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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討喜小財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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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39: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艾佟 - 討喜小財奴

國舅爺如此多嬌,引無數貴女競摔跤……她呸!
在她看來,他不僅那張臉美得妖孽,根本整個人就是可怕的妖孽化身,
不,不只,他還是個大流氓、臭無賴!
他以為知道她用竹山先生的筆名寫俠義小說賺稿費就可以威脅她?
呿,她用正當的方式攢私房錢,理直氣壯,沒什麼好怕的!
況且她是照原主前世渴望平凡的遺願才刻意收斂鋒芒,當個安分的庶女,
他居然說她沒出息?!那他當個閒散國舅爺又好到哪裡去?!
更過分的是,他自己看上她,也沒問過她對他有沒有意思,
硬送來信物玉珮定下她,還摸透了她骨子裡是個小財迷,
她意外阻止外族劫鐵礦,他就去皇上跟前替她討來千兩銀票的賞賜,
還送了她一盒小魚形狀的金錁子,讓她樂得睡前總要細細數一遍,
哎喲,送禮就得像這樣送進心坎裡,瞧,她這不就把他也順道放心上了嗎?
可是照她現代靈魂的理解,談戀愛明明是兩個人之間很簡單的事,
為什麼他要娶她她必須先拿到女子學院考核第一名?
又為什麼他尊貴的太后姊姊還要辦個棋藝競賽測試她的能耐?
厚,她就說嘛,和皇親國戚沾上邊準沒好事,請問,現在退貨還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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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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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魏第一美男子

       今日天未亮,整個京城就驚動了,因為又逢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的考核,而今年梅字號奪得第一的貴女,不分嫡庶,將成為大皇子的正妃。

        京華女子學院乃太祖皇后一手建立,初建之時便言明奪得前三名的貴女,不分嫡庶,由皇上賜婚嫁入宗室或權貴之家,換言之,這是給庶女出頭的機會。姑且不論嫡庶之分是否在人們心中真的消失不見,如同庶子可以上戰場或經由科舉建功立業,庶女也可以在女子學院證明自個兒的能耐。

       學院分成四個年齡層—— 菊字號,八至九歲;竹字號,十歲至十一歲;蘭字號,十二至十三歲;梅字號,十四至十六歲,然後再根據往後的年度考核成績區分為甲乙丙三個班級,如此看似將學生分出優劣,事實上是在提醒學子要清楚自個兒此時位於哪一個階段,成績較落後的要更加努力;當然,一年一度的考核不會區分程度,各憑本事。學院學生最大不能超過十六歲,而大魏女子通常十五、六歲訂親,最慢十八歲成親。

       一年一度的考核分五日舉行,除了經營算數等幾個比較特殊的科目是平日考核評分,其他科目像是琴藝、舞蹈、騎術、棋藝、書畫和女紅等,皆在這五日進行考評。

       每個學生鑽研的科目不盡相同,每年七月中學期開始,各人按自個兒的專長或喜好挑選,最少四科,最多六科,但不管學習幾科,最終只選最出色的四科積分加總評出前三名。雖是如此,能夠列入甲班的貴女,鑽研的科目通常不離琴棋書畫、舞蹈和騎術。

       總而言之,今日最受關注的當屬梅字號,接著是蘭字號,特別是出自甲班的貴女,若無意外,各個年齡層的前三名勢必從這兒出來。

       天剛剛大亮,女子學院周邊最佳觀賞地點已經被佔據一空,畢竟京城最出色的未婚貴女盡在這裡,也難怪京中的公子哥兒這幾日皆為之瘋狂。

       穆姌今年十四了,此次考核過後就升上梅字號,換言之,如今她也在受到關注的行列當中。若是四年前,雖然當時只有十歲,但也稱得上是受到矚目的貴女之一,可現在卻淪落到丙班,光芒盡失,眼前只求別落到最後一名,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無論是最受矚目的琴藝、舞蹈和騎術,還是棋藝、書畫,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難,只要她願意,贏過甲班的貴女並沒有任何問題—— 是啊,從這副身體八歲那一年穿越而入,她就發現只要是原主擅長的科目,她很快就學會了,再加上她前一世擅長的算數、下棋,她簡直是女子學院的傳奇人物,可是因為原主在上一世臨終的願望,她這個佔據者有必要予以尊重,當然,她個人也非常認同原主的想法,生在這樣的時代,女子太過優秀從來不是什麼好事,紅顏禍水不是沒有道理。

        總結,原主但求重來一世能夠平平凡凡,她就平平凡凡,再說了,她被三房那個年長她一歲的穆媛推下水,出色程度總要打點折扣,要不,沒撞壞腦子,反而變得更厲害,這不是很奇怪嗎?

       「妳們聽說了嗎?」紀靈兒將坐在左右兩側的兩位好友拉向自己。「山長這次請來那位最神祕的國舅爺擔任主考官。」

       紀靈兒雖是安郡王的庶女,卻是唯一的女兒,一出生就養在嫡母身邊,消息自然比一般人靈通。

       齊吟妃兩眼陡然一亮,情緒略顯激動。「那位素有大魏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國舅爺?」

       雖然出自家風嚴謹的左相府,還是用心教養的嫡長女,可是齊吟妃骨子裡就是一個愛瘋愛玩的,也難怪一路跟著穆姌從甲班淪落到丙班,兩人堪稱最佳夥伴。

       「對啊,就是那位名聞大魏,風靡京中貴女,卻絕少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國舅爺。」紀靈兒是宗室成員,經常有機會參加宮宴,可是至今也無緣見上一面。

       「這位國舅爺不是經常不在京城嗎?」穆姌對於傳奇人物一向充滿好奇心。

       「國舅爺已經二十四歲了卻還沒成親,太后命他回京,還說他如果不成親,就不准離開京城一步。」紀靈兒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又道:「說不定太后會從這次梅字號前三名的貴女中挑一個嫁給國舅爺。」

        穆姌搖了搖頭,「不會。」

       紀靈兒挑起眉,「為何不會?」

       穆姌怔愣了下,微抬起下巴,一副神機妙算的模樣道:「根據我聰明的腦袋瓜研判,若是國舅爺會如此輕易接受安排,太后也用不著為他苦惱這麼久,不是嗎?」

        但事實上她會知道,是因為她穿進原主身體之前,已經先從夢中經歷了原主的一生,換言之,原主是個重生之人,不過是她這個來自現代的人代替原主重生,正因為如此,她知道這次的前三名,一個嫁給大皇子,一個嫁進郡王府,一個則是嫁入國公府。

       紀靈兒點頭同意。「這倒是,聽聞這位國舅爺愛挑剔又難纏。」

        「這不重要,總之,今日終於可以見到這位國舅爺的廬山真面目了,是嗎?」齊吟妃興奮得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這是太后親口說的,錯不了。」

        「他主考哪幾個科目?」穆姌突然生出一個令人期待的畫面—— 眾家貴女一看到美男子,頓時手足無措,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當然是琴藝、舞蹈和騎術。」

       還好她沒喝水,要不然她很可能會不顧形象的噴出來……穆姌唇角一抽,「舞蹈?」雖然在現代看過不少男偶像歌手在舞臺上蹦蹦跳跳,但是她真的很難想像一個身分尊貴的男人跳舞的樣子。

       「國舅爺曾經在西域使節來訪時,與對方使節一起舞了一段劍舞,聽說當場迷得西域公主嚷著要下嫁,後來國舅爺搬出祖訓婉拒了。」

        「真可惜我沒有機會得到他的指點。」穆姌的聲音聽起來很歡快,站在旁邊看熱鬧很有意思,但是成為其中一員那就令人沒勁了。

        雖然每年考核最受矚目的科目只有琴藝、舞蹈和騎術,但是深受貴女歡迎的科目還有書畫。原主上一世也主攻這四科,她理當全部避開,可是若全挑她不擅長的,真的會落到最後一名,因此她不得不保留其中一科以便拉高成績,而書畫相對沒有吸引眾人目光的魅力,便成了她的選項。

        「不過,聽說山長將邀請他去百花園觀賞學院培育出來的牡丹。」紀靈兒戲謔的對著穆姌擠眉弄眼,「妳的牡丹種得如何?」

       「至少活下來了。」穆姌乾笑了幾聲。

        無論原主還是她,皆是摧花辣手,任何花卉落在她手上都只能一命嗚呼,可是從竹字號到蘭字號,好歹上了四年的園藝課,終於讓她脫離摧花辣手的行列。

       「妳也真是奇怪,明明不擅長那些花花草草,為何要選園藝課?」

       「就是啊,我都為那些落在妳手上的花兒流淚。」

       「我要學製香,就不能不知道如何種花。」穆姌早就為自個兒不合常理的行為找好了藉口。

       紀靈兒和齊吟妃同時蹙眉,不懂製香和種花有何關聯。

       「種出來的花越好,做出來的香料就更好。」

        她們顯然還是困惑不解,不過倒也沒糾纏不清,紀靈兒只是好心的建議道:「升上梅字號,妳就放過那些花花草草吧。」

       「是啊,落在倒數三名,妳只能嫁個窮酸的讀書人。」齊吟妃嚇唬道。

        「我再想想。」穆姌覺得嫁給窮酸的讀書人也沒什麼不好,重要的是自個兒的荷包是否飽飽的。武陽侯府庶女出嫁按例有四千兩銀子的陪嫁,嫁入公侯之家價碼翻倍,祖母再貼補,方有一萬兩……總之,嫁人之前能實實在在的存個幾千兩私房,嫁得窮酸又何妨?

        此時,逍遙閣裡的學生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談,紛紛起身魚貫而出,前往位於荷花池上的水榭,也就是學院專供表演的場地,而觀賞之人只能圍坐在荷花池邊,遙望著水榭上盡情展現自個兒的貴女。

********** ********** ********** ********** ********** ********** ********** ********** **********

       學院明文規定,即使不參與考核還是要出席,因此縱使穆姌沒興趣,也有機會目睹大魏第一美男子的風采,而且身為蘭字號的學生,更是有幸坐在前面,可是,怎麼會是他?

       穆姌突然覺得汗顏,有眼不識泰山就是指她嗎?又不是只有一面之緣,還是數面,甚至有過一段小插曲,她竟不曾察覺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傳奇國舅爺!

       「原來妳也會看傻了啊!」紀靈兒取笑的用右手手肘輕輕頂了她一下。「我還以為妳分不清楚美醜。」

       穆姌真是無辜極了,來自靠電腦可以將醜八怪修圖成正妹正太的現代,就是天仙下凡站在面前她也沒法子驚為天人。她嘿嘿一笑,裝模作樣的道:「大魏第一美男子嘛,若不見半點失常,我還是人嗎?」

        齊吟妃輕聲笑了,「我一直以為妳是怪胎。」

        「我哪兒怪了?難道我多出一根尾巴嗎?」穆姌自認為相當融入這個時代,這歸功於大魏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嚴厲,單從女子學院的建立就看得出來,當然,她也深知與眾不同不見得會讓自己討人喜歡,但絕對會讓自己變得很不自由,在這樣的時代還是當個小平凡比較穩妥。

       「妳沒有多出一根尾巴,只是恨不得當人家的一根尾巴。」齊吟妃真的認為穆姌是很特殊的存在,舉手投足自信優雅,可是卻又不愛表現,感覺很矛盾。

       「我……如此沒出息嗎?」原來她一直自欺欺人,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她只想躲在後面當根甩不掉的小尾巴。

       「妳就是個沒出息的!」紀靈兒忍不住搖頭道。

       「是是是,我沒出息,妳有出息,可是為何不見妳站在水榭上?」穆姌嘲弄的挑了挑眉。

       學院使用到水榭表演的科目只有琴藝和舞蹈,因此略有表現慾望或野心的貴女絕不會錯過這兩個科目,換言之,學院的學生很少人像她和紀靈兒一樣完全略過這兩個科目。

       紀靈兒故作惱羞成怒的伸出手想掐某人脖子,齊吟妃連忙擋了下來。「好啦,別鬧了,不過說真格的,這位國舅爺還真是美得太妖孽了。」

        紀靈兒附和的點頭道:「可惜啊,不苟言笑,挺嚇人的。」

       「若是他成日笑嘻嘻的,他的後院早就塞滿了。」穆姌倒是很認同這位國舅爺的風格,比冰山還冷,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倒是,不過即使他總是端著這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還是有不少姑娘費心與他不期而遇,甚至有姑娘在他面前落水、摔跤,簡直是花樣百出。」

       「難怪他不想待在京城,出個門也不得安寧。」穆姌真的很同情他。

       「就是啊,京城適婚的女子有誰不想嫁給這位國舅爺,先別說上無公婆,且成親之後他就可以得到爵位。」

       「成親之後就可以得到爵位?」穆姌驚疑的問道。國舅爺又不是皇子,怎可能成了親就有爵位?

