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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惡女嫁皇商(我在古代有個家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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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4: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惡女嫁皇商(我在古代有個家之一)作者:香彌

傳言花清蕾行爲放蕩、常勾搭男人,還沒出閣就有了孩子……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她雖然無奈,但既然原主失貞名聲已遠播,
四年來她女扮男裝行商買賣、做主收養一對孤兒倒也無所顧忌,
沒想到風流成性的唐家三少竟對這樣惡名昭彰的她有興趣--
打那次她被他推下湖,暴打他一頓之後,他就一直糾纏不清,
她平日要打理府中藥材生意,要照顧病父和兩個孩子,
還得提防大房母子的算計,哪有時間陪他這位富公子遊山玩水,
且他居然還批評與她素有生意合作、她頗有好感的李公子陰險,
更可惡的是竟然被他說中了,花家被這小人搞得傾家蕩産,
爲了重振家聲,她只好嫁給他,以換得皇商這個穩當靠山,
可他不但甘心讓她利用,對她細心照拂,還保證不再拈花惹草,
他這枚唯妻是從的忠犬型男融化了她的心,
讓她也開始期待能與他共度白首,
怎料新婚甜蜜才一年,他的紅粉知己就帶著他的骨肉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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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5:0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辰新這邊的Case我已經拿到了,我剛收到消息,說上鴻那邊七天後要公開招標,你先把相關的數據和資料整理好,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討論。”

  倪綾綾穿著一件鐵灰色的西裝外套,下搭一件黑色長褲,走出辰新企業的辦公大樓,她一手提著一隻黑色公事包,一手握著銀色手機貼在耳邊交代部屬事情。

  由於附近不好停車,她將座車停在不算遠的停車場,在交代完事情、收起手機後,她走去開車。

  行經一棟大樓前,手機鈴響,她低頭從公事包裏再取出電話接聽,“黃總,你好、你好,上次那批貨有什麽問題嗎……數量不符?短缺這麽多啊,抱歉,黃總,因爲我現在人在外面,等我回公司查清楚後再回黃總電話好嗎……不會不會,我一回公司就親自查清楚這件事,下班前一定向黃總報告。”

  講完電話,倪綾綾那張上了淡妝的秀麗臉龐微微皺起眉,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思索著,爲何上次的交貨數量會短少這麽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陡然間,有個人從天而降,正以重力加速度摔砸到她的身上,她被撞得摔倒在地,腦後頃刻淌出一片猩紅的鮮血。

  她唯一的感覺是全身痛得仿佛要肢解了似的,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眼,往壓在她身上的東西看去,赫然發現竟是個人,她忍不住暗罵了句髒話:馬的!她竟悲催的被一個跳樓的人給壓扁。

  下一秒,她的意識便被卷進空中浮現的一個無形的漩渦裏……

  花清蕾驚駭的用盡全力往前奔跑著,胸腔裏劇烈鼓動的心髒快得仿佛要蹦出胸口。

  “別讓她逃了,快把那娘們給抓回來!”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大漢緊追在她身後。

  擡頭忽見前面竟是一座湖泊,眼見無路可逃,花清蕾驚懼的回頭看去一眼,見他們只差幾步就要追上來,她面露絕望之色。

  “爹,對不起,請恕女兒不孝,先走一步!”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不願被抓回去受辱,於是她決然的往前踏去一步,纖瘦的身子墜入那一汪碧藍的湖泊裏。

  她直直地沈入湖中,湖水灌進她的口鼻,吞沒了她的呼吸,求生的本能令她掙紮擺動著手腳,想要浮出湖面,但冰冷的湖水包圍著她,她在痛楚中失去最後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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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春暖花開時節,新燕銜泥、鶯飛蝶舞,水月湖畔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紅色、粉色、白色等各種顔色的春花開得一片燦爛,緋紅的櫻花也在春風中搖曳輕舞。

  此時正值日落時分,澄紅的雲霞在天邊渲染出一片絢爛綺麗的色彩,將湖面映染得五彩繽紛如夢似幻。

  一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手裏搖著一把紫檀玉扇,俊美臉上噙著笑意,優哉遊哉的在湖畔閑逛著。

  身穿灰藍色衣袍的隨從提著一個食籃隨侍在他後頭,食籃裏擺著美酒與香茶,方便主子隨時飲用。

  由於一個多時辰前才下過一場雨,是以此刻遊人不多,且紅日西沈,天色將暗,三三兩兩的遊人紛紛准備打道回府,湖畔只剩下寥寥幾人。

  年輕男子遊目四顧,不經意瞟見湖畔一側有個穿著一襲紫色春衫的姑娘駐足湖邊,她幽黑的瞳眸注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幽幽,夕照的餘暉灑在她身上仿佛鋪了層金粉,令那清麗的倩影更添一抹出塵脫俗的風姿。

  眸中一亮,他素來最是憐香惜玉,如此麗人哪肯錯過,於是他輕搖摺扇,風度翩翩地朝姑娘走去。

  來到近處,瞅見佳人就在眼前,他俊美的臉龐咧開明朗一笑,闔起扇子,准備向佳人搭訕,擡起的腳卻不慎踩到湖畔突起的一顆石子,身子不穩的踉蹌了下,往前撲了過去。

  佳人剛巧轉身回頭,被他猛不防一撞,嬌軀不由自主往後連退數步,最後一腳踏空,撲通一聲摔進湖裏。

  男子及時穩住身子,看著掉進湖裏的佳人頓時傻眼,還來不及回神,就見有個姑娘飛奔過來驚呼道:“小姐、小姐--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家小姐!”一喊完,瞥見男子主仆就杵在一旁,她急忙拉住男子,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她先前去馬車裏取小姐的鬥篷,剛取來,就瞧見小姐跌進湖裏,她不諳水性,無法下水救人。

  “好好好,姑娘別急,我這就讓王泰下去救人。”男子安撫她,看向隨從正要吩咐,“王泰,你……”

  怎料他話還未說完,就見王泰一臉鎮定的指向湖面說道:“三爺,那姑娘會泅水。”

  男子擡目望去,果然覷見適才跌進湖裏的姑娘已浮出水面,正遊向岸邊。

  侍婢碧心也望過去,難掩吃驚。“奇怪,小姐什麽時候學會泅水的?”

  見主子很快地遊回岸上,碧心急忙上前去扶她。

  花清蕾一臉怒容,揮開碧心伸來的手,兩眼冒火地朝男子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瞋問:“剛才是你把我推下水的?”

  男子臉上堆滿歉意的笑。“是,但在下不是故……”他話未說完,肚子頓時挨了一記拳頭,痛得退後一步。

  花清蕾盛怒之下又多揍了他幾拳,對這個膽敢推她下水的人,她打起來完全不留情,將從小跟著老爸學來的詠春拳全都用在他身上。

  男子被她打得措手不及,連想解釋都找不到機會,王泰見主子被打,急忙上前阻止,一時卻拉不開盛怒之下的花清蕾,而那侍婢在看見自家小姐如此凶殘的一面時,早已嚇傻了。

  男子由於理虧在先,不敢還手,但在挨了她數拳後,見她還沒有停手的意思,爲了阻止她繼續施暴,他索性伸手熊抱住她,想鉗住她的雙手,讓她不能再動手。

  卻不知他這輕薄的舉動惹得花清蕾更加憤怒,她擡腳踹向他,緊接著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痛得他發出一聲慘叫。

  她坐到他肚子上,揮起拳頭揍向他那張俊美的臉孔,一邊破口大罵,“你好大膽啊,膽敢推我下水,還吃我豆腐、占我便宜,我打扁你這個大色狼!”

  男人被打得也來氣了,瞅准空檔緊緊抓住她的雙手。“住手,我不是故意要推你下水……”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你這種色狼,就該閹了你,免得讓你再去禍害其他人!”

  碧心此刻終於看清被自家主子壓在身下揍的男子面容,頓時嚇得整張小臉都白了。這人不是……天呐,這下可慘了!她匆忙的上前想拖走自家小姐。

  王泰也在一旁想拉開她救起主子,兩人一塊出力,終次將盛怒中的花清蕾給從男人身上扯開。

  花清蕾不滿的還想再過去揍人,碧心急忙扯著她往後退了幾步,神色緊張的勸道:“小姐,別再打了,咱們快走吧。”

  花清蕾怒氣未消,不滿地回道:“我還沒教訓夠呢!”

  “不能再打了!”碧心趕緊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姐,那人可是飛雲商號的唐三爺。”

  花清蕾聞言一愣。“什麽?是他?”

  “就是啊,咱們快走,別被他給認出來了。”說完,碧心便拉著自家小姐逃命似的快步離開。

  飛雲商號唐家三爺唐擎飛在這青水城裏可是鼎鼎有名,不同於他上頭兩位兄長幹練精明,他會如此出名,是因爲個性放蕩不羈。

  興許是上面有兩位太過能幹的兄長,身爲麽子的他落得一身輕松,他鎮日裏不是賞花遛鳥就是打獵冶遊。

  簡單來說,這位唐三爺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紈絝子弟。

  花清蕾看完桌上的幾本帳冊後,坐在桌前斂眉思索,那日水月湖的事都過去這麽多天了,唐三爺遲遲沒找上門來,看來應是不知曉她的身份。

  要不,就是他自知那日是他有錯在先,不打算跟她計較了,不過她覺得這個可能性怕是不大,那些紈絝子弟每天閑著沒事幹,對於得罪他們的人只怕會想出一百零八種報複的手段。

  好吧,她承認她這種偏見其實都是來自於她以前從電視上或小說上看來的。

  唐擎飛究竟是怎麽樣的人,她並不清楚,只能從青水城裏的鄉民對他的評價來分析,此人雖是紈絝子弟,但似乎並沒有傳出過什麽仗勢欺人,或是做過什麽天怒人怨的惡事來,也許她可以抱著僥幸的心理。

  那日,她站在湖邊正傷春悲秋的思念位於另一個世界的家人,突然被人給推進湖裏,要不是她會遊泳,只怕就要溺死了。

  不過,當年真正的花清蕾就是溺死在那個湖裏。

  四年多前,她穿越過來時,便是被人從湖裏撈起來的,然後她便頂替原本的花清蕾而活,至於真正的花清蕾的魂魄去了哪裏,她就不得而知了,因此每年在她穿越過來的這日,她都會到水月湖去憑吊一番。

  她想八成是老天爺看她倒楣,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竟會被個跳樓的人給活生生壓死,想補償她,所以才讓她的魂魄穿越時空附到了花清蕾身上,代替她活著。

  當初她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如今的身份,既然倪綾綾已死,她也只好認分的接受她已成花清蕾的事實。

  “小姐,快未時了。”碧心走進書房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花清蕾點點頭,將看完的帳冊收進櫃子裏鎖好,走出書房回到她的寢房,換上一件繡著青竹的湖綠色男裝,接著讓碧心爲她綰了個男子的發髻。

  穿越過來不久,她就發現這個時代的風氣很開放,並不會太束縛女子,大街上常有女子做男子打扮出遊。

  不過她之所以扮成男子的模樣,並不是個人癖好,單純只是爲了談生意方便。

  因爲跟唐擎飛這個紈絝子弟的名聲相比,她花清蕾的名聲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這件事要從四年多前說起,當時兩個多月後便要出閣的花清蕾,突然遭到歹徒擄走,後來也不知發生什麽事,僅知第二天她被人從水月湖裏救起,但那時真正的花清蕾已不在,而是由穿越過來的她頂替了。

  之後,竟傳出她已遭人玷辱,非清白之身,所以才投湖自盡的謠言,而她的未婚夫竟聽信了流言,前來退婚。

  兩年多前,她在街上見到兩個想賣身救母的幼童,那時他們一個才四歲多、一個五歲多,她心生不忍,想幫他們,可是跟他們回去時,竟趕上見他們母親最後一面,就這樣被他們的母親臨終托了孤。

  看兩個孩子身世可憐,又無父無母,她哪裏狠得下心丟下他們不管,便將他們帶回府裏,爲了能夠名正言順的留下他們,她收兩人做養子女。

  結果竟又有奇怪的流言傳出來,說那兩個孩子是她當年遭玷辱後所生。

  當初聽到這種傳言她氣笑了,那兩個孩子當時一個四歲、一個五歲,怎麽可能會是她所生?

  這種不實的傳言實在太瞎,會相信的人智商想必是負數,這樣的人她又何必去理會。

  沒想到流言並沒有止于智者,這兩年來還越傳越離譜,說她行爲放蕩不檢,常引誘勾搭男人,說得言之鑿鑿,好像親眼所見。

  她知道是有人刻意在背後造謠生事,讓她“惡名昭彰”,但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沒辦法一個個把他們的嘴給堵住,只好隨他們去說了。

  碧心爲她綰好頭發,秀美的她頓時變成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不過只要細看,仍能看出她是女兒身。

  出門前,花清蕾吩咐碧心道:“待會瑜兒和鍈兒午睡醒來,讓他們去陪爹說說話、解解悶,老人家病著,有人陪伴心情會好些。”

  “是。”碧心恭敬地應道。

  花承青是花清蕾的父親,她穿越過來後,得知花承青一直很寵愛花清蕾與她五年前病世的娘後,她想既然她取代了他女兒活了下來,懷著彌補的心情,也把他當成父親般孝順,希望已病了大半年的爹能早日痊癒。

  交代完,她帶上一名小廝出門去。

  花家在青水城裏雖比不得擁有皇商身份的唐家,但也算得上是殷富的人家,花家主要是做藥材買賣,原本花家的生意自是由花老爺掌管,但自半年前他大病一場後,便暫由小女兒來打理。

  爲此他的兒子花陽庭非常不滿,妻子也很不諒解他竟將家中生意交由小妾所生的女兒來管,與他鬧了數回。

  花承青雖有病在身,卻也不是個糊塗的人,兒子是怎麽樣的人,他心如明鏡,他吃喝嫖賭樣樣皆精,唯獨經商之道半點不通。

  這幾年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好好栽培兒子,豈料只要兒子手上一有錢,那錢就宛如長了腳似的分文都留不住,讓他屢屢氣到不行,在大半年前兒子背著他擅自取用了一筆銀子後,他對這兒子是徹底死心了。

  所幸他發現女兒頗有才幹,這三、四來年替他出了不少主意,讓花家賺了不少銀子,因此他才會放心將花家的生意暫交給女兒來打理。

  乘馬車來到“來春閣”,花清蕾步下馬車,帶著一名小廝走進去。

  來春閣是一處梨園,裏頭安排了各式各樣的表演,有雜耍表演、也有戲班子唱戲,還有歌姬舞娘的歌舞演出。

  花清蕾走進她事先訂好的二樓包間,包間的窗子正好面向底下的臺子,可以觀看下方的演出。

  沒多久,她等的人來了,她笑吟吟的起身相迎。“李兄。”

  “抱歉,我來晚了。”李君濤溫雅的歉聲道。

  “不晚、不晚,我也才剛到不久,李兄請坐。”李君濤入座後,花清蕾這才招呼小二過來點菜。

  花清蕾爲他倒了杯茶,笑道:“咱們今兒個可來對了,今天的戲目剛好是伍四娘唱的‘遊幽冥’,據說伍四娘唱得可好了,能讓聞者落淚,看者銷魂。”

  還未穿越時,她是一家跨國企業的業務經理,才二十八歲的她,是全公司最年輕的業務,不過由她帶領的這一組,業績在公司裏可是能排入前三名,她熟諳各種生意上的手腕和話術,以前就算招呼客戶到酒店談Case,她也能面不改色,將客戶哄得心甘情願的簽下合約。

  所以此刻與李君濤要談的生意,對她而言只算是小菜一碟。

  李家在五、六年前新得了一座參園,花家此後便固定向李家購進人參,兩家合作多年,此番見面,主要是因爲花清蕾想與李家合作另一樁生意。

  “伍四娘的大名我也聽說過,那咱們今天可有眼福耳福了。”李君濤言笑晏晏的回道,他相貌斯文,笑起來也顯得溫文儒雅。

  在等著戲目開始的空檔,花清蕾閑聊般的說道:“小妹去年將八珍湯和十全大補湯這兩味藥材分裝在紗袋裏,每三包裝成一袋出售,銷路不錯,客人買回去都說裝在紗袋裏面,不管是與雞湯一起熬煮,或是單單熬藥來吃,都挺方便的。”

  她這種構想是取自現代的茶包,將藥材裝進紗袋裏方便熬煮,一次買三袋還有折扣,八珍湯和十全大補湯都是入冬時常用的補藥,用的量多,她索性就推出促銷的折扣,生意果然很火,她准備的量不到一個月便全都賣光。

  之後也有人想仿照她的做法來販售,但不少人都已從他們那兒一口氣買了一個冬天要用的量,其他那些跟進的人,生意自然沒他們來得好。

  “我也聽說了這事,你這主意不錯,據說不只青水城的藥鋪,附近不少外地的藥鋪也特地來向花家批貨,花家這次應是賺了不少。”

  “是小賺了一些,不過給了一成的折扣,這利潤自然就少了,好在賣的量多,多少能彌補些。”花清蕾眉眼含笑繼續說,“眼看再一個多月就要入夏了,小妹想再推出一味藥方。”

  “是什麽?”李君濤很感興趣的問。

  花清蕾沒有隱瞞他,大方地回道:“是生脈飲,此味藥方能益氣生津、消暑解熱,很適合在夏天時服用,小妹打算裝成五包一起出售。”

  “這主意倒不錯,夏季暑熱難消,服用這藥能避免中暑。”他嘴上贊許,心中卻暗自盤算著是不是也跟著這麽做。

  李家有參園,人參可以從自家參園取得,只要再購進麥冬與五味子便可配成生脈飲,但這主意是花清蕾想的,兩家又素有生意往來,他倒也不好明目張膽的照著做。

  她見他似乎起了興趣,微笑的續道:“只是這生脈飲中有一味藥要用到人參,恰好李兄家的參園可以提供……”她沒把話說完,直直地看向他。

  李君濤神情一動,順著她的話問道:“花姑娘可是有什麽想法?”

  “小妹是想咱們兩家可以一起合作,李家提供人參,咱們花家提供麥冬與五味子。”她做生意素來秉持一項原則--你賺我賺大家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只有大家都賺到錢,生意才能長久。

  他沒料到她會找他合作,聽她這麽說,心裏已有意想答應,不過卻又不想這麽快回答,打算回去合計合計,算算如何才能從中爲李家謀取到最大的利潤,因此略一沈吟後表示,“這事我得回去問問我爹的意思,再回花姑娘。”

  花清蕾頷首。“也好,李兄回去考慮考慮,不過可別太久,因爲我前兩天碰巧遇見泗城的姚家,將這事約略透露了一些,他們也有意思想同花家合作,不過因花家與李家生意來往較久,所以我這才想先詢問李兄的意願,要是李家沒意願,我與泗城的姚家合作也一樣,他們的參園雖說離得遠些,但人參的品質倒是不錯。”

  她早已派人收購附近一帶的麥冬和五味子,一點也不擔心李家最後會背著她自己做。李家若要做,勢必得派人跑到更遠的地方去收購五味子和麥冬,這麽一來,運費增加,成本也會增加不少,對他們並不劃算。

  聽出她的言下之意,李君濤的眼底幾不可察的掠過一絲不快,但表面上仍笑得溫文爾雅。“好,我盡快。”

  先前他與花清蕾見過兩三次,那時都只是例行談采購人參之事,未談太多,當時他雖然覺得她處事幹練,卻也未多想什麽,此刻才明白爲何花承青不將花家的事業交給嫡出的兒子,卻交給庶出的小女兒打理。

  花清蕾聰明又精於算計,怪不得花陽庭會輸給她。

  不久戲便開鑼,兩人一邊看戲一邊閑聊。

  此時就在不遠處的一間包間裏,裏頭幾人也正在看戲,其中一人的目光不經意一瞟,不禁愣了下。

  雖是男子扮相,但唐擎飛閱女無數,自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子,再細看幾眼,接著便認出她就是數日前在水月湖畔揍他的那位姑娘。

  那日回去後因自個兒有錯在先,事後他並未刻意命人去打探她的身份,沒料到會在這裏再遇見她。

  此刻扮成男子的她,神情颯爽,眉目間流露出一抹奕奕的自信神采,與坐在她對面的男子談話時,揚起的嘴角透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令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回想起那日她揍他時的那副潑辣兇悍表情,當時她渾身濕漉漉,發梢上也不停的淌下水滴,臉蛋也濕淋淋的,看來有些狼狽,可一雙幽黑的眼瞳因燃著怒火而顯得異常明亮,那時的她就像火焰一般耀目,但同時也像火焰般灼人。

  也不知她哪來那麽大的力氣,他回家後一瞧,才發現被她揍過的地方全都一片青紫,敷了上好的藥,隔了好幾天,那些瘀青才消了。

  他一方面也是忌諱她太過強悍,美則美矣,卻也沒動過想打聽她的念頭。

  此刻瞅見言笑晏晏的她,竟讓他莫名的移不開眼神,目光覷向她的時候比看向戲臺上婉約銷魂的伍四娘都還多。

  待戲一唱罷,眼見她要離開,唐擎飛沒有多想也跟著起身。

  “噫,三爺,你這是急著要找伍四娘嗎?”包間裏一人取笑他,這幾日唐擎飛常來捧伍四娘的場,下了戲後,這位少爺也常去找伍四娘,因此以爲這次也一樣。

  唐擎飛沒有多加解釋,只丟下一句話,“不是,我有事先走了。”說畢,便匆匆離開包間想追上她。

  花清蕾所在的包間離樓梯較近,因此她與李君濤先下了樓,兩人在門前道別之後,各自離去。

  唐擎飛一路追下來,來到門前左右張望,覷見她在前頭正准備要上馬車離去,他快步追過去,嘴裏一邊喊著,“等一下。”

  花清蕾回頭一瞧,看見來人竟是唐擎飛,臉色微微一沈,以爲他是來找她算帳的,便飛快鑽進馬車裏,吩咐車夫快走。

  車夫立即策馬離開。

  唐擎飛一時沒能追上,悵然失落的望著已駛遠的馬車。

  “娘。”一名六歲男孩與一名七歲女孩來到花清蕾面前,清脆嗓音同聲喚道。

  花清蕾坐在桌邊,托腮眯眼思索事情,沒回應他們。

  兩個小孩很乖巧,沒有再出聲打擾,只是安靜的站著,等她回神。

  碧心見狀,出聲提醒道:“小姐,鍈小姐和瑜少爺來了。”

  花清蕾這才回神,望向他們,摸摸兩人的頭,笑道:“乖。”

  鍈兒清秀的小臉蛋上滿是關心,睜著一雙細長的眼望著她。

  “娘是不是有什麽煩惱?”她雖然才七歲,但因自幼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嘗盡人間冷暖,性子早熟。

  花清蕾把鍈兒抱起來坐在她腿上,捏著鍈兒的鼻子,笑問:“你怎麽看出娘有煩惱?”她明白也許是以前坎坷的遭遇使得這兩個姐弟少了分天真,多了分早熟,也比同齡的孩子敏感許多,很容易就察覺大人的情緒。

  她覺得這並不是好事,孩子就該無憂無愁的長大,年紀小小的他們,不需要這麽早就瞭解大人的麻煩事。

  “娘的眉頭皺起來,好像不太高興。”鍈兒怯怯的答道。

  花清蕾笑道:“娘這是在煩惱今晚要吃什麽。”發現瑜兒眼睛正骨碌碌的看著她,臉上流露出一抹渴望,似是也想要她抱,她伸手將他抱坐到另一邊的腿上,揉揉他的嫩臉問:“瑜兒可有什麽想吃的菜嗎?”

