間無限好,為何要飛升成仙。

  無欲無求她做不到,眾生平等她更做不到。

  在她眼裡,喜歡的就能寵上天,討厭的就能一巴掌打死,喜歡的犯錯了她也縱容,陌生人就算是對的,她看不順眼也能出手教訓,就是這麼任性,這麼張揚。

  眨了眨眼睛,蘇竹漪伸手指著自己的臉頰,「你再看我,是不是還是那麼美。」

  接著,那玉指又指著秦江瀾的胸口,連戳了好幾下才道︰「所以吃虧的是我,不是你。」

  清風訣施展出來,將秦江瀾從頭到尾洗刷刷了一遍,手剝了他的上衣,頃刻間就剝了個光潔溜溜的,她嬉笑一聲,雙手環在了他肩膀處,身子也湊近了些,在他耳畔輕聲道︰「怎麼一動不動?是不能動,還是不敢動?」

  說話的時候,還伸出小舌頭,舔了舔他的耳垂。

  輕輕含著吮吸兩下,口鼻呼出的熱氣,把他耳朵都燙紅了,全身的血液也隨之沸騰,那火苗子悉數往身下某處湧去,叫他有些難以自控了。

  被子很薄,蘇竹漪又時刻關注著秦江瀾的身體狀況,她自然看到薄被上的異常,笑得分外的嫵媚。

  「老神仙,不能近女色?」

  她挺了挺胸,胸口都快蹭到秦江瀾臉了,一副得意的模樣,「破了色戒會如何?」手慢慢下滑,隔著被子揉了兩下,眼睛笑得眯起來,狡黠如狐。

  秦江瀾啞然失笑。她一來就用威壓制住了他,他根本動不了好麼,否則的話,哪裡會由得她這麼張狂,在他身上扭來扭去,就是不辦正事。

  他知道,她心裡頭還是很不痛快。

  所以,她來給他找不痛快了。

  「我沒有成仙。」秦江瀾道。

  「那只是騙了天道,求的一線生機。」他現在還是很虛弱,至少修為不如蘇竹漪,若她一直這麼壓制著他,他就真的從頭到尾都不能動了。

  若真是躺著享受也罷,偏偏,她存了心思要捉弄他。若不說清楚,只怕他日子會很難過。

  這女妖精以前可是血羅門裡頭的高手,會的手段不要太多。

  「哦?」蘇竹漪坐正了身子,她解開了束髮的絲帶,又把頭髮上的髮簪取下,讓一頭青絲如瀑般自然滑落,接著才微揚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肌膚似雪。

  烏髮如雲。

  紅裙似火。

  那火燒到他心頭,讓他語速變得急促,聲音也沙啞了許多。

  「我以身祭鏡,讓時光倒流,本不該存於天地間,因為你記得我,所以我一直在,沒有被流光鏡吞噬抹去,而是漸漸開始掌控它,跟它合作。我們都以為流光鏡原身的魂魄已經完全碎了,但即便是碎了,初心還在。」

  讓流光鏡成為逆天神器的初心還在。

  「你遇到危險,我強行出來救你,那時候已經讓流光鏡沾了戾氣,若非後來轉生池裡得了好處,我和流光鏡或許都堅持不到後來。」

  他原本有機會成為流光鏡的主人,只是為了提前出來,就失去了成為主人的機會,依舊是個祭品。

  「然我心魔太重,執念太深,轉生池的洗滌只能緩解一時,情蠱的出現,就像是埋在我心中的刺,讓我變得更加偏執和瘋狂,好在輪迴道即將成功,為了保住輪迴道和流光鏡,我索性封印了自己,將自己剖成了兩半,相當於元嬰後期能修的一門法術,分身之術。」

  「一個陪著你,一個坐鎮流光鏡。只是陪著你的越來越強大,而真正的本尊,反而越來越弱小。」

  修士的分身之術蘇竹漪知道,就是給自己煉制一具身體,用神識操控,辦事方便。不過分身都會比本尊弱,而分身受傷本體也會跟著受傷,所以煉制分身吃力不討好,一般來說沒人願意幹。特別是若是有心魔,心魔分身反噬主人,那就慘了。