       「皇上剛登基不久,成王便利用皇上出城祭天時帶兵謀反,幸逢國舅爺獻計讓皇上突破重圍回到皇宮,皇上便賜予侯爵之位,可是太后擋了下來,說是等國舅爺成親之後再請皇上下旨讓他襲爵。」

       「看樣子,國舅爺對侯爵之位沒多大興趣,要不,為何遲遲不成親?」穆姌突然覺得這位國舅爺才是真正與眾不同,除非他跟她一樣是這個時代的冒牌貨。

        「誰會對爵位沒興趣?」

       「對啊,我覺得應該另有原因。」

       穆姌不再言語,再次將目光移向水榭上那個坐在主考官席位的男人,他的目光也正好朝這兒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三息不到,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心虛的垂下螓首。

       他應該不記得她了吧?若非與他好友雲錦山有合作關係,六年前的事連她都不會擱在心上……好吧,這之間他們數次在雲石書坊擦肩而過,不過她都是女扮男裝出現在他面前,也不見他多看她一眼,只怕早就將她拋到腦後,此刻如何認出她?

       「怎麼?」紀靈兒感覺到她心神不寧。

       穆姌連忙搖頭說沒事,可是越來越坐立難安,總覺得他在看她……她是不是太自戀了?人家可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只有人家看他的分,豈有他看人家的分?可是,為何這種感覺一直甩不掉呢?

       「靈兒,我肚子疼,去一下茅廁。」穆姌難為情的雙手捧腹,極力壓低身子起身離開。

       她向來懂得演戲也演得足,說要去茅廁,當然真的到了茅廁裡窩一會兒,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她走出來時,竟然見到了雲錦山,嚇得她差一點轉身跑回茅廁裡。

        「你如何混進來的?」穆姌慌張的東張西望,趕緊拽著他閃到角落。

        除了門房和幾個打雜的,女子學院不會出現男子,當然,今日情況特殊,因為有幾位主考官是男性,可是他們也不會這樣大剌剌的到處閒逛。

       「這個不重要,妳的東西何時給我?」雲錦山覺得老天爺一定很愛他,要不怎能如此順利逮到她?

        「我不是答應你會盡快給你嗎?」

        「盡快?那是多快?我記得每年四月妳都會跟著武陽侯府的老夫人去湖州。」

         「我會努力趕在那之前給你。」

        「妳確定?」

       雖然兩人合作三、四年了,雲錦山偶爾想起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丫頭撰寫的俠義小說竟然如此受歡迎,給雲石書坊帶來相當可觀的利潤,不過更教人難以想像的是她這麼年幼,還是個姑娘,竟可以將英雄人物寫得如此豪邁不羈、義薄雲天,他覺得自個兒的運氣不是普通的好,身邊出現一個李允晟這般令人驚豔的人物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想到又教他遇見一個。

       「你知道這種東西需要靈感嗎?」穆姌懊惱的敲了敲腦袋瓜。

       「老聽妳這麼說,就算不懂也記住了。」

        她沒好氣的賞他一記白眼,「那你還逼迫我?」

         「我這是好心提醒妳,免得妳東西沒交出來就去了湖州。」雲錦山當然不會承認自個兒很期待她的新作,又想到女子學院一年一度的考核過後她就會離開京城,於是趁著李允晟受邀當女子學院的主考官,扮作他的小廝跟著進來,盼能找到機會尋到她說上幾句話。

        「慢上三、四個月又如何?」

        「如今妳終於有名氣了,當然要趁勢加把勁兒。」這丫頭過兩年就要嫁人了,以後他只怕別想再靠她掙銀子。

       「知道了,我盡快給你,不過以後別主動出現在我面前,若是教人發現了,我也別想寫了。」

        雖然一開始寫俠義小說的動機在於銀子,可是漸漸的,這成為她對上一世的思念和連結。為了融入這個時代,她必須捨棄某部分的自我,這種感覺很討厭,也很令人喪氣,好像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偏偏自己又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因為骨子裡她依然是那個熱愛自由的新時代女性。是啊,唯有創作俠義小說時,她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原來的穆姌,而非佔據別人身體的一縷幽魂。

        「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還盼著姑娘給我掙銀子呢!」雲錦山恭敬的拱手行禮,側過身子讓道。「有勞姑娘了。」

        穆姌又瞪了他一眼,趕緊快步離去。

********** ********** ********** ********** ********** ********** ********** **********

       「姨娘!」

       一聽見大丫鬟紅杏拉高的聲音,穆姌動作敏捷的將桌上寫了不少字的紙藏進桌案下的暗格裡,再從一旁取了一張新的攤平,裝模作樣的練字。

        「為何不在房裡伺候小姐?」楚姨娘問道。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容易給人一種柔情似水的感覺,不過這只是錯覺,她只有外表嬌小纖細,骨子裡可是個精明能幹的,要不然丫鬟婆子也不會一個個在她面前低眉順目的。

       「小姐練字時喜歡一個人。」

       「開門。」

       「是,姨娘。」

       穆姌的心思好像全投入在手中的毛筆上頭,一筆一畫傾注整個生命,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是楚姨娘太了解她了,這丫頭就會裝模作樣,尤其惹自己生氣的事,她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過來坐。」楚姨娘逕自在軟榻上坐下。

       穆姌不疾不徐的落下最後一筆,欣賞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放下毛筆,起身來到軟榻坐下,而此時隨楚姨娘身後進來的紅杏已經沏好茶送上。

        楚姨娘優雅的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冷冷的瞥了書案一眼。「妳不是練字就是作畫,難道不能花點心思在其他事情上頭嗎?」

       「手指有長短,我怎麼可能樣樣精通?當然是挑自個兒擅長的多費點心,要不,豈不是連倒數第三都撈不到?」

       穆姌自認為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可是每次面對原主的親生母親她就是無法平心靜氣。原主上一世為何會不得善終,最大的禍首就是原主的生母,她從小灌輸原主要爭要贏的意念,也因此原主的生活等於一部什麼都要拿第一的奮鬥史,然而可悲的是,原主就算拿了第一、嫁了皇子,並沒有讓她從此高人一等,她反而死在一場如同惡夢般的殺戮之中,所以臨死之前她才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若能重來一世,我要平平凡凡為自個兒活。

       雖然她只是外來者,但是她可以感覺到原主內心深處的不快樂,不是她選擇以庶女的身分出生,為何她必須勞心勞力抹去庶女的印記?當了皇子妃,難道就能改變她出生自姨娘的肚子這個事實嗎?她努力當個稱職的皇子妃,討好夫君,可是最後她還是被夫君毫不留戀的捨棄了。表面上,大魏嫡庶的界線很模糊,因為庶出的也能夠成為皇后,可是骨子裡對嫡庶尊卑的認知卻清清楚楚。

       楚姨娘忍不住皺眉。這丫頭小時候很聽話,教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可是六年前落水醒來之後,她就越來越有主意,還特別喜歡跟她這個娘親對著幹,原以為是想討好夫人,沒想到在夫人面前也不見她有所收斂,主意一樣不少,不過說話倒是婉轉溫和—— 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她,她就是跟自個兒的親娘過不去嗎?

       深吸一口氣,楚姨娘按捺著性子道:「妳是個聰明的,只要肯用心,豈有學不來的道理?」

       「我不喜音律,不喜舞蹈,不喜下棋。」換言之,她就是無心。

       楚姨娘變臉了,脾氣一來,聲音也變得極其尖銳,「妳腦子糊塗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麼身分,若不能爭得前三名,妳不想低嫁,就只能當妾。」

       她最恨的就是不得不為妾的命運。祖父捲入先皇奪嫡之爭,楚家男子流放邊疆,楚家女子成了官奴,祖母和母親從此一病不起,臨死前祖母請求好友出面買下她,隨後她便進了武陽侯府,成了老夫人的丫鬟,後來侯爺看上她,老夫人便將她給了侯爺。老夫人始終不曾問過她一句願不願意,因為在老夫人心裡,她就是一個可以任主子買賣的奴婢。

       「低嫁也沒什麼不好啊。」不想低嫁的人是姨娘吧。

       「什麼?」

       「嫁進普通官宦之家,規矩沒那麼多,日子不是更快活嗎?」

       楚姨娘氣惱的舉起手用力戳女兒的額頭,「妳還真有出息啊!」

        穆姌連忙往後縮,揉著額頭,痛得想罵人,不過她到底是女兒,不能失了分寸。她沒好氣的撇嘴道:「對啊,我就這麼一點出息,以後姨娘就不必為我費心了!」

        「妳是不是想氣死我?」

        穆姌嘆了口氣,平心靜氣的問:「姨娘開心嗎?」

       「嗄?」

       「侯府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可是妳心裡很苦,對不對?」

       怔愣了下,楚姨娘張口想反駁,可是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出不了口。

       穆姌並不期待姨娘承認,因為她是個驕傲的人,明明是妾,卻跳脫不了骨子裡身為伯府千金的意識。「我不想像姨娘一樣,穿金戴玉,看似光鮮,心裡卻苦得很。」

       「難道粗茶淡飯心裡就不苦了嗎?」楚姨娘不服氣的道。

       「我好歹是侯府家的姑娘,不至於粗茶淡飯。」撇開父親不說,嫡母也是個重視名聲愛面子的,不會隨隨便便將她嫁個窮光蛋,再說了,她自個兒也有掙銀子的本事,餓不死的。

        轉眼之間,楚姨娘變得無比哀怨,聲音極其壓抑的道:「妳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妳就是想教我心裡難過,是嗎?妳看不起我,怨妳從我的肚子生出來,若妳是夫人生的,妳還願意低嫁嗎?」

       穆姌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又來了,每次說不贏就裝可憐。「姨娘爭強好勝近半輩子了,不覺得累嗎?」

       楚姨娘聞言一怔。

       「我一想到成日要和一群女人鬥心機就覺得累、覺得煩,難道姨娘不擔心我會遭到人家毒手,死不瞑目嗎?」

       「妳聰明得很,只有妳鬥人,豈有人鬥得了妳?再說了,男人只要有點錢,哪能安分守著一個女人?」

        她是不是應該謝謝楚姨娘如此看得起她?雖然在現代看了很多宅鬥的書,可是理論不等於實務,她沒有作戰經驗,誰鬥誰還不知道呢!穆姌自動略過宅鬥這件事,直接回應第二個問題,「沒錯,男人很難安分守己守著一個女人,但是我只要顧好一個男人,總好過應付前仆後繼的好多個。」

       楚姨娘真是恨不得撲過去掐她,「妳這丫頭怎麼如此冥頑不靈?」

        「姨娘不也是如此嗎?」

        楚姨娘被女兒這話一噎,一時間身子僵了,表情也僵了。

        這會兒輪到穆姌優雅的捧起茶盞喝了一口,雖然茶湯冷掉了,但還是很適口。果然心情好,平日最不喜歡的冷茶也別有一番風味。

        見狀,楚姨娘倏地回過神來,更火大了,索性發狠道:「妳若不想氣死我,就好好給我爭一口氣!」說完,她起身走人。

        穆姌無動於衷的將茶喝完,放下茶盞,看著紅杏道:「下次別拿那麼好的茶招待姨娘,太浪費了。」

         「我若是給姨娘喝次等茶,這兒就沒有我的位置了。」紅杏是在穆姌八歲那一年才來到馨芳閣伺候,當然清楚穆姌的主意可大了,不過楚姨娘太厲害了,就連夫人都不會正面和她起衝突,她不過一個小小下人,當然只有百般討好的分。