  “可以……吃糖醋魚嗎?”瑜兒露出羞澀的笑容。

  “好,吃糖醋魚,那鍈兒呢,你想吃什麽?”花清蕾看向她問。

  “我想……吃蘿蔔糕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親了親兩人的小臉蛋,將兩人放下,交代碧心,“碧心,吩咐廚房晚上做糖醋魚和蘿蔔糕。”

  “是。”碧心應了聲。

  又跟孩子們說了會兒話,花清蕾便讓他們自個兒去玩。

  待兩個孩子出去後,碧心遲疑了下問道:“小姐,方才出去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連兩個孩子都看得出小姐有所煩惱,她這個隨身侍婢又豈會看不出來。

  “我剛回來時遇見唐擎飛了。”沈吟了下,花清蕾將先前發生的事告訴碧心,“幸好我走得快,要是被他追上,也不知會怎麽樣?”她現在擔心的是會不會被他查出她的身份。

  “我聽說唐三爺雖然風流成性,但他一向很憐香惜玉,興許不會爲了那天的事同小姐計較。”她心想小姐也稱得上是美人,唐三爺見小姐模樣生得美,也許不會再追究。

  “但那天我把他打得很慘。”那時被推下湖,她在湖裏被凍得全身發冷,因此爬上岸後一時氣不過痛揍了他一頓,她自己的力道她很清楚,她雖然避開了他的要害,不致讓他受重傷,但他回去後皮肉痛絕對是免不了的。

  提起那天的事,碧心便心有餘悸,忍不住問:“小姐哪來那麽大的力氣?那天竟將唐三爺整個人摔倒在地。”

  服侍小姐這麽多年,她沒見過小姐這麽大發神威過,可約莫四年前那場意外,小姐回來後,不但突然會泅水了,就連性子也慢慢變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溫懦,有了自個兒的主見,也越來越聰慧,連老爺都對這樣轉變的小姐贊不絕口,最後還將花家的生意交由小姐打理,可見對小姐的器重。

  “我那是氣壞了,那時跌進湖裏我差點溺死,好不容易爬上岸後,才會一時氣昏了頭抓起他就打。”她自然不可能告訴碧心,那是因爲她以前跟著她開武館的老爸從小學武,練得一身好功夫,所以才能輕易揍趴唐擎飛。

  四年多前穿越過來後,在她旁敲側擊之下,瞭解到原本的花清蕾性子軟弱,怕一下子改變太大會引人懷疑,所以這四年來,她是慢慢一點一點讓自己有所改變,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四年下來,現在就算她流露出以前的個性,也沒人會覺得奇怪了。

  花清蕾突然思及一事。“我差點忘了,我那時是扮成男子的模樣,他說不定沒認出我來。”

  “就是呀,小姐今天出去是做男子打扮,想來唐三爺應該沒認出來。”她雖沒跟著出去,但小姐做男子打扮時整個人會流露出一抹颯爽的英氣,與小姐女裝的扮相不太一樣,應該沒那麽好認。

  花清蕾暫時放下心。但這青水城雖大,她也不可能一輩子躲著唐擎飛,這件事還是要徹底解決才是一勞永逸之計……想了想,她又問道:“碧心,你覺得我該不該上門主動向他道歉?”

  唐家在青水城裏算是財大勢大的名門望族,花家與他們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唐家不僅是皇商,家族中還有人在朝中任高官,就連青水城的郡守對于唐家的人,都得禮遇幾分,要是唐擎飛真想對付她,那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說衝動真是魔鬼,當初氣憤之下痛揍唐擎飛一頓,雖然消氣了,但卻惹上不該惹的人。

  碧心身爲下人,也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不免有些爲難地道;“這……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要不要去問問老爺看看?”

  “爹現在病重,我還是別拿這種事去讓他添堵了。”她不是沒想過要去問花承青的意見,但她怕不問還好,一問之後,讓他擔憂反倒加重病情。

  “那小姐打算怎麽辦?”

  “嗯……過兩天再看看吧。”雖然理智上覺得也許主動去道個歉會比較好,但她一時拉不下這個臉,況且主動去道歉,就好像錯的人是她,讓她心理有些無法接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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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5: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青水城位於大豐王朝東南方,交通便利、四通八達,是王朝的商貿重鎮,繁榮的程度不亞於政治中心的京城,其東南西北四個城門皆有馳道可通往不同的城池,若由南門的馳道,快馬加鞭,只需四、五日便能抵達京城。

  此刻一輛馬車停在從梓楠鎮往青水城的馳道上,一名車夫在檢查損壞的車輪之後,愁著張臉向自家主子稟道:“小姐,這車輪壞得太嚴重,不能修了,得換一個才成。”

  花清蕾聞言蹙起眉,擡頭望向梓楠鎮的方向,再回頭瞥向青水城的方向,他們目前的位置剛好就在兩城之間,不論要返回梓楠鎮或是前往青水城,都一樣遠。

  這會兒就快日落,不管是走回梓楠鎮或是青水城,都要半天以上的時間,若不想露宿荒野,爲今之計只有搭便車了。

  花清蕾吩咐車夫,“咱們看看有沒有路過的馬車可以載我們一程。”

  平日這條馳道上來往的車輛頗多,但今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等了半晌,天色越發暗了,竟也不見一輛馬車經過,她不禁有些著急,就算有輛驢車也好啊。又過了一會兒,車夫驚喜的叫道:“小姐,有輛車從梓楠鎮那邊過來了。”

  聞言,正看著青水城方向的花清蕾急忙轉身,果然望見一輛馬車從馳道那端駛來。“阿德,快,咱們攔下這輛馬車。”

  “是。”阿德快速應道,待馬車接近後,他忙上前攔車,並與馬車主人交涉。花清蕾站在路旁,打量了眼這輛十分華麗的馬車,瞟見車簾被掀起了一角,對方似乎在看她,由於角度的關系,她沒瞧見坐在車裏的人,不過仍擠出微笑頷首示意。

  不久,阿德便回來稟告,“小姐,他們答應讓咱們搭車回青水城。”

  她點點頭走過去,對方的車夫搬來踏板讓她走上馬車,阿德則與駕車的車夫坐在前頭。

  進去後,她朝坐在裏頭的人客氣的說道:“多謝公子讓我們主仆搭便車,叨擾了。”

  那人手上拿著把繪了梅蘭竹菊四君子的玉扇半遮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姑娘無須客氣,坐吧。”他指著一旁軟榻。

  她此刻做男子打扮,身穿一襲淺紫色男裝,對于對方一開口就點出她的女子身份,她也不意外,因爲她五官細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

  花清蕾坐下後,禮貌的詢問:“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唐。”唐擎飛徐徐移開摺扇,露出真容,俊美的臉上咧開一抹笑,仿佛看見老朋友般,語氣十分熱絡,“姑娘,咱們又再見了。”

  “唐……三爺!”她錯愕的瞠大眼,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她沒想到她攔到的馬車竟會是他的,一時間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這下自投羅網,也不知他會怎麽對付她。

  唐擎飛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還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倪。”花清蕾說出口後,才發現不小心說成她在現代的姓氏,但這時再改口似乎有些奇怪,畢竟應當沒有人會說錯自個兒的姓,想了想,她便決定將錯就錯。“倪姑娘那日可打得在下好慘。”唐擎飛軒眉輕佻,嘴角微勾。

  從他的神情她一時分辨不出他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她謹慎地答道:“那日我被三爺推落水後,一時氣昏頭,下手沒個輕重,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唐三爺,還請三爺大人大量,莫怪罪。”看來他那天在來春閣叫住她,定是已認出她了。

  他輕搖摺扇,先是沈沈歎了口氣,才道:“那日我不小心踩到石子,才會不小心將姑娘撞進湖裏,不想還不等我說明原委,就遭姑娘痛打一頓,打得我一身傷,直到前兩日才完全痊癒。”

  花清蕾心知現在有求於人,順著話頭,決定向他主動道歉,“那時沒問清原由就誤打了三爺是我的錯。不瞞三爺,那天回去後,我因落水受了風寒,病了一場,也是直到這兩日才好全。”

  其實她只不過在隔天咳了幾聲罷了,身子毫無大礙,但她想到那天她似乎把他揍得挺慘的,便刻意將自己說得慘一些,好讓他能消消氣。

  唐擎飛突然靠近她,把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仰,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他仿佛不知這麽做有些失禮,目不轉瞬的盯著她。她五官細致秀美,尤其那雙眼睛明亮而靈動,輕抿著的唇瓣飽滿嫣紅,令人有股想一親芳澤的欲望。

  須臾,他拉回身子,俊美的臉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前幾日在來春閣前瞧見姑娘氣色紅潤、精神奕奕,倒看不出來曾大病一場呢。”

  “當時已恢複了八、九分。”她面不改色的說。

  “那時我叫住倪姑娘,你爲何置之不理?”

  “那時我沒看清是三爺,且當時正好有急事要辦,這才匆匆離開。”花清蕾隨便找了個理由答道。

  唐擎飛垂下眸,忽然沈默下來。

  花清蕾有些忐忑不安。她都已經道歉了,他還想怎樣?

  半晌後,他擡起眼看向她,見她神色有絲緊張,似是在擔心他怪罪,嘴角這才揚起一笑,寬宏大量的表示,“罷了,那日的事也不能全怪姑娘,只是沒想到姑娘力氣倒挺大的,在下生平頭一回被人那麽壓著打。”

  身爲飛雲商號的三爺,唐擎飛並不是沒脾氣的人,他打小金貴,沒吃過這樣的虧,但他一向憐香惜玉,且那次確實是他有錯在先,這才會這麽輕易饒了她。

  聽出他似是沒要追究的意思,花清蕾心下頓時一松,也露出了笑容。“那日落水我著實嚇壞了,受驚之下才會那般粗魯,得罪之處還望三爺海涵。”

  “我不慎推你跌進湖裏,你打了我一頓,這事就這麽扯平吧。”思及這事的原由,他有點啼笑皆非。

  且回府後,他也不好將這麽丟臉的事告知母親和兄長,只好眶說是自個兒不慎摔了一跤,臉上才會帶著傷。

  見他表態不追究,花清蕾喜逐顔開,脆聲道謝,“多謝唐三爺。”她很意外,想不到他倒是個明理的人。

  見她的神情少了分防備多了分真心,那笑容明朗燦爛,就像碧藍的晴空,他看了也覺得心情舒爽起來,有了興致與她閑聊。

  兩人路上談著一些見聞,倒也十分融洽,進了青水城後,唐擎飛想直接送她回去,花清蕾只讓他送到紅葉巷。“唐三爺,放我在這兒下車就行了。”

  唐擎飛以爲她就住在紅葉巷裏,遂讓她在巷口下車。

  下車前,想起一事,他叫住她問:“在下可有榮幸知道倪姑娘芳名?”

  花清蕾眼珠一轉,笑吟吟道:“我叫……妲耶。”這一路聊下來,她已約莫摸清他的個性,看出他是個不難相處的人,因此刻意跟他開個玩笑,在用手指在車板上寫下這兩個字,便笑咪咪地轉身離去。

  “妲耶。”他喃喃念著她的閨名,總覺得這兩個字有些奇怪。

  待回到唐府,唐擎飛靈光一閃,輕敲摺扇笑罵,“倪妲耶,你大爺,好啊--她竟敢捉弄我。”但他並未因此惱她,反倒越發覺得此女頗有意思。

  之後,他到紅葉巷找她,然而尋遍了整條巷弄都沒找著她的人,這才知道她不只名字是假,連住的地方也是假的,不由得讓他又氣又惱。

  晌午時分,花清蕾換上一身水藍色的長袍男裝,准備要外出,走出房門隱約瞥見有兩個小身影,在看見她後慌張的躲到廊柱後。

  她狐疑的走過去,從柱子後揪出瑜兒和鍈兒,問道:“你們兩個爲什麽看見我就急著躲起來,嗯?”

  兩人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小腦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出聲。

  “怎麽不說話?”發覺不太對勁,花清蕾板起了臉孔,“把頭擡起來。”

  兩人還是低著頭,花清蕾索性伸手擡起兩姐弟的小臉,在看見兩人臉上那明顯的巴掌印,她面露怒色。“這是怎麽回事,是誰打你們?”

  “是我們不乖,娘別生氣。”鍈兒急忙說道。

  知道鍈兒素來懂事,受了欺負也不說,就怕給她添麻煩,花清蕾便看向瑜兒。

  “瑜兒,你說,這是誰打的?”

  “……我們方才從外祖父那兒回來,遇見了舅舅。”他黑白分明的眼裏隱隱流露出一抹委屈,卻不敢哭。

  見他們小臉被打得都腫了,可見出手的人力道有多重,花清蕾很清楚定是花陽庭對她不滿,才會遷怒到兩個孩子身上。

  她忍下怒氣,心疼的摸摸兩人的臉,交代道:“以後再看見舅舅,你們就趕緊躲開,免得他又打你們出氣,知道嗎?”

  “知道。”兩人乖巧應道。

  花清蕾叫來碧心帶兩人去敷藥,離開前她想了想,拐往父親花承青住的院子,進了院子,走到門前,就聽見裏頭傳來花陽庭母子的聲音--

  “老爺,你可要做主,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母子倆被那個死丫頭這麽欺負,她趁著您病著,爲所欲爲,壓根不把咱們母子倆看在眼裏,扣下這個月的月例不發給咱們,您人還在呢她都敢這麽做,要是以後……這日子要怎麽過喲,這不是逼著咱們活不成嗎?”花夫人哭訴道。

  “就是呀,爹,您不能再放任她繼續囂張下去了,仗著您寵她,那丫頭簡直無法無天,處處欺壓咱們,苛扣咱們的月例不說,她還把什麽好的東西都往她院子裏搬,娘連想要塊布做夏衫都沒辦法,這花家要是再讓她管下去,她都要爬到爹您的頭上去了。”

  坐在軟榻上的花承青聽著妻兒的抱怨,心裏深感無奈,他人雖病著,卻也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們母子倆的所作所爲他很清楚,兩人的月例也是他命人扣下不發的,並非女兒的意思,但他人病著,委實沒力氣再大聲罵人,他瞪了兒子一眼,盡可能加大些音量質問道:“我是病了,但並不糊塗,你們做的事我清楚得很!陽庭,前段時間你支用了一年的月例,遲遲未歸還,昨天甚至還跑去你何叔那裏擅自取走了一筆三千兩的貨銀,你說,這麽多銀子你都花到哪去了?”

  “這……”

  “你都拿去賭了,對不對?”提起這事,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是怎麽跟你說的,賭這玩意絕對碰不得,一旦沾上,可是會讓人傾家蕩産,你一再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要不是有清蕾撐著咱們花家,你怕早就把家産給敗光了!”花承青虛弱的身子因發了這頓脾氣又難受起來,臉色蒼白的按著隱隱泛疼的胸口。

  他得的是肝病,大夫說這病只能慢慢地調理,養肝理氣,尤其要多休息不能動怒,偏偏這對母子三不五時就要惹得他氣上一回。

  聽這兒,花清蕾趕緊進到房內,走到軟榻邊替花承青按揉胸口。“爹,當心身子,別氣壞了。”

  氣息順過來後,花承青怒瞪著母子兩人。“還不給我滾,不氣死我,你們母子倆不甘心,是不是?以後再敢去賭,我剁了你的手!”

  花陽庭憤恨的狠瞪了花清蕾一眼,這才與母親悻悻的離開。

  他走後,花承青重重的歎了口氣,“你說我造了什麽孽,怎麽會生出這麽沒用的兒子,我也不求什麽,只要陽庭能有你的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雖然對兒子失望透頂,但花家這一代只有他這麽個男丁,他不可能真的對他置之不理,只能冀望他哪天能自個兒想通。

  花清蕾也不好跟著他一塊數落他兒子,只好勸慰道:“爹別急,也許大哥以後會改過來。”

  花承青無奈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清蕾,你不是說今兒要同李君濤去看藥材,怎麽還沒出去?”

  “這就要出門了。”她原是想把花陽庭打瑜兒和鍈兒的事告訴他。一個大男人出手打小孩已經觸及她的底線,但見他才剛動了氣,不想再讓他動怒,只好忍著不提。

  想起一事,花承青關心的問道:“生脈飲那批藥材可都備好了?”

  “麥冬和五味子全都備妥,只等李家將人參送過來,生脈飲的藥材就齊了。”

  “去年八珍湯和十全大補湯依照你那法子賣得不錯,我想今年這生脈飲應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前陣子我已把消息放給一些常年同咱們配合的藥鋪,不少店家都加倍向咱們訂貨,附近有一些得到消息的店家也來向咱們下了訂。”花清蕾面帶笑意,對於這樣的成果也很滿意。

  花承青欣慰的點頭。“那就好,你辦事爹是放心的,不過這些藥材也不是很難得到,怕不久其他人也會學著做,這藥材的份量你要拿捏好,別屯了太多的貨。”

  “我曉得,那些人見咱們這麽做,八成很快就會學起來。生脈飲之後,我已再准備了另一種方子,平時常喝,可用來溫補調養身子。”

  “是什麽方子?”他好奇的問。

  花家經營藥材買賣多年,他多少知道一些藥方和藥性。

  “是用黃蔑配上枸杞、紅棗。”

  這幾味藥材配在一起可以促進活力、增進免疫力,在現代有不少的中醫師都很推薦,以前母親也常煮給他們喝,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常喝的緣故,家人的身體一向很好,連感冒都很少,因此她打算配出這方子的藥材來賣。

  花承青沈吟道:“黃蔑是諸藥之長,能大補元氣,枸杞能益精明目,紅棗能補中益氣、健脾胃,配在一起確實能溫補身子,倒是黃蔑這味藥材怕是一時不容易找到那麽多的量。”

  花清蕾當然早就想到了,她馬上回道:“西南那一帶盛産黃芪,若是爹同意,我想派人去那兒收購一批黃民回來。”

  他很快地替她想了個人選。“西南離青水城有半個月路程,來回一趟要花不少時間,你張叔早年曾住過西南幾年,路熟,而且他性子沈穩、辦事牢靠,就叫他去吧。”

  知他這是同意了,她開心的笑應道:“好,我馬上同張叔說說。”

  花承青疼惜的拍拍她的手。“爹生病這段期間辛苦你了,多虧有你撐著,要不然爹這一病,花家怕也要垮了。”

  他知道妻子和兒子沒少去找她鬧騰,但她都忍下來了,幾乎也沒向他抱怨過,有這麽個懂事的女兒,他真的很欣慰。

  “不辛苦的,爹只管安心養病,放寬心懷,別想太多,這樣才能早日把身子給養好。”

  再陪花承青說了幾句,花清蕾才出門。

  來到花家貨倉,李君濤已等在那裏,花清蕾下馬車走過去,先道歉,“抱歉,小妹來遲了,讓李兄久等。”

  “無妨,我也沒等太久,褚管事已在清點人參的數量,我特意讓人挑些品質好的送過來,你要不要瞧瞧?”李君濤溫雅的笑問,語氣裏交好的意思濃厚。

  “好。”她在他的陪伴下,隨手挑了幾株人參看了看,頷首道:“品質確實不錯。”

  “我爹說若是生脈飲包好後,打算讓人也買幾包回去煮來喝呢,這天氣漸漸熱起來,正好可以用來消暑解熱。”

  “哪用這麽麻煩,伯父要,我這就吩咐人去包幾包讓李兄帶回去。”說著,花清蕾立刻叫人去裝幾袋過來。

  不久,下人送來幾袋生脈飲,外頭是用紙袋裝著,裏頭則是用特製的紗布,將三味藥材以適當的份量分別裝進比茶包略大一些的紗袋裏封好,這樣的好處是方便熬煮和攜帶。

  花清蕾將藥材遞給李君濤。“這些你先帶回去,若是不夠再吩咐人過來拿。”量不多的情況下,她很樂意做個人情送給李家。

  “那我就不跟清蕾客氣了。”李君濤微笑的收下,連對她的稱呼都改成清蕾以示親近之意,“聽說雲鳳客棧最近新請了個廚子,做的菜還不錯,不如我請清蕾嘗嘗鮮可好?”

  最近幾次接觸下來,他發覺花清蕾在做買賣上常有些令人耳目一新的獨到見解和想法,因此有意想接近她。

  感覺到他頻頻示好,且他斯文的外型是她向來欣賞的類型,加上他談吐溫文有禮,她對他也有幾分好感,因此便大方的答應,“好。”

  待褚管事點完貨後,兩人乘馬車來到雲鳳客棧,李君濤要了個包間,點了幾道菜肴,邊吃邊閑聊。

  兩人所談泰半都是青水城的一些商家行號之事,李君濤打小就跟在父親身邊,知悉的事頗多,花清蕾聽得津津有味。

  “……聽你這麽說,這唐家竟還有個姻親是皇上的妃子,怪不得他們能成爲皇商。”

  李君濤搖頭。“唐家能成爲皇商,靠的倒不是靠著這位妃子。”

  “那他們是怎麽做到的?”花清蕾好奇的問。

  “唐家成爲皇商已有數十年,據說唐家高祖原本是先皇的太傅,十分受先皇器重,之後由於涉入朝中政爭,受人所累,心灰意冷之下辭官歸隱,其子轉而從商,從此,他們這一房的子孫不再入仕,旁支倒是還有幾人在朝任官,後來先皇感念這位太傅爲官時耿直清廉,遂親指唐家爲皇商。”

  “原來如此。”

  兩人又天南地北地閑聊,約莫一個時辰後才離開雲鳳客棧。

  在門口分開後,花清蕾正准備回府,迎面卻走來一人擋住她的去路。

  她擡頭一見竟是唐擎飛,隨即露出笑容招呼道:“唐三爺,這麽巧。”

  唐擎飛卻一開口便沒好氣地指責道:“你這個騙子。”

  她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我哪裏騙了唐三爺?”

  “你根本不住在紅葉巷。”

  花清蕾好笑的挑了挑眉。“我有說我住在紅葉巷嗎?”

  “我上次送你回來,你是在紅葉巷下的馬車。”

  “我是在那兒下車,但我可沒說我住在那裏。”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那時她告訴他她姓倪,若再讓他送回花家,豈不是馬上就會被揭穿?她才刻意在紅葉巷下車,再步行回花府。

  唐擎飛仔細回想,發現她確實沒說過她住在紅葉巷。“那你住在何處?”

  “這……”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事實。

  見她一臉爲難,他不禁皺起眉。“怎麽,你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花清蕾順著他的話,點點頭道:“確實不便告知。”

  “那我日後若要找你,該到何處找人?”這回他定要弄清楚她究竟住在何處,免得日後又找不到人。

  “唐三爺找我有何事?”她感到奇怪的問。

  “咱們好歹相識一場,也算是朋友吧。”

  他們只見過三次面,只算萍水相逢,還稱不上朋友吧。不過花清蕾也沒反駁他的話,想了個折衷的辦法。“若是三爺真有事找我,就差人到生源藥鋪找掌櫃遞個話,說要找一位姓倪的姑娘,我接到消息就會來見三爺。”自那次把話說開之後,她雖已對他沒什麽成見,但她並沒有打算跟他深交。

  見她仍防著自己,唐擎飛不免有些不悅,不過既然得知以後該怎麽找她,他也有禮地不再追問,反倒話鋒一轉,問道:“我方才見你同李君濤一塊,你們兩人認識?”