  修道之人誰沒點兒心結,產生心魔也正常不過,只要能克制就問題不大,但一旦煉制分身讓心魔鑽了空子,後果就難以想象。

  「苗麝十七死的時候,我在建木之樹隕落的地方,就是那座坑裡,想要找到它的殘魂。」

  「他死了,你哭了,我瘋了。」

  「分身本體都是我,只不過一個理智一些,一個則瘋狂一些,若我一旦徹底瘋魔,流光鏡就會墮落成魔器,輪迴道不復存在,而你這天道異數,也會被抹去。我們此前所做的一切,俱都白費。」

  「在我尚有一絲理智之時,建木之樹的殘魂出現了,教給了我一個瞞天過海的方法。關係到你的生死,所以我聽進去了。」

  建木之樹隕落了,可它還有殘留的意志,它記得流沙河。

  它還記得保護流沙河。

  他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緒,讓心魔徹底滋生壯大,斬親人,斬師門,斬無辜百姓,斬徒弟,天下眾生死活皆不顧,眼裡只剩下了蘇竹漪一個。

  在那一瞬間,建木之樹的殘魂湧入他體內,幫助他本尊保持住一線清醒,沖擊修為境界,迎來天劫。他賭的就是那一瞬間,贏得就是一線生機。

  本尊在流光鏡裡,他渡劫,就像是流光鏡在渡劫。也正是渡劫時洶湧的靈氣,把蘇竹漪肚子裡的息壤給吸引了過去。

  他賭成功了。

  息壤進入流光鏡中,輪迴道便已然成型。

  「我不是渡劫成仙,只是利用了那一瞬間的假象,吸引息壤入內,讓流光鏡成為神器。」

  「天道也不是那麼好騙的,我鑽了空子,那時候確實有一種頓悟,欲乘風而去。」結果就騙過了天道,也騙過了真靈界的芸芸眾生,騙過了青河洛櫻,讓他們都以為他斬斷心魔,羽化升仙。

  「可你也知道,我是假冒的,哪裡真的成仙。若真的成仙,哪怕是在荒蕪之地,也能用他的神念,開闢出一個仙界來。」

  然而他沒有。

  天上也沒有仙界。當初的真靈界,早就被流光鏡給吞了,如今已成了輪迴道的一部分,他現在上去,只能去到那毫無靈氣的天罰禁地。

  「我幾乎所有的力量,都在那具分身上。分身被雷劈散了,本體也受了重創。」

  「天罰之地沒有靈氣什麼都沒有,我身上有傷一動不能動,只能坐在那裡。」

  等你,或者等死。其實他沒想到她真的會來,所以才會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輕笑一聲,「等到你了。」

  蘇竹漪愣愣地問了一句,「若是我不來呢?」

  秦江瀾微垂眼瞼,「不來說明你忘了我,命運已經改變,你不用時刻握著替身草人,擔心被天道抹除,會過得很好。」

  他所求的,不就是她能過得恣意瀟灑麼。

  「你都把鏡子留下來了,為何不跟我說一句?」

  當時為了瞞過天道,他不可能說這些,也沒時間說這些。陪在蘇竹漪身邊的,是理智全失眼裡心裡都只剩下她的心魔,更不可能說這些了。

  秦江瀾卻是搖了搖頭,「流光鏡是神器,我也不是它的主人,我留不下它。」

  那是誰留下它的?

  蘇竹漪眼前浮現了那個坐在建木之樹上的少女,她喃喃道︰「是流沙河。」

  若她不去,或者說若她去得太晚,想到這裡,蘇竹漪就渾身發寒。她身子軟綿綿的都沒什麼力氣了,對秦江瀾的威壓也不知不覺地撤了去,這會兒癱在他懷裡,只覺得一陣後怕。

  是不是她天天把流光鏡又摔又打,所以流光鏡才什麼都不告訴她?