        穆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妳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難道我會保不住妳?」

        「雖然小姐近來表現得很好,可我還是比較看好姨娘,姨娘的戰鬥力無人能及。」

        紅杏打從心底對穆姌又愛又護,可是主子沒有主子該有的樣子,丫鬟又豈有丫鬟的樣子?還好這是主僕倆關起門的事,出了房門,她們可是很有默契的一致對外。

        穆姌咬牙切齒,「妳也太實誠了吧!」

        「小姐不是老教我們坦誠相對嗎?」

        穆姌終於閉上嘴巴了,卻是讓自個兒的丫鬟給堵住的,這若是教楚姨娘知道,又要招來一句沒出息。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自個兒有沒有出息,最重要的是荷包有沒有底氣,所以啊,她還是趕緊窩到書案後面繼續筆耕,好存更多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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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兩人有祕密

       來到大魏,穆姌最滿意的莫過於這兒對女子的限制並不嚴謹,男女在林子裡幽會……喔不,只是巧遇,教人瞧見了,也不至於因此名聲就毀了,當然,最好有第三者在場,至少可以保證兩人無法幹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總之,女子要出門不難,畢竟大部分的貴女都會去京華女子學院學習,下學不直接回府,繞過去書坊一趟也是很尋常的事,女扮男裝也很常見,感覺這裡很像她印象中的唐朝,民風熱情奔放,不太一樣的就是這兒不流行冪䍦、帷帽那種東西,反正結論就是,她這個養在閨閣的庶女出門掙銀子不會太過顯眼。

       雖說經常可見女子獨自逛書坊,可是她來這兒的目的是「做買賣」,手上提著她的「貨物」,當然女扮男裝會更為妥當,至少不小心被人瞧見時,不會一下子就暴露她姑娘家的身分。

       大魏再如何開放,想必人們也難以接受他們平日追捧的俠義小說創作者竹山先生竟是個姑娘,甚至還未及笄。

        進了雲石書坊,穆姌如同進了自家後院,向夥計招呼一聲,確認雲錦山在之後,便一路闖進帳房,她更喜歡稱這裡為辦公室,因為書坊偶爾會請學子抄書,就是在這兒進行。

       穆姌將手中的藍包布包擺在雲錦山前面的案上,「此書命名《群英傳》,今日先交一半,過幾日再交另外一半。」

       雲錦山歡喜的打開布包,趕緊取出頭幾張紙,看了一小段落,隨即兩眼閃閃發亮的瞅著她,驚嘆道:「妳這丫……小子,真是太令人驚奇了!」

       「別驚奇,給銀子就好了。」

       她這個穿越者在現代看過太多武俠小說,本身還是個武俠小說作家,如今不過是將她上一世寫過的內容重新潤飾寫下來,因此每當他用那種「她是曠世奇才」的目光看著她時,她就會覺得自己很像詐騙集團,有些心虛。

       「我何時在銀子上虧了妳?」他很爽快的取了一張早就備好的銀票給她。

       看著銀票,穆姌笑得兩隻眼睛都瞇成一直線了。

       雲錦山見了忍不住取笑道:「沒見過像妳這麼愛銀子的……小子。」

       她將銀票收好,不屑的斜睨著他。「你不愛銀子嗎?」

       他嘿嘿嘿的笑了,當然愛,但是他可不會像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只是這種話他還是擱在腹中別說出口的好,得罪這丫頭可是得不償失。

       穆姌豈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以為然的冷笑道:「你以為遮遮掩掩就可以抹去你貪財的本質嗎?」

       「我可不貪財!」雲錦山抗議道。

       「你要是不貪財,一個小小的書坊如何搞得這麼大?」

       「雲石書坊不只是京城最大的書坊,還是整個大魏最大的書坊。」他得意道。

       「是啊,正是因為你貪財,雲石書坊方能有今日的景況。」

       雲錦山錯愕的張著嘴巴半晌,這才不服氣的道:「雲石書坊能有今日景況明明是我經營有方,為何是因為貪財?」

        「不貪財,你會費心經營嗎?」

       雲石書坊傳至他已經是第三代了,以前規模還不到如今的一半,他嫌棄雲石書坊明明開遍大魏,卻沒有多少賺頭,便想了許多主意擴大成今日的局面……如此說來,還真教她說對了,可是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雲錦山苦惱的搔著頭,覺得腦子被她繞暈了。

       「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回過神來,雲錦山連忙在她走出帳房之前喊道:「別忘了趕緊將後半部送過來。」

       穆姌敷衍的揮揮手,腦子忙著為存款敲算盤,可是還來不及敲出個數目,就見到某個最不想見到的人迎面而來,她直覺低下頭、加快腳步,一個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直接往前撲摔,還好某人及時伸手拉住她。

       「小心。」李允晟的聲音如同外貌一樣冰冷。

        「謝謝。」穆姌像被燙著似的急忙將手縮了回來,行禮致謝後,走得更快了,好像後頭有惡犬正在追她。

         等她上了馬車,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小姐這是怎麼了,為何流了滿頭大汗?」紅杏連忙取出帕子為她擦汗。

        緩了一口氣,穆姌突然想起一事,為何她要怕那個傢伙?即使他還記得六年前的事,那又如何?當時她不過是八歲的小丫頭,不知道他是國舅爺,在他面前小逞了一下威風,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至於為此跟她算帳吧?

        念頭一轉,繃緊的神色頓時舒展開來,穆姌不由得自嘲一笑,人啊,果然不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祕密,要不,沒病也能把自己嚇出病來。

       「小姐究竟怎麼了?」紅杏糊裡糊塗的看著她的表情變化。

       「沒事,回去了。」

       穆姌伸手敲了敲車門板,車夫應了一聲,馬車隨即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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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與穆姌的初相遇,李允晟的記憶確實早就模糊了,那日在學院不過認出她是經常出入雲石書坊帳房、幾度和自己擦身而過的「書生」,其實他早就覺得她太像姑娘了,如今終於證實了,可是她一見到他竟像耗子遇到貓,教他不自覺多看了幾眼,難道他們不只是匆匆幾面之緣,而是有什麼過節嗎?今日更證實這樣的猜測,可只是想想,這念頭便放下了,偏偏接下來遇到另外一個更心虛的,教他不願多想也不能不想。

       「怎麼來了?」雲錦山一見到李允晟,慌慌張張將手上的紙放回布包,然後將布包綁好。

       「我不能來嗎?」李允晟狀似隨意的瞥了藍色布包一眼,布包的一角繡了竹子,竹葉上有隻蛐蛐兒,這教他不禁想起竹山先生,腦海中瞬間閃過剛剛離去的人,不過一轉眼,他又覺得自個兒的想法太荒謬了,隨即拋到腦後。

       「不是。」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又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這是什麼話,我可不是寶山堂,我又不賣春宮冊。」

       「春宮冊也不是見不得人。」每個出嫁的姑娘都會有一本春宮冊壓箱底。

       雲錦山驚愕的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沒看過寶山堂的春宮冊?」

       「你看過?」

       「寶……寶山堂是雲石書坊的對手,當然要知道那兒有什麼吸引人的。」雲錦山說得冠冕堂皇。

       他當然不會承認他當初是真的很好奇寶山堂的春宮冊為何賣得特別好,看了之後他由衷接受一件事—— 寶山堂擁有比雲石書坊更好的畫匠。

       其實,若是穆姌能夠畫春宮冊,也不見得會輸給寶山堂的畫匠,可她偏偏是個姑娘,他只能忍痛犧牲春宮冊這一塊甜頭。

       「是嗎?」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這個不重要,你今日應該不是閒著來這兒坐坐吧?」雲錦山趕緊轉移話題。

       李允晟也沒心思抓著不要緊的事糾纏不清,終於收起漫不經心,神情一肅道:「十日後我要去湖州,你也一起去吧。」湖州也有雲石書坊,雲錦山在那兒能夠運用的人脈自然比他還多。

       頓了一下,雲錦山立刻反應過來。「皇上讓你去湖州?」

       李允晟點了點頭。「最近湖州出現許多南越商賈。」

       雲錦山怔愣了下,覺得很好笑。「我們與南越可以自由經商,這有何奇怪?再說了,湖州是南方藥材買賣最大的集散地,別說是臨近的南越,就是更遠的西南夷商賈也喜歡上那兒買藥材。」

       「確實如此,可是這些商賈孔武有力,像是練家子。」

       「練家子難道不能經商嗎?說不定他們原是盜匪,如今為了討生活,轉而做起買賣……對了,你的商隊不也收了許多盜匪嗎?」

       「我也認為如此。自從皇上繼位之後,與臨國友好通商,無論大魏、南越還是北齊,盜匪都減少了,這其中確實有不少轉而從事買賣,可是皇上覺得有異,我也只能走一趟。」皇上對南越一向很敏感,又不相信那些朝廷命官能夠處理好南越的問題,只能找上他這個小舅舅。

       雲錦山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覺得很困惑,「皇上為何對南越如此在意?說起來,北齊和西域對大魏的威脅更大,不是嗎?」北齊的鐵騎強悍,西域的遊騎兵神出鬼沒,可以說是大魏百萬雄兵最難纏的對手。

       「大魏與南越本是一家,也難怪皇上特別在意南越。」

       雲錦山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這是太祖時候的事,如今早就不是一家了。」

       太祖經過長年爭戰終於建立大魏,已經無力討伐在背後捅他一刀、於南方自立為王的弟弟,只能雙方議和,以聯姻來維持關係,後來太宗繼位,不願意以這種低姿態維持雙方的友好關係,便不再提起聯姻,不過太宗的幾個兒子顯然不認同這種做法,私下與南越皇室勾搭,南越皇室紛紛送女人進皇子府,太宗雖知情,卻也管不了兒子們後院的事,只能明文定下有南越血統之皇家子弟不得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如今皇家子弟也不知有多少混有南越血統,莫怪皇上對南越生出戒心。

       「皇上有掛慮,我們就去瞧瞧。」

       「朝廷有上百位臣子,我就不相信皇上找不到一個可以勝任湖州的差事,為何偏偏喜歡找你?皇上是不是忘了你只是皇商?」

       「廢話真多。」

       雲錦山撇了撇嘴,「湖州地勢高,是個消暑的好地方,反正待在京城也挺無趣的,我們就去湖州走走吧。」穆姌正好要去湖州,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說服她再畫一幅畫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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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晟不喜歡進宮,宮裡是非多,就算不想惹事,麻煩也會自動找上門來,可是太后發話,沒有成親,不准他再離開京城一步,因此出發前往湖州之前,他總要做個樣子進宮一趟,交代一下自個兒的無奈,免得這位將他視為兒子養大的姊姊又要哭訴他沒良心,教她操碎心了。

       人人皆知,比起皇上,他更像太后的兒子,就是皇上偶爾都拿此事取笑他,說他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討厭這樣的關注,這教他連低調過日子的權利都沒有,再加上他的容貌,待在京城簡直度日如年,可是太后根本無法理解他的心情,老是責怪他讓人操心,為何不喜歡過好日子,偏偏要去外頭受苦。

       果然,太后聽見他要去湖州,臉色就變了。「雖然你手上有聖旨,婚事由自個兒作主,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放著不管,如今又要跑去湖州,何時方能成親?」

       「皇上讓臣弟去湖州,臣弟能不去嗎?」李允晟實在覺得很冤枉,並非因為他可以自行婚配,他才拖延著不成親,而是至今還未遇見對他容貌有抗拒力的姑娘……最近倒是見著一個,可是人家怕他怕得趕著逃命。

       「皇帝為何突然讓你去湖州?不會是你去求皇帝的吧?」

       她還會不清楚他嗎?京城對他猶如牢籠,除了逢年過節,他一刻也待不住,正巧這次他回來,適逢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考核,她便安排他去當主考官,心想,全京城最貌美最有才情的姑娘都聚集在他面前,他總能看上一個,從此收心,留在皇都安安穩穩過日子,結果,還是沒有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我比較喜歡北方。」換言之,若是他求到皇上面前,也應該挑北方。