  適才看見他們,他這才想起上回在來春閣,她似乎也是同李君濤在一塊,他心中莫名有些介意。

  花清蕾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加解釋。

  “李君濤這人心術不正,你最好少同他有什麽牽扯。”唐擎飛好意提醒。

  “他心術不正?這話從何說起?”這話從一個紈絝子弟口中說出來,怎麽覺得有點像在聽一個花心鬼在批評別人不專情一樣,有點諷剌又好笑。

  他雖然很不齒李君濤的爲人,但也沒興趣在背後道人長短,只簡單說道:“李君濤城府很深,有不少人都受過他的算計,吃過他的暗虧。”

  聞言,花清蕾心裏頗不以爲然。做生意的哪個是天真無邪,若沒有半點城府,早被商場上那些老狐狸給啃得半點不剩。

  她心忖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八成從小就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人間疾苦,才會這麽說,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見時間不早,花清蕾還要趕回貨倉,便敷衍道:“多謝,三爺的話我記下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語畢,她轉身走向自家馬車。

  唐擎飛其實很想再同她說會兒話,但見她似乎無意多留,遂沒開口挽留,目送她坐進馬車離開,他心裏不知爲何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幽微情緒。

  唐擎飛在生源藥鋪留了話想找花清蕾,但一個月來,她皆以有事推掉了,卻沒拒絕李君濤的幾次邀約。

  她隱約感覺得到唐擎飛似乎對她有好感,但她對他無意,不想讓他誤解,所以推拒他的邀約。

  至於李君濤,她覺得兩人家世相當,很多想法也相契合,因此並不介意與他有

  更進一步的發展。

  “……我明白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其他的不提,單是那兩個孩子你帶回花家時都四、五歲大了,又怎麽可能是你所生,也不知是誰惡意散播這種謠言來詆毀你。不過你也別爲此難過,清者自清,青水城裏的鄉親泰半都是能明辨是非的人,不會輕信這種不實的謠言。”李君濤溫聲安慰道。

  兩人相約在花清蕾的書房裏商討事情,不過她想先試探看看他對於那些不實的流言是什麽看法,索性先主動詢問。

  聽見李君濤的回答,她對他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再往上飆。

  花清蕾笑吟吟地道:“這些謠言傷不了我,只要我在意的人不會被這種謠言所迷惑就好。”

  李君濤面含溫情的看著她。“清蕾果然是個心思通透豁達的姑娘,日後能娶到清蕾之人,必是幸運之人。”

  好聽的話人人愛聽,花清蕾展顔而笑,這才跟他提起正事,取出一本帳冊遞給他。“這是生脈飲銷貨的帳冊,李兄請看,依據咱們先前訂立的合同,由於李家提供了人參,因此這利潤咱們是四六分,李家占六成咱們占四成,銀兩我待會讓帳房提來給李兄。”

  入夏後,生脈飲銷路頗好,先前包裝好的那批生脈飲已全都售罄,後續再進的藥材還未到貨,因此兩家先將利潤給分了。

  因人參的價格比起麥冬和五味子要來得昂貴,因此李家占了大頭。

  李君濤隨意翻看了下,溫文一笑說道:“多虧了清蕾的主意,這生脈飲倒讓李家賺了一筆,下次再有這麽好的事,清蕾可別忘了找我。”

  “沒問題!說來,我倒有一件事想與李兄商量商量。”

  “是何事?”

  “我想蓋一座購物商城,在裏面販售各種各樣的南北貨,不論是幹貨、糧食、絲綢、衣裳、首飾或是文房四寶等,舉凡吃的用的穿的都能在裏頭買到,不知李兄有沒有興趣?”

  她這是取自大賣場的想法,這裏的商鋪販售的物品大抵都很單純,要是她能把各種物品集中販賣,生意一定很好。

  對她的想法,李君濤難掩驚奇。“那店鋪可要夠大才能裝得進這麽多物品。”

  “沒錯,所以首先要找到一塊夠大的地來蓋房子。”

  他沈吟須臾,覺得這想法似乎可行,因此說道:“你這主意倒是不錯,不過這事非同小可,我得回去問問我爹的意思。”

  她點頭表示理解。“這事若要做,確實要投入不少人力和財力,你回去和伯父商量是應該的,若是你們有興趣,我們再來細談合作的事宜。”

  待商討完,花清蕾送走李君濤後,碧心過來稟告,“小姐,生源藥鋪那裏剛派人過來說,唐三爺又去找您了。”

  “這次他找我又有什麽事?”

  唐擎飛前幾次找她,不是約她去踏青遊湖,便是去品嘗美食,還有一次是他新得了一隻翠鳥,約她去賞鳥,她全都找藉口給推了。

  她忙得很,平時要照顧兩個小孩和爹,還要打理花家的生意,有時候遇到花陽庭母子來找碴,還得想辦法應付他們,哪來的閑情陪他去賞花逗鳥。

  “他約您明天一塊去騎馬,說明早巳時在北城門口等您,不見不散,您要是不來,他就一直等到您來爲止。”碧心說完,瞟了主子一眼,心忖這位唐三爺似乎是看上小姐了,這一個月來才會這麽慇勤的屢次邀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小姐似乎比較心儀李家少爺。

  花清蕾有些不耐煩的蹙起黛眉,本想讓碧心去回了他,這時碧心剛好想起一件事,急忙再說:“生源藥鋪派來的人說,唐三爺一直在追問小姐的住處,他們沒透露,已惹得唐三爺很不悅,只怕沒辦法再瞞下去。”

  聞言,花清蕾改變主意,決定跟他說個清楚。“罷了,我明天過去一趟吧。”花清蕾不知,其實唐擎飛這次前往生源藥鋪時,已悄悄命一名隨從偷偷跟著那名傳話小廝,想得知她的住處。

  不過饒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一件事,當時藥鋪的掌櫃交代那名小廝先將倪府夫人訂的藥送過去,再順道前往花府去報訊,倪府與花府就隔了兩條巷子的距離。他壓根沒想到她連姓氏都是騙他的,聽了隨從回來稟報,以爲她就住在倪府。唐擎飛決定,若這次邀她騎馬她沒依約前來,便要親自登門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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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翌日,巳時。

  花清蕾來到北城門,遠遠便見到唐擎飛牽著馬,站在城門附近。

  他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袍,袍擺處繡著一對色澤豔麗的翠鳥,系在腰間的錦帶掛著一枚圓形玉佩,玉佩下方藍色的長穗垂在長袍上,隨著他行走而輕輕晃動。

  他發上束著一隻玉冠,嘴角微彎,流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整個人雍容俊美,襯上旁邊那匹配著金鞍的寶馬,活脫脫一副濁世貴公子的模樣。

  花清蕾覺得單就外表而言,唐擎飛實在無可挑剔,再配上他那顯赫的家世,應當有不少女子傾心於他。

  這裏的男女泰半都會在二十歲前成親,他好像已二十來歲,也不知道爲什麽,竟到現在還沒成親。

  至於同樣二十來歲仍未娶妻的李君濤,她倒是聽他提過理由,以前曾訂過親,因未婚妻還未過門便病逝,這婚事才拖了下來。

  唐擎飛一邊等待一邊左顧右盼,一看到她緩緩而來,臉上的笑弧馬上因爲欣喜而擴大幾分,迎上前道:“倪姑娘,可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花清蕾正斟酌著要怎麽開口叫他別再來找她,手臂猛然被他一拽。

  “走吧,咱們這就出城騎馬去。”他興匆匆地拉著她來到馬前,“你看,馬我也給你准備好了,你就騎這匹馬。”

  她的目光頓時被眼前這匹高大的棕色駿馬給吸引住了,她看著馬兒,馬兒那雙黑亮有神的眼睛也望向她,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它頸間柔順的鬃毛,贊道:“好漂亮的馬。”

  唐擎飛得意的介紹著,“漂亮吧,這馬名叫雷風,是唐府十匹最好的馬其中一匹。”

  她回頭表示,“我不會騎馬。”這馬再漂亮,對她而言也只能看不能騎。

  “你不會騎馬?”他有些意外,他以爲她常扮做男裝,定也會騎馬,沒料到她竟不會,下一瞬,他示好道:“不要緊,你先與我一塊騎蘭花,出城後我再教你怎麽騎馬。”說完,他殷切的拉著她走向自個兒的愛駒。

  花清蕾改變心意,心想趁這機會學會騎馬似乎也不錯,因此沒有拒絕,吩咐載她過來的車夫先行回花府去。

  接著,她在唐擎飛的攙扶下爬上馬背,他俐落的翻身上馬坐到她身後。

  他的兩手越過她的身子握著韁繩,仿佛將她環抱在懷裏似的。

  對兩人眼下這有些曖昧的姿勢,唐擎飛覺得很滿意,還刻意將身子再往前靠向她。

  花清蕾察覺到他胸膛蹭到她的背脊,身子微微一僵,不著痕跡地讓上半身往前傾,免得與他靠得太近。

  “駕。”唐擎飛輕踢馬腹,馬兒載著兩人,往城外飛馳而去。

  他這次出來帶了三名隨從,其中一人暫騎雷風,原本他所騎的馬則暫時留在城門附近,托了個守城的士兵幫忙照料,便驅馬緊追自家主子而去。

  由於不曾騎過馬,所以不久前唐擎飛載著花清蕾出城後,來到一處草坪,她興致盎然的開始學騎馬。

  不得不說唐擎飛是個好老師,詳細說明每個步驟和細節,她自幼就跟著開武館的父親學武,運動神經和平衡感自然不差,沒多久便能獨自慢慢駕著馬走上一圈,因爲太過興奮,她沒注意到周遭慢慢開始起霧了。

  這時節常會起霧,唐擎飛原想催她回去,不過見只是一層輕薄如煙的白霧,加上她騎得正興起,臉上笑容沒停過,秀美的臉龐清豔明媚,讓他看得移不開眼神,那一刻他只覺得心裏仿佛有人在打鼓似的,咚咚咚的震個不停。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帶給他這麽深刻的悸動,他的眼裏再也看不見那些逐漸轉濃的白霧,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火熱的目光緊追著她,眨也不眨。

  隨從有些擔心地前來提醒道:“三爺,霧越來越濃,咱們再不回城,就看不見路了。”

  唐擎飛見她騎得很高興,不想在這時打斷她,擡手道:“不急,再等一會。”

  不久後,花清蕾也察覺起霧了,一回頭看他騎馬跟在一旁,遂問:“起霧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只想與她再多相處片刻,不想那麽快就離開,遂道:“這時節霧都很快就散了,要不咱們在這裏等等,等霧散了再回去。”

  花清蕾擡目望著逐漸聚攏的白霧,發覺這時候回去似乎看不清路了,想了想便頷首道:“也好。”

  見她答應,唐擎飛喜道:“我記得前面那裏有塊大石頭,咱們過去那裏歇一歇,等霧散吧。”

  “好。”她下馬,牽著馬兒朝他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結果走了半晌,仍沒看見他說的那塊大石頭,而四周已是霧茫茫一片。

  “怎麽還沒看見那塊大石頭?”她問。

  “呃……我好像記錯地方了。”唐擎飛有些尷尬,回頭吩咐跟在身後的隨從,“你們幾個去找找那石頭在哪裏。”

  三名隨從分別往三個方向找去。

  唐擎飛與花清蕾留在原地等。

  突然間,一隻兔子竄了出來,驚嚇到了馬兒,她牽著的馬揚蹄撕鳴一聲,她握在手裏韁繩冷不防地被它掙脫,馬兒朝前方的白霧飛奔而去,把她嚇了一跳,情急之下沒有多想,她急忙追過去。

  “雷風,快回來。”

  她一追,唐擎飛也牽著馬追著她而去。“倪姑娘,等等我。”

  兩人一路追著馬兒,來到一條小溪邊才停了下來,跑走的馬兒正在溪邊低頭飲水。

  她走過去牽回馬,這時四下的白霧已濃得看不清楚回去的路,兩人不敢亂走,只好留在原地等著白霧散去。

  這一等等了許久,白霧一點也沒有消散的跡象,要命的是這時還下起了雨,眼見雨勢有逐漸轉大的趨勢,花清蕾覺得再留在溪邊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轉頭問道:“這下該怎麽辦?”

  “眼下霧茫茫的也看不清楚,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躲雨。”唐擎飛提議。

  雖然淋了雨,又受困在濃霧裏,他卻暗自慶喜,如此一來便能多些時間與她獨處。

  憑他多年尋花問柳、閱女無數的經驗,他何嘗看不出她不想與他太過親近,先前才會一再拒絕他的邀約。

  他並非死纏不放的人,但也不知怎麽回事,老是想見她,見不到她,就好像有人在他心裏撓癢,癢得他受不了,仿佛應了那句--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哪裏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她望向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實在看不出來哪裏適合躲雨。

  唐擎飛想了想說道:“這裏是葵花溪,沿著溪流往下遊走,我記得有一株數百年的大樹,樹幹底部蛀了個大洞,剛好可以躲人,我們去那裏躲雨吧。”

  有了方才的經驗,花清蕾實在無法相信他的記憶力,可是她也知道此時她沒有其他辦法,若是不與他相伴恐怕更危險,只好點點頭道:“好。”

  與她並肩而行,唐擎飛咧著抹笑,心裏有股莫名的歡喜,覺得這麽在雨霧中散步,也別有一番情趣。

  察覺到唐擎飛不時投向她的目光,花清蕾忍不住揶揄道:“三爺,路沒長在我臉上,別老看我。”

  他一點也不覺得難爲情,反倒爽朗的大笑道:“倪姑娘的臉可比白茫茫的霧要來得好看多了。”

  她沒爲這種稱贊感到高興,還有些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那棵樹究竟還有多

  “快到了,呐,就在前面,看見沒,就是那一棵。”唐擎飛指向前方一道朦朧的婆娑樹影。

  花清蕾加快腳步走過去,來到樹前,才發現這棵樹果然非常大,樹圍至少要七、八人牽手才能合抱起來,且高聳入雲,光是能看見的部分約莫就有四、五層樓高,隱身在白霧中的部分不曉得還有多少,樹幹的一側如他所說蛀了一個空洞,見雨越來越大,她將馬兒拴在旁邊一株較矮小的樹下後,馬上鑽進樹洞裏頭躲雨。

  唐擎飛拴好愛駒,也跟著進去,樹洞不大,容納兩人有點擁擠,她縮著身子,與他並肩抱膝而坐。

  “希望這雨快點停。”她望著外頭茫茫雨霧喃喃說道。

  唐擎飛可不這麽想,難得能與她如此親近,他倒是希望這雨和白霧能持續久一些。

  想起一事,他睨看著她笑問:“倪妲耶不會是你的真名吧?”

  知他聽出了那三個字的諧音,見他沒怪罪的意思,花清蕾輕笑著頷首。“嗯,我說笑的。”

  “那能否告知在下倪姑娘真正的閨名?”瞧見她的臉都被雨水淋濕了,他撩起衣袖想爲她擦臉。

  花清蕾嚇了一跳,直覺反應揮開他伸來的手,一臉防備的盯著他。“你要做什麽?”

  “我只是想爲倪姑娘擦臉,沒惡意。”唐擎飛故作委屈地解釋。

  “多謝,我自己來就好。”花清蕾從衣袖裏取出一條手絹,輕輕將臉擦了擦。見狀,唐擎飛涎著笑把臉湊過去。“也順便幫我擦一下。”

  她沒好氣瞪他一眼,將手絹丟給他。“自己擦。”

  拿過手絹,唐擎飛慢條斯理的擦起臉來,擦好後,他將手絹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裏,准備私藏起來,同時故意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花清蕾一時沒會意過來,有些愣愣地問。

  “倪姑娘的閨名。”他帶著笑意又說了一次,更欣喜她果然沒注意到他的小舉動。

  “倪……綾綾。”遲疑了一會兒,她將穿越前的名字告訴他。

  雖已入夏,但此刻又是霧又是雨,空氣裏滲著絲絲涼意,再加上身子有些濕,她覺得有些冷,不禁微微縮起肩膀。

  “哪個綾?”

  “綾羅綢緞的綾。”說完,見他竟開始脫衣服,她緊皺起眉,不悅地問:“你做什麽?”

  “你不是冷嗎?我把外袍脫下來給你披著,就不會冷了。”唐擎飛很快脫下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外袍,小心爲她披在肩上。

  沒想到他會這麽體貼,她心裏有些感動,但仍將外袍還給他。“你穿著吧,我沒關系。”

  唐擎飛再將外衣披回她肩上,朗笑道:“我是男人不怕冷,你披著,免得著涼了。”

  見他堅持,她沒再拒絕他的好意,披上他的外袍後,果真覺得暖了些。

  “是不是那日我不慎推你掉進湖裏,你還在記仇?”唐擎飛突然這麽問。

  他一直想不透她爲何刻意回避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這個,怕是那次讓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她有些不明所以,直言回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有什麽仇好記。”事情已說清楚,他都不計較她痛打他一頓了,她哪裏還會再怪他。

  “那麽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之處?”他不死心地再問。

  “沒有。”

  “一點都沒有?丄他狐疑的盯著她。

  花清蕾輕點螓首,回道:“一點都沒有。”她是真的不討厭他,但也沒打算跟他深交。

  “既然這樣,那以後咱們再出來騎馬如何?”

  她愣了下,這才明白他剛才問那麽多全是爲了這句話而鋪的梗,頓時有種上當的感覺,且在他目不轉瞬的注視下,她被逼得只好訕訕地點頭。

  唐擎飛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加深許多。“那就一言爲定,以後再找你,你可別再推三阻四,一會說身子不適,一會說要去生孩子……”

  花清蕾馬上反駁道:“我何時說要去生孩子?”她哪可能用這麽瞎的藉口。

  “不好意思,我一時嘴快說錯了,是要照顧孩子才對。對了,你要照顧的孩子是你兄弟姐妹的嗎?”

  “不是,那兩個孩子是我的。”

  “你的?你成親了。”唐擎飛的嗓音不自覺的揚高,面露驚愕。

  “不是,他們是我收養的孩子。”

  “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麽會收養孩子?”他感到很好奇。

  花清蕾遂將兩年前她看見瑜兒和鍈兒跪在街頭,想賣身救母的事告訴他。

  “……那時我同他們回去時,他們的母親已病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見到我,她拉著我的手,哀求我替她照顧那兩個孩子。”

  “所以你就把他們帶回府,還收養了他們?”瞭解事情的經過後,唐擎飛很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果然心地善良。

  “嗯。”發覺他看她的目光又更灼熱了,他眼裏赤裸裸的寫著愛慕這兩個字,讓她想再無視都沒辦法。

  “綾綾這麽善良,將來必會是個好妻子。”他笑呵呵地稱贊,越瞧她越滿意。花清蕾挑眉,沒接受他的稱贊,自貶道:“我不會是個賢慧的好妻子。”她可做不來逆來順受這種事。

  “要是我丈夫娶了我,還敢出去拈花惹草,甚至想納妾,我一定打斷他的狗腿,然後再休了他。”

  道雲明瞭她的態度--她知道唐擎飛喜歡上煙花之地尋作樂,放蕩成性,他要是娶了她,以後絕對沒好日子過,所以最好離她遠一點,別再來招惹她。

  唐擎飛馬上就聽出她分明是在針對他,不禁一愣。

  不等他開口,她緊接著再說:“聽說三爺一日不上青樓一日不歡,想來紅顔知己不少。”她無法接受他的主要原因在此。

  要一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收心,就好比要老虎改吃草一樣,難如登天,她可不認爲自己有那種能耐,能讓他轉性,所以大家還是路歸路、橋歸橋,各過各的。

  唐擎飛急忙澄清,“沒那回事,我不是天天都上青樓,紅顔知己也沒幾個。”他頂多三、四天去一次。

  花清蕾輕笑道:“這是三爺的事,只要三爺高興就好。”說到這兒,她好心勸了他一句,“不過奉勸三爺,尋歡的時候最好還是注意些,當心染上了什麽不好治的病。”說完,她有意無意的瞄了他下身一眼。

  這個時代可沒有保險套這種東西可以阻隔性病,一不小心就會中鏢,要是不慎傳染到難以啓齒的毛病,那可就麻煩了,要是以後娶了妻子,再傳染給她,豈不是害人害己。

  “什麽病?”唐擎飛脫口問道,下一瞬發覺她投向他下半身的詭異眼神,一愣之後,他醒悟過來,登時羞惱得臉都紅了,嚴正申明,“我雖常上青樓,但從不亂來。”他只是愛看美人而已。

  “哦,原來三爺竟能坐懷不亂。”她揶揄道。他的話就像被抓到偷情的男女,說他們脫光衣服躲在被子裏只是純聊天一樣瞎。

  “我只是去那兒賞曲聽歌。”唐擎飛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青樓裏能做的不只是那檔子事,有不少姑娘才藝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很多文人雅士也愛與她們吟詩作對。”

  某次爲了談生意,她曾到一家青樓見識過,知道他說的並不假,青樓裏的姑娘有不少才女,也有人只賣藝不賣身,但她實在無法相信,他常去那種地方能把持得了自己。

  “你不相信?”她的表情擺明瞭不信他的話。

  花清蕾眼珠賊溜溜地一轉,大剌剌地笑問:“難道三爺還是童子身?!”

  唐擎飛被她惹得臊得臉都紅了,不免輕斥道:“你怎麽口沒遮攔,連這種話都敢問?”

  來自現代的她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問,下一瞬想起這裏雖然風氣開放,但畢竟仍是相對保守的古代,有些事能偷偷的做,但不能公然說出來,連忙歉聲道:“是我唐突了,還請三爺原諒。”瞟見他發紅的耳根子,她有些好奇的想著,難道他真的還是處男,不可能吧

  連他這麽不拘小節的人聽了這話都覺得冒昧,要是她今天是在其他人面前說,不曉得會被傳得多難聽,爲了她的閨譽,他覺得有必要警告她一下。“你可別以爲你扮做男子,就真的是男子,什麽話都說的。”

  “是,受教了。”她裝模作樣的朝他一揖。

  “哼,我看你壓根就沒把我的話給聽進去。”不要以爲他看不出來她是在敷衍他。

  “我只是不懂爲何有些話男子能說,女子卻不能說,這是誰規定的?”

  唐擎飛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是我錯了,不論男女都遵守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他突然化身謙謙君子,一臉正義凜然的表示。

  見他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花清蕾嗤笑了聲,“想來三爺上青樓時,必定是蒙著眼、塞著耳去的吧,才能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唐擎飛斂起神色,緩緩開口道:“不瞞你說,我上青樓其實是爲了磨練自個兒的心性,體驗何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境界,所以那些淫聲穢語,我全都當它是耳邊風,吹過便了無痕跡、心無罷礙。”

  她被他這副正經八百假惺惺的模樣給逗得再也不忍住噗哧笑出聲,調侃的問:“那三爺現在磨練得如何了?”

  他深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答道:“萬花叢中過,只願憐惜眼前人。”

  這話裏流露出的曖昧之意,令花清蕾默默移開視線,沒有接話,這時她的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瞟見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霧也漸漸散開,她欣喜的道:“啊,雨停了霧也散了,我們走吧。”語畢,她便率先鑽出樹洞。

  知她這是刻意回避,唐擎飛目光深沈的盯著她,須臾後,他嘴角微揚,俊美的臉上閃現一抹自信。

  烈女怕纏郎,她逃不了的。

  烈日高懸,天氣燠熱,花承青坐在窗邊的一把竹椅上,一名婢女站在他身側,拿蓄子替他掮涼。

  花清蕾將帶來的帳冊遞給他。“爹,這是上個月的帳冊,您看看。”

  他接過後低頭翻看,不一會兒,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上個月咱們賺了不少。購自西南的那批黃芪是不是也快到了?”他雖將花家的生意交由女兒打理,但花家的大小事情他依然了若指掌。

  她坐到旁邊的椅凳上,答道:“應當再過幾日就送來了。對了,爹,我前兩日給您看的那份購物商城的計劃,您覺得如何?”

  花承青略有猶豫。“你這想法以前從來沒人做過,這會不會冒險了點?”

  “就因爲沒人做,咱們來做,一定能造成轟動,爹想想,南北貨都能在商城裏找到,用不著再東家買油、西家買米,省時又方便,到時整個青水城甚至外地的人定會聞風而來。”她接著套用了句現代話,“人潮就是錢潮,還愁白花花的銀子不滾滾而來嗎?”

  “方便是方便,但爹擔心的是,這麽做搶了別人的生意,會得罪人,萬一那些人聯合起來,可就不好對付了。”他不是沒看出裏頭的利益和好處,但也不能不顧慮其中隱藏的風險。

  “這點我已考慮到,到時商城一蓋好,我們就先邀請青水城裏的店家,讓他們把貨物拿到咱們商城裏頭賣,要是一時還拿不定主意的人,咱們可以先讓他們試賣一個月,一個月後他們要是覺得可以,以後就按月付咱們租金。”她一向稟持有錢大家一起賺的原則,這樣生意才能做得長久,也不容易招怨。

  花承青還有另一個顧慮。“要造那麽大一棟房子,怕要費不少銀子,且地也不好找。”

  “這事憑我們花家確實吃不下來,我打算找李家一起合作,李君濤昨日回複我說李家對這事很有興趣,若是爹覺得可以,明天我便約李君濤過來商議商議。”他考慮半晌後,終於點頭答應。“若是李家也有興趣,倒是可以談談,不過凡事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他知道近來女兒與李君濤走得很近,女兒年紀不小了,四年多前那件意外令女兒被退婚,損及了女兒的名節,使她一直待字閨中乏人問津,若是能促成兩人的婚事,他倒也樂見其成。

  見他同意,花清蕾喜道:“多謝爹,若我與李家談過後,他們確定要與我們合作,我會擬出一份合同,詳細載明咱們兩家合作的條件,不怕他們玩什麽手段。”

  花承青又再叮嚀了她半響,花清蕾才離開,走出院子後,察覺有道不善的目光盯著她,她側首望去,發現是花陽庭,她此刻心情不錯,笑著叫了聲,“大哥。”

  花陽庭卻不領情,仍舊目光陰狠的瞪著她,陰森的擱下話,“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對他的挑釁,她沒多予理會,輕聳了下肩便離開。

  反正這位大哥看她不順眼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時不時就撂下幾句狠話,她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

  他怨毒的眼神宛如毒蛇般緊盯著她的背影,對這個奪走他一切的庶妹,他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他發誓,他一定會將屬於他的一切從她手裏奪回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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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翌日,李君濤應花清蕾之邀前來花家商議合建購物商城之事。

  兩人細談後,草擬了一份初步的計劃書,將日後如何出資以及利潤分配等都詳細載明。

  “李兄將這份計劃書帶回去給伯父看看,若是還有什麽不足之處,咱們再來商議。”

  “好。”李君濤收起那份計劃書,他睞向她,閑聊般的笑問:“聽說最近你與唐三爺走得頗近?”