  她猜不透那鏡子的想法,只覺得心中惶恐不安,身子都有些瑟瑟發抖了。手緊緊揪著被子一角,蘇竹漪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知何時,一隻手已經穿過她的腰,將她輕輕攬住。

  另一隻手則是劃過她的領口,鑽進了肚兜裡,停在她胸前。

  耳邊傳來他暗啞低沉的嗓音,「竹漪。」

  「嗯?」

  「我能動了麼。」雖是在問,手卻已經不老實地輕揉慢拈了起來,被子也被他一把掀開,把人直接塞到了被子底下,去除了那層屏障,給他貼身挨在了一起。

  她仰面躺在他懷裡。

  他的手伸在她的衣服裡。

  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臉頰,而她則仰頭去迎合他的吻。

  好似怎麼都親不夠,黏在一起便不願分開,身體彷彿著了火,滾燙得嚇人。情潮洶湧,讓理智全無,對外界更是一無所知,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了。

  肚兜什麼時候解開的都完全不知道,可她卻清楚地記得要扒掉他褲子。

  正難捨難分之際,屋外傳來一聲驚呼。

  蘇竹漪沒關窗戶。

  這會兒,小葫蘆正端著一盤果子站在窗外,她杵在原地,看傻了。

  小骷髏連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別看了,快走。」

  「師父在做什麼呀?」小葫蘆眼睛眨了眨,她眼睛被捂得太嚴實了,壓根兒什麼都看不見,「師父是不是不舒服,剛剛像條蛇在那扭,她還強著脖子呢。」

  一邊說一邊比劃,小葫蘆如今身子長開了,腰是腰,臀是臀,扭來扭去的,別說還挺曼妙。

  小骷髏︰「……」

  別扭了,我眼睛疼。

  別說了,再說你要被打死了。

  他原本只是捂住了小葫蘆的眼睛,現在,還得捂上她的嘴。

  睫毛輕拂他的掌心,溫熱的唇不安分地一開一合,似還要說話,那觸感讓小骷髏都面紅耳赤,聲音都低沉了一些,「走了先,待會再說。」

  等帶著小葫蘆走遠,他才鬆了口氣。

  偏偏小葫蘆依舊不依不饒地問,「師父在做什麼呀?」

  「在跟喜歡的人做想做的事情。」撓頭想了半天,小骷髏終於想到了詞。「聽說小寶寶就是這麼來的。」

  「那我們也去做吧。」小葫蘆一臉嬌憨,天真爛漫。

  小骷髏登時鬧了個大紅臉。

  「咳咳,以後,以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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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50:53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六百年(一)

  六百年前。

  蘇竹漪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哪曉得她會活過來,醒來的時候身上紗布從頭裹到腳,就像是個大繭子一樣躺在床上。床很窄,很硬,她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塊冰涼涼的木板子上,難受得要命。不過也不一定是床難受,畢竟她當時傷成了那副樣子,她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碎掉了,所以哪怕睡在雲裡,她依然會難受吧。

  此時的蘇竹漪渾身上下都不能動,也就眼睛能眨兩下。

  她在哪兒?

  這裡是哪裡,誰救了她?誰願意救她,誰還敢救她?

  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把她給千刀萬剮了,居然還有人救她,給她治傷?她當時骨頭全斷了,經脈也寸寸斷裂,算是徹底毀了,怎麼都沒想過自己能有再睜眼的這一天,能把她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怕也不是尋常人了吧。

  她很疼。渾身上下都疼。

  但也不算特別疼,好似比這更疼的時候都有,年少時更痛苦的時候都熬了過來,現在的疼,她都能忍住,忍著疼,不發出一絲聲音。

  蘇竹漪就那麼睜著眼睛看著屋頂,看著屋頂上吊著一盞銅燈,她想,那燈裡的光線那麼黯淡,難道是凡間的油燈嗎?但沒有聞到一絲煙火氣啊,那到底是什麼燈呢?