       「皇帝為何讓你去湖州?」

       李允晟沒有回答,捧起茶盞喝了一口。

       太后和皇上能夠維持母子情深,歸功於太后不曾對朝堂上的事指手劃腳,當皇上出言指責鎮國公府,太后總是沉默以對,皆因太后比誰都清楚皇上的驕傲,不出聲,更能維護鎮國公府,果然,皇上從一開始的打壓漸漸轉為重用,甚至連他這個喜歡四處飄泊的遊子都惦記上了。

       「你不說哀家也知道,必是為了南越。」說到湖州,就會想到隔了一座白崚山的南越,這不只是太祖皇帝死不瞑目的恨,更是她與皇上一輩子不想回憶的痛。

       他還是不發一語。

       她嘆了口氣,「南越已成為皇帝的心病了,不滅了南越,皇帝永遠不會心安。」

       在這方面李允晟是認同雲錦山的想法的,皇上更應該擔憂的是北方和西方的兩隻猛虎,可是皇上的心思從來沒有離開過南越,很明顯的,南越有令皇上更擔心的力量,不過那股力量是什麼,他從來沒有問過,畢竟要是能夠明說,太后絕不會瞞著他,所以他只淡淡的道:「大魏根本沒有力量滅了南越。」

       「大魏就算能夠繼續強大富足三十年,只怕也滅不了南越,這一點哀家知道,皇帝又豈會不知?可是皇帝就像著了魔似的,只要南越有個風吹草動,皇帝就不會放過機會攻打南越。」

       「太后最好勸勸皇上莫要執著南越,皇上想滅南越,南越何嘗不想入主中原?」

       太后舉起手終止這個話題,轉回她最關切的事,「明曦,哀家管不了皇帝,皇帝要你去湖州,哀家也不能阻止,但是何時成親,你總要給哀家一句話啊。」

       「臣弟想成親時自然就會成親。」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又想敷衍了事了嗎?」

       「臣弟還未遇到想成親的姑娘。」李允晟真是無奈極了,明明句句發自肺腑,為何總被視為隨口之言?

       「若是一輩子遇不到你想成親的姑娘呢?」

       「臣弟只想娶個合眼緣的姑娘。」

       「什麼合眼緣的,這分明是在敷衍哀家,真當哀家老了,不懂你的把戲嗎?不如你直接開出條件,哀家按著你的條件給你挑出一籮筐,你再從其中選一個,如何?」

       這是挑蘿蔔嗎?李允晟眼前突然出現一顆顆蘿蔔,蘿蔔還在田裡等著被拔起來,有的蘿蔔太大了,太后拔不動還摔了一跤……這樣的情景一閃過,他差點笑出聲。

       「怎麼了?」

       清了清嗓子,他努力消除那個滑稽的畫面,軟言軟語的道:「記得太后說過,最遺憾的莫過於嫁入皇家,一輩子被困在這兒。」

       「哀家不經意的一句話,你記得可真清楚。」

       「臣弟可以說是太后養大的。」

       母親年四十五方生下他,他出生後,母親的身子虧損得相當厲害,根本沒心力照顧他,而當時還是貴妃的太后正好失去一個女兒,先皇便讓父親將他送到太后身邊,正因為如此,當今皇上年長他十歲,他們甥舅的關係更像手足。

       「既然記得是哀家將你養大的,你就不能讓哀家少操一點心嗎?」

       「皇上的後宮就夠太后操心了,太后何必將心思花在臣弟身上?」皇上為了平衡朝中權力,後宮的女人各個不簡單,若非太后壓著,也不知道鬥成什麼德性。

       「皇帝是個有主意的,後宮的平衡還不需要哀家操心。」

       「這倒是,只是太后還是要留意,皇上也有喜惡,難保不會亂了後宮的平衡。」

       因為養在太后身邊,他與皇上的感情特別好,對皇上的了解也比一般人深。當今皇上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帝王,看待權術在情誼之上,這也是當初太后不讓他接受爵位,而他選擇成為皇商,帶著商隊遠離京城四處做生意的原因,鎮國公府的權力已經頂天了,若再出一個義勇侯,朝廷權力就會嚴重失衡,皇上只好狠心擊打鎮國公府,確保朝堂上另外兩股勢力能夠穩住。可是,再懂得算計也敵不過人的情感,先皇就是栽在這上頭,害得鎮國公府差一點傾覆。

       太后顯然也想起那段令人傷痛的過往,神色暗淡了下來,「你別擔心,哀家還有力氣,哀家會留心,不過,若是你再不成親,哀家操心你就會操心到沒有力氣。」

       「臣弟又不是孩子,想成親就會成親。」

       「娘親臨終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再三囑咐哀家一定要看著你成家立業,你不成親,哀家死不瞑目。」

       「臣弟看太后身子硬朗,再活上二、三十年也成,不怕見不到臣弟成家。」

       「哀家可不想變成老妖婆。」

       「太后變成老妖婆,也是最美的老妖婆。」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還有分美醜嗎?」太后擺了擺手,態度轉為強硬。「你別想扯這些有的沒有的轉移哀家的注意力,今兒個哀家跟你說清楚了,從湖州回來,你若不給哀家一個交代,哀家就直接幫你拿主意。」

       李允晟很識相的不表示任何意見,誰知他何時能從湖州回來,屆時又是何種情況,太后可還有心思關注他的親事……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多想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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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來這時空之時,因為難以接受,穆姌總是蔫蔫的提不起勁,眾人皆以為是落水嚇到了的關係,此時正逢穆老夫人要去湖州參加穆家二房的喜事,老夫人便提議帶她一起前去散心,沒想到到了湖州,她整個人都精神了。

       眾人以為湖州水土適合她,唯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因為原主不曾到過湖州,換言之,她擺脫原主的路,有了這一世是屬於自己的感覺。

       見她在湖州朝氣蓬勃,從此每年學院考核過後,學期結束,祖母都會帶著她一起前往湖州,感覺很像過暑假,教她開心得從出門坐上馬車就笑得闔不攏嘴。

       雖然大魏女子出門相當自由,可是只限於生活的四周,若想出城,必是和家人一起,要不就是學院活動,反正皆是有所目的的,至於出遠門遊山玩水只存在於俠義小說之中,現實層面難以實現。

       穆老夫人見到孫女一上船好似瞬間活了過來,不由得取笑道:「妳這丫頭還真是貪玩,出了門就像隻猴兒似的。」

       儘管穆姌在學院表現不佳,可是穆老夫人偏疼最出色的長子,自然愛屋及烏疼愛大房唯一的女兒,再說了,她也懂得討好賣乖,老人家當然不會不喜。

       「祖母,待在京城,成日和別人比這個、比那個的,真的很累人。」這次出門真的不太容易,因為要升上梅字號了,明年學院的考核很可能影響她的一輩子,姨娘當然希望她留在京城好好加強,還好祖母站在她這一邊,言明以後再也沒機會出門了,而且也不差這兩個月。

       穆老夫人傷腦筋的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妳若是個有出息的,還怕人家比嗎?」

       穆姌望著祖母,試探的道:「祖母,我就算爭得第一、嫁入皇家,但這樣真的比較好嗎?」她多少盼著祖母能夠站在她這一邊,要不,不管父親或嫡母,更別說是姨娘,即使她沒有在學院爭得第一,也盼著她能夠高嫁,好為家族帶來利益,祖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私心,不過祖母是個有智慧的女人,看得比較深遠。

       穆老夫人微微挑起眉,「妳不想高嫁嗎?」

       穆姌嘿嘿一笑,「祖母知道我是個懶人,我幹不來勞心勞力的活兒。」

       穆老夫人嗤笑的哼了一聲,「妳還好意思說自個兒是個懶人。」

       「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我又何必裝模作樣遮遮掩掩?」穆姌從來不介意貶低自己,比起處處爭強好勝,她這種有一身缺點的人反而更容易被人接納,說白了,人都有嫉妒之心,也因此太過優秀的人往往孤獨,原主的前一世就是如此,人人看她光鮮亮麗,卻沒瞧見她的背影如此孤單蕭索。

       穆老夫人不屑的睨她一眼,「妳這副沒出息的德性,高門大戶也沒妳的分。」

       「萬一……人家就是瞧上我了呢?」按理,她與原主上一世的軌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人生最常發生的就是意外。

       穆老夫人笑了,「妳這丫頭也太高看自個兒了。」

       穆姌抬起下巴,「我可是穆家的姑娘,穆家的姑娘哪有一個不好的?」

       這話倒是很合穆老夫人的心,穆家的姑娘不多,因此每一個都很矜貴,三歲就開始啟蒙,琴棋書畫都要學,馬術、舞蹈也不能少,所以進了學院之後,不會落在倒數三名,直到穆姌這個意外出現。

       「妳一個姑娘家都還沒及笄就急著操心親事,不害臊嗎?」

       「這關係一輩子。」害臊這個詞對她這個擁有現代靈魂的人來說太陌生了。

       穆老夫人其實很喜歡孫女的坦率。「妳的親事有妳爹把關,還輪不到祖母操心。」

       「爹最敬重祖母了,祖母不願孫女高嫁,爹就不會讓孫女高嫁。」

       穆老夫人得意的點點頭,兒子確實孝順。「妳別擔心,妳爹是個守本分的,攀不起的高枝他不會眼巴巴的貼上去,若是妳應付不來,不但不能給穆家帶來好處,反而給穆家添麻煩。」

       「祖母和爹高見。」穆姌恭敬的拱手行禮。

       穆老夫人沒好氣的又戳了戳她的額頭,「妳這丫頭的腦子也不知道如何長的,怎麼會如此豁達?」

       穆姌嘿嘿嘿的回以傻笑,「就是啊,連我自個兒都覺得稀奇。」

       「豁達是好,可是妳也得爭口氣,至少別落在最後三名,妳姨娘都被妳氣病了。」穆老夫人知道孫女是故意隱藏自個兒的光芒,雖然她也覺得這樣很好,庶出的就算能爭贏嫡出的,也無法抹去庶出的身分,不過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如今還成了穆家的笑話。

       「孫女也不想落在最後三名啊!」穆姌也不是沒想過再往前擠個一、兩名,哪知道她的園藝和製香成績會這般悲慘。

       「是嗎?」

       穆姌實在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又嘿嘿嘿的傻笑。

       這時,她們聽見從隔壁大船傳來的吆喝聲,兩人很自然的同時將目光看過去,其實她們先前就留意到這艘大船了。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船,竟然可以跟官船一樣大!」雖然大魏的律法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商船和客船不能大過官船,當官的嘛,派頭當然要大一點。

       「這應該是皇親國戚。」

       穆姌恍然大悟的道:「皇親國戚當然比當官的更在意面子。」

        「只是這應該不是一般的皇親國戚,否則也沒能力擁有這樣的大船。」

       是啊,皇親國戚說好聽是皇家的親戚,可是又不能保證每一個都有賺錢的本領,何況這些皇親國戚絕大部分都沒有爵位,當然也沒有朝廷每年給的恩賞,就是養一艘小船也要考慮考慮……念頭剛剛閃過,穆姌就見到雲錦山,接著是李允晟。

       雲錦山顯然也看到她了,很自然的舉起手,可是下一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縮回來,不過來不及了,已經被某人瞧見。

       「你們很熟嗎?」李允晟似笑非笑的道。

       「你忘了嗎?六年前我們在湖州慘遭一個野丫頭嘲笑釣不到魚,當場還展露一手釣魚的絕活狠狠羞辱我們,那個野丫頭就是她。」雲錦山覺得自個兒的心快跳出胸口了,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略微一頓,李允晟也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因為發現他皇親國戚的身分,擔心他會報復她,才會一見他就像耗子遇到貓,可是這樣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此事已過六年,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何必害怕成這樣?

       「沒錯,她就是那個囂張的野丫頭,當時不過八歲就這般目中無人。」雲錦山一副恨不得將穆姌踩在泥裡的模樣,好證明他們沒有任何瓜葛。

       李允晟斜睨著他,狐疑的又道:「可是你們的交情看起來不單單只是一面之緣。」回想她當時的狂妄,她絕非膽小鬼之流,她的膽怯勢必有其他原因。

       「呃……這個野丫頭很喜歡看書,經常來雲石書坊,幾次遇見了,說上幾句,自然就熟識了。」雲錦山所言不假,他與穆姌的熟識確實從雲石書坊開始,不過他為何有一種不敢直視李允晟的心虛感?