  “沒那回事,只是與他見過幾次面。”花清蕾想起唐擎飛昨天又邀她今天午後去騎馬,頓時覺得有些頭痛。

  他端起杯子啜了幾口茶,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唐三爺這人對待朋友倒是挺仗義的,但就是太過多情,惹下不少情債,據說前陣子他常去來春閣捧伍四娘的場,似是對伍四娘頗有意思,誰知這卻惹得挽香閣裏一位與他相好的花娘醋意橫生,前兩日還因此去鬧了伍四娘的場。”他在話中不著痕跡的透露出兩女爲唐擎飛爭風吃醋的醜事。

  聽聞,花清蕾想起唐擎飛那日對她說過萬花叢中過,只願憐惜眼前人,不禁覺得有些諷剌,明明就是個放蕩的人,還裝什麽深情。

  這種話,去騙騙那些涉世不深的女孩還有用,從事業務工作多年,她哪裏還會再去相信這種花言巧語。

  見她垂眸不知在想什麽,李君濤又道:“我說這事不是想批評唐三爺,而是提醒清蕾,若要與唐三爺來往,自己可要當心點,免得招來無妄之災。”

  她擡眸,就見他神色誠懇、面露關切,淺笑道:“李兄放心,我跟唐三爺只是泛泛之交,真沒什麽。”

  她想李君濤大概是很在意她與唐擎飛的事,所以才會刻意提起他,心裏不禁泛起一絲甜意。適當的時候吃點小醋什麽的,確實能爲彼此的感情增點溫。

  有人說愛情最美好的時刻就是曖昧的階段,那時對方一句話,一個小眼神或是一個動作,都能引人遐想。

  她覺得她與李君濤目前就是處於曖昧的時期,彼此都有意,但還沒捅破那層窗紙。

  李君濤溫笑道:“那就好,我只是不想你被他瞞騙了。”

  花清蕾不免嬌嗔,“李兄看我像是那麽笨的人嗎?”

  他輕拍額頭。“哎,瞧我,一時太關心你,才會忘了清蕾聰明絕頂,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姑娘,哪那麽容易受騙。”

  他關心的話語對她很受用,她明媚的粲笑道:“李兄謬贊了,比我聰明的人多得是,不過還是要多謝李兄的提醒。”

  兩人又再聊了片刻,李君濤才告辭離去。

  這下花清蕾又開始傷腦筋,下午到底要不要赴唐擎飛的邀約?

  上次她本來打算要跟他說清楚,叫他別再找她,結果只顧著學騎馬,反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並不討厭唐擎飛,若只是做一般朋友倒是無妨,可是她感覺得出來那家夥對她分明有意,那天在樹洞裏就頻頻用眼神對她放電。

  想了想,她決定還是得跟唐擎飛說個清楚,免得他再糾纏不休,影響到她與李君濤。李君濤今天刻意提起他的事,便表示他很在意,她不想讓他誤會。

  因此未時,她換上了件紫色的男裝來到北城門,看見她上次騎的那匹雷風也被帶過來了,她仿佛看見老朋友,欣喜的走過去摸摸它。

  “雷風,你好。”

  見她一來便先看向馬兒問好,唐擎飛不免有些吃味。“你對馬倒是比對我好得多。”

  她睞向他笑道:“三爺這麽大的人還跟馬計較。”很巧,他今天也穿了件紫色衣袍,兩人看起來竟像在穿情侶裝似的。

  他也發現了兩人穿了同色的衣裳,爲這份不約而同的默契感到很高興。“上次沒騎過癮,你今兒個多陪我騎會兒我就不計較了。來,上馬吧。”說完,他率先翻身上馬。

  花清蕾唇瓣微動,啓口想說什麽,但接受到他投射而來的催促眼神後,她決定還是等騎完馬再說吧,免得掃了他此刻的興致,於是她也輕巧地坐到雷風的背上。

  唐摯飛策馬走到她身邊建議說:“你還不熟,咱們先慢慢騎,等等熟了再騎快些。”

  “好。”

  他配合她的速度,與她一同緩緩騎出城外,幾名隨從騎著馬跟在後頭。

  “別把韁繩拉得太緊,那會讓馬兒不舒坦,放鬆些。”沿途他不時提點她騎馬的要訣。

  來到上次的那片大草坪後,花清蕾開始讓馬兒慢慢跑起來。

  唐擎飛緊隨左右,以防她墜馬。

  午後的風迎面拂來,驅走一絲燥熱,她騎在馬上,舒服得微微眯起眼,嘴角微彎,流露出淺淺笑意。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臉上,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厭她,突然萌生一股想就這麽跟她騎著馬,一塊到天涯海角去的念頭,心念一動之下,他不暇細想,衝動得脫口道:“綾綾,嫁……”

  “噫,前面那兒花開得很漂亮。”花清蕾丟下了這句話後,便微微加速策馬而去。

  雖然沒聽完他到底想說什麽,但她直覺那句話最好不要聽。

  唐擎飛訕訕的吞回未竟的話,連忙驅馬跟上。

  花清蕾下馬摘了幾朵粉色小野花,插在馬兒的耳朵上,然後笑咪咪抱著馬兒,在它的額頭親了下。“雷風,多謝你了,讓我學會了騎馬。”

  “那我呢?”唐擎飛咧著笑走近她問,“是我帶雷風來讓你練騎,你要怎麽謝我?”

  她想了想,然後恭恭敬敬的朝他鞠了個躬,鄭重向他道謝,“多謝三爺。”

  “就這樣?”他不太滿意。

  “要不三爺想怎樣?”

  唐擎飛微微側過臉,暗示道:“你方才親了雷風。”至少可以比照一下,也該親他一下吧?

  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花清蕾仍是故意裝傻。“三爺又不是馬,怎能隨便褻瀆。”

  “我不在意,能得綾綾一吻,是我的榮幸。”他雙眸緊盯著她,叫得親昵。

  “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未出嫁,三爺可不能壞了我的名節,若是讓我心上人知道,可就不好。”她趁機表明芳心有所屬。

  “你有心上人了?!”唐擎飛仿佛被人甩了一巴掌,一臉錯愕。

  “嗯。”花清蕾輕點螓首,看見他驚愕的神情,她有些不忍,別開了眼神。

  “是誰?”他沈聲追問,俊美的臉上再也維持不住笑意。

  “這……不方便告訴三爺。”她原以爲他頂多只是會感到有些失望,沒想到他的臉色會一下子變得這麽難看,就好像她背叛了他似的。

  唐擎飛驀地聯想到一個人,質問:“難道是李君濤?”

  見他竟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一時不知該不該回答他。

  “我說過此人心術不正,他不是你的良配。”若不是理智還在,他真想不顧一切的抱著她,大聲宣示,除了他,她不許喜歡任何人。

  花清蕾神色淡淡的開口說:“這只是三爺個人的看法,適不適合……我自己清楚。”或許李君濤在家世上不如他,可其他方面,唐擎飛這個遊手好閑的二世祖壓根不能跟他比。

  一把怒火在唐擎飛心口翻騰,讓他氣惱得口不擇言罵道:“該死的,那個李君濤哪裏好了,你是瞎了狗眼嗎?竟然看上那種僞君子!”

  她冷下臉。“請三爺自重,別以自己的好惡惡意批評別人。”

  “我沒有惡意批評他,李君濤本來就是個陰險卑鄙的僞君子,你不要被他虛僞的嘴臉給騙了。”

  “三爺上次說他城府極深,現在又罵他陰險卑鄙,他究竟是做了什麽得罪了三爺,讓三爺這麽恨他?”

  唐擎飛原是不想在背後如此道人是非,但此刻他怒火燒心,再也顧不得風度。

  “三年前,李君濤覬覦他未婚妻陳氏的家産,與她一位族兄合謀設下陷阱坑害了陳家,陳家因此傾家蕩産,陳父因而活活氣死,陳家的家産幾乎半數全都落入李君濤手裏。陳家衰敗後,他看不上陳家,暗示陳家主動解除婚約,他的未婚妻羞怒之下一病不起,最後抑鬱而終。”

  由於這事是發生在鄒縣,鄒縣離青水城有四日路程,且此事李君濤本人並未出面,只隱於背後,就連知悉此事的鄒縣人都不多。

  他是因爲兩年前去鄒縣訪友,恰巧朋友與那個和李君濤合謀之人是表親,才會得知內情。

  “這事三爺是由何得知?”花清蕾來到青水城四年多,並未聽過這種傳聞,且若真有此事,她爹沒道理不知道,但她從未聽爹提起。

  “一位朋友那裏。”

  聽他也只是從朋友那裏聽說,她覺得此事未必是真,不由得替李君濤辯解道:“這種以訛傳訛的事,未必可信,我勸三爺還是別道聽塗說。”

  “你不信我說的話?”

  “這世上不實的傳言多得是,若都盡信豈不愚蠢。”她表明了態度。

  她相信李君濤,卻不信他?唐擎飛仿佛被逼著硬生生吞下黃連,滿嘴發苦。花清蕾有些難以承受他朝她投來的那抹沈怒受傷的眼神,好似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她覺得男女感情這種事必須你情我願,強求不來,也不認爲自己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他,沈吟了下,她決定快刀斬亂麻。“多謝三爺教我騎馬,不過,還望三爺以後別再來找我,免得引人誤會。”

  唐擎飛原本就難看的臉色,在聽了她的話後變得更加陰沈。

  唐府--

  一早,正在清掃庭院落葉的兩名婢女見到一名男子跨過月洞門走過來,屈膝福了個身。“見過三爺。”

  “嗯。”唐擎飛容色僬悴的擡了擡手,越過她們走進裏面的院落,進到屋裏,望見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一名五十餘歲婦人,他上前問安,“娘。”

  唐家家教甚嚴,規定家中子弟必須早晚向父母請安,不過唐老爺數年前已經過世,如今只剩夫人還健在。

  唐夫人瞅了氣色不佳的兒子一眼。“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嗯,是沒怎麽睡好。”他懶懶的應了聲。

  “可是身子哪兒不適?”她關心的詢問。

  “不是。”

  唐擎飛活到這麽大,素來都是沾了枕便能一夜好睡,昨晚還是頭一回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可他就是怎麽也無法平撫紛亂的心緒。

  “怎麽垂頭喪氣的?”由於他上頭有兩個能幹的兄長頂著,所以唐夫人對小兒子也沒太多要求,平日總由著他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只要他不爲非作歹即可。兒子雖然性子放蕩,但凡事都知道有個分寸,不會做得太過,因此還頗讓她放心,此刻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倒是有些訝異。

  “……沒什麽。”雖是母子,但感情這種私密的事,他難以啓齒。

  “你昨日不是興匆匆說要到城外去騎馬,昨晚回來時我見你臉色就不太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昨晚他大哥、二哥也在,她才沒多問。

  唐擎飛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娘,若您有女兒,讓您挑女婿的話,您會挑李君濤嗎?”他想知道是不是只有他對李君濤有偏見。

  唐夫人聽了小兒子這番假設的問題,心忖能讓他如此沮喪的原因,怕是與李君禱脫不了關系,沈吟了會,答道:“不會。”

  “爲什麽?”

  “你大哥曾說此人薄情寡恩,又虛情假意,不是當丈夫的好人選。”她只見過李君濤兩三次,對他瞭解不多,但長子很有識人之明,相人極准,他如此評論李君濤,定是有他的道理。

  聽完母親的話,唐擎飛低聲自語,“我就說他不是良配,她偏不信。”

  唐夫人沒聽清楚兒子說的話,狐疑問道:“你在嘀咕什麽?”

  “是我認識的一個姑娘,她……心儀李君濤,我勸她李君濤心術不正,不適合她,她不相信我。”

  唐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聽出兒子對這位姑娘似是有著不尋常的心思,便不動聲色的詢問:“你那位朋友是哪家姑娘?”

  “她是倪家的姑娘。”

  “哪個倪家?”她嫁來青水城三十幾年,凡是稍有點家底的人家多少都清楚,飛快的尋思著城裏頭有哪戶人家姓倪。

  “是春華巷倪家。”

  唐老夫人思索了下說道:“我記得倪家的老爺好似一位退隱的縣令?”

  青水城是東南一帶最繁華的大城,辭官後隱居在此的官員不少。

  “沒錯。”自從上次他派去的隨從跟蹤生源藥鋪的夥計一路跟到倪府後,他特意打探了倪府的事,得知倪府的老爺是六年前辭官歸隱的萊陽縣令,他育有兩子三女,長女已出嫁,二女兒和三女兒還待字閨中。

  據說他二女兒時常扮做男裝出門,因此他認定倪綾綾必是倪府的二小姐。

  “我兒子不會是看上這位倪家小姐了吧?”唐夫人笑著問道。

  唐擎飛想否認,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見他默認,她又試探道:“既然喜歡,要不要娘讓媒婆去替你說親?”

  唐家祖上定了條規矩,爲了家中和諧興旺,凡唐家子弟皆不准納妾,以免家中妻妾爭寵失和。

  不僅如此,唐家子孫的婚嫁對象也全都由他們自己做主選擇,無須遵從父母之命,目的是爲了讓後代子孫選擇自個兒中意之人,如此夫妻感情才能長久和睦。況且這可是兒子頭一次對她承認有中意的姑娘,她自是要多放點心思。

  “她的心不在我這兒,不會願意嫁給我的。”唐擎飛訕訕地道。

  “那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了?”

  “不放棄,難道還能用搶的嗎?就算把人搶來了,也搶不來她的心。”想起昨日她爲了維護李君濤所說的那番話,他不禁滿嘴苦澀,胸口泛酸。

  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讓他不甘的是,她看上的竟是李君濤那斯,那虛僞的家夥哪一點好,竟讓她如此心儀於他?唐夫人點點頭。“感情的事確實強求不來,你能想通就好。”

  再安慰兒子幾句話後,待兒子離開,她隨即吩咐房裏的大丫頭倩兒,讓她去調查兒子和倪家姑娘還有李君濤之間是怎麽回事。

  難得兒子有如此中意的姑娘,若是有可能,她倒想幫兒子一把。

  翌日,唐夫人把倪家二小姐請來唐府,想探問她與兒子之間的事。

  “我不認識三爺啊。”突然被請來唐家,又被問起她與唐三爺是怎麽相識的,倪二小姐一臉茫然。

  “你不認識三爺?”唐夫人很訝異。

  “沒錯。”

  “那三爺怎麽會認識你?”

  “這……不可能吧,我並未見過三爺。”倪二小姐容貌清秀,語氣很篤定。

  唐夫人細思了下,吩咐倩兒幾句話,倩兒快步而出,不久,帶回了唐擎飛的一名隨從王泰。

  “王泰見過夫人,不知夫人叫小的來有何吩咐?”王泰恭敬的朝唐夫人行了個禮。

  唐夫人指向倪二少姐,問道:“王泰,你認認這位姑娘,可是三爺說的那位倪姑娘?”

  王泰朝倪二小姐望去,當即搖頭。“不是。”

  “不是?”唐夫人端雅的面容微露困惑,心知這其中必有哪個環節錯漏,她很快收起臉上的神情,又吩咐道:“倩兒,將前幾日送來的那支碧玉簪子拿過來。”

  “是。”倩兒很快走進內室取來一隻錦盒,盒子裏躺著一支翠綠色簪子。

  唐夫人讓倩兒把東西交給倪二小姐和藹的說道:“瞧我年紀大了,人也變得糊塗,這事倒是我弄錯了,讓倪小姐白跑一趟。這簪子很適合倪小姐,還請倪小姐收下,今日這事,別再說出去,省得我丟人。”

  倪二小姐聽懂唐夫人的暗示,知道這玉簪是用來堵她的嘴,讓她別亂說,便大方收下,頷首道:“唐夫人放心,我不是碎嘴的人。”

  唐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倩兒,送倪小姐回去。”

  待人離開後,唐夫人這才看向王泰,詳細詢問小兒子與倪姑娘結識的經過。聽完王泰把來龍去脈仔仔細細交代一遍後,她才得知原來那次兒子不是自個兒摔倒,而是被那姑娘打的。

  她沈吟了半晌後,叮嚀王泰,“關于這姑娘不是倪府二小姐的事,你先別同三爺說,待我派人查清楚再說。”

  “是。”

  日落時分,花清蕾剛從貨倉回來,碧心便神色焦急的上前稟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將瑜少爺和鍈小姐給抓到她的院子去了。”

  “知道她爲何要這麽做嗎?”花清蕾詫問。

  碧心回道:“說是他們不久前在花園裏衝撞了夫人,夫人大怒之下,要處罰他們姐弟倆。”

  聞言,花清蕾快步走向唐夫人所住的跨院。

  她揮開想攔阻她的一名婢女,逕自闖進屋裏,看見兩個小孩跪在地上,兩名婢女正拿著木板在打他們,兩姐弟倔強的緊咬著嘴,沒哭也沒鬧。

  她心疼的上前奪下婢女手裏的木板,怒斥道:“這是在做什麽?好端端的爲什麽要這樣虐打孩子?”

  原本坐著看兩弟姐弟受爵的華夫人見她闖進來,起身喝斥,“放肆,你也太目中無人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容得了你這麽撒野嗎?”

  花清蕾生平最痛恨虐待小孩的人,平素還能容忍花夫人,對她客氣以待,維持表面尊敬,但此時她在氣頭上,哪裏還管得了她是誰,滿臉怒容的質問:“敢問大娘他們犯了什麽錯,爲何要命人這樣打他們?”

  花夫人仰起臉道:“這兩個小雜種在花圔裏不長眼地衝撞了我,我管教他們一下,有何不可?”

  “大娘,您好歹也是花府的夫人,雜種雜種的叫,不覺得有失您的身份嗎?”她既然收養了瑜兒和鍈兒,就不容許有人這麽欺負他們。

  “我叫他們雜種怎麽了?他們難道不是你從外頭帶回來的野種嗎?”花夫人輕蔑的冷哼。

  “大娘,請您嘴巴放幹淨一點,只有心思齷齪的人,才會以侮辱別人爲樂。他們親生的爹娘雖已過世,但他們都是好孩子,您這樣欺淩兩個幼小的孩子,不覺得可恥嗎?”面對盛氣淩人的花夫人,花清蕾絲毫不示弱,淩厲的眼神直勾勾地瞅著她。

  花夫人氣得破口大罵,“你這該死的賤丫頭,膽敢這麽罵我,來人,給我把她那張臭嘴打爛!”

  屋裏的幾名婢女面面相覷,遲疑著不敢上前,她們都知道眼下掌管花府的人可是這位庶出的小姐,她可不像以前那般柔弱好欺負,就連夫人和少爺都拿她沒轍,屢屢在她那裏碰釘子,她們身爲下人,哪裏敢真的動手打她。

  見幾人站著不動,花夫人怒喝,“還杵著做什麽,還不給我動手?”最後她索性點名,“水兒,你過去掌她的嘴。”

  被夫人叫了名,水兒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來到花清蕾面前,她才甫伸出手,就被花清蕾給扣住了手腕,並將她一把推開。

  “想打我,門兒都沒有!”花清蕾拿起剛才奪來的那塊木板,兩手剽悍的用力一折,木板應聲斷裂,她將折斷的木板拋到一旁,沈著臉,一步步走向花夫人,來到她面前一步的距離,才停下腳步。

  她身上散發出的迫人氣勢,讓花夫人不由得有些畏懼,深怕她會像折斷木板那樣也粗暴的對她動手,連忙驚懼的出聲警告,“你要是膽敢動我一根頭發,我就去告訴老爺,老爺平時雖然寵著你,但他絕不會坐視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您放心,我不會打您的,我只是好心想到蘇大娘,您若是再拿這兩個孩子出氣,只怕他們的爹娘在九泉之下,做鬼也不會放過您。”花清蕾寒著一張臉,伸出手指向地下,語氣陰森森的再道:“人在做,鬼在看,你這麽欺負他們的孩子,小心他們晚上去找您。”說畢,她牽起兩個孩子往外就走。

  花夫人盯著她離去的背影,震怒的餌咒道:“花清蕾,你膽敢對我這麽不孝,以後定會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虐待無辜孩童的人才會不得好死。”花清蕾扭頭回道,把花夫人氣得臉都扭曲了。

  帶著孩子回到屋裏,花清蕾脫下瑜兒和琪兒的衣服,看見兩人身上被打得布滿瘀青,她氣得紅了眼眶。

  “不是讓你們見到那母子倆有多遠閃多遠嗎,怎麽還會被抓住?”

  瑜兒怯生生的答道:“我們從外祖父那兒要回來,剛好遇見了夫人,來不及躲開,就被叫了過去,我們聽娘的話不想過去,誰知夫人就生氣了,讓人把我們抓過去。”

  “那可惡的老妖婆!”顧不得孩子在場,花清蕾惱火得拍桌怒罵。

  “小姐,藥拿來了。”碧心取了藥膏過來,見她一臉怒容,勸慰道:“小姐,您別生氣了,以後讓瑜少爺和鍈小姐盡量躲著夫人就是。”

  見碧心爲他們兩姐弟擦藥,花清蕾越想越火。“花府就這麽大,他們母子倆存心找碴,哪裏還躲得了!”兩個孩子一再被花陽庭母子虐打,讓她實在忍無可忍。

  “娘,我們不疼,您別氣了,以後我會和弟弟躲遠一點的,不再讓夫人他們看見。”鍈兒伸出小手,拉著她的袖袍,細聲保證道。

  花清蕾一聽,心都要化了,一臉心疼不舍,揉著她的小腦袋,歉疚的說:“是娘不好,連累了你們,夫人是對娘不滿,才會讓人打你和瑜兒。”

  她得想個辦法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否則難保哪一天,他們姐弟倆真會被那對狠心的母子給打死。

  “娘很好。”鍈兒擡起小臉認真地說道。

  “對,娘最好了。”瑜兒也稚氣的跟著說。

  兩個孩子如此貼心,讓花清蕾的怒氣不禁消散了些。“要是我們能搬出去住就好了。”這樣孩子們就不會再受到那對母子的傷害。

  聞言,碧心急忙勸阻,“小姐,您還未出閣,哪能搬出去住,這可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道幾年來,說藉話的人還少嗎?”

  除了她未婚生子的傳言,近來還有人說她跋扈蠻橫,將花陽庭母子倆欺負得很慘,不僅天天打罵他們,苛扣他們的月例,還不給他們飯吃,把她形容成無比惡毒的女人,導致她原本就不甚好聽的名聲又更狼藉了。

  碧心再勸,“老爺還病著,您要是搬出去,老爺怎麽辦?”

