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

layla3910

第一章 - 她的故事


-- 7/1日北京時間  13:51 --


敏安記得20歲第一次坐飛機時的經驗，這絕對不是個很棒的回憶...起飛時的機翼震動讓整個身軀跟著顫慄，在高空中與地面隔絕一切，就算發生了什麼意外也求助無門的驚惶讓她永遠難忘。

而到現在，她也搭了快50次的飛機，手中的貴賓金卡和用不完的里程數是匆忙工作生涯的最好證明；曾幾何時，她竟然發現待在機艙內竟成為她少數能喘息的時間，沒有簡訊，沒有email，也沒有叮叮作響的LINE...，只有她，和機艙內與自己毫無關聯的陌生人。

這次依舊她選了靠窗位，用灰色毯子創造一個安心的空間，她額頭抵著窗，靜靜的盯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腦袋卻不斷的運轉...昨天晚上正與美國總部如火如荼的視訊會議時，台灣老家的媽媽突然發來的簡訊。



   ─ 敏安，奶奶就這幾天了，速回家





奶奶...。


對於奶奶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回憶像是浪潮，後浪推前浪似的不斷把童年的記憶拍散，只剩近五年的畫面是清晰的，一個女生獨自拖著旅行箱來到北京，從小小業務員爬到業務部小主管的奮鬥過程。


這五年她在公司被取了各種稱號："小辣椒"、"女強人"、"明日之星"...甚至是"區經理曖昧對象"等等....，只有一個稱號是她在剛進公司新人自我介紹時自己提到的:



"大巫師的孫女"。



大巫師就是指敏安的奶奶。奶奶是來自台東海ˋˋ岸山脈東側內，一個古老部落裡的巫師氏族後裔，也是這個世紀末，經過日本殖民、清朝鎮壓等幾近清剿的歷史洪流下，整個海岸山脈地區最後一個巫女。


巫女的地位超然，婚喪喜慶的場合都需要巫女祝禱、祈巫。頂著一頭白花花的頭髮再穿上傳統深紫色方衣和長裙，巫女是神聖又肅穆的存在，是村裡的主心骨。


敏安最後一次聽奶奶祈巫是在大學時一場親戚的喪禮，她遠遠的站在人群中間遠觀，看著奶奶一手持芭蕉葉一手持鹽，對著天空中盤據的烏雲呢喃同時揮灑。


去吧! 回到屬於你的地方!
去吧! 回到祖靈的懷抱!
去吧! 回到屬於你的地方!


敏安聽著聽著卻流淚了...哪裡才是屬於我的地方?

從小村落到大城市念書的經驗會讓人成長，卻也讓人體會到文化差異的劇烈衝擊。一切的不適應、歧視的眼神和冷言冷語擊碎了敏安的自我認知，她將所有原因歸咎於因為自己是"來自鄉下"而背負的原罪...。


於是她奮發讀書，畢業後投了幾百封履歷經過無數ˋ次的面試，最後成功的飛向位在北京的世界百強企業...一走，就再也沒有回過頭。




「各位先生、女士，請系好安全帶.......感謝您搭乘從北京到台灣的南方航空... 飛機即將降落桃園機場....」機艙的廣播讓敏安的思緒戛然而止。



敏安看向窗外的台灣島，到家了。

layla3910

第二章 - 你家住哪裡?


到達台東火車站後，敏安隨意上了一台計程車並寫地址給司機看。

司機苦惱的說:「小姐，這是哪裡? 真的有這個地方嗎?」

敏安一邊擦掉臉上的汗一邊回答:「有! 到了雨傘石後再往深山開30分鐘!」

「好吧! 我就聽你說的! 但是真得很遠ㄋㄟ，你穿著高跟鞋要爬這麼高?」司機從後照鏡偷喵她7公分高的鞋子。

「出差時臨時被叫回老家，只能看著辦囉!」敏安笑笑的說，自己這樣子回到部落一定會嚇到很多老人家，哪來的陌生人。

從台東到老家至少要開車1小時入山，到了終點後，還要走20分鐘的山路。

...敏安提著行李廂來到村莊路口時，臉上的妝已經和汗溶在一起，襯衫全黏在皮膚上。

「馬木!!!!! 電視裡面的小丑到我們這裡了!!!!!!!!」 路上經過的幾個小孩指著敏安大吼。

死小鬼..... 敏安拖著行李箱臉色鬱鬱的爬上階梯，全身的細胞都在痠痛。

數十個階梯後到了一間灰白色的平房前，看著記憶中的老宅，大門就這樣敞開著，風徐徐的吹來遠方的蟬鳴卻一點人聲也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想到奶奶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模樣就令人難受.... 她會記得我嗎?

敏安神色變換，終於鼓起勇氣向屋內喊:「媽! 我回來了! 」

...回答她的卻是沉默。

「媽!!?」

敏安走進客廳，所有的擺放都沒有什麼改變，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著地板。

沒有人在家嗎? 太詭異的安靜了...

敏安脫下鞋子，決定光腳往房子後方的菜園走去，菜圃裡遠遠就看見一個婦人彎腰的身影。

「媽!!!!! 你怎麼還在拔菜! 奶奶呢?」敏安喊。

「敏安!?」穿著花色長袖長褲的婦人驚訝的抬起頭「你怎麼回來了?」

「不是你跟我說奶奶病了嗎?」敏安急切的皺起眉頭。「我今天早上趕回來呀!」

「啊? 奶奶生病?」婦人怪叫一聲，手指向敏安後方。

敏安順勢轉頭 ， 一頭白髮在陽光下閃耀，穿著方衣的奶奶竟然就站在敏安身後。

白髮對黑髮，相似的棕眼互相干瞪著....敏安確定這個嚴肅眼神就是脾氣硬的奶奶。


「哼!」幾秒鐘後，奶奶哼了一聲。中氣十足。


敏安呆立著，風吹過她凌亂的頭髮。

...怎麼回事?! 她想破頭也想不到第一面竟昰這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