       「是嗎?」

      「當然,人家是大家閨秀,我又要如何與她熟識?」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掉落陷阱的獵物。

       「她每次去雲石書坊都女扮男裝。」

       雲錦山的眼神閃爍不安,張著嘴巴半晌才擠出話來,「你也在雲石書坊見過她啊?」

        「是啊,見過幾次,但我可沒有因此跟她混熟。」

       雲錦山乾笑了幾聲,「你這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若非自幼相識,誰能跟你混熟?」

      「這倒是。」

       他過關了嗎?雲錦山緩了一口氣。明曦是不是察覺到穆姌就是竹山先生?沒道理啊,他跟她合作三、四年了,偶爾都還會懷疑竹山先生另有其人,明曦就算對她老是女扮男裝起了疑心,也不可能想到她就是竹山先生……是啊是啊,他可別自亂陣腳洩露了她的底細,她會整死他的……

       很奇怪,他們明明只是合作掙銀子,也沒多少往來,為何他會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認為她這個丫頭惹不起?也許是因為她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驕傲和氣勢吧。

       李允晟若有所思的看了雲錦山一眼,再望向官船上那個嬌小的人兒,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交易,否則何必緊張別人將他們牽扯在一起?嘖嘖,這可讓他好奇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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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是屬狐狸的

       來到湖州,穆姌真的覺得自個兒好像被解開鍊子的猴子,天未亮便騎馬上山等日出,下山時順便到河邊釣魚,烤魚當早膳享用,再爬到樹上掏鳥窩、摘果子,踩著泥巴在池塘裡捉魚挖藕,再加上二堂伯祖母家的堂姊穆婧也是個靜不下來的,相差一歲的兩人正好可以結伴一起瘋一起玩,豈能不快活?

       更重要的是,湖州也有一家雲石書坊,而湖州因為靠近南越,民風開放,姑娘家窩在書坊看書實屬平常,不像京城,姑娘家就是上書坊買書買筆墨紙硯,不是急匆匆的就是得成群結隊,只因為有許多窮學子會待在書坊看書,家教嚴格的大家閨秀當然要避免在那種地方待太久,也難怪會出現大家閨秀女扮男裝逛書坊這種現象,而湖州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其實雲石書坊為了避免採買和看書之人互相打擾,分別闢了不同的出入門戶,因此若非有意,大家閨秀絕對不會遇到窮學子。

       總之,她在湖州如同困在水桶裡的魚兒重回大海,開心又快活。

       「今日我一定會贏妳!」從馬側取下魚簍和釣具,穆婧豪氣萬千的對著穆姌下戰帖。

       穆姌驕傲的揚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放馬過來,我等著。」

       「妳看不起我?」穆婧真的覺得自己很窩囊,明明她才是鄉下長大的孩子,為何兩人一起釣魚這麼多次了,她沒有一次贏過姌妹妹?

       「不敢,只是至今未曾遇到對手,對婧姊姊滿懷期待。」穆姌調侃道。

        現代的她自幼就是個武俠小說迷,為了感受一下那些大俠武功高超的境界,首要目標就是成為釣魚高手……這是為何?她也不知道,老爸如此教導,她就照著做,當然,不排除這是老爸為了得到她個釣魚夥伴瞎掰出來的,但對她而言很受用,她還因此成了釣魚高手。

       「今日妳一定會敗在我手上!」

       「別說了,我肚子餓了,想吃烤魚。」

       穆婧左右看了一下,「今兒個我在這兒,妳上去那兒,越遠越好,直到我看不見妳。」她相信穆姌手上一定有釣魚的法寶,魚兒才會湊到穆姌那兒,唯有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才能公平比賽。

       穆姌不在意這種小事,要穆婧好好加油後,便轉身沿著清泉溪往上游走。

       走了不知多久,地勢越來越高,再過去就深入山林,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不見穆婧的身影,終於決定今日的釣魚地點。

        她挑了一塊大石頭,放下用右手勾著的魚簍,從裡頭取出釣竿、魚餌,準備大展身手釣起幾條肥美的鮮魚。前兩日釣上來的全是白鯇,今兒個也不知道能不能釣點別的上來,換一下口味。

       只是她人才剛坐下來,就隱隱約約聽見打鬥的聲音,但想想她又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這附近百姓大多有田地和藥草圃,日子過得還不錯,沒聽過有什麼混混流氓之類的,不會有人跑來這裡尋仇,不過嘛,正常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她絕對是很正常的人,當然要摸過去看個究竟。

       穆姌放下釣竿,躡手躡腳的走進林子,當打鬥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甚至近在眼前,她很機警的停下腳步,就近找個可以藏身又可以窺探的地方窩進去。

        睜大眼睛,她努力尋找打鬥的身影,很快的就看見了,可是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怎麼會是第一美男子國舅爺?!

       她不自覺寒毛直豎,不安的嚥了口口水,眼前的李允晟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而是程度又上升了好幾級,簡直可以用陰暗殘暴來形容了,她感覺很不妙,無論被哪一方發現她躲在這兒,她的下場只有一個—— 死,畢竟這樣才能確保她不會對外洩露半個字……不不不,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君權至上的時代,但日子過得很不賴,很樂意多活幾年,以便彌補上一世三十歲不到就慘遭車禍的短命悲劇。

       怎麼辦?撤退嗎?可是要是不小心發出聲響,她不是死得更快?這不是小說常有的情節嗎?這位國舅爺絕對是她的惡夢,他為何不去別的地方,偏要來這裡跟人家打架?還有啊,他不是皇商嗎?為何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念頭一轉,穆姌就看見李允晟一劍刺入對方心窩,劍尖都從人家背後露出來了,他還覺得不夠,直至整支劍沒入胸口、對方無力的倒了下來,他才順勢把劍抽出來。

       她用雙手緊緊捂著嘴,不單為了防止自己尖叫,也是因為這麼血腥又殘忍的一幕讓她都快吐了。

       「出來。」李允晟的聲音陰森森的,像是陰間來的使者。
這種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趕緊滾出去求饒?可是萬一他發現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呢?沒錯,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能走出去,這可能是自投羅網,不過下一刻,她就看見一把血氣沖天的劍抵在脖子上,只要她稍微動一下,她的喉嚨就會見血。

       「大俠饒命,我什麼都沒看見,不騙你。」穆姌趕緊示弱,站起身的同時還將雙手往上移,改捂著眼睛,證明所言屬實。

       一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穆姌,李允晟眼中的殺氣瞬間褪去。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瞧她滑稽可笑的舉止,他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忍不住開玩笑道:「可是我手上的劍說妳看見了,這該如何是好?」

       「它看錯了,真的!」

       「它從來不會錯的,若不給它一個交代,它絕對不會入鞘,這可怎麼辦?」

       「我可以對天發誓,它真的看錯了,能否請你跟它商量一下?」穆姌雙腳抖得都快支撐不住她的身子了,難道今日真的要命喪於此?

       「按著我們長久相處的經驗,它從來沒得商量。」

       她惱了,放下雙手,怒瞪著他,「你如何才肯罷休?」

       他就知道她絕非膽小鬼之流,不過假裝一下子就露出本性了,不知道他繼續逗下去她還會有何反應?「這種情況妳不是應該跪下來求饒嗎?」

       「不是說它從來沒得商量,我又何必委屈求饒?」

       「它沒得商量,但我可以商量啊。」

       這是要她跪下來跟他求饒的意思嗎?穆姌驕傲的抬起下巴,「不要,要殺要剮隨便你,不過從此以後我會夜夜成為你的惡夢,教你難以成眠,你不到三十歲就會精神衰弱,俊美不再,一心求死。」

        這才是這丫頭的真性情嗎?不錯,很有意思!「為何不向我求饒?」

       「本姑娘的膝蓋彎不下來。」在她看來,他比他手上的那把劍還兇狠。

       「妳的骨頭還真硬。」

       「骨頭不硬,我不是日日走路都要摔跤?」

       先是一怔,隨即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

       穆姌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了,她說錯什麼了嗎?骨頭缺鈣真的很容易摔跤啊,但看他這個樣子,讓她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笑話,這個男人讓她有一種不知如何應付的無措,看起來冷冰冰的,還以為他不愛說話,而且不久之前,他還兇狠殘酷的殺了人,可是這會兒他竟然笑了,感覺又很親切……嚇!這會不會是準備殺她滅口的前兆?故作親切讓她放鬆,下一刻就一劍刺過來?!若要判她死刑,他索性一劍了結她,何必拖拖拉拉讓人煎熬?

       不安時,她總會想要將什麼東西抓在手上,於是右手很自然的摸向腰間的荷包,手指下意識撫著上面的繡樣。

       此舉自然引來李允晟的目光,他發現荷包上面繡著竹子,不過竹子開了花,而竹葉上不是蛐蛐兒,是彩蝶。

       竹山先生?他收回視線,終於不再逗她了,「今日之事,若是有一點點風聲透出去,就算我不殺妳,也會有人找上妳。」

       兩眼圓瞪,這是要放過她的意思嗎?穆姌連忙換上討好的笑容,鄭重的舉起右手道:「我可以對天發誓,今日我不曾踏進林子一步,我一直在河邊釣魚,真的,還有人可以為我作證。」

       李允晟真是嘆為觀止,這丫頭變臉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人在心急時總會不自覺說出不該說的話。」

        「我心急時只會變成啞巴,真的,騙人的是小狗。」

       「騙人的是小狗?」

       「意思是,我是人不是小狗,我絕對會信守承諾。」

       李允晟終於接受的點點頭,可是緊接著他突然丟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妳很喜歡竹子?」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穆姌只覺得全身快虛脫了,沒有多想便老老實實的點頭。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今日遇見的若非是我,妳只有死路一條,以後還是別太好奇,免得惹禍上身。」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牢記在心,告辭了。」她趕緊轉身走人,就怕他突然改變心意對她大開殺戒。

       回到釣魚的地點,穆姌坐了下來,但是一點勁兒都沒有。

       「姌妹妹!」穆婧顯然戰果豐碩,歡喜的跑了過來。「妳今日釣了多少魚?」

       穆姌打起精神,生怕穆婧看出她的異樣。

        穆婧看向魚簍,驚愕的瞪大眼睛,「一條魚都沒有?」

       「這兒的魚兒太不乖了,不願意上鉤。」穆姌耍賴的指控是魚的錯。

       穆婧唇角一抽,歪著頭打量她。「妳是不是睡著了?」

       「沒、沒有,我只是瞇一下眼睛而已。」雖然這是很好的藉口,但是感覺好心虛。

       穆婧開心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輸了就輸了,何必不承認?」

       「我又沒有不認輸,只是讓妳明白情況。」穆姌恨恨的咬牙,要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好奇心,她才不可能輸!

       「明白了,沒關係,我釣的魚很多,夠我們吃,對了,哥哥他們來了,這會兒正在幫我們烤魚,我們趕緊過去吧。」

       穆婧主動幫穆姌將魚簍揹起來,穆姌負責拿釣竿和放魚餌的盆子,兩人一路小跑步趕著去吃烤魚。

       李允晟不疾不徐的走出林子,定定的看著穆姌越來越小的背影,這丫頭絕對是屬狐狸的,有點狡猾,不過,還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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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山看著永泰為李允晟包紮傷口,忍不住罵道:「這種事交給永泰或永明就好了,你何必以身涉險?萬一對方本事比你高,你教我如何向太后交代?你若出事,太后肯定跟皇上鬧翻天,你就算想害他們母子失和也不該拿自個兒的命開玩笑……」

        李允晟受不了他的嘮叨,打斷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是本領不高,我可以跑遍大江南北,深入鄰國做生意嗎?」

        「你知道世事無常嗎?」

       「若是天要絕我,死了就死了。」

       雖然早知道這傢伙很任性,但也不能拿自個兒的命不當一回事啊!雲錦山神情嚴肅的道:「你真行,死了就死了,我們呢?難道你都不在乎我們會難過嗎?」

       死了都死了,還能在乎嗎?李允晟想是這樣想,但也不會笨到在某個正在鬧脾氣的小子身上點火,要不,接下來他會有一條甩不掉的尾巴,做起事來礙手礙腳。

       「我豈是不知分寸之人?若沒有把握,我如何會輕易涉險?」

       雲錦山沒好氣的撇撇嘴道:「是啊,你不但有本事,又知分寸,可是將人砍死了,難道不怕打草驚蛇嗎?」

       「我就是想打草驚蛇,看看他們有何反應。」

       他們到了湖州有好幾日了,可是除了掌握那些南越商賈的行蹤,他們毫無斬獲,若繼續耗著,他們只怕來不及阻止對方的野心。雖然皇上只讓他查明對方的目的,並未要求他壞了他們的計劃,不過千里迢迢來到湖州,他豈有看著不出手的道理?