  她就是顧慮到爹,才遲遲沒搬出去,而且無須問也知道,她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算了,這事我再想想,這幾日你好好顧著鍈兒和瑜兒,別讓夫人和少爺又來欺負他們。”

  碧心趕緊點頭。“奴婢知道了,這次奴婢一定看好鍈小姐和瑜少爺。”

  在李家表明有意與花家合作的意願後,花清蕾開始忙著找地和籌錢,准備蓋商城。同時她還要兼顧花家藥材的買賣,那批從西南購進的黃民已經到貨,她還得過去盯著那些藥材的包裝進度,以免誤了交期,另一邊爲了擴展藥材的銷路,她還要常跑附近的縣城去推銷自家藥材。

  大半個月來,她忙得馬不停蹄。

  終於在這日,李君濤找到一塊適合的土地,邀她過去看。

  “這附近還有幾棟屋子,商城若是要蓋在這裏的話,那幾棟房子也得一塊買下才行。”花清蕾大致看了看,覺得這裏還算適合。

  李君濤說道:“不過這地是歸官府所管轄,要拿下這塊地,那還得讓郡守批了准才成。”

  “郡守那裏我們要先去照會一下嗎?”與官府打交道有特別的規矩,她言下之意是問要不要送些禮物什麽的。

  “郡守那兒就由我去疏通吧。”他主動攬下這事。

  見他自願,她也樂得輕松。“那這事就有勞李兄了。”

  “咱們既然要合作,我多出些力又何妨,且以後還有很多事要仰賴清蕾呢。”他溫文一笑,接著想起一事,他從袍袖裏取出一隻錦布包著的玉鐲遞給她,“這是我日前偶然得的,覺得很適合清蕾,你戴戴看合不合適。”

  心儀之人送的禮物花清蕾欣然接受,當著他的面將白玉鐲套進手腕,擡起手,笑問:“好看嗎?”

  李君濤微笑頷首。“很好看,果然很配清蕾。”

  “那就多謝李兄了。”花清蕾心想,這應該算是定情玉鐲吧?笑容裏不禁滲著一絲甜意。

  兩人又再說了會兒話,才各自離開。

  就在李君濤回到李府前,突然被一人攔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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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沒幾日,李君濤那裏便傳來了好消息,花清蕾一回府,便興匆匆去向花承青稟告。

  “爹,郡守答應了那塊地可以撥給我們,現在可以開始籌備興建購物商城的事了。我擬了份與李家合作的合同,請爹過目,看有沒有什麽疏漏之處。”她拿出一份合同遞過去。

  花承青接過合同詳細看了遍。“這份合同你寫得很詳細,大抵沒什麽問題。”他接著有所顧慮的說:“不過這麽多銀子,咱們一下子怕是籌不出來。”

  “銀子的事爹不用擔心,我算過了,咱們手頭上能動用的約有三萬兩,待黃蔑那批藥材出完貨,還能籌得一筆錢,咱們與李家在興建商城前期,只要各出兩萬兩就夠了,等商城蓋起來之後,咱們只要承擔人工錢,其他進貨的開銷都由那些貨主自行負擔,咱們不用再投入多少錢,之後憑那些店租和銷貨的抽成,就足夠應付其餘的開銷。爹,您看,這是我估算的費用。”她將自己做的一份開支明細遞給他。

  關于建造商城要投入的資金與開銷,她都仔細核算過了,確定花家有能力足以負擔。

  花承青看完後在心裏盤算了下,覺得可行,遂點頭。“那就去做吧。”

  花清蕾很興奮,正要回房再仔細規劃細節,花承青叫住了她,一開口便直截了當的問道:“清蕾,你是不是很中意那李君濤?”

  她微微一愣後,大方的說出她對李君濤的看法,“他很能幹也很有魄力,是個不錯的人才。”

  興建商城的計劃在這個時代可說是前所未聞,是個十分大膽的投資,但他一聽到她的計劃,沒考慮太久就答應與她合作,她很欣賞這種果斷又有遠見的人。

  聽女兒這麽稱贊,花承青心裏已有數,有意撮合他們,笑問:“要不要爹同他說說,把你們倆的婚事給辦一辦?”

  花清蕾並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在談及婚事時便露出羞態來,倒是很理智的表示,“爹,這事還不急,等商城建好再說。”一切都要等商城的事確定了再談。

  “好吧,那等商城建好,就把你和他的婚事一塊辦了。”他心忖待女兒嫁到李家,兩家成了親家,有李君濤在,萬一哪一天他不在了,往後也能多少照應那沒用的兒子一些,總不會讓他這個大舅子太吃虧。

  連續幾天,花清蕾都熬夜在畫商城的設計圖,她沒有照搬現代賣場的設計,而是配合這裏的風俗民情,融合現代的概念,重新做規劃設計。

  爲了讓這裏的人能看得懂她畫的設計圖,她還特地去瞭解古代的設計圖是怎麽畫的。

  在辛苦了七、八天後,她終於將完整的設計圖畫好,約了李君濤出來一見,並仔細地一一解說。

  看完後,李君濤佩服的說道:“清蕾這構想甚好,如此一來,客人一進門便能對架上的貨品一目了然,方便客人挑選貨物。”

  花清蕾露出燦爛笑容。“可以開始找人依照我的設計圖施工了。”

  “辛苦你了。”他將那份她親筆所繪的設計圖小心收起來,接著一臉關心的道:“你這段期間爲了忙這件事清瘦了不少,快回去好好歇著吧。”

  “我不累。”她現在情緒正亢奮著呢,又拉著他說了一通自己的構思。

  半晌後,李家來了個僕人,低聲對李君濤說了幾句話,他聽完,便不動聲色的對她說:“家裏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了。”

  “好。”花清蕾其實還有很多構想想和他分享,但他有事,她也不好強留,只能依依不捨的送走他。

  發現自己竟又不知不覺的走往生源藥鋪的方向,唐擎飛軒眉緊蹙,改往別的地方而去。

  此刻鉛色的烏雲盤踞在天空,遮蔽了豔陽,天氣陰沈沈的,仿佛他的心情,一片灰澀,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嘗什麽也都沒味道,夜裏也輾轉難眠,整個人意志消沈。

  “喲,這不是唐三爺嗎?”一道粗嗄沙啞的嗓音傳進他耳裏。

  他慵懶的擡起眼皮看了一眼來人。“蘇大公子,有什麽事嗎?”蘇朋昌是郡守蘇浩的長公子,兩人算是酒肉朋友。

  蘇朋昌略顯蒼白的臃腫面容,帶著一臉笑意走到他跟前。“我說你最近是怎麽回事,好陣子沒見你出來玩,連上回伍四娘跟戲班子要離開青水城,咱們幾個爲他們餞行,邀你來你都沒來。”

  “沒心情。”唐擎飛只是簡單回了句,見蘇朋昌臉上的笑容有些礙眼,他沒好氣的問:“你做什麽笑得賊兮兮的?”

  “當然是有好事嘍,我家玉皖要嫁人了。”蘇玉皖是他堂妹,兩年前曾對唐擎飛芳心暗許,怎奈妹有情、郎無意。

  唐擎飛隨口敷衍道:“那恭喜了。”

  “你可知道她要嫁給誰?”蘇朋昌神秘兮兮的問。

  他懶洋洋的順著他的話問:“她要嫁誰?”

  “李君濤。”

  這三個字一竄進唐擎飛的耳裏,他馬上訝異的瞪大眼。“你說她要嫁誰?!”

  “李君濤,不過你做什麽這麽吃驚?”

  “李君濤爲何會娶蘇玉皖?”他緊盯著蘇朋昌問。

  “這事要從前幾日說起,李君濤登門拜訪找我爹,恰巧被玉皖瞧見,兩人便一見鍾情,這一來二去,昨日李家就前來提親了……哎,你這是上哪兒去?我話還沒說完呢!”見唐擎飛連說一聲都沒有,掉頭就離開,蘇朋昌一臉莫名。

  唐擎飛快步朝生源藥鋪走去,來到半途,想起倪綾綾住在春華巷的悅府,遂直接轉往倪府。

  進了倪府,他指名要見倪二小姐,擔心她仍蒙在鼓裏,急著想將李君濤要迎娶蘇玉皖的事告訴她。

  不久,管家請了倪二小姐出來。

  見到來的是一名面生的姑娘,唐擎飛不悅的皺起眉頭,道:“我要找的是倪二小姐。”

  “三爺,我就是二小姐。”倪二小姐覺得很詭異。前些時日,唐夫人找她去唐府,結果說是認錯人了,這會兒唐三爺親自登門,見了她之後,怎麽也說她不是倪二小姐?唐府這對母子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你怎麽可能會是倪二小姐?”唐擎飛不相信,質問道:“是不是綾綾不想見我,才讓你出來?”

  有了上次在唐府的經驗,她神色鎮定的回道:“三爺,我真的是如假包換的倪二小姐,且我們倪家也沒有一位名叫綾綾的人,三爺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你說什麽,這裏沒有一個叫綾綾的人?”他吃驚的站起身。

  “沒錯。”

  唐擎飛回頭看向同來的一名隨從,今日跟著他的剛好是那日被他派去跟蹤的那名隨從。

  隨從明白主子的意思,急忙表示,“三爺,小的上回確實親眼看見生源藥鋪的小廝進了倪家。”

  聽見他的話,倪二小姐說道:“我娘身子不好,常讓生源藥鋪固定送藥過來,所以藥鋪的小廝常會進出咱們倪府。”

  唐擎飛立刻沈下臉來,冷冷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了。”便不發一語的往外走,直接往生源藥鋪去,他定要當面問個清楚。

  來到生源藥鋪,原先的那名掌櫃湊巧因母喪返鄉不在,而送藥的小廝是他的侄子,也跟著一塊回鄉了。

  藥鋪裏的人除了掌櫃和那小廝外,竟再無一人知道關于倪綾綾的事。

  不知道到底該上哪兒找人,正在氣頭上的唐擎飛,一時也沒想到可以直接去找李君濤,只好氣急敗壞的先回唐府。

  唐夫人正走在遊廊上,巧遇小兒子面帶怒容而歸,趨前不解的問:“這是怎麽了,誰惹我兒子生氣了?”

  “我剛聽說李君濤要娶郡守的侄女爲妻!”唐擎飛這話幾乎是從齒縫裏迸出來的。

  唐夫人尚未聽聞此事,訝問:“他要迎娶郡守的侄女,你這消息哪來的?”

  “我方才遇見郡守的大公子,是他親口說的,兩家是在昨日定下的婚事。”

  她陡然想起兒子前次說起的那位姑娘,似乎正心儀李君濤,她心忖兒子定是心疼那姑娘,才會如此生氣。

  “你方才去找那位倪姑娘了?”

  提起這事,唐擎飛的怒火更高張了幾分。“她不住在那戶倪府裏。”

  唐夫人並不感到驚訝,因爲她先前已根據兒子提供的線索,派了人從李君濤那兒暗中查起,沒多久便查到那位“倪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了。

  在探知花家與李家有生意往來,花清蕾確實又與李君濤十分交好,她便決定不將這事告訴兒子。

  不想事情會有如此轉變,李君濤竟要迎娶郡守的侄女爲妻,就不知那花清蕾是否知情?

  略一沈吟,唐夫人詢問兒子,“擎飛,你老實告訴娘,你是不是對那姑娘還沒死心?”

  唐擎飛就是不肯承認。“我……只是替她不值,她不聽我的勸告,果真信錯了人。”他確實忘不了她,分明已教自己不要再想她,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次都要費盡力氣才能克制想見她的欲望。

  見兒子嘴硬的否認,她也沒逼他,溫言說道:“李君濤品性不端,她沒嫁李君濤我倒覺得也算是一件好事,這女子要是嫁錯了人,可要後悔一輩子。”

  聞言,唐擎飛一怔,再細想母親所言,深覺她說的真沒錯。李君濤要娶別的女子,對倪綾綾來說,可算是一件幸事。

  他還記得倪綾綾曾對他說過,不會容許丈夫日後出去拈花惹草,更不許丈夫納妾,所以她定不會委屈自己成爲別人的小妾。

  這麽一想,唐擎飛的神色忽地一亮。

  唐夫人沒有漏看兒子的表情變化,也發覺兒子對花清蕾似乎用情頗深,她決定找個時間會一會這位姑娘。

  花清蕾還未聽聞李君濤准備迎娶蘇玉皖的消息,這一夜,她哄著兩個孩子睡著後,回到自己房裏,准備上床就寢。

  入睡前,她還在不停地思索著待商城建好之後,要如何招商、如何訓練員工、以及如何行銷宣傳,好吸引更多來客,想著想著,睡意漸濃,這才不知不覺沈沈睡去。

  寂靜的深夜裏,忽然傳來用力拍打房門的聲響,將花清蕾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醒醒!”

  聽出是管事張伯的聲音,語氣似乎很急切,她拿了件外衣披上,下床去開門。“張伯,發生什麽事了?”

  “方才有人來說,咱們屯放藥材的倉庫著火了!”張伯一臉著急的道。

  花清蕾所有的睡意全都被這消息嚇跑。“倉庫著火?嚴重嗎?”

  “眼下情況如何還不清楚,一接到消息我便先趕來稟告小姐。”

  她很快鎮定下來,交代道:“張伯,你先讓人備好馬車,我去換件衣裳就趕過去。”

  張伯應了聲,隨即匆匆離開。

  花清蕾很快地找了件衣衫穿上,便朝大門走去。

  張伯已和車夫等在那裏,她坐上馬車,三人匆匆趕往倉庫。

  一到倉庫,看見熊熊的烈焰伴隨著滾滾黑煙衝天而起,照亮了周遭闐暗的夜空,澄紅色的火舌吞噬了整座倉庫,附近有不少人過來幫忙提水救火,但猛烈的火勢溫度高得讓人無法再靠近,最後衆人只好退得遠遠的,避免被燒傷。

  眼睜睜看著倉庫陷入火海,即將被大火燒成灰燼,花清蕾的心情就像眼前那燃燒著的怒焰一樣,沸騰翻滾。

  她在人群中找到看守倉庫的一名僕役,厲色質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火是怎麽燒起來的?”倉庫每日都有派人看守值夜,如今卻燒成這樣,這看守的人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那名僕役戰戰兢兢的答道:“稟小姐,原本今晚是輪到老趙和我值夜,但老趙的孩子病了,所以沒來,今晚只有我一人,約莫子時的時候,我發現後面不知怎地突然起火,我原本想提水滅掉那團火,怎麽知道火一下子就燒得好旺,我壓根滅不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起火?”還一燒就這麽猛烈,花清蕾懷疑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縱火。

  “這……小的也不知道。”他不敢說出他之前忽然很困,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整個倉庫都燒起來時,才清醒過來,一醒來發現起火,他嚇得就往外跑,他要是不跑,就會被燒死在裏頭。

  花清蕾緊鎖眉頭。倉庫燒了,裏頭的那批藥材勢必也全都付之一炬,她實在不敢想損失會有多大。

  這把暗夜的惡火燒了一、兩個時辰才終於熄滅,看著已燒成灰燼的倉庫,花清蕾心情沈重的回到花宅,這時東方已微露曙光,她沒回房,而是到書房去翻查進貨的帳冊,清點這次損失了多少的藥材。

  扣除掉買進藥材的成本,藥材被燒得精光無法出貨,也得對向他們訂貨的各家藥鋪給個交代,這可是雙重損失。

  她看著約略統計出來的金額,突然覺得頭好痛,損失這麽大一筆錢,對花家是很大的負擔,更別說還會影響到後續建造商城的周轉資金。

  正當她愁眉不展時,管事和帳房臉色難看的來到書房。

  “小姐,不好了!”張伯澀澀地道。

  再次聽見那句不好了,花清雷的心不由得咯登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後才問道:“張伯,又出了什麽事?”

  “庫房……放在庫房裏頭的銀子都被偷光了!”張伯難掩驚慌。

  “你說什麽?!”花清蕾震驚的站起身。

  “咱們庫房遭竊了。”張伯再說了一次。

  “庫房不是鎖著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她驚愕的瞪大眼,不敢置信。張伯看向帳房,示意由帳房先生來說。

  帳房先生臉色沈重的開口,“我今早經過庫房時,就見守庫房的兩名家丁倒在地上,本以爲他們是睡著了,上前想責罵他們怠忽職守,怎料卻見他們頭上有傷,似是被人打昏的,緊接著我發現庫房的門大開,急忙走進裏頭,這才發現整個庫房裏的銀兩和黃金幾乎都被搬空了。”

  聽畢,花清蕾提步趕往花家的庫房,進了庫房,看著裏頭原本擺放銀兩的地方空蕩蕩的,她目瞪口呆,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震怒的問道:“這是誰幹的?!把那兩個家丁叫來!”

  兩名家丁很快被帶了過來,其中叫做李達的家丁先道:“那時是半夜,我看見有可疑的人影晃過,遂追過去察看,不想竟遭人襲擊,就這麽昏了過去。”

  另一人接著說道:“李達一走,我一人守在庫房門口,忽見有人過來,我正要出聲喝問是誰,不想也被人偷襲,也昏了過去。”

  花清蕾再盤問幾個問題,兩人一概不知,她最後沈著臉道:“張伯,立刻派人去報官,還有,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讓我爹知道,我擔心他老人家會受不了,另外,即刻清查府裏頭所有人,看看昨晚有誰不在。”她迅速下達了一連串的指示,她懷疑庫房遭竊,極可能是內神通外鬼。

  “是。”張伯領命,帶著兩名家丁離開。

  她和帳房留下來清點庫房裏僅剩下的財物,發現只有三千多兩銀子,被偷走的包括黃金和那些珠寶都算在內,足有數萬兩,她面沈如水,如此巨大的損失,幾乎要讓她說不出話來。

  先是倉庫被燒,接著庫房失竊,一夜之間連續發生這兩件大事,她直覺也許有所關聯,或許是同一批人所爲。

  但究竟是誰與花家有仇?

  張管事清查花府後,發現唯獨花陽庭和他的兩名親信,以及他最寵愛的小妾不在。

  調查至此,花清蕾幾乎可以肯定,是他帶人偷走了庫房的那些銀兩。

  此刻她站在花陽庭住的院落裏,他的妻子孔如環正哭哭啼啼的泣訴著,“我也不知相公去了哪裏,這幾日他忙得不見人影,昨兒個中午他突然回來,帶走翠眉,然後就一去不回了。”

  翠眉是她丈夫最疼的寵妾,她怨恨丈夫無情,只記得帶走那名寵妾,卻讓她獨自留在花府面對這難堪的一切。

  花夫人沒爲兒子做出的事反省,反而滿臉憤恨的咒罵花清蕾,“要不是你如此欺淩陽庭,我們陽庭何至於做出這種事來,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對兒子拿走那麽多銀兩,只帶著小妾跑了,卻丟下她這個娘心裏也很不滿,但她不想在花清蕾面前示弱,因此再不滿也仍一心維護著兒子,把過錯都推到花清蕾身上。

  “大娘,您兒子偷光了花府的銀兩,這擺明瞭不顧你的死活,咱們沒了銀子,以後錦衣玉食的生活沒了,得去喝西北風了,您就再繼續袒護您那個愚蠢貪婪的兒子吧。”花清蕾冷冷的說完,便掉頭離開。

  她此時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花府遭逢如此巨變,饒是她再聰明也想不出辦法來填補每日所需的開銷。

  要維持這麽大的一個宅院,每日有那麽多張嘴要吃飯,還有那麽多僕役要養,僅剩下的三千多兩銀子哪裏夠用,撐不到一個月就沒了。

  但她不敢告訴花承青,就怕會加重他的病情。

  花清蕾心思紊亂的走出花府,下意識的想去找李君濤,此刻她極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半途她便遇見了李君濤,他面露關心的詢問:“清蕾,我聽說昨兒個花家的倉庫被大火給燒光了,連庫房都遭禍,這可是真的?”

  她心情低落的點頭。“是真的。”

  “怎麽會出這種事?”

  “家賊難防。”花清蕾苦澀的說道,此時她不得不懷疑,倉庫被燒的事多半也與花陽庭有關。

  李君濤沒再追問下去,話題一轉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我一時也沒有頭緒。”她神色沮喪的搖首。

  他突然露出爲難的表情。“清蕾,在這當頭我本不該再落井下石,不過我爹很擔心咱們合蓋商城的事,所以讓我來問一問,花家還有能力繼續嗎?”

  被他這麽一問,她錯愕的愣了愣。“這……花家這次損失嚴重,恐怕是拿不出合資的銀子了。”

  “若是如此,依照咱們訂立的合同,花家豈不是要退出了?”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她主動退出興建商城的計劃,花清蕾面色一沈。“興建商城可是我的構想。”

  李君濤一臉溫和的向她解釋,“清蕾,在商言商,不是咱們李家不講道義,花家既然拿不出銀子,總不能讓李家吃虧吧,這合作的事自然只能取消了。”

  “你的意思是,李家要獨自攬下建立商城的事?”她蹙起眉,目露慍色。

  “你這主意不錯,既然花家沒辦法參與,也只有靠李家來實現你的想法,你放心,你所提的那些構想我會爲你一一實現,屆時等商城蓋好,我再邀你來參觀。”他把話說得惋惜又好聽,盡把算計的鋒芒掩藏在微笑之下。

  花清蕾沒有想到他竟公然將她的構想強行占爲己有,還用如此虛僞的表情笑著對她說,她惱怒的緊握拳頭。

  瞟了眼她衣袖下緊縮的十指,李君濤再溫雅一笑的道:“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兩個月後的初五要迎娶郡守的侄女爲妻,屆時你可要來喝杯喜酒。”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要娶別的女人?!看見她素來從容自信的面容流露出一抹驚怒,李君濤有股異常的滿足。

  饒是她再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臣服在他之下,成爲他的手下敗將。

  不過若不是有足夠的利益,他倒也不想同她撕破臉。

  這次李家在暗中狠狠賺了一筆,又能獨占商城的利益,最重要的是,他還因此與郡守結成親家,日後在這青水城裏靠著郡守大人的關系,行事方便多了,縱使是唐家也得給他們幾分薄面。

  花清蕾目光冷寒如冰,冷冷地道:“我真是有眼無珠,竟錯將小人當成君子,三爺那日果然沒有說錯!”

  她抑下胸中掀起的滔天怒氣,掉頭而去,她怕再多看他一眼,會忍不住失手宰了這個小人。

  此刻她無比懊悔沒有聽唐擎飛的話,錯信了李君濤,以致被傷害至此。

  心裏的怒火幾乎要撐破她的胸膛,她緊咬著唇,腳步越走越快,只想盡快逃離這個讓她如此難堪的地方。

  她慌不擇路的走著,怒氣漫溢在眉眼間,陡然間,有個已經很久沒再使用的名字傳進她耳裏--“倪綾綾。”

  花清蕾下意識的停下腳步,茫然擡眼。

  唐擎飛氣喘籲籲的奔了過來,一開口便埋怨道:“我方才叫了你好幾聲,你沒聽見嗎?”

  “什麽事?”看見他,她心情很複雜。他曾不只一次警告過她李君濤不可信,是她沒將他的話聽進去,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全是她活該,咎由自取。

  “你可知道李君濤要娶郡守侄女的事?”他急著將這消息告訴她。

  聽他一來就提及這事,她忍不住惱羞成怒。“你是來嘲笑我,有眼無珠識人不清嗎?沒錯,我是瞎了狗眼看錯人了,你滿意了吧?”說完,她不再理會他逕自往前走。

  唐擎飛拽住她,不滿的道:“我是好意來告訴你,你生什麽氣?”

  花清蕾深吸一口氣,努力收斂起怒火。“多謝你的好意,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你別再來煩我了。”此刻她必須要一個人靜一靜,因爲她已經快被盤旋在胸口的那把怒火給燒得失去理智。

  見她如此不待見他,他很不悅。“這是李君濤的錯,你做什麽怪我?當初是你不聽我的勸,才會被他所騙。”

  “對,是我蠢我笨,才會不相信你,去相信他那種人!”她再也壓抑不了怒氣朝他吼道。

  這時唐擎飛已看出她情緒不對,緩下嗓音關心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很傷心?別難過,你該慶幸你沒有嫁給那種人,要是真的嫁給他,你才會後悔一輩子。”他試著拿母親說過的話來安慰她。

  她怒極反笑。“這麽說,我反而該去買鞭炮來慶祝他要娶別的女人嘍?”