  她頭不能轉,身子不能動,只能看到那麼一點兒的範圍,眼睛只能看到那盞燈。

  蘇竹漪看了很久,她眼睛就那麼睜著,一直看著頭頂那方寸天地,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那局限的視線之中,他看到了被那柔光籠罩的秦江瀾。

  秦江瀾素來冷清,他長得很好看,但因為性子太冷,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就顯得特別冷漠,然而此時那柔柔的光照在他臉上,將他的冷都弱化了三分,那一瞬間,蘇竹漪覺得自己好似看到了真正的仙人。

  他眉如墨畫,鬢若刀裁,面如中秋之皓月,風姿特秀,踏光而來。

  竟然是雲霄宗那個秦江瀾。

  天下第一劍修,秦江瀾。雖然驚詫,卻又好似理所當然。除了他,誰還會救她,誰還能在那種情況下,成功救走她。

  秦江瀾跟她糾葛頗深,最早那次打交道,還是一千多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剛剛下山的愣頭青,她還是個幼女。

  他只救走了蘇晴薰,所以一直對她有虧欠之心。

  而此後,蘇竹漪利用他的愧疚,佔了幾次便宜,順利從他手上脫了身。她一直覺得秦江瀾這正道第一人對自己是有情的,所以以往也在他身邊放肆過幾回,但她倒是沒想到,這秦江瀾的情好似不是一般的深,他居然敢救她,要知道,救她,就算是與天下人作對了呢。

  他一個正道大能,天下第一劍修,居然救了她。

  她還殺了他寶貝徒弟呢。

  蘇竹漪想說話,哪曉得她都開不了口,只能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她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這會兒眼睛猛眨兩下,就見秦江瀾從盯上的青銅燈裡取出了一顆亮晶晶的珠子,「你醒了。」

  「燈亮了,這麼直接看著對眼睛不好。」他聲音冷冰冰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可蘇竹漪就是覺得,他關心她,他喜歡她,既然有這麼一個強大的後盾,只要利用好了,她捲土從來也不是難事。

  只是她還在構思如何讓秦江瀾對自己唯命是從的時候,她發現,秦江瀾走了,他還取走了燈裡的鮫珠。

  現在的蘇竹漪身上半點兒靈氣都沒,神識也受了重創壓根兒指望不上,沒了光,她就是兩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見了。

  「秦江瀾,你回來。」她心裡這麼想的。

  嘴巴張不開,鼻孔發出了點兒聲音,就是「哼哼哼嗚嗚嗚……」

  蘇竹漪睜大眼睛在黑暗中瞪了許久,秦江瀾也沒回來,她身子虛,實在撐不住,最後還是昏了過去。

  此後的每一次醒來,情況都差不多,她不知道他平時在這屋子裡待多久,但蘇竹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秦江瀾基本上都不會在她身邊,就好似,他其實並不是有多關心她,多在意她是死是活一樣。

  可是當真如此嗎?蘇竹漪不信。

  她全身上下都纏得跟蠶繭一樣,每天都如此。

  過了一段時間後,蘇竹漪想,難道她就沒換過藥?她現在可是凡人,凡人又不能像修士那樣療傷,當時她全身上下都沒有一根好骨頭,沒有一塊好肉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裹著一直不換藥呢?

  這時候,她有一兩根手指能動了,於是蘇竹漪悄悄在那繃帶上做了一個細微的記號,她清醒不了多久又會昏睡,等再醒的時候,蘇竹漪檢查了一下那個記號……

  不見了。

  「呵呵。」她笑了。

  秦江瀾這個道貌岸然的色胚,趁她昏睡的時候把她扒光了看光了換藥,平時還對她不理不睬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誰曉得她昏迷的時候,他偷偷摸摸地動了多少手腳!

  想白佔老子便宜,沒門兒!

  就這麼足足裹了三年,蘇竹漪身上的外傷才好多了。她上半身基本能動了,也恢復得不錯,皮膚白嫩光滑,欺霜曬雪,比之從前也不差。

  這些,都是秦江瀾藥用得好,但她內傷卻是一時好不了,而腿當初還中了毒,現在依然還是動不了。

  身上沒有纏繃帶了,腿上隔三差五還得換藥,秦江瀾說她能動了,就讓她自己擦藥,蘇竹漪擦了幾次,嫌累,她要秦江瀾幫忙,可他倒好,就坐在一旁不管,默默打坐修煉或者念他的靜心咒。