       頓了一下,雲錦山怔愣的道:「你是故意驚動對方?」

       「沒有交手,我很難看出對方的底細,如何向皇上交差?」

       雲錦山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你如此一驚,他們只怕要縮手縮腳,你想要打探他們來這兒真正的目的就更不容易了。」在他來看,能夠向皇上交差就好了,何苦將事情搞大,一個不小心賠上自個兒的性命,實在不值得。

       「這幾日你也看見了,除了上藥材集市打轉,他們什麼也不幹,換言之,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也打探不到他們真正的目的,還不如點把火,讓他們有點反應,反而能看出點花樣。」李允晟習慣主動出擊,落在被動,無疑是將主導權交在對方手上,由著對方牽著鼻子走,很可能死到臨頭還不知,若簡單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蠢!

       想了想,雲錦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這倒是,只是還真是令人想不通,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準備在這兒住下來。」

       「說不定他們就是準備在這兒住下來。」

        「你是說他們想在這兒落地生根?」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許他們只是前鋒。」

        雲錦山頓時兩眼一亮,「沒錯,他們是來探路的,才會按兵不動。」

       「我還真希望他們是來探路的,這樣我就不必費太多心思了。」

       「所以你不認為他們是前鋒?」

       「他們的舉動顯示要在此落地生根,甚至還租了一間三進的宅子,即使有人對他們出現在此起疑,很快就會釋懷了。」

       仔細琢磨,雲錦山明白了,「這是他們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

        「若他們來此真的有所圖謀,這確實是他們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

       「既然如此,他們為何按兵不動?」

       「我以為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手上的活兒已經交出去了,可是為了避免事發之時招來嫌疑,便製造在此落地生根的假象;二是他們在等待出手的時機。」

       撫著下巴,雲錦山思索著這兩種可能性,「若是第一種,我們已經錯過第一時間查明真相的時機,若是第二,我們只能等待。」

       「無論如何,一旦出了狀況,他們絕不可能只是冷眼旁觀,總會有所反應。」

       「所以他們不動,你索性在他們後面點把火?」

       「難道要一直陪他們耗在這兒嗎?俗話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雲錦山對他的做法已經沒有異議了,可是依然不贊成他以身涉險,「永泰和永明又不是不會點火,何必你自個兒出手?」

       「我想親自確認對方的身手。」

       「身手如何?」

       李允晟目光一沉,「他們並非一般的練家子。」

       雲錦山瞪大眼睛,「難道是死士?」

       「應該不是死士,感覺更像是皇上的親衛軍。」

       「我懂了,雖然接受嚴格訓練,卻沒有死士的狠勁……你如何處置?」

       「我扔在清泉溪,若不下暴雨,過幾日才會被發現。」湖州夏日經常會有暴雨,對方何時會察覺,這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雲錦山不放心的看著他受傷的手臂,「雖然你略懂醫術,但我還是不放心,真的不要請大夫來瞧瞧嗎?」

        李允晟搖了搖頭,「一旦對方的屍身被發現,他們首先要查的就是醫館。」

       雲錦山想到什麼似的自嘲一笑,「我還取笑你小氣,為了不讓湖州的醫館賺你的銀子,竟然自備藥材出門,原來你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意外發生。」

       「從商之人總是會備些藥材帶在身邊,畢竟路途遙遠,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李允晟轉頭吩咐永泰準備文房四寶,然後讓永泰磨墨,他執筆在紙上畫下一把短刀刺透一條蛇的圖騰,再問向雲錦山,「你見過嗎?」

       看了又看,雲錦山努力翻查記憶,「我覺得好像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怎麼了?」

       「我在處理那人的屍身時,發現他右手肘上有這個圖騰,很小,隱藏在許多刀疤之間,若不留意,很可能會被當成刀疤。」

       「我不確定是不是在某人身上看過,也有可能是在書上看過。」

       「你想法子查查看。」

       「我知道了,明兒個我讓書坊的人仔細查查。」

       「這事別讓任何人插手,免得傳出去。」

       瞪直雙眼,半晌後,雲錦山咬牙切齒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喜歡找我麻煩了!」

       「雲石書坊能有今日的局面,我也貢獻了不少心力。」

       雲錦山頓時蔫了,「我不會忘了你的好處。」若非明曦傾力相助,雲石書坊確實不可能開遍大魏所有州城,而且規模還不小,但要說這小子無所圖謀,只是單純幫他,他絕對不信。

       「知道就好。」李允晟拿起畫著圖騰的紙,放進小香爐,看著它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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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殺戮的夜晚,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充滿了絕望,穆姌瘋狂的尋找二殿下,可是沒有人理她,大家忙著逃命,紅杏拉著她,求她逃命,可是她滿腦子只想著找到二殿下,二殿下是她的夫君,她能夠尊貴一輩子的憑仗……黑衣人都殺到眼前了她還是不肯放棄,紅杏為了救她,用身子擋下黑衣人的劍,一劍穿心,紅杏的衣裳被鮮血染紅了,卻還是堅持的要她快點逃,頓時,她整個人清醒過來,可是來不及了,沾染著血的劍刺向她,這一瞬間,她知道這一生到此為止。

       「你們將二殿下怎麼了?」穆姌也不清楚為何臨死之前還執著於二殿下的下落。

       黑衣人刺耳的笑聲響起,「妳這個笨女人,妳那位二殿下早就躲進宮裡了。」

       「二殿下……不可能!」穆姌無法相信自個兒被夫君拋棄了。

       「他不逃命,難道留在這兒等著被殺嗎?」

       「他知道今晚……」

       「他盼著這個大日子已經許久了,如何不知?」

       「走了,別跟她廢話,趕緊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穆姌努力睜開眼睛,她還不想死,她想要把事情搞清楚,可是她感覺到力氣正一點一滴流失,終究無力掙扎,她不甘願的許下諾言,「若能重來一世,我要平平凡凡為自個兒活……」

       穆姌用雙手抱緊身子,心情久久無法從那個惡夢中平靜下來。

       自從那日親眼見到李允晟殺人,她每天都會夢見原主上一世經歷的最後一夜殺戮的情景,那種感覺很可怕,明明是夢,可是那些個聲音、畫面,甚至疼痛,又讓她強烈的感受到好似身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已經融入這個身體,所以那些感覺才會如此真實。

       「小姐又作惡夢了嗎?」紅杏擔心的看著一臉蒼白的穆姌。

       穆姌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是早就不作惡夢了,為何這幾日又開始了?」自從二小姐將小姐推下水後,小姐就一直惡夢不斷,直到這兩、三年才好轉,怎麼現在又……

       「我沒事,只是肚子有點餓。」

       「我知道小姐醒來會肚子餓,替小姐準備了幾樣糕點,不敢拿多,以免小姐吃不下晚膳。」紅杏伺候穆姌下床更衣,扶著她坐到軟榻上,再沏來一壺茶,伺候她用糕點。

       「紅杏,妳也坐下來吃。」穆姌在紅杏面前少有主子的樣子,不全是因為現代教育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原主上一世對紅杏的虧欠。

       「我不餓。」

       「坐下來,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紅杏這才為難的坐了下來,在穆姌的強迫下吃了一塊糕點,吃完之後她馬上站了起來,和小姐平起平坐實在太逾越了。她再查看一下小姐的臉色,還是不太好,不免有些擔心,「我去告訴老夫人,請個大夫給小姐瞧瞧。」

       穆姌搖搖頭,隨口搪塞道:「我沒事,只是想到明年就要及笄了,難免有點心煩。」

       「我還以為小姐一點都不擔心。」小姐落水醒來之後,她就在夫人的安排下待在小姐身邊伺候,她最清楚小姐的性子了,不爭也不搶,只盼著安安穩穩過日子,這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了,武陽侯府的小姐都是很寶貝的,小姐又是侯爺唯一的女兒,侯爺必然會費心幫小姐挑個好夫君。

       「我不擔心,可是姨娘成日嘮叨,我也受不了。」

        紅杏很怕楚姨娘,可是很能體會楚姨娘的心情,她不能不為楚姨娘說句公道話,「楚姨娘也是不希望小姐委屈。」

       「低嫁就一定委屈嗎?」

       頓了一下,紅杏忍不住問:「我不懂,有誰不想高嫁,為何姑娘偏偏要低嫁?」

       「妳覺得母親好嗎?」

       紅杏有一點摸不著頭緒,不過還是回答了,「夫人很好啊。」

       搖頭嘆氣,穆姌糾正道:「母親不好,除了初一十五,父親很少去母親那兒,可是母親可有一聲抱怨?沒有,不就是因為她高攀了侯府這門親事,沒底氣,不敢大聲說話。」

       紅杏仔細想想,點點頭道:「好像是這麼回事。」

       太祖皇后馬皇后之所以建立京華女子學院,起於她自個兒是庶出的,嫁給太祖時她只是個妾,可是她足智多謀、聰慧過人,因此從太祖身邊眾多的女人中脫穎而出,一路伴隨太祖打下江山,建立大魏。

       當了皇后之後,她想藉由女子學院讓彌平嫡庶的框架,然而她卻忘了,即使庶出的再爭氣,有了跟嫡出一樣的光環和地位,刻在庶出骨子裡的卑微並無法輕易抹去,原主就是因為如此,即便奪得第一,嫁給皇子,還是過得很卑微,百般討好那個給她尊貴身分的夫君,結果卻換來他無情捨棄的下場,最後連死在誰手上都不清楚。

       「人啊,要認清楚自個兒的位置,要不然苦的只是自個兒。」穆姌語重心長的道。

       馬皇后企圖扭轉庶女地位的做法並沒有不對,只是建立一個人的價值要從教育做起,而教育涵蓋的範圍很廣,有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難怪說是百年大業,難啊!

       「可是夫人在侯爺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穆姌不屑的哼了一聲,抬起下巴道:「這種無法取代是建立在男人身上,而我要的是一種自我價值。」說白了,那是因為父親有良心、有責任感,嫡母才能過得有尊嚴,若是遇到原主上一世那種類型的老公,就算做牛做馬在人家眼中也不過只是個沒有價值的糟糠之妻。

       紅杏一臉困惑,顯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總之,我想活得瀟灑自在,不想遷就人。」

       略微一頓,紅杏不安的道:「姑娘不會是想成親之後繼續寫俠義小說吧?」

       「這是當然。」嫁進普通人家,沒有太多的家務纏身,日子清閒,寫俠義小說不但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攢私房錢,一舉兩得。

       「這樣不好吧……」

        「我又不懂得經營鋪子,也只能靠這種法子攢錢了。」

        「萬一被逮到了,那可怎麼辦?」

       穆姌不當一回事的擺了擺手,「不會不會,我豈是如此倒楣之人?」

        「姑娘不是常說世事無常嗎?」紅杏不想潑小姐冷水,可是若不適時在後面拉一把,小姐這種過於隨興的性子很容易惹出大麻煩。

       穆姌咬著牙擠出話來,「妳非要咒我嗎?」

       「這是小姐說的,我只是提醒小姐。」

       穆姌真想掐人,可是面對紅杏那副義正詞嚴的模樣,兩人對峙不到三息她就先蔫了。唉,想到原主的上一世,紅杏根本不敢在原主面前吭一聲,可是換成她之後……相同的皮囊,不同的內在,果然差很大!