  他覺得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快要點燃的鞭炮,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劈哩咱啦的炸開來,因此小心的安撫道:“哎,人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李君濤一向裝成溫文儒雅的模樣,騙過不少人,青水城裏知道他真面目的人還真沒幾個,不只是你受騙而已。”

  她此時難過的不只是自己信錯了人,還有花家一夕之間傾家蕩産的事,這麽大的婁子,她不知道該如何補救,以前一向堅強自信的她,此刻茫然無措,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

  “三爺,我現在心裏很亂,多謝你的安慰,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唐擎飛不放心,緊跟著她。

  花清蕾心灰意冷,沒多想便脫口道:“我想回家。”

  她好想爸媽、想家裏的那只會等她下班的愛犬,也很想那個老愛打架惹事的弟弟,起碼他絕不會做出像花陽庭這麽沒良心的事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她迷茫無助的表情讓他看得心疼,很想將她擁進懷裏好好憐惜,但他怕嚇到她,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她紅了眼眶,喃喃道:“我住的地方太遙遠了,回不去……”

  唐擎飛拍拍胸脯保證道:“不怕,再遠也沒關系,我送你。”他心忖縱使她家在最遠的邊城,他也有辦法能送她回去。

  花清蕾雖然覺得他的承諾很好笑,但也讓她的心裏稍有了暖意。也許她當初真正錯看的,其實是他才對……她擡頭看著他許久,勉強笑了笑,才幽幽道謝,“謝謝,不用了。”

  前方剛好是每半個月一次的大集市,人潮如織,她即刻轉身走進了擁擠的人群裏。

  唐擎飛見狀,急忙追上去,集市裏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他想擠到她身邊去,好不容易擠過幾個人,卻已見不到她的人影。

  他焦急的尋找很久,卻仍找不到她,對於與她又再次錯過,不禁悵然失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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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6: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花清蕾一回到花府,就見有人來花府鬧事,問明後,才知道這幾個凶惡叫囂的男人是賭坊的人,來找花陽庭追討賭債。

  “我們沒藏著他,我們也在找他。”她正心煩著,這些人還挑這個時候上門來鬧事,讓她暴躁得很想揍人。

  帶頭的男人摩娑著拳頭,表情陰狠道:“他是你們花家的人,你們要怎麽說,自是由得你們說去,總之欠債還錢,只要你們把錢還了,我們就走人。”

  花清蕾沒被他們兇狠的模樣給嚇到,冷下臉道:“既是他欠你們的賭債,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他要便是。”

  “他是花家人,他欠下的債本就該由花家來還。”男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她冷冷的看向他問:“你家可有兄弟?”

  “有,怎麽樣?”

  “那你兄弟要是殺了人,你可要替他去償命?”

  帶頭的男人聞言,拿起一隻花瓶用力砸碎,撂下狠話,“咱們好言同你說,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瞟一眼被砸碎的花瓶,憋了一肚子火的花青蕾再也忍不住,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俐落一個轉身,狠狠給他一個過肩摔,接著再擡起腳重重朝他踹去,盛怒的開口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砸這屋裏的東西,我就把你的手給打斷。是花陽庭欠你們的債,你們有種就去找他討,再來花家擾亂,我就把你像那只花瓶一樣砸得稀巴爛。”不是只有他們會說狠話,她也會。

  見她如此潑辣兇悍的把自家老大又摔又踹,那股狠勁一點都不輸給男人,跟來的幾個混混都嚇到了。

  帶頭的老大狼狽的爬了起來,啐了一聲,吐掉嘴裏的血,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不屑地挑起眉。“怎麽,還想跟我打嗎?來啊。”她正愁找不到人肉沙包來讓她發泄一下,他要是還敢不知死活的動手,她絕對會將他揍得很慘。

  老大方才被她一摔,知道道女人不好惹,咬牙切齒從懷裏掏出一份房地契,攤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要得意,這是花陽庭抵押給咱們賭坊的花府地契,你們要是三日內還不出一萬兩來,這花府就是咱們的了。”說完,他招呼手下們離開,“咱們走。”

  花清蕾方才並沒有看清,懷疑的看向張伯。“他們手上的那份地契不可能是真的吧?”

  張伯也有些不確定,呐呐地道:“地契一向放在老爺那裏,大少爺不可能拿得到,可他們也不可能無故那麽說……”

  花清蕾猶豫著要不要去查證一下府裏的那份地契是否還在,但這樣一來就會驚動到爹。

  就在她躊躇間,服侍花承青的一個婢女慌張的跑過來稟道:“小姐,不好了,老爺正在發脾氣,您快去勸勸他。”

  “爹爲什麽發脾氣?”她詫問。

  “昨兒個倉庫失火,還有庫房遭竊,以及剛才有人上門來討債的事,老爺都知道了。”

  “是誰告訴他的?”她質疑的望向張伯。

  “小姐,不是我。”張伯急忙澄清。

  顧不得再追查是誰多嘴,花清蕾急忙趕往父親住的寢屋。

  “這個畜生竟做出這種事,早知道他一出生我就該活活掐死他,也好過養出這種吃裏扒外的孽子!”

  剛走進屋裏,就見父親震怒的拄著木杖,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花清蕾快步上前扶住他,勸道:“爹,大夫不是交代過您千萬不要動怒,您快別生氣了。”

  “府裏頭出了這種事,你讓我怎麽能不生氣?”花承青氣得驚喘不止。

  她扶著他坐了下來,撫著他的胸口爲他順氣,命人倒了杯茶來,餵到他唇邊。“爹,您先喝口水,緩一緩,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說。”

  花承青喝了口茶,餘怒未消,悲憤的歎道:“你說我怎麽會養出這種畜生,真是造孽啊!”

  默然片刻,花清蕾自責道:“這一切應該算是我的錯,大哥是因嫉恨我,才會做出這種事。”

  “不是你的錯!我病了這段時日,要不是有你撐著花家,咱們花家也許早就被人給吞了,他不知感恩,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來,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簡直是混帳!”花承青心裏敞亮,明辨是非,他只是沒想到兒子的品性會卑劣得如此不堪,他痛心呐。

  “爹,事情都已發生了,這會兒咱們再氣再惱也沒用,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您息怒,這事我會想辦法的。”

  “你要怎麽想辦法?那畜生盜走那麽多銀子,還偷了地契抵押給賭坊,我聽說昨夜連咱們屯放藥材的倉庫也燒光了,這定也是那畜生幹的好事,咱們花家這下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全沒了……”

  花承青越說越激動,整張臉氣得漲紅,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吊起,身子霍地往旁倒去。

  “爹!”花清蕾急忙扶住他,命下人趕緊去請大夫。

  “小姐,您這兩日都沒闔過眼,這會兒都快午時了,您去歇一會兒吧。”碧心見主子拿著一堆帳冊伏在桌案前統計整理花家目前所剩下的財産,已兩天頭不沾枕,很擔心她身子會受不了,好言勸道。

  花清蕾頭也不擡的說:“等我把這些清點完再說。”

  她一條一條詳細羅列出花家目前所擁有的動産與不動産,以及還有哪些人欠花家貨款還沒還清。

  她要好好整理出一份明細,才能知道花家目前還剩多少財産,能不能籌得出一萬兩銀子贖回花府的地契,否則他們連住的地方都要保不住了,所以即使她再困再累,她也不敢休息。

  談兒捧著一杯熱茶,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娘,您喝茶。”

  花清蕾這才擡起頭,看了一眼乖巧的女兒,接過茶,憐惜的揉揉她的頭。

  “乖,謝謝鍈兒。”

  瑜兒走在姐姐後頭,手裏端著一碟點心,也跟著遞給她。“娘,吃茶點。”

  見兩人如此懂事又貼心,她這兩天來緊繃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些。“瑜兒也乖,這幾天娘會很忙,你們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我們會乖乖的,娘放心。”鍈兒稚氣的保證道,接著拉起她的手,小臉上滿是擔心,“娘累了,去睡覺吧。”她眼下的陰影和臉上的疲憊連孩子都看出來了。

  瑜兒則拉起她的另一隻手說:“娘再不睡,會生病,瑜兒不要娘生病。”

  孩子稚氣的關心煨暖了花清蕾的心,她將兩個孩子摟進懷裏溫聲哄道:“好,娘待會就去睡。碧心,你先帶他們下去。”

  兩人不想走,眼巴巴的望著她,要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娘--”

  花清蕾刻意擠出微笑。“娘保證,再一個時辰娘就去歇著。”

  兩個孩子這才露出笑容,跟著碧心出去。

  花清蕾揉揉酸痛的頸子,吐出長長一口氣,正要繼續工作時,管事張伯派了個下人來通傳,有客來訪。

  聽見訪客的身份時,花清蕾很訝異,來到前廳,看見一名穿著淺紫錦衣羅裙的貴婦人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怡然雍容,從她淡雅細致的五官,仍可窺出年輕時定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大美人。

  她走過去,朝婦人行了個禮,恭敬道:“清蕾見過唐夫人,不知唐夫人突然駕臨寒舍,是否有什麽事?”

  唐夫人在她進來時不著痕跡的打量她幾眼,微笑道:“冒昧來訪,還望花姑娘別見怪。”她的笑容透著一抹善意,語氣也十分親切。

  “怎麽會,唐夫人太客氣了。”花清蕾心裏有些捉摸不定。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能讓這位貴客親自登門,想必是有什麽不尋常的理由。

  “我聽說你與擎飛是好友,近日聽聞花家發生了一些事,這才想來看看。你最近可還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唐夫人的言談間流露出對她的關心。

  聞言,花清蕾微微一怔,下一瞬明白過來她定是看在她兒子的分上,所以才特地前來關問。由於事出突然,她一時忘了她並不曾告訴過唐擎飛她的身份。

  “多謝唐夫人關心,花家近日確實發生了不少事,因有很多事要忙著善後,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唐夫人見諒。”唐夫人主動問及是否需要幫助,讓花清蕾心裏一暖,相比李君濤的落井下石,唐家能有這份雪中送炭的心,顯得可貴得多。

  “你大哥的事我聽說了,發生這種事真是讓人遺憾,你有什麽打算嗎?”唐夫人溫言詢問。

  她早已將花清蕾的底細都調查清楚,知道自半年多前花承青病了之後,便將花家交由她打理,這半年來花家的生意在花清蕾主持之下蒸蒸日上,替花家賺了不少銀子。不想花家此時竟出了個內賊,卷走大筆銀子,這比貨倉燒了的事對花家的打擊更大。

  她親自來此是想知道,在這當口,花清蕾會怎麽做,越是在急難之際,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

  “當務之急只能先想辦法贖回花家的地契,其他的以後再說。”花清蕾鎮定的回答。

  見她臉色憔悴,但神色還算平靜,沒有多少怨慰,唐夫人進一步問道:“你大哥做出這種事,你不恨他嗎?”

  花清蕾搖頭苦笑。“恨又能如何,改變不了眼前的局面,不如把力氣用來想辦法看要如何度過眼前的難關,這才是最緊要的。”這真是實話,她的全副心思都用在如何解決花家這次的難關上,實在沒心力再去恨誰。

  唐夫人暗自點頭,對她這種處事的態度很欣賞,出聲表示,“若是需要唐家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無妨。”

  花清蕾遲疑了下,說道:“有件事,不知夫人能否幫忙?”

  “什麽事?”

  “家父受了剌激昏迷不醒,不知唐夫人可知道哪裏有醫術更好的大夫?”

  爹自那日昏倒後,這兩日來一直昏迷不醒,素來爲他看病的大夫也束手無策,這讓她很著急,擔心他會就這樣一病不醒。

  唐夫人原以爲花清蕾會開口向她借錢,不想她關心的卻是父親的病情,心裏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有位從宮裏退隱的老禦醫就住在青水城裏,我恰好與他相熟,可以請他來看看你父親。”

  “那我先謝過唐夫人了。”花清蕾欣喜的道謝。

  唐夫人微笑道:“這只是舉手之勞,花姑娘無須多禮,可還有其他的事需要幫忙?”

  花清蕾輕輕搖首。“唐夫人能幫忙找大夫爲家父治病,清蕾已很感激,其他的事我能想辦法應付。”她大略清點了花家的財産,心忖努力籌一籌,應該能籌足一萬兩銀子贖回地契,等拿到地契,其他的再慢慢打算。

  她沒趁此機會向她提出財錢上的援助,讓唐夫人又高看了她幾分,心裏對她很滿意,是以當場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

  聽了唐夫人的要求,花清蕾錯愕的瞪大眼。

  唐夫人沒逼她馬上給答案,優雅一笑道:“我知道這事很突然,你可以考慮考慮再答覆我。”

  按捺下內心因聽了唐夫人的要求而掀起的波瀾,翌日日落時分,在賭坊給的三天期限截止前,花清蕾與管事張伯,帶著一萬兩銀子來到如意賭坊。

  興許是曾去找荏的那幾個人提過花清蕾的潑辣和兇悍,因此賭坊的人倒也沒太刁難她,收下銀子後,便幹脆歸還地契。

  取回地契,花清蕾稍微松了口氣。

  贖回地契的銀子,是她將花府所有值錢的珠寶、古董玩物,還有爹事先爲她准備好的嫁妝,全都拿去幾家當鋪變賣才籌到的銀子。

  她甚至也去花夫人房裏,將她首飾搜括走了一大半,爲此自然免不了遭她憤怒的咒罵一頓。

  不過花清蕾用幾句狠話就堵住了她的嘴。“這是你兒子闖下的禍,你若不拿出錢來還債,子債母償,我就將你交給賭坊的人,讓他們處置你。”

  花清蕾自是不可能真將她交給賭坊的人,但想到她跟她那個兒子都不是什麽好人,因此威脅得理直氣壯。

  這番恫嚇果然讓她心生畏懼,雖然還罵罵咧咧,卻也不敢再阻止她。

  帶著地契回到花府,花清蕾先去看父親。

  昨日唐夫人離開後不久,她介紹的那位退隱的老禦醫便來了,不愧是宮裏的禦醫,醫術精湛,他紮了幾針之後,爹便清醒過來了,雖然沒多久又昏睡過去,但至少醒了。

  今早那位禦醫又過來爲父親紮針,爹這次清醒的時間比昨日多了半個時辰,繼續這樣進步下去,她相信爹早晚能恢複。

  “爹,我把花府的地契帶回來了。”來到床榻邊,她握住花承青的手,對昏睡的他說道。

  張伯站在一旁,遲疑了下,開口道:“小姐,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這件事他其實昨兒個就想說了。

  “什麽事?”她知道張伯從小就來到花府,跟著花承青幾十年,爲花府盡心盡力,她也很敬重他。

  “唐夫人昨日提的那件事……您考慮得如何了?”

  “這……”花清蕾心裏還拿不定主意。

  在花家落難的這個當頭,她若是夠聰明,就該把握住唐夫人給的機會,攀住唐府這株大樹來撐住花家,尤其大家如今對於花家皆是避之唯恐不及,唐夫人卻在這時提出這種要求,想來也是有意想幫她一把吧。

  張伯忍不住勸道:“這麽好的機會您可千萬別拒絕了,要是老爺知道,爲了您好,定也會一口答應下來,尤其現下要是能有唐家做靠山,說不得咱們花家還能有機會東山再起。”,張伯有些激動的說完這些話,見她眉心緊蹙,他急忙再說:“您別怪我多嘴,我這是打心眼裏爲小姐、爲花家著想呀。”

  花清蕾輕點螓首。“我明白,我會好好考慮的。”

  兩日後,唐府--

  花清蕾被一名婢女領著走過一處抄手遊廊,行經青石疊嶂、百花盛放的花園,她看見花圔中有座假山,假山上有座亭子,亭子下方有道瀑布飛瀉而下,落到假山下方的池子裏,有幾對天鵝和鴛鴦在碧波池裏嬉遊,附近還有幾座亭台水榭掩映在青翠的綠蔭之中。

  她擡目稍稍看了下,心忖不愧是傳承了上百年的府邸,連花園都大得像一座公園。

  不久,她被領到一處偏廳,沒等太久,唐夫人便來了。

  “清蕾見過唐夫人。”她起身朝她行了個禮。

  唐夫人微笑道:“花姑娘請坐。”

  “多謝唐夫人。”

  “你爹身子可有好些?”坐下後,唐夫人溫聲詢問。

  “好多了,多虧唐夫人引薦,那位禦醫果真醫術高明,他來看過家父幾次,家父每日已能清醒一段時間。”

  “那就好。”唐夫人微笑頷首。

  遲疑了一會兒,花清蕾開口道:“關于上次唐夫人所提的那件事,清蕾這次特地來回覆唐夫人。”

  “哦,那你的回答是什麽?”

  “我答應,但有兩件事我想言明在先,倘若唐夫人答允,其餘的就全由唐夫人做主。”花清蕾不卑不亢的道。

  “你說來聽聽。”

  兩人這麽一說,便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因爲達成了共識,因此相談甚歡。

  就在花清蕾正准備告辭離開時,有個下人來稟,說唐擎飛回府,唐夫人讓花清蕾先留下,命人去將兒子叫來。

  唐擎飛聽聞花家的禍事後,這幾日早晨一醒來就是到街上去尋人,想再與倪綾綾不期而遇,但找了幾天始終沒能見到她。

  就在今天,他突然想到或許能從李君濤那裏打聽到她的下落,特地到李府去找人,結果撲了個空,李府管事說李君濤出外辦事,要明、後天才會回來,他只好訕訕而歸。

  唐擎飛來到偏廳後,神色有些沮喪道:“娘找我有什麽事?”

  “擎飛,娘替你訂下了一門親事。”唐夫人微笑表示。爲了給兒子一個驚喜,她讓花清蕾暫時避到屏風後頭。

  “娘怎麽可以自作主張替我訂下親事,退了這門婚事,我不娶!”聞言,唐擎飛很是不快。

  唐家祖上曾傳下一條規矩,子孫的婚事由自己做主,父母不能太過幹涉,因此他很不滿母親未經他同意,便擅自替他訂下婚事。

  兒子會有這樣的反應早在唐夫人的意料之中,她氣定神閑的說道:“花家的姑娘,你也不娶嗎?”

  “不娶。”他語氣堅定的表明立場。

  “你確定不後悔?”唐夫人存心逗兒子,故意不告訴他,他一直在找的倪綾綾就是花清蕾。

  “不後悔。”花家的姑娘是誰他連見都沒見過,他不認爲有什麽好後悔的。

  “唉!那可真是可惜。”唐夫人有意無意的瞟了一旁的紫檀玉屏風一眼。

  “娘若沒其他的事,我回房去了。”唐擎飛沒心思再留下,說完轉身便離開偏廳,走回自個兒住的院子。

  待他離去,唐夫人便讓花清蕾出來,雍容秀致的臉龐輕蹙起眉。“真是糟糕,擎飛不想娶你呢,這該怎麽辦?”

  花清蕾沒有漏看她臉上那一抹莞爾的笑意,心思一轉,頓時明白方才的事唐夫人定是有意爲之,摸不清她究竟想做什麽,她狐疑的問:“唐夫人先前提出與我訂親之事,沒問過三爺嗎?”

  “你看我,倒是忘了這件事,這孩子定是不知你就是他這陣子一直在找的人,才會不肯答應這門婚事。你方才提的兩個條件我都答應了,但這會兒擎飛不願答應這門親事,倒教我不知該如何是好,要不,你去勸勸他吧,只要你能讓擎飛願意娶你,唐家可以幫助你抓回你大哥,你看如何?”她看得出兒子對花清蕾用情頗深,但這花清蕾對兒子似乎沒有多少感情,她才有意想讓她主動去找兒子。

  花清蕾對官府能否抓回花陽庭的事,沒抱幾分期待,但若唐家願意幫忙,以唐家的勢力,要抓回他的機率便會提高不少,因此她沒考慮太久,便頷首答應,“我這就去找三爺。”

  唐夫人滿意的笑道:“倩兒,你帶花姑娘去見三爺。”

  倩兒領著花清蕾跨過一處月洞門,來到一座幽靜的院落前,走進屋裏,她同裏頭的一名大丫頭說了幾句話,才回頭對花清蕾道:“三爺在書房裏,請花姑娘隨我來。”

  “好,麻煩倩兒姑娘。”

  兩人來到東廂一處書齋前,倩兒指著前方那扇雕花門板說:“三爺就在裏面,請花姑娘自個兒進去吧,奴婢在外頭候著。”

  花清蕾猶豫了下,突然發覺自己似乎被唐夫人設計了。這門婚事唐擎飛先前並不知情,唐夫人讓她來跟他說,豈不是要她主動向他求婚嗎?雖說她一向是個很大方的人,但要她主動向一個男人提婚事,她不禁有些緊張。

  “您怎麽還不進去?”倩兒見她杵在門前沒動,催促道。

  花清蕾此刻心跳得很快,連呼吸都亂了頻率,她輕輕揪了下淺黃色的衣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上前輕敲了下房門。

  很快的,屋內的人便應道:“進來。”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走進去。

  唐擎飛正提筆在宣紙上寫字,也沒擡起頭,屋裏彌漫著一股窒人的靜默,花清蕾抿了抿唇,思考著要怎麽開口。

  坐在桌案後低著頭的唐擎飛,察覺進來的人一直沒出聲,這才擡起眼,咋見是朝思暮想的她,他吃驚的站起身。“怎麽是你?!”

  下一瞬,他面露驚喜,繞過桌案快步來到她面前,“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他情不自禁的拉住她的手。

  見他看到她如此欣喜,花清蕾不禁松了口氣,同時有股暖意緩緩蕩過心頭。

  先前之所以會答應唐夫人所提的婚事,她主要是想爲花家找個靠山,但這時來到他面前,她才發現,她其實也並不排斥嫁給他。

  之前與他相處過幾次,他的性情還算隨和,沒什麽架子,她並不討厭他,與他在一起也很自在,他也不像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那樣跋扈又愛仗勢欺人,比起李君濤那個虛僞的小人,可以說好上太多了。

  經曆過李君濤的事後,此時再回頭來看他,她覺得以前真的是瞎了狗眼,竟會認爲李君濤比他好。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麽事?”找了許久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唐擎飛樂得闔不攏嘴。

  看他喜笑顔開,花清蕾莫名也被這樣的欣喜感染,臉上不自覺綻開了一抹笑。

  “你娘先前說,他替你訂下的那樁婚事,那個花家的姑娘……就是我。”

  他當下難掩錯愕,傻愣愣的問道:“可你不是姓倪嗎?”下一瞬,醒悟過來她說了什麽,他驚訝的瞠大眼,“你說我娘替我訂下的婚事就是你?!”

  對於先前一直沒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她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正式的自我介紹,“我名叫花清蕾,是花承青的女兒。”

  “那倪綾綾這個名字是你騙我的?”他有些驚訝。

  “也不算騙你,那是我爲自己另外取的名字,呃,就像文人爲自己所取的字號一樣。”她不知該如何向一個古人解釋那是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姓名。

  見他望著自己遲遲沒開口,花清蕾有些尷尬,猶豫了下才又道:“若是你真不願娶我,我這就去稟告唐夫人,讓她取消這門親事。”她的臉皮還是不夠厚,沒辦法開口求他娶她,說完了便轉身要走。

  唐擎飛急忙拽住她,脫口而出,“不,我娶。”他情急之下手勁太大,一個不小心就將她拽進懷裏,兩人四目交接,一時都愣住了。

  她秀淨的臉龐驀地飛上兩抹嫣紅,罕見的流露出一抹女子的嬌羞。

  思念許久的佳人就在懷裏,一股喜悅在唐擎飛心裏炸開,讓他忘情的縮起雙臂

  緊緊擁住她,在她耳邊疊聲傾訴著,“我娶、我娶,不管你是花清蕾還是倪綾綾,我都娶,只要是你就好。”

  他胸口漲滿歡喜之情,雙眼亮得驚人,濃濃的情意不再有所保留地傾泄而出,恨不得將她直接揉進自個兒的身子裏,再不放她離開。

  唐擎飛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然後呢喃的向她許諾,“你當我的娘子,我會一輩子疼你寵你!”