  蘇竹漪穿的衣服是秦江瀾給的,很保守的衣服,沒什麼花紋,裹得嚴嚴實實的,她瞧著就心煩,又沒工具,她一點兒一點兒用手撕出了萬種風情。

  她把衣服領口拉低,將裡頭素色的肚兜都露出了大半截,她坐在床上,彎腰去給自己雙腿抹藥的時候,那胸口處大好的春光就那麼露在了外頭,她眼角餘光瞄了一眼,秦江瀾眼睛都沒睜開,然而蘇竹漪又豈會就此罷休,她擦著擦著,身子一歪,直接往床底下滾了,且那右手還沖袖子裡落了出去,肩膀和手臂就那麼完全的暴露在了外頭,手肘都好似要抵著地面了。

  然下一刻,身子沒有著地,反而是被一股清風托起,將她穩穩地放回床上。他人沒動,靈氣動了。

  修士可不是只用眼睛看的。

  閉上眼睛又如何,心眼還睜著呢。

  否則的話,他反應哪能那麼快,直接將她接住。

  嘁,假正經。

  然僅僅引他用靈氣來扶她可不行,她還得讓他,跟她再次有肌膚接觸!

  「秦老狗。」她揚手,「我夠不著,我累了,你來幫我擦藥。」

  秦江瀾不言不語,坐在那裡好似一具雕塑。

  她冷哼一聲,「現在假正經了?我昏迷的時候,誰給我換的藥,誰用藥擦遍我全身的,一點一點的將藥輕輕揉開,從脖頸開始……」

  她是個沒臉沒皮不害臊的,自己在那香艷詳細的描述,聲音低啞婉轉,恨不得一字一句,詳細地說他那雙手,在她身上每一寸地方流連游走,若是她有紙筆,這會兒都能畫上幾十幅春宮圖了。

  「揉我的嗚嗚嗚……」

  秦老狗你他媽的居然敢給老子下禁言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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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7 10:51:0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六百年(二)

  又養了一年半載的,蘇竹漪的雙腿也能動了,但她沒說,裝作依舊不能動的樣子,不過她也不知道秦江瀾到底知不知道。畢竟她現在沒靈氣了,而秦江瀾修為又那麼高。

  她整天待在望天樹上沒事做,經脈全斷了修煉也不成,就讓秦江瀾給她找了一些凡間有趣的話本子來看,有時候看得累了,瞧著旁邊打坐念經的秦江瀾,便把手裡的話本子砸他臉上,說︰「你反正在念經,不如念書給我聽?」

  她砸的那本講的故事是山野妖精跟凡人之間的故事,裡頭還有一些挺露骨的話,也不知道秦江瀾他自個兒看過沒,還是直接去凡間收羅的,自個兒壓根沒看過?

  蘇竹漪倒是覺得,他應該是沒看的。

  怎麼都想不出來,他會看這樣的閑書。

  秦江瀾不說話,她以為秦江瀾會跟往常一樣無視她,卻沒想到,等到快睡著的時候,她聽到了秦江瀾念書的聲音,那聲音跟念經一樣,一點兒起伏都沒,不管是山上破廟裡小狐狸精引誘進京趕考的書生,還是千年蛇妖報恩,又或者邪魔外道殺人,正道大俠除妖,從他嘴裡念出來都平板至極,簡直跟靜心咒一模一樣了。

  「別念了,秦江瀾你給我唱個曲兒吧?」她歪在床上,背靠著軟墊,身上沒蓋被子,反而是搭了件素色袍子,半遮半掩的,將大好的春光露在了外頭,她長睫顫動,柔聲道︰「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娘給我唱曲兒,哄我睡覺。」

  她娘長什麼樣子她都不記得了,誰他媽還記得唱了什麼曲兒啊。

  說實話,蘇竹漪內心是不喜她娘的,畢竟她娘丟下了她,那個娘為了渣爹的背叛而死,卻根本沒想過,她還有個只有那麼點兒大的女兒。所以,她現在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蘇竹漪聲音低沉,「你說,我娘若是還活著,我沒有一路乞討到長寧村,我還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沒有到長寧村,以後也不會被血羅門抓走了。