       「姌妹妹!」穆婧像一陣旋風吹了進來。「身子好了嗎?」

       紅杏馬上退到一旁。

       「好多了。」穆姌也連忙換上嬌弱的面孔。

       那日回來之後,她根本不敢再出門了,就怕又撞見什麼不能撞見的事,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裡,正逢小日子,便以此為由宣稱身子不適窩在房裡。

       穆婧打量了她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是精神看起來不錯,明日可以跟我們進城聽戲了。」

       湖州這兒的人很喜歡聽戲,可是穆姌在這方面太弱了,往往睡得東倒西歪,成為大夥兒的笑柄,所以她也不逞強,老實說道:「婧姊姊也見識過我聽戲的德性,我就不跟著你們湊熱鬧了,不過,我能不能去雲石書坊?」

       想到穆姌曾經在聽戲時睡到栽在地上,連臺上唱戲的人都被驚動了,穆婧忍俊不住的咯咯直笑,「知道了,我們去聽戲,妳去雲石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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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姌初次到雲石書坊也是在湖州,當時她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太稀奇了,感覺有點像現代的租書店,不過書籍只提供現場閱讀,專門造福窮人學子的,當然,這並非書坊的主要業務,它最重要收入是賣文房四寶、賣書,像是坊刻書,還賣畫,絕大部分是未成名畫家的畫。

       來了幾次,她見到這個時代的俠義小說,簡直就是現代的武俠小說,不過現代小說更高潮迭起、高手雲集。身為現代武俠小說迷兼創作者,她忍不住發出狂語—— 我寫得更好更精彩!沒想到正好被雲錦山聽見,從而開啟他們的合作之路。

       雲錦山是一個很會做生意的人,雖然給個銅錢就能在此看上一日的書,可是看書會渴,需要喝茶水,這茶水就有等級之分,各式各樣的茶也成了收入之一。

       雲石書坊當然還有其他花樣,平民美食包子亦為其中之一,包子也有高檔貨,且是限量的,專門提供給有錢人家的讀書人,畢竟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也不是每本書都買回去,再說了,有些書不宜買回去,索性花點錢待在這兒的雅間看。

       總之,雲錦山就是一個擁有複合式經營觀念的商人。

       穆姌很喜歡看書看到睡著,因為用這種方式睡著總是睡得特別香、特別甜,只不過這種機會少之又少,因為她這麼喜歡看書,通常都是看到欲罷不能,但不知道為什麼,雲石書坊的雅間好像有催眠作用,常常讓她看著看著就哈欠連連,再來小腦袋瓜東搖西晃,然後她就被周公拉去下棋了。

       這一天,她也是在雲石書坊的雅間看書看到睡著,一覺醒來,她覺得好滿足,伸了一個懶腰,拿起書冊要繼續看,可是下一瞬間卻驚嚇得差一點從軟榻上栽在地上。

       「妳喜歡看俠義小說?」李允晟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抱在胸前的書。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雲錦山為了方便隨時有個地方看書,便在每間書坊留了一間他專屬的雅間,為了討好她,他都會把自個兒的雅間讓給她使用。

       「我可以自由進出這兒。」

       對哦,她怎麼忘了他和雲錦山是麻吉關係,他當然可以坐在這兒。

       「妳喜歡看俠義小說?」李允晟顯然對這個問題很執著。

       遲疑了一下,穆姌想否認,卻又不敢,只好道:「很有意思。」但她心裡卻忍不住腹誹,老天爺是不是也嫌她只想平平凡凡過日子太沒出息了,才會派這個男人給她的生活添點刺激,這樣玩她有意思嗎?

       「妳知道竹山先生嗎?」

       她差點將手上的書甩出去,身子不自覺的僵直,彆扭的點點頭,「當然。」

       「這位竹山先生很有意思,我還不曾見過如此見多識廣之人,妳以為呢?」

       「我沒什麼想法,就是閒著無聊看看。」

       「是嗎?」

       他那「妳是個小騙子」的眼神教穆姌看了很火大,她的戰鬥力瞬間點燃,「國舅爺也看俠義小說嗎?」

       「閒著無聊看看。」

       這個時代多是文盲,而讀書人讀的通常都是正經八百準備科考的書,俠義小說當然是給那些有閒功夫的人看的,特別是那些養在閨閣的姑娘,反而成了俠義小說的最大買家,可是,他有必要回得如此直白嗎?真是教人不爽……好吧,她剛剛也是如此回他,不過,他幹麼學她?難道不能自創新鮮的說詞嗎?

       「我還以為國舅爺是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也免不了有閒著無聊的時候。」

       「國舅爺閒著無聊看一下俠義小說,還能記住竹山先生,若教竹山先生知道了,想必會感動落淚。」

       「我倒是很喜歡竹山先生的畫。」

       「嗄?」

       「竹山先生有一幅畫《猿鳴山》,妳可曾見過?」

       「我……我不知道竹山先生也有畫作。」不會吧,那幅畫難道在他手上?

       她會畫那幅畫也是個意外,她用竹山先生這個筆名闖出名堂之後,某一次在雲石書坊看到一幅很喜歡的畫,討價還價想讓雲錦山以低價賣給她,可是她出的價格低於他開的定價,他不願意讓步,於是她提議用自個兒的畫交換。雖然他沒見過她的畫,但是打著竹山先生的名號就夠有吸引力,他便答應了。之後他還求她多畫幾幅畫作,但是她在學院的書畫科是第一名,生怕行家從竹山先生的畫作看見她的影子,當然不敢貪圖賣畫的銀子。

       後來她問過雲錦山,竹山先生的畫究竟賣給誰,他卻堅持不說,想必是買家不願意教人知道,而能夠讓雲錦山這個大嘴巴不願洩露一點風聲,必然是他極為看重之人,怎知居然會是……想到她的畫作落在李允晟手上她就渾身不自在,還好他沒有當書畫科的主考官,否則她可能逃不過他那雙犀利的眼睛。

       「見到竹山先生的畫,我有一種感覺,我們兩個是有緣人。」

       「……這是為何?」這種感覺好驚悚,她可不想跟他當有緣人。

       略微一頓,李允晟傾身靠向她,看著她半晌,才輕輕柔柔的道:「祕密。」

       穆姌的心臟已經提到嗓子眼了,他竟然這般吊她胃口,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是故意的!

       他歡快的笑了,顯然很享受逗她的樂趣。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和竹山先生絕對不是有緣人!」她火氣很大的道。

       「為何?」李允晟很有誠意的虛心請教。

       「你們兩個的風格差太多了。」

       「妳認識竹山先生?」

       「何必認識?我看過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對竹山先生多少有點了解。」真糟糕,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脾氣一來,她就是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紅杏提醒過她很多次,可是她一轉眼就拋到腦後。

       「我不僅看過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還看了『他』的畫,可是我也不敢說了解竹山先生。」

       「你只是閒著無聊看竹山先生的俠義小說,我不同,我看得又認真又仔細。」她突然有一種困獸之鬥的感覺。

       「妳不也是閒著無聊看的嗎?」

       果然,她真的被困住了,怎麼辦?誰來救她?

       「為何不說話?」雖然她是屬狐狸的,但也只是一隻小狐狸,而他是屬狼的,又豈會叼不到她這隻小狐狸?

       「真巧,你們都在這兒。」

       雲錦山來得可真是時候,穆姌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撲過去抱住他,李允晟卻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去,何時不出現,竟挑在此時出來攪局。

       雲錦山是個精明的商人,很快就察覺到氣氛不對,更別說某人的殺意太強烈了,害他雙腿突地一軟,他立即沒出息的道:「我忘了還有事,先行一步離開。」

       「雲大當家。」穆姌的嗓音透著警告,若他膽敢這個時候離開,她會扒了他的皮!

       雲錦山尷尬的乾笑,「哎呀!我也太糊塗了,那事已經交給掌櫃了,犯不著我出面。」眼前這兩個人,他寧可得罪明曦,好歹他們關係比較好,明曦總會留點情面給他。

       穆姌滿意的回以一笑,「雲大當家,坐啊!」

       「是啊,坐啊。」李允晟也相當親切的附和。

       雲錦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傢伙越冷漠表示情緒毫無起伏,也就越安全,若是態度轉變了,當然表示情緒有所波動,至於變好變壞就不一定了,依照現在的情況嘛,這傢伙顯然已經在磨殺豬刀了……不對,他怎麼將自個兒比喻成豬了?

       雲錦山小心翼翼坐下,盡可能的讓自個兒沒有存在感,免得左右不討好,最後被兩方都記恨了,不過他們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兩人如此古怪?他越看越有意思,這兩人都很難纏,若是對上了,肯定有好戲可瞧。

       這樣的念頭剛剛閃過,他就感受到某人足以凍死人的目光,他的身子又狠狠顫抖了一下,他有預感,還沒瞧見某人的好戲,他就先遭殃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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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0: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場意外有蹊蹺

    平日,雲錦山是個很識相的人,尤其在李允晟面前,用不著逼供,他就迫不及待舉雙手投降,可是一跟穆姌有關係,他的膽子就放大了,沒法子,他更怕穆姌,即使那丫頭不會拿劍砍人,但她手中握著可是更有利的武器——白花花的銀子。

    不過堅持了一個時辰,他就陣亡了,面對李允晟那張冷冰冰可以凍死人的臉,就是再怎麼長得妖孽、美得不可方物,他還是不想看。

    「你有話直言,別一直瞅著我,怪嚇人的。」

    李允晟很爽快的直接問︰「你看上穆家三小姐了?」

    雲錦山差點被口水給噎死,「咳!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滑稽的笑話,別鬧了,那丫頭刁鑽難纏、囂張狂妄,我可沒興趣找死。」

    「你允許她自由進出那間雅間。」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得很,雲錦山在每間雲石書坊的專屬雅間,事實上設有暗房,是為了緊急時藏身之用,也因此那間雅間非一般人可以進去,就怕有人發現其中的秘密。

    「呃……她幫我抄書。」

    「她幫你抄書?!」

    「她寫了一手好字,不像女子,倒像個男子,很瀟灑、很有風骨。」

    「是嗎?你如何發現她寫了一手好字?」

    「那丫頭狂得很,雲石書坊的字帖全被她嫌得一文不值,我就教她露一手瞧瞧,沒想到她還真有本事。」這可是實情,穆姌對雲石書坊而言真的是一塊寶,要不,他何必處處討好她?

    「她給雲石書坊寫了字帖?」

    「若她願意就好了。」雲錦山深感惋惜。

    「只因她幫你抄書,你就視她為自己人,還費心討好她?」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若非有所圖謀,這有可能嗎?」

    「如今她顧慮女兒家身分,不便為雲石書坊寫字帖,可是將來她也許會改變心意,我先討好她,與她建立好關係,這不是天經地義嗎?」雲錦山真想跪下來求饒,平日冷冰冰連一眼都懶得施捨的人,為何一固執起來就沒完沒了?