  被他如此呵寵著,花清蕾的心不由自己的輕顫著,她在李君濤那裏所受到的傷害,被他用溫柔的感情修補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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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唐家與花家結親的消息一傳出去,馬上轟動了整個青水城,因爲兩人的名聲皆不佳,如今竟要結爲夫婦,讓青水城的人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很多人都不明白,憑著唐擎飛那顯赫的家世,他想要娶什麽樣的姑娘沒有,怎會看上花清蕾?先前花家倉庫被燒、庫房被盜,不少人都認爲花家會就此衰敗下去,沒人能想得到,花家竟會在這時攀上唐家這株大樹。

  有唐家這個大靠山,花家要東山再起便不難了。

  唐家在青水城裏更有份量也更有名望,不是區區一個郡守能相比的,因此李君濤要迎娶郡守侄女的這則消息,很快被唐、花聯姻的喜事給淹沒了。

  “唐家能在這時向咱們提親,可說是扶了咱們花家一把,這個恩情你可要記在心裏,知道嗎?”花承青殷殷叮囑女兒。

  不久前他剛醒來,從女兒那裏聽聞了這樁婚事,他先是很疑惑,不知唐家爲何會在此時向女兒求親,但在得知女兒先前便與唐擎飛相識,唐家才會來提親,他這才放下心來。

  他一直很擔心女兒因四年多前的那樁意外導致名節受損,會影響到她的終身大事,雖說唐擎飛的性子是放蕩了些,但她能嫁給唐擎飛,已算是高攀了。

  “嗯,我會記在心裏。對了,爹,我已同唐夫人提過,婚後花家的事我還會繼續幫爹管著,直到爹康複爲止,所以爹您盡管放心養病,別操心府裏的事。”

  花承青點點頭,想起另一件事,又道:“瑜兒和鍈兒你就留在府裏,別帶過去了,省得被人說閑話。”

  “這事我也同唐夫人提了,唐夫人答應我將兩個孩子帶過去,若是爹捨不得他們,有空我便帶他們常回來看爹。”

  自從她上回拿走大娘大半的首飾去變賣後,大娘每次看見她,都用怨毒的眼神瞪她,以大娘那品性,難保她不會報複在兩個孩子身上,再加上爹身子不好,沒人幫忙護著,爲了兩個孩子的安全,她只能帶箸他們一塊嫁過去。

  所幸唐夫人是個很明理的人,她並沒有聽信外頭那些不資的流言,這兩個條件,都一口便答應了。

  昨日她去見唐擎飛時,也向他再提了這兩件事,他也是毫不猶豫的馬上同意。爲此,她真的很感激他們母子對她的寬容,就如爹所說的,他們在這時與花家結親,真的是幫了花家一個大忙。

  相對的,也更突顯出李君濤的行爲有多卑劣,讓她更恨自己之前的識人不清。不過就如唐擎飛曾說過的,李君濤娶了別人,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否則萬一真嫁給了他,才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就後悔莫及了。

  思及唐擎飛,花清蕾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一抹笑意。

  昨天大概是因爲她回應了他的吻,他抱著她親了好久,直到快被吻得窒息了,他才放開她,她要離開唐府時,他還依依不捨的十八相送,一路送她回到了花家。

  “……成親以後,他若是改不了放蕩的性子,你也別太爲難他,看在他幫了咱們的分上,多寬容他一些,知道嗎?”花承清再叮嚀女兒。

  花清蕾回過神來,恰好聽見父親所說的這段話,心裏莫名一沈。她差點忘了,唐擎飛平常喜愛流連煙花之地,以前她便是覺得不能接受,所以才疏遠他。

  現在他對她有情,也許能暫時克制一些,但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旦時日久了,熱戀的新鮮期過了,也許他就會故態複萌,又出去拈花惹草。

  思及此,她嘴角那抹笑意頓時消失,心頭泛起一抹複雜難言的思緒。

  “清蕾,你看,我幫你把這家夥給抓回來了。”晌午時分,唐擎飛來到花家,一見到花清蕾,臉上便揚起邀功的笑容望著她,那明亮的眼神,流露出快誇贊我的表情。

  看了眼一身狼狽,嘴巴被布堵著,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花陽庭,花清蕾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才不過幾日,唐家竟然真的替她抓回了大哥。

  吃驚過後,她這才發現唐擎飛那閃亮期待的眼神,她趕緊誇道:“沒想到三竟然這麽能幹,居然能抓回他,太了不起了。”

  唐擎飛驕傲的挺起胸膛。“那是,我親自指揮人馬去抓人,還抓不到嗎?”唐家暗地裏有一套綿密的情報網,不出幾日,就有花陽庭的消息傳來,他立刻帶上人馬快馬加鞭的趕過去,剛好撞見他正在被人追殺,他命手下救下他後,便將人給抓住。

  一回青水城,連唐家都還沒回,他就直接將人帶來交給她。

  “多謝三爺。”花清蕾鄭重的向他道謝。

  唐擎飛歡快的咧嘴笑道:“欸,咱們之間還用得著這麽多禮嗎?”

  她的眼神柔了幾分,輕輕一笑,接著好奇的問:“三爺是怎麽抓到他的?”

  “他逃到了祈縣去,我趕過去時,他正被幾個盜匪追殺,我若再晚一步,帶回的就是他的屍首。對了,那幾個盜匪似乎是想殺他滅口,有些不尋常,可惜讓他們逃了,沒能一塊抓回來。”

  事關花家的家務事,唐擎飛也不好直接審問花陽庭,一路上他不停的鬼叫,吵得他心煩,這才命人堵上他的嘴,讓他安靜些。

  花清蕾上前取下花陽庭嘴裏的布,凜著臉質問道:“我問你,除了盜走庫房的銀子,倉庫的火是否也是你放的?”

  嘴裏的布一拿開,花陽庭便憤怒的大聲咆哮,“我是被人給陰了!那些事全都是李君濤那廝做的!”

  花清蕾意外又吃驚,再確認地問道:“你是說花家庫房和倉庫的事,是他勾結你做的?!”

  在被抓回來的途中,花陽庭便已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李君濤頭上。既然李君濤不仁在先,那就別怪他不義。

  他極盡所能地撇清自己的責任,“那些事全是他在幕後指使的。倉庫的火是他派人去放的,在縱火前,他還讓人先搬光了倉庫裏的那些藥材,咱們庫房也是他派人偷的。”

  花清蕾並未全然相信他所言,沈著臉質疑,“那兩件事全是他所爲,那你呢,你什麽都沒做嗎?既然如此,你又爲何要在事發後帶著寵妾逃走,你甚至還從爹那裏偷走地契抵押給賭坊,讓花府險些淪落外人之手,這些難道不是你所爲?”

  “我……”花陽庭一時答不出話來。

  他不敢說一開始是他先找上李君濤,主動向他提及要將倉庫的藥材私下偷賣給他,沒想到竟是與虎謀皮,這才被他給陰了。而花府地契,他早在逃走前一陣子,便已從爹那裏偷了出來抵押給賭坊。

  見他支支吾吾,花清蕾便明白定是他主動勾結李君濤,遂不齒的斥責道:“你對爹有怨,不管他死活,但你娘呢?她打小寵你,事事都護箸你,你蔻然也狠得下心不管她,只帶著寵妾跑了,連母親和妻子都棄之不顧,你邇算是個人嗎?禽獸都不如!”

  花陽庭不平的爲自己辯駁,“我是被李君濤那混蛋利用了!我原本沒打算做得那麽絕,只想將倉庫藥材私下偷賣給他換些銀子,再一把燒了倉庫讓人無法發現,是他煽動我,說花家庫房裏的銀子我也有分,我才會帶著他的人潛進庫房去盜走那些銀子。”

  他越說越恨,最後索性把事情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結果那廝非但沒將那批藥材的錢給我,還將我搬出來的那些銀子全搶了去,說什麽我帶著那麽多銀子上路不方便,最後只折了一萬兩銀票給我,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還派人想殺了我滅口,翠眉和兩個心腹都被他派來的殺手給殺死了。”提起這件事,他怨恨得臉孔都扭曲了。

  原以爲李君濤只是薄幸了點,在花家落難時急著與花家劃清關系,沒想到他的心竟黑成這樣,居然在暗地裏如此設計陷害花家!花清蕾掐緊了掌心,恨不得將李君濤碎屍萬段。

  瞅見她臉上那抹驚人的怒意,像是要殺人似的,花陽庭有些畏懼的求饒,“清蕾,你饒了我這回吧,我知道錯了,最壞的就是李君濤,你要怪就怪他,這全是他幹的。”

  她眼神冰冷的睨著他。“李君濤我斷是不會饒了他,至於你,你的死活就由爹來決定吧,看他是要打死你這個孽子,還是要把你關進牢裏去吃牢飯。”

  想起爹的脾氣,說不定一氣起來,真會把自己給活活打死,花陽庭驚恐的大吼道:“我不見爹,我要見我娘,你去叫我娘過來!”

  “闖了禍就知道喊娘,你卷著銀子逃跑時,怎麽就沒想到你娘呢?”花清蕾丟給他一個輕視鄙夷的眼神後,讓下人先將他關進柴房去。

  這件事茲事體大,她打算先去見爹,讓他有心理准備後,再帶花陽庭去見他,免得他在見了花陽庭後,一時氣上心頭又傷了身子。

  見花陽庭不肯被押走,不斷地咆哮叫罵,她又將那塊布重新塞回他嘴裏,這才讓他安靜下來。

  等下人拉走他後,花清蕾睇向一旁一直沒開口的唐擎飛,苦笑道:“要不是你將我大哥抓回來,我恐怕一輩子都想不到,我大哥竟與李君濤勾結,坑害了我們花家。”讓人心寒的是,這手法竟與李君濤前未婚妻家被坑害的經過雷同。

  唐擎飛憐惜的輕撫著她猶帶怒容的臉龐,問道:“現下弄楚真相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要報官處理,李君濤膽敢如此暗害花家,我會讓他付出代價,身敗名裂。”她眼神如霜,字字如冰。

  “好,我幫你。”

  花清蕾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她很清楚她若是想要鬥垮李君濤,單憑她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辦到的。李君濤即將迎娶郡守的侄女,背後至少有郡守這個靠山,但她若是有唐家的幫助就不同了,郡守不敢拂了唐家的面子,定會秉公辦理,不敢有所偏頗。

  她感激的握住他的手。“謝謝你……肯讓我利用。”

  唐擎飛咧著嘴笑得很歡快。“能讓你利用是我的榮幸,只要對你有用,你盡管拿去利用吧。”

  花承青在聽了女兒的話後,對這個兒子是徹底死心絕望,也懶得再花力氣打他罵他,只淡淡說了句,“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咱們花家出了這種事,青水城只怕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也沒什麽好再丟臉的,這事咱們既報了官,就把他交給官府處置吧。”

  “爹,您決定好了嗎?!”她很清楚花陽庭做出這種事來,最生氣的人莫過於他這個做爹的,但他膝下只有這麽個兒子,她怕他只是一時氣話。

  “決定了,就這樣辦吧,以後就讓瑜兒和鍈兒姓花吧,繼承咱們花家的香火,陽庭這個兒子就當我沒生過。對了,那個李君濤也不能放過,一定要他們李家付出代價。”

  “爹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李家。”花清蕾承諾。

  當天,花陽庭便被扭送官府,花夫人知道後,本想找花清蕾理論,但她不在府裏,便鬧到了丈夫那裏。

  花承青痛心的斥責她,“生下這種大逆不道的不肖子,你還有臉來替他求情?他如今的所作所爲都是你這個娘給寵出來的,你若捨不得他,就陪他一塊進牢裏去吧,等百年之後,我看你要怎麽面對咱們花家的列祖列宗!”

  “我會這麽寵他,還不是當年老爺偏疼清蕾和她娘造成的,你眼裏就只有她們母女倆,日日對他們噓寒問暖,極爲呵寵,可你有沒有將咱母子放在心裏過?”花夫人提及往事,滿臉憤恨的質問,“若是你曾好好教導陽庭,陽庭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所謂養不教,父之過,老爺難道一點錯都沒有嗎?!”

  花承青聞言,陡然靜默下來,回想起往年,他因喜愛花清蕾的娘,對她們母女關愛有加,確實冷落了發妻和兒子。

  此刻想想,他這個做父親的確難逃教子不嚴的責任,但這時懊悔也來不及了,他面帶疲憊的說道:“以陽庭的罪只會被關幾年,要是他出來後,真的洗心革面願意改過,我會讓他回到花家。”

  花家狀告李君濤的事,在青水城裏傳得沸沸揚揚,這日,府衙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大夥都想看看郡守大人會怎麽辦這個案子。

  如花清蕾先前所料,有唐家相挺,郡守大人不敢輕慢,命人將花陽庭押上庭,仔細詢問案情。

  明白自己難逃牢獄之災,花陽庭神色憔悴的將來龍去脈仔細陳述了一遍,不過爲了能夠減輕刑責,他仍將全部責任全推到李君濤身上。

  聽完,郡守大人詢問花陽庭,“依你所說,縱火燒了花家倉庫的人是李君濤派去的手下,幫你盜走花家庫房的人,也是他派去的人手?”

  “沒錯。”

  郡守拿起驚堂木一拍,喝道:“來人,傳李君濤上堂。”

  因被告的身份,早被傳來的李君濤被衙役帶上堂來。

  “草民李君濤拜見大人。”他一撩袍擺跪了下去。

  “花陽庭說縱火燒了花家倉庫的人是你派去的人所爲,盜走花家庫房也是你所爲,你可認罪?”

  李君濤一臉凜然的喊冤,“此事與草民無關,草民冤枉,還請大人明察。”見他竟然全盤否認,花陽庭怒目以對。“你還敢狡辯,那些事情全都是你派人幹的!”

  李君濤辯道:“花兄,這青水城裏誰不知道你好賭成性,甚至還偷自家的地契抵押給賭坊,如今你爲了讓自己能脫罪,竟捏造出這種謊言來構陷於我。”

  花陽庭怒駁,“若不是你所爲,這青水城裏這麽多人,我爲什麽偏偏不去誣陷別人,要誣陷你?”

  李君濤看了站在唐擎飛身旁的花清蕾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那是因爲李家與花家在一些事結下了私怨,爲了替你脫罪,所以有人指使你誣賴於我。”

  他原以爲花家在損失了倉庫裏的那批藥材,庫房又被盜光,會就此一蹶不振,不想花清蕾竟會攀上唐擎飛。

  擔心他與花陽庭勾結之事有可能會洩露,爲了以防萬一,他遂派人去暗殺花陽庭想滅口,只要他一死,就沒人知道花家的事他也有分,沒想到竟讓花陽庭給逃過一劫,還被花家抓了回來,與他對簿公庭,反咬他一口。

  但只憑花陽庭一人所言,沒有證據,他們也奈何不了他。

  聽見李君濤意指是她故意唆使花陽庭誣害他,花清蕾上前出聲道:“大人,可否容民女說幾句話?”

  郡守大人點頭。“你說吧。”

  雖然李君濤與侄女訂下了親事,但權衡輕重後,他覺得不值得爲了李君濤而得罪唐家,若此事真是李君濤所爲,他已決定解除他與侄女的婚約。

  花清蕾神色平靜,不疾不徐的陳述,“屯放在花家倉庫的那批藥材,至少價值一萬兩銀子,據我大哥所言,那批藥材是被李家拿走,李家本業是做布料的買賣,並不做藥材的生意,旗下那座參園還是數年前由他處所得。”

  說到此,她微頓了下,才又續道:“按理來說,李家倉庫裏屯放的該只有人參和布料才對,若是李家倉庫裏還有其他藥材,這便不尋常,不過,倘若李家已將那批藥材脫手賣出去,那麽只要一查帳簿,便能一清二楚,因此民女懇請大人,派人前往李家查扣帳簿以及清查李家的倉庫。”

  見李君濤開口想說什麽,她搶白道:“李公子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想必不會阻止大人派人前往李家調查吧。”

  唐擎飛也出聲附和道:“大人,清蕾所言極是,爲了調查清楚案情,還是盡快派人前往李家查個清楚,若是李君濤真是冤枉的,也才能還他一個清白。”他話剛說完,便瞟見人群裏有人想離開,立刻機警的出聲交代數名隨從,“王泰,你們攔下李家的人,別讓他們跑回去通風報信。”

  王泰幾人聽見主子的吩咐,很快便阻攔住兩名想離開的李家仆從。

  郡守大人也不好徇私,便派了人前往李家。

  李君濤陰冷怒瞪著花清蕾,滿臉怨恨的道:“我知道你怨我當初辜負你,所以才唆使你大哥這麽構陷我,你心腸實在太歹毒了,怪我當初識人不清,明知你聲名不好還輕信於你!”

  花清蕾回他一個更冷的眼神,嗆了回去,“到這種時候你還想顛倒是非,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表面上裝出溫文儒雅的模樣欺瞞世人,背地裏什麽齷齪肮髒的事都敢做,天網恢恢,只要你曾經做過壞事,總是要還報於你。”

  唐擎飛哪裏容得了心愛的人被他這麽詆毀,馬上跳出來護著她。“清蕾心腸最好了,她一向敬老愛幼,還收養了兩個孤兒,倒是你,幾年前爲了謀取你前未婚妻的家産,設計害得她家破人亡後,拋棄了她,讓她含恨而亡,她和她爹的亡魂,只怕不久就會來向你索命了,你等著吧,壞事做盡總是會有報應的。”

  他這話一出,來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嘩然,紛紛議論起來。

  衆人一片嘈雜,郡守大人拍下驚堂木,喝道:“安靜,公堂之上不得喧嘩。”不出一個時辰,郡守大人派去的捕快和幾名衙役回來,還帶來一部分未賣出的藥材和一位帳房先生以及幾本帳簿。

  捕快將帳簿呈給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詢問那位帳房先生,“李家的帳簿都在這裏了嗎?”

  “回稟大人,全都在這裏了。”帳房先生一時不太清楚發生何事,突然被帶來公堂上,神色有些惶然不安。

  花清蕾指著他們帶回來的那批黃芪、枸杞、紅棗,以及麥冬和五味子說:“大人,這些藥材正是花家先前所購進的。”

  李君濤急忙喊冤,“大人,先前李家也購進了這些藥材。”

  花清蕾立即道:“若李家也購進這些藥材,那麽帳冊上必有記載,請大人問問帳房先生。”

  郡守大人依她的建議,詢問帳房先生,“這陣子李家可曾購進藥材?”

  公堂上的威儀和肅穆的氛圍讓帳房先生一時緊張,以致沒有發現李君濤拚命朝他暗示的眼神,老實答道:“回稟大人,李家近日並未購進什麽藥材。”

  師爺取過那幾本帳冊,翻查片刻後說道:“大人,李家這帳簿上倒是寫了幾筆販賣藥材所得的銀兩,賣黃芪五千斤得銀三千兩,枸杞六千斤得銀兩千兩,紅棗六千五百斤得兩千五百兩……”師爺一一念著帳冊上的記錄。

  事情至此已很明確,郡守大人重拍驚堂木,喝道:“李君濤,證據確鑿,你認不認罪?”

  “這一切全都是花家誣陷草民,草民絕不認罪。”李君濤仍死咬著不認。

  花清蕾突然出聲怒斥道:“你不只偷了花家的藥材、燒了花家的倉庫,當初盜走花家的庫房時,你竟然只給了我大哥一千兩銀子堵他的嘴,你簡直貪得無厭!”她的話激怒了李君濤,正在尋思如何脫罪的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胡說,我分明給他一萬兩銀……”說到這裏,他猛然驚覺自己上當了,臉色鐵青的恨恨瞪著她。

  “大人,您聽見了吧,他方才親口承認他給了我大哥一萬兩,這證明他們兩人確實相勾結,謀害花家。”她是料定他此刻必定心思大亂,才趁此機會故意將一萬兩說成一千兩,想套他話,沒想到他還真的上當了。

  郡守大人沈聲道:“來人,將李君濤與花陽庭押下去,擇日判刑。”

  因唐擎飛當初救下花陽庭時,讓那幾個殺手逃走了,沒有證據之下,李君濤對此堅持不認罪,最後郡守分別判了花陽庭七年、李君濤十年的徒刑。

  另外還判李家必須歸還從花家盜走的銀兩和黃金,以及那批藥材的錢,還需賠償花家的損失。

  李家在青水城可說是裏子面子全都丟光了,名聲極臭,郡守大人的侄女也因此與李君濤解除了婚約。

  此事一了,唐府與花家開始籌辦起婚事。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花承青因女兒要出嫁了,精神好了許多,身子也漸漸康複,因女兒的嫁妝在上次爲了贖回花家地契時全都變賣了,在李家償還了花家銀子後,花承青讓張伯大肆購辦女兒的嫁妝,想讓她風光出嫁。

  趁著今日唐擎飛過來探望,花承青語氣殷切的對這位准女婿說道:“這次多虧了唐家的幫助,事情才能這麽圓滿解決,老夫很感激唐家爲花家所做的一切,以後我就將清蕾交給你了,她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盼你日後能好好待她。”

  “爹請放心,小婿以後一定會對清蕾極好,把她當成最珍貴的寶貝一樣疼愛,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吃一點苦。”唐擎飛信誓旦旦的承諾,說完,還擡眼望向站在一旁的花清蕾,俊美的臉上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濃濃情意。

  花清蕾嘴角噙笑,眼裏滲著絲絲甜意,陪著父親再說了一會兒話,才與唐擎飛離開。

  兩人並肩而行,唐擎飛悄悄握住她的小手,見她沒甩開,大膽的握得更緊,興高采烈的提議,“咱們去水月湖走走吧。”

  那裏可以說是他們邂逅的地方,回舊地重遊,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我還有事要辦……”爹病著,婚事雖說有張伯幫忙張囉,但還有很多瑣碎的事要她決定,且還有重建倉庫的事要忙,但見他面露失望之色,花清蕾心裏一軟,忍不住改口了,“好吧,那就去走走,不過不能太久。”

  “好。”他歡快的牽著她往外走去。

  還要再等一個多月兩人才成親,唐擎飛恨不得天天與她膩在一塊,他現下每天清晨一張開眼就迫不及待的想見她,夜裏入睡前腦子裏回蕩著的仍是她的倩影,心心念念都是她。

  這種心裏裝滿一個人的感覺他是第一次體會,而讓他最高興的莫過于她終於肯接納他,不管她當初答應的原因是爲了什麽,只要她願意讓他陪在身邊,他就已心滿意足。

  花清蕾被他的笑意感染了,秀美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被人如此愛著的感覺很美妙,雖然她上輩子也談過戀愛,但因爲她一向理智,很難去愛得死去活來,所以她談的兩場戀情都算是頗爲平淡。

  包括之前對李君濤也是,雖然那時對他有好感,可她主要也是基於兩人合適的理由,而把他當成交往的對象,真要說有多深的感情,倒是沒有。

  聽他說要娶郡守大人的侄女時,她也是憤怒多於傷心,但她憤怒的是被他惡意欺瞞,還有他對花家的落井下石。

  如今,有一個人如此單純的愛著她,無條件的幫助她渡過難關,心甘情願的讓她利用,她除了感動,心也不知不覺向他敞開,讓他在她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記,將心房的一個重要角落,特別留給了他。

  花了半個多時辰,乘著馬車來到城外的水月湖畔,兩人攜手在湖邊漫步。

  聽到唐擎飛笑著提及當初的那件糗事,花清蕾想起他愛拈花惹草的性子,淡淡的哼了聲,“你該不是只要見到姑娘,就忍不住想上前去搭訕攀談吧?”