  她眸子裡已經有了水光,長長的睫毛上一顆晶瑩的淚珠懸而未掉,「若是,若是當年我被救走了,現在,也是被一樣的光景了吧。」

  被救走了,她就是秦江瀾的徒弟了。不過轉念想想,這麼俊的師父天天在自己跟前晃,她還是不願當這個徒弟的。

  原本蘇竹漪自己是懶得費心思想這些如果的,畢竟想了也沒用,路是她走出來的,她也不會後悔,當妖女也沒什麼不好,她年少時受苦,長大後倒是過得挺隨心所欲的,想殺誰就殺誰,只要實力強,就不會受到約束。

  當然,若是沒落到這個萬人圍剿經脈盡斷的下場就更好了。

  蘇竹漪輕輕哼了個小曲兒,那哼聲與其說是唱歌,倒不如說是嗚咽了。

  片刻後,有個身影站了過來,靜靜站在她床前,遮擋了她眼前的光。那抹青色猶如青松挺拔,逆光而立,依舊比周遭的其他一切都看著要亮眼得多,果真是生了具好皮囊呢。她若是能誘得這人,那這日子也就不會無聊了啊,跟他雙修,她肯定是能受益的。

  蘇竹漪淚眼婆娑地看著秦江瀾,接著就聽到他哼唱起來,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哼唱,耳朵根子卻好似紅了。

  他哼的是當時修真界挺有名的一個曲子,本身調子激昂,是個金戈鐵馬蕩氣回腸的,被他唱得跟念經一樣,而且全不在調子上,蘇竹漪先是愣了,隨後哈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先前眼睫上掛的是假的眼淚,現在倒是真的了,卻不是傷心的,而是笑出來的。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抱著肚子笑,都快在床上打滾了。

  「秦老狗,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

  明明被她恥笑,秦江瀾卻是沒停,依舊在唱那曲子,他視線落在笑得捂肚子的蘇竹漪身上,眼神中有一閃而逝的溫柔,從不曾見她如此真心笑過,既然她高興,那他,就接著唱下去吧……

  蘇竹漪笑了一會兒,突然蜷縮起來喊疼,「腿,腿抽筋了。」

  秦江瀾彎腰去看,就見她直接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冷不丁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隨後又仰面倒下,睡在了她的青絲上,沖他拋了個媚眼,長睫眨動,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秦江瀾,你看我美不美?」

  秦江瀾看著這樣的蘇竹漪,莫名有些想笑。他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但此刻,嘴角都微微抽了兩下。

  很久之前,她在他耳邊念叨,你替我換藥的時候,將藥揉散,撫遍她全身,她的語言和神情他都還記得,只是他也記得,那時候蘇竹漪渾身都是傷,她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他替她擦藥,是不會生出什麼旖旎心思的。

  大抵有的也只是心疼吧。

  而現在,她似乎忘了,當年曾有人一刀劈在了她額上。雖然現在那裡已經摸不出疤痕了,但那一道紅色的印記還在,可能還得養幾年。她經脈盡斷,傷勢也恢復得很慢,往年一顆丹藥就能好的,如今還得天天換藥,慢慢養著。

  她沒有靈氣,沒辦法施展水鏡。

  望天樹上也沒有一面鏡子,他沒準備,她的臉是她最自得的地方,所以他特意沒有在望天樹上放鏡子。

  是以,她現在不知道自己的臉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側身躺在那裡,姿態妖嬈嫵媚,眨著眼睛問他,「你看我美不美?」

  秦江瀾沒有回答。

  但他在心裡說了一聲,「美。」

  當年他沒能救走她。

  所以在她瀕死的時候,他會救走她。本以為只是為了結那段因果塵緣,卻不曾想,他不僅沒勘破,反而好似越陷越深了。

  秦江瀾心頭驀地一沉,他微微皺眉,隨後不再看蘇竹漪,在蒲團上坐下,又開始念起了靜心咒。

  他是念給她聽的?不是,因為他知道,她根本聽不進去。

  他是念給自己聽的。

  一個正,一個邪。

  而她的邪,是從不覺得自己有錯,生命猶如螻蟻,殺便殺,死便死,永不悔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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