  他連忙辯解,“當然不是,我也會挑人的,那時看見你站在湖畔的身姿清麗出塵,我才過去的。”

  聽了他的話,花清蕾並未覺得高興,挑起眉,給了他一枚白眼。“所以只要是美人,你就會撲過去。”

  隱約察覺出她話裏的不快,他趕緊澄清,“不是,是因爲你我才過去的。”有些事花清蕾決定趁此機會跟他說清楚,“你以前的事我不會管,但以後你若娶了我,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樣流連煙花之地,也不准再四處拈花惹草。”

  唐擎飛毫不考慮的點頭,“你放心,同你成親以後,我就是有娘子的人,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放蕩不羈。”

  “真的?”沒想到他竟會一口答應,花清蕾有些意外。

  “真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有了你,其他的姑娘再美再好,我也看不進眼裏。”他深情的注視著她,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好證明他對她的情意絕無虛假。

  不是多麽動聽的情話,但卻打動了花清蕾的心,她明亮的雙眸流露出燦爛的笑意。“好吧,我信你。”已陷入他爲她織就的情網裏,此刻的她,與一般沈浸在愛河裏的衆多女子一樣,輕易便信了情郎的話,沒有再多加爲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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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8 02:27: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個多月後,大婚之日。

  青水城的人扶老攜幼的站在大街兩邊,對著新娘的八人大轎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騎在駿馬上的新郎官那原本俊美的臉,笑得像要淌出蜜汁似的,從出了唐府,一路來到花府迎親開始,那嘴角就沒垂下來過。

  這會終于要將新娘擡進唐府,唐擎飛更是笑得闔不攏嘴,一路上興奮的揮動著手,向兩旁一邊看熱鬧一邊恭喜他的百姓們示意。

  炮竹聲、鑼鼓喜樂聲,沿途一直響個不停,到了唐府,他俐落的翻身下馬,來到花轎邊,小心翼翼、滿臉歡喜的扶出他心愛的新娘子,一起邁入喜堂。

  完成拜堂儀式之後,待新郎官將新娘子送入洞房,還要再出來應酬前來賀喜的衆多賓客,他被一幹親朋好友抓著,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著酒,喝得他滿臉通紅,最後還是他的兩位兄長出面替他擋酒,他才能趁機逃回喜房去見他的新娘子。

  接著,好不容易把來鬧洞房的人全給趕走之後,喜房裏總算清靜下來,他終於能好好的跟他的新娘子說說話。

  兩人先前進洞房時已飲過交杯酒,此刻新郎正陪著新娘吃著桌上的佳餚,兩人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好不親密。

  所謂飽暖思淫欲,填飽了肚子,唐擎飛猛地一把橫抱起花清蕾,豪邁的走向床榻,將她小心的放到床榻上,迫不及待的吻住她那張柔軟嫣紅的櫻唇。

  花清蕾熱情的回應他,這一吻如同天雷勾動地火,兩人吻得欲罷不能。

  最後他拉下紅色紗帳,抱著她共度春宵。

  待情事結束後,他眷戀不舍的摟著她,胸膛仍劇烈起伏著,略顯粗重的喘息聲拂在她耳旁。

  花清蕾將臉埋在他胸前,傾聽著他那強而有勁的心跳聲,腮頰染著一層豔紅,回味著適才與他無比契合的歡愉,她眸汜迷濛,柔似春水,一顆心被喜悅塞得滿滿的,忍不住發出貓咪般的歎息聲。

  她吐出的氣息拂在唐擎飛的胸膛,引得他才剛停歇的欲望又勃然而發,一個翻身又將佳人壓在身下,芙蓉帳裏又再度響起讓人臉紅心跳的嬌吟聲。

  走進院落,花清蕾便聽見了孩子的脆笑聲,她循著笑聲走到後面的小園子,看見唐擎飛正在替瑜兒和鍈兒搖著秋千。

  秋陽下,兩個孩子天真的笑著,這溫馨的情景讓她忍不住駐足看了片刻,直到唐擎飛發現她。

  “清蕾,回來啦,過來陪瑜兒和鍈兒玩。”對於她帶來的兩個孩子,唐擎飛愛屋及烏,也把他們當成自個兒的孩子一般,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每天都抽出時間陪他們玩耍,讓兩個剛來陌生之地的孩子,很快卸下心防,融入唐府的生活。

  花清蕾真心覺得他這個爹當得比她這個娘還稱職,因爲自從來了唐府後,兩個孩子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

  由此可見,他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顧兩個孩子。

  她微笑著走過去,抱起鍈兒坐在秋千上,唐擎飛也跟著抱起瑜兒坐下,兩人抱著孩子一邊蕩著秋千、一邊閑聊。

  “對了,娘今兒個問我,咱們要不要安排瑜兒和鍈兒去上學堂?”

  “他們還小,用得著這麽早上學堂嗎?”

  “鍈兒已經七歲,可以上學堂了。”唐家的孩子都是從六歲便開始上學堂。花清蕾低頭詢問鍈兒,“鍈兒想不想去上學堂?”

  “想。”鍈兒清脆的答道。

  “那瑜兒也要上學堂。”瑜兒也趕緊喊道。

  見兩個孩子都想上學堂,花清蕾也沒再反對。“好吧,等明年初就送他們去上學堂。”

  “太好了,可以讀書識字。”琪兒欣喜得輕拍著小手。

  見她這麽高興,花清蕾有些意外。“鍈兒很想讀書識字嗎?”

  “以前娘親曾同我說,只有讀書識字才能出人頭地,我想和弟弟出人頭地,這樣以後就可以保護娘,不讓娘再受人欺負。”她嘴裏的娘親,是指已過世的親生母親,而娘則是指收養他們姐弟的花清蕾。

  花清蕾在她小臉上親了一口,笑吟吟地道:“放心,現在沒人會欺負娘了,你和瑜兒只要開開心心長大就好,小腦袋就別煩惱那麽多了,該玩的時候玩、該睡的時候睡,知道嗎?”她一直覺得這兩姐弟太過早熟,希望他們能多點天真,少點成熟。

  唐擎飛聽了她們母女倆的話,自豪的拍拍胸膛。“放心,現在有爹保護你們,沒人能再欺負你們母子三人。”

  鍈兒用力點了點小腦袋,附和道:“對,有爹保護我們,爹會打跑壞人,壞人就不能再欺負我們了。”搬到唐府這兩個月來,她已與這位後爹很熟稔,也很崇拜他。

  聽見鍈兒稚氣的話,花清蕾笑睨向唐擎飛。“看來這小丫頭的心完全被你收買了。”

  “那是,我可是他們的爹。”唐擎飛驕傲的挺起胸膛。

  望著他,再看看兩個孩子,花清蕾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幸福感,覺得有夫有子如此,人生已無憾。

  她明眸含笑,忍不住勾過他的頸子,在他頰上親了一口。

  唐擎飛忘了腿上還抱著孩子,湊過去動情的想吻她的嘴。

  她笑斥著把他推開,“孩子還在,你想做什麽?”

  “乖乖,你們該去睡午覺了。”他一手各抱起一個孩子,要將他們送回房去。

  “可是我們已經睡過午覺了。”瑜兒稚氣的說。

  “那去找你們的碧心姨玩。”他哄道。

  鍈兒懂事的拉著弟弟的手說:“爹有悄悄話要同娘說,咱們別吵他們。”她跳下唐擎飛的懷抱,也將弟弟扯下來,兩人手牽手的跑開。

  在兩個孩子走遠後,唐擎飛肆無忌憚的涎著笑臉摟住嬌妻,湊上前去吻住她的粉唇,她太甜太美,教他怎麽吻都吻不膩。

  她輕闔著眼回應著他,成親這兩個多月來,她幾乎每天都沈溺在他滿滿的愛意中,在他柔情的滋潤下,她眉梢眼角多了幾分女子的柔媚,每天早晨在丈夫的懷抱裏醒來,嘴角總是不自覺的漾著濃笑。

  花清蕾親昵的用雙手環抱著他的腰,驕傲的想著,這個人是她的丈夫,她和他會一輩子都這麽甜蜜恩愛。

  纏綿的吻終於結束,她將臉依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

  唐擎飛圈抱著她,意猶未盡的不時低頭啄吻著她的腿頰和水潤的唇瓣。

  兩人靜謐的相擁著,心裏浮蕩著綿綿的愛意。

  “清蕾。”他在她耳畔深情的呢喃。

  “嗯。”她輕應一聲。

  “能娶你爲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唐擎飛向她傾訴心裏滿滿的愛意,他相信他們會這般恩愛到老。

  花清蕾甜笑著回答,“能嫁與你爲妻,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她想她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便是爲了與他相遇相愛。

  此時的她未曾想到,生命常在出其不意時來個大轉彎,讓人措手不及。

  時光如水,靜靜流淌,轉眼便過了一年。

  這日,花清蕾與唐擎飛帶著瑜兒和鍈兒去探望花承青,才剛回到唐府,便有名下人前來向唐擎飛稟告,有客來訪。

  花清蕾以爲是他的朋友,便先帶著兩個孩子回寢屋去。

  唐擎飛則是去前廳見客。

  可都過了兩個時辰,他還未回來,花清蕾覺得有些奇怪。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他去見個朋友怎麽會談這麽久?

  不過她又一轉念,他的朋友本就不少,成親這一年來,他已減少與朋友來往,難得有朋友來拜訪,聊得久一些也無妨,便不再在意,將從花家帶回來的帳冊仔細核對完後,便開始構思興建商城的事情。

  李家在李君濤做了那樣的事後,商城自然也蓋不了,去年她向唐擎飛的大哥唐擎容和二哥唐擎光提過商城的構想後,兩人都很感興趣,打算實踐她的構想。

  由於主意是她所出,唐家也沒打算獨占,表示花家出資三分之一,算是兩家合建。

  如今商城已在建造主體建築,招商的事也開始進行,她正在擬一份人力培訓的計劃,想把現代那種顧客至上的精神和做法帶進來。

  她始終認爲良好的服務和優良的品質才是事業成功關鍵的要點,她也將這種想法告訴大哥和二哥,他們深表贊同,希望她能把具體的細則寫下來。

  她寫了滿滿五頁,唐擎飛才回來。

  與往日不同,今日他顯得異常安靜,有些神思不屬,似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怎麽了,剛才是誰來了?”花清蕾一眼就看出他的異常,關心的詢問。唐擎飛幾番欲言又止,好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

  她狐疑的看著他。“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呀,怎麽吞吞吐吐的?”

  他試探的開口,“清蕾,我若說出來,你不要生氣哦。”

  聽他這麽說,她突然有種不好預感,微蹙起眉。“你先說說是什麽事。”

  在她銳利的注視下,唐擎飛罕見的有些結巴,“方才是四、四娘來找我,說、說她替我生了個兒子。”

  一瞬間,花清蕾覺得自己的心仿佛重重的震了下,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風浪,攪得她無法再平靜下來。

  “你說……什麽?!”她神情僵住,不敢置信的再次問道。

  起頭是最難的,既然都已開了口,唐擎飛這時便說得流暢了些,“方才是伍四娘來找我,帶著她替我生下的兒子來投靠我。”見她眼裏迅速燃起怒火,他急忙擡出免死金牌,“你曾說過在我們成親前我所做的事你不會管,那孩子是在你還未嫁給我時懷下的,如今這孩子已有五、六個月大了。”

  他拿她曾說過的話來堵她的嘴,逼得她把湧到喉間的怒氣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的表情都在這一瞬間凍結住了,包括她的心。

  她不知道此刻她該說什麽、能說什麽,倘若她不曾愛上他,她可以毫無怨慰的接受他所說的話,可如今她的心早已全被他占據,要她心平氣和的接受這樣的事,她辦不到。

  靜默許久之後,花清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的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唐擎飛神色不安的瞅著她。“這件事我已稟告娘,並且安排四娘他們母子留下來。”

  原來他都打點好了才來告訴她。她寒著臉,不發一語地往東側的書房走去。

  他急忙跟過去。“清蕾,你聽我解釋,我……”

  花清蕾擡起手阻止他。“我想靜一靜。”

  唐擎飛踟躕的停下腳步,看著她的身影沒入書房的門內,軒眉緊皺,神色焦躁的在廊道上來回踱步。他也不知竟會發生這種事,若是不收留伍四娘他們母子,難道要讓他們流落街頭嗎?

  伍四娘也是走投無路才會帶箬孩子來投靠他,他實住不忍心置之不埋。

  可是清蕾方才的神色更讓他擔心,他怕她會不諒解他,進而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

  悄悄來到書房門前,他站在門口,望著那扇阻隔著他的雕花門板,爲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是發生在你嫁進唐府之前,所以也算不得擎飛騙了你,而且自從與你成親後,他便收了心,沒再涉足青樓,這足以證明他對你的心意。”唐夫人特意前來開導兒媳。

  沈默了一會兒,花清蕾才幽幽出聲,“娘,我理智上明白這件事不能怪他,但情感上我控制不住自己,事出突然,總要給我幾天的時間想想。”

  唐夫人明白的點點頭。“我相信依你的聰慧,定能想通。這幾日你冷落擎飛,他也不好受,怎麽說都是夫妻,彼此退讓一步,什麽事都好商量。”

  “我明白,多謝娘。”花清蕾打從心裏尊敬曾給予花家莫大幫助的婆婆,嫁入唐府這一年來,她與婆婆的關系也一直都很好,明白她是好意才來勸她,她也很感激。

  待唐夫人離開後,她擡眼望著外頭碧藍的晴空,與此刻的朗朗晴光相反,她的心情卻陰雲密佈,晦澀難言。

  不久,鍈兒和瑜兒從學堂回來,馬上來到房裏找她。

  “娘,我們回來了。”

  “今天在學堂裏可好?”看見孩子們,花清蕾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好,夫子今天教我們背誦孝經,以後等我們長大一定會好好孝順娘和爹。”鍈兒乖巧的說道,接著,她小手輕輕拉著她的手,稚氣的央求道:“娘,您別再生爹的氣了,好不好?爹不是故意要做錯事惹娘生氣。”

  瑜兒也搖著她的手,幫著後爹說話,“娘原諒爹吧,爹他好可憐,娘不同他說話,爹很傷心。”

  “你們現在就知道幫著爹說話,娘也傷心呢。”花清蕾瞟了眼躲在門外的人,明白定是他唆使孩子來替他說情。

  鍈兒雙手環抱著她。“娘別傷心,鍈兒疼娘。”

  “瑜兒也疼娘,娘不要傷心。”瑜兒也學著姐姐一樣抱宵她。

  “你要是還沒氣消,要不你打我好了。”唐擎飛不躲了,走了進來,把手裏的棍子塞到她手上。

  花清蕾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我才懶得打你。”說完,便將棍子丟到一旁的地上。

  見她似是軟化了,他立即上前擁住她,討好的說道:“喏,咱們和好吧,你別再同我置氣了,你氣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哼,你就出了張嘴會說。”她嗔道。

  見她沒推開他,知她這是原諒他了,唐擎飛喜得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明理了。”

  “孩子在呢。”花清蕾害羞地推開他的臉。

  唐擎飛瞅了兩個孩子一眼,他們機伶的馬上道:“娘,我們去寫夫子交代的功課。”

  待孩子一走,唐擎飛抱住她,腦袋親昵的在她懷裏蹭著。“娘子,爲夫的好想你。”

  花清蕾推開他埋在她胸口吃豆腐的臉。“天天見面有什麽好想的?”

  “你這幾天都不理爲夫,讓爲夫很寂寞。”

  她挑起眉。“你不是天天都去看你兒子和那個四娘嗎,還寂寞什麽?”不要以爲她不知道他日日都去靜瀾園看望被他安置在那裏的伍四娘母子。

  聽出她話裏的酸意,唐擎飛咧著笑道:“你吃醋了?”

  她都狂飲一缸了,他這才知道嗎?事隔幾天,她已較能心平氣和的來與他談這件事,不過有些事她得先問個清楚。“既然孩子是在我們成親前生下的,這事我不會追究,不過對四娘你有什麽打算?”

  “孩子都生了,她自是不可能再回去唱戲,她此刻無處可去,我想讓她暫時留在咱們府裏。”說完,他小心翼翼的瞟著她,“這麽做也是不得已,再怎麽說她都是孩子的娘,總不能狠心攆她出去吧。”

  他這是要納伍四娘爲妾嗎?

  花清蕾蹙起眉,悲哀的發現,她找不到可以反對的理由,只因一切都是在兩人婚前發生的,最後她只能說:“你既然決定這麽做,我也無話可說。”

  “你不贊成?”唐擎飛沒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有哪個女人能那麽寬容大度,毫無怨著的容忍另一個女人來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澀然道:“不管我贊不贊成,你不是都已經決定好了嗎?”

  “我這也是沒辦法。”唐擎飛爲難的道,接著表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影響到咱們夫妻感情的。”

  她不知他說這話是想哄她還是想說服他自己,打從伍四娘母子出現後,便已對他們造成了影響,還是他只是想把頭縮在沙子裏,假裝沒有察覺。

  自伍四娘帶著孩子來到唐府,花清蕾的生活便註定無法再平靜。

  就像此刻,她還沒調適好心態要見伍四娘,伍四娘便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孩子主動來找她。

  “四娘見過三少夫人。”伍四娘盈盈福身,嗓音嬌柔得能讓無論男女聽了都酥了骨頭。

  “四娘不用多禮,坐吧。”花清蕾神色自如的招呼她。

  她曾在來春閣見過伍四娘,那時她粉墨登場唱著“遊幽冥”的戲目,唱腔婉轉銷魂,就如同她此刻的嗓音一樣,且卸下濃妝的她也生得美麗柔弱,楚楚可人,容易令男人生起想保護的欲望。

  伍四娘坐下後,神色幽柔的輕啓朱唇,“四娘此來是想請三少夫人原諒,也請三少夫人別怪罪三爺,這一切都是四娘的錯。”

  聽見她以退爲進,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花清蕾神色淡然的表示,“這事是發生在我與三爺成親前,我沒理由怪罪三爺,四娘這麽說倒把我當成小氣之人了。”

  “是四娘錯了,三少夫人如此明理又寬容,如此四娘也能安心了。四娘當初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帶著孩子來投靠三爺。”伍四娘的語氣裏隱隱流露出一抹哀傷自憐。

  “既然孩子是三爺的,咱們不可能讓孩子流落在外頭,你就放心住下來吧。”只要她認分的帶小孩,別打她丈夫的主意,她便能容得下她。

  “多謝三少夫人。”伍四娘起身朝她福了個身。

  這時唐擎飛走進來,看見伍四娘,訝道:“噫,四娘怎麽來了?”

  “四娘來向三少夫人請安。”伍四娘柔媚的眼神睇向他,眸裏閃動幽幽情愫。花清蕾沒有漏看她的眼神,蹙起眉,接著再見唐擎飛朝伍四娘露出笑容,走過去很自然的從她懷裏抱起還在睡覺的嬰孩,親昵的逗斥筲,她的心不禁微微一沈。

  “今天孩子還乖嗎,有沒有再哭鬧個不停?”唐擎飛擡起眼看向伍四娘,關心的詢問。

  伍四娘嬌柔一笑。“他前陣子會哭鬧,全怪我身子虛,奶水不足,沒辦法餵飽他,好在三爺找來的那個奶娘奶水很足,他喝飽了,便乖多了。”

  “那就好。”他要將孩子還給她時,見她在搓揉雙手,便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大概是整日抱著孩子,手有些扭了,不要緊,孩子給我吧。”伍四娘說完,便伸出雙手要抱回孩子。

  唐擎飛素來是憐香惜玉之人,不忍見她手疼還要抱孩子,主動道:“我幫你把孩子抱回去吧。”

  “多謝三爺。”伍四娘福了個身,低垂的眼裏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花清蕾默默看著兩人一塊走出去,忽然間有種他們才是一家人的感覺,而她只是個外人。

  她忍不住刻意留意時間,發現唐擎飛這一去,一個多時辰後才回來,她拚命壓抑著心頭湧起的酸意,不想擺出一個妒婦的表情,勉強對他露出笑容。

  不想他一開口卻是對她說:“清蕾,四娘還要照顧孩子,身子又虛弱,你就別讓她抱著孩子過來向你請安了。”

  花清蕾愣了愣。“我沒叫她過來請安,是她自己來的。”他怎麽會以爲是她讓她過來的?是他自己這麽認爲,還是伍四娘故意這麽說?

  “那就好,我再同四娘說一聲,若沒事就不用過來,抱著孩子來來來回回的,萬一摔了可不好。”

  “你倒是很心疼他們母子。”她神色冷淡的道。

  唐擎飛急著解釋,“你別誤會,是有下人提醒四娘,說既然要留在唐府,依禮就得向你請安,四娘一向守禮,哪敢不來,我告訴她,你一向不在意這些,讓她不必如此。”

  即使他這麽說,也無法紆解堵在她胸口的那一股悶氣,反而讓她更覺得不是滋味。從靜瀾園到他們住的院落又不遠,他連這點距離都捨不得讓伍四娘走,還說不是心疼她?

  她明白自伍四娘來了唐府之後,很多事便已開始改變,她心裏有了芥蒂,而他眼裏多了個兒子和兒子的娘,再也回不到昔日那般了。

  爲了不讓自己去猜忌、去嫉妒,同時也爲了避免與唐擎飛之間爲了伍四娘母子造成更多的嫌隙,花清蕾讓自己更加忙碌。

  花家的倉庫在數個月前已重建好,繼續做著藥材的買賣,父親的身子在經過一年來的調養已大致恢複,從上個月開始,她便將花家的生意交回給父親打理,因此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構思完善商城的事上頭。

  她還打算興建一所義學,讓那些上不起學堂的孩子能有個免費的地方供他們讀書,這件事她是從瑜兒與鍈兒身上萌生的想法,她想讓那些因家貧而失學的孩子都能受到教育,至少能學會識字。

  她很相信“知識即力量”這句話,不論是在哪個時空,知識都是改變一個人的生命與生活最重要的力量。

  興建義學的事她沒動用唐家的錢,而是用出嫁時父親給她的那筆嫁妝來辦。

  原本這件事她想要告訴唐擎飛,但那天她從外面回來時,看見他與伍四娘在花園裏,他抱著孩子正與伍四娘不知提到了什麽,逗得伍四娘笑如春花,他也笑得很歡。

  她默默看了幾眼,便又往外走去,不離開,她怕橫亙在心裏的那根剌會越刺越深,她只能眼不見爲淨,等她將那根剌藏好了再回來。

  之後,義學的事她只同婆婆提了下,便沒再告訴唐擎飛。

  這段日子,唐擎飛見她早出晚歸不是沒有怨言,但都被她三兩句便敷衍過去。這日,難得見到她過午之後便回來,唐擎飛咧著笑馬上湊了過來。“清蕾,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

  “有些不舒服。”

  他急忙關切的詢問:“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有點想吐,可能是吃壞了肚子。”花清蕾揉著胸口,神色有些懨懨的。唐擎飛不放心,吩咐一名婢女去請大夫。

  就在這時,被派去服侍伍四娘的一名婢女巧如過來稟道:“三爺,伍姑娘說孩子一直在哭鬧不休,似是有些發燒,想請三爺過去看看。”

  由於唐家祖上規定,唐家子孫皆不准納妾,是以伍四娘雖爲唐擎飛生下一子,唐擎飛並未給她妾室的名分,府裏頭的人也都稱她爲伍姑娘。

  “我這就過去。”臨走前,唐擎飛對花清蕾說道:“對了,待會大夫來看完之後,你讓他順道過去四娘那裏看看孩子。”

  唐擎飛走後,花清蕾胸口像被澆了盆冰水,一直涼到心底去。

  一聽到伍四娘讓人來說孩子不舒服,他便急著趕過去,卻忘了她也不舒服,也許現在在他的心裏,早將那母子看得比她這個妻子還重要。

  她端起茶連飲了兩杯,想用茶水澆熄胸口竄起的妒火和怒火。

  看出她心裏不舒坦,碧心也很爲她心疼。“小姐,您若心裏不好受,就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裏把自己悶壞了。”私底下她仍稱呼花清蕾爲小姐。

  她一直跟著小姐,何嘗看不出姑爺自伍四娘他們母子來了之後,對他們關心的程度絲毫不亞于小姐。

  偏偏小姐這段時日還時常早出晚歸,小姐不在府裏頭,那伍四娘就不安分了,頻頻找著各種理由叫姑爺過去,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怕姑爺的心都要被伍四娘拉過去了。

  花清蕾苦笑。“還用得著我說嗎?你不是都瞧見了。”

  碧心很替她著急。“小姐,您就別再常往外跑了,那伍四娘趁您不在,老是勾引姑爺,您要是不留下來盯著他們倆,我看姑爺很可能會被她給勾走了。”

  她沈默片刻才開口,“若他是這麽禁不起誘惑的人,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她以前就認爲,外遇這種事不能全怪介入的第三者,若是自己的伴侶心志堅定的話,哪裏會那麽輕易就受到引誘。

  會受誘惑,表示心志不堅,甚至也有那樣的意思,才會一拍即合。

  她只希望唐擎飛不要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和感情。

  不久,大夫來了,花清蕾沒讓大夫爲她診治,直接讓大夫去看伍四娘的孩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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