    李允晟狀似認同的點點頭,「真是難得,你竟有如此大的耐心,就不知道你圖的是她的字,還是她的人?」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對那丫頭一點點歪心思也沒有。」雲錦山鄭重的舉起手。

    「是嗎?」李允晟會一直追問只是想確定雲錦山有多看重穆姌,而能夠讓雲錦山如此看重,必然跟雲石書坊的利益有關,一如他,若非助雲家的雲石書坊成為供應宮中文房四寶的皇商,雲錦山也不會如此看重他,當然,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已經從原來的利益關系變成共患難的交情。

    「真的,你別看那丫頭很嬌弱的樣子,她凶得很,根本是一隻小老虎。」

    李允晟還是覺得穆姌更像隻小狐狸,不過脾氣不小倒是真的。

    叩叩叩!永明的聲音傳了進來,「爺,是我。」

    守在門邊的永泰看了李允晟一眼,得到他點頭回應,便打開房門讓永明進來。

    雲錦山很高興可以喘口氣了,心急的搶著問道︰「南越商賈是不是有行動了?」

    「南越商賈至今還沒有行動,可是我見到二皇子的人。」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的親信。」頓了一下,永明補充道︰「我沒有親眼見到二皇子的人跟南越商賈接觸,不能確定雙方是否有牽扯,可是兩邊的人馬有好幾次在相同的地方出入。」言下之意就是,這太巧合了,教人不能不起疑心。

    沒錯,李允晟從來不相信巧合,只是二皇子……

    「二皇子今年只有十五。」雲錦山實在看不上這位二皇子,不,應該說皇上前三個可以派出來歷練的兒子都缺少魄力,完全比不上皇上,也難怪皇上對他們都不滿意,寧可將湖州的事交給明曦處理,而不想藉此磨練自個兒的兒子。

    「那又如何?」李允晟挑了挑眉。

    他十五歲時就跟著商隊去了西域,還遇上西域的遊騎兵,見識到他們的殘暴,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從此明白自身的不足,逼著自個兒變得強大,以免危急時不但幫助不了同伴,還成了他們的包袱。

    「先撇開他是否對那個位置動了心思,就是他想勾結南越,南越也看不上他。」雲錦山不承認自個兒喜歡簡化問題,這完全是就事論事。

    「確實如此,那麼你要如何解釋這樣的巧合?」李允晟並不認為二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一個皇子從來不只是一個皇子,而是一個大家族。

    「說不定那人的家鄉就在湖州,他正好返鄉。」雲錦山越說越心虛。若真是如此,反倒更顯刻意,更有問題。

    李允晟斜睨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可以再笨一點。

    「要不然你說,你認為如何?」雲錦山不服氣的反問。

    略一思忖,李允晟若有所思的問︰「湖州最令人惦記的是什麼?」

    雲錦山很快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了,「除了藥材,最重要的當然是鐵礦,可是鐵礦是朝廷的,誰也碰不得。」

    李允晟不以為然,「只要生出貪念,有何不能冒險?」

    雲錦山無法反駁,卻又不同意,張著嘴巴好一會兒才道︰「二皇子的性格太過軟弱,應該沒有膽子冒這個險,當然,他背後還有個英國公府,不過這幾年英國公的身子時好時壞,他絕不會輕舉妄動。」

    「關於二皇子和英國公,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

    雲錦山得意的揚起下巴,「雖然我心眼沒你多、反應沒你快、手段沒你狠,但是看人比你還準確。」

    李允晟立刻一盆冷水潑過去,「你知道狗急了會跳牆嗎?」

    「二皇子不過十五歲,還不必急著跳牆吧。」

    這一點李允晟倒是沒意見了。

    「我以為還是先弄清楚二皇子的人來湖州的目的。」永明出聲道。

    李允晟點頭道︰「無論是否與南越商賈有關,二皇子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此。」

    「你想如何?」

    「派人盯著。既然有目的,就不可能沒有行動。」

    雲錦山忍不住皺眉。「南越商賈那邊還沒瞧出究竟,這會兒還要盯著二皇子的人,這事怎麼越弄越大?」

    「我倒是越來越能明白,皇上為何非要我來湖州一趟?」

    仔細想了想,雲錦山也頓悟了。「皇上真正在意的並非南越商賈,而是鐵礦?」

    「這倒不是,可是若非湖州有鐵礦,今日來這兒的就不會是我。」換言之,正是因為鐵礦,皇上更重視南越商賈出現在這兒的事。

    這會兒雲錦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種感覺真是不妙。」他不喜歡太複雜的人事物。

    「過幾日我們去鐵礦山瞧瞧。」李允晟嘲弄的瞥了雲錦山一眼,雲錦山就是一個只喜歡享樂的人,偏偏心又大得很,不願意雲石書坊屈居他人之下,要不,豈會落得如今被他支使得團團轉的境地?

    雲錦山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穆姌很不安,總覺得李允晟已經察覺到什麼,她決定還是安分一點宅在莊子裡,哪兒也不去,可是祖母和二堂伯祖母要上平恩寺祈福,還要在那兒過一夜,她又不能說不去,反正是跟家人在一起,不至於倒霉的又遇到那位國舅爺吧?

    是啊,她確實沒有遇到國舅爺,可是就在回程,當她以為這次是快樂的出遊,卻遇到更凶狠的盜匪。

    她再次確定老天爺看她日子過得太沒出息了很不爽,給她添刺激不夠,還要給她添災難。

    「姌妹妹,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穆婧顫抖的緊緊抓住穆姌,又忍不住湊到窗邊掀起車簾一角偷看,想知道外面的情況。

    「不會,我們只要將身上的財物全交出來就好了。」穆姌很慶幸自己身上通常只有一、兩件首飾,損失不會太大。

    「我還不想死。」

    「你安靜不要出聲,有祖母她們在,我們會平安無事的。」穆將安撫道。

    盜匪若真要殺人,他們一群人早就沒命了,可是就她的觀察,盜匪並沒有大開殺戒的意思,好像只要他們留下買路財。她覺得這些盜匪太不專業,打劫要看地點、看對像,這裡不是荒郊野外,而他們不是商隊,也不是舉家遷居,身上不可能有太多財物。

    穆姌的話剛剛落下,車門就被打開來,是穆老夫人身邊的方嬤嬤。

    「請兩位小姐和丫鬟們將身上的金銀首飾全交給老奴。」方嬤嬤關心的看了穆姌一眼,見她神情平穩,便安心了。

    四個姑娘連忙取下身上的首飾,還有荷包裡的碎銀交給方嬤嬤。

    車門再度關上,可是等了一會兒,馬車並沒有順利的再度上路,反倒是車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這一次站在外頭的是一個蒙面黑衣人。

    「大哥,姑娘們在這一車。」黑衣人大聲的道。

    穆婧驚懼的看著穆姌,張著嘴巴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穆姌的心跳得很快,她其實也很害怕,但她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你們要做什麼?」

    「三日後,他們若不拿一萬兩來贖你們,就將你們賣了。」黑衣人色迷迷的視線在車內四個姑娘身上轉了一圈。

    「等一下,我們又不是商賈之家,如何能在三日之內籌到一萬兩銀子?」穆姌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了。

    從打劫變成擄人勒索,這不合常理,為何他們不一開始就找城裡的大戶人家下手?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穆姌身上,覺得她很有意思,「小丫頭是跟我們討價還價嗎?」

    「你們要的是銀子,總得開個我們能付得起的數兒,不是嗎?」

    頓了一下,黑衣人顯然接受了她的說法,「你認為應該多少銀子?」

    「三千兩。」

    「你們只值三千兩?」

        她們在父母眼中都是無價之寶,好嗎?穆姌當然不會在這時逞口舌之快,免得交易沒成功,還把大伙兒推入更危險的境地,「我們最多只能湊到三千兩,再說了,我們身上的金銀首飾都給你們了,好歹也值個幾百兩。」

    黑衣人仔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道︰「好吧,我去問問大哥的意思。」

    車門關上的瞬間,穆婧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淚直落,可是又不敢哭出聲,怕惹火了那些盜匪,她哽咽顫抖的問︰「姌妹妹,我們會……會死嗎?」

    「不會,我會找機會自救,你們一定要配合我。」穆姌的眸光掃向其他三人。

    「你有法子?」

    「見機行事,沒法子也要想出法子,難道真等祖母她們送三千兩贖我們?」

    穆婧吸了吸鼻子,吶吶的道︰「可是黑衣人還沒有答應這個數兒。」

    這位姊姊,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搞笑?穆姌信誓旦旦的道︰「他們會答應的。」

    「真的嗎?」

    「婧姊姊等著吧。」

    果然,黑衣人回來後給了滿意的答復,「大哥說這是第一筆買賣,算你們便宜。」

    「我可以跟祖母說幾句話嗎?」

    這一次黑衣人倒是很爽快的拒絕了,「不行。」

    「祖母年紀大了,我擔心她身子受不了。」

    「你不必擔心,那兩個老太婆比你旁邊這個丫頭還穩得住。」黑衣人不再廢話,用力關上車門,很快馬車就動了。

    過了一會兒,穆姌悄悄掀開車簾一角,一邊看著外頭,一邊低聲道︰「婧姊姊,我們來打一架。」

    「嗄?」

    「動靜越大越好,比較有機會引來關注,說不定可以為我們掙得脫身的機會。」

    「可能嗎?」

    「總要試試看,若是再拖下去,他們將我們帶到荒郊野外,我們更沒機會了。」穆姌轉回頭,定定的看著穆婧。「婧姊姊,這會兒不是害怕的時候,想要逃命就得豁出去,明白嗎?」她不敢老實告訴穆婧,這些盜匪已經帶著她們轉往人煙稀少的山上。

       雖然很害怕,但是看到穆姌如此冷靜,穆婧也慢慢定下心來,用力點點頭,隨即戰鬥力十足的扯開嗓門大喊,「你別拉著我,我要回去!」還非常入戲的推了她一下。

    「你別鬧了好不好?你想害死我們嗎?!」穆姌也回拍了穆婧一下。

    穆婧狠狠的一巴掌招呼在穆姌的臉上。

    穆姌失控的驚聲尖叫,「你為何打我?!」

    「是你先打的我啊!」

    穆姌不客氣了,撲過去,穆婧也使勁的伸手回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馬車也因此搖搖晃晃的。

    很快的,馬車停下來了,黑衣人氣急敗壞的打開車門,「你們在吵什麼?」

    兩人完全不理會,繼續武力全開地打成一團。

    「小姐,別打了!」兩個丫鬟終於反應過來,在一旁「搖旗吶喊」。

    黑衣人傻了,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她們在鬧什麼?」前面的伙伴大聲喊道。

    「我不知道……你們別鬧了!」黑衣人擔心她們再打下去會把馬車給弄翻了,正要上車將兩人拉開,突地一支利箭凌空而來,狠狠射進黑衣人的手,黑衣人驚叫一聲,隨即關上車門,大喊道︰「快走,有人偷襲!」

    馬車再度上路,可是因為趕得太急了,橫衝直撞的,這會兒也用不著穆姌和穆婧動手動腳了,連同兩個丫鬟,四個人被晃得東倒西歪,還好兩兩抱在一起,因此當馬車翻了,車門被打開來,她們還能有意識望向外面如同天神降臨的男人,美得真是妖孽,可惜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我們真的很有緣,不過,你能不能換個出場方式?」李允晟的目光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穆姌真想直接暈過去算了,可惜她很清醒。「可以請你把我們弄出去嗎?」

    看了半晌,李允晟滿意了,這才側過身子讓永泰和永明將四個人弄出來。

    雖然獲救了,可是天黑了,如今她們所在的位置又是荒郊野外,且馬車毀了,她們受了點傷又很狼狽,李允晟就是願意善心大發早早送她們回去也不方便,只能先派人送消息回穆家,待明日再送她們回去。

    穆姌恨不得離李允晟越遠越好,這個男人的心腸不是冰冷的,而是惡毒的,可是她有事跟他商量,只好自個兒湊上去。

    「明日一早還是請你先送我們到平恩寺,再讓家人從那兒接我們回去。」他送她們回去難免惹來閒言閒語,還不如假裝她們在平恩寺多待了一夜。

    李允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十四歲姑娘嗎?」

    「嗄?」穆姌還以為自個兒的心臟會跳出來,難道他發現她是穿越者?

    「遇到這樣的事,你還能如此冷靜,真是不簡單。」

    嚇死她了!穆姌鬆了一口氣,想太多了,他不可能發現,這要有先決條件,他也是「同鄉」,而他這個人怎麼看都沒有文明人的氣息。

    「難道哭能解決問題嗎?」她沒好氣的道。雖然他不知道她的本質,但他確實令人不安,無論目光還是言詞,他對她總是帶著打探的意思。

    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我是在誇你,何必生氣?」

    「誰要你誇啊!」

    「你這丫頭為何不怕我?」

    穆娘覺得很好笑,「我為何要怕你?」

    「一般姑娘對我多多少少有點畏懼,」李允晟朝著穆婧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信,你可以問她們,她們也會覺得你不太正常。」

        穆婧她們三個已經累得抱在一起睡著了,怎麼問?不過穆姌自己回想,從她們脫困直到在這兒生火用膳、過夜,穆婧三人不但沒有試著靠近李允晟一步,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是大魏第一美男子,她直覺認為姑娘都喜歡他,紀靈兒不也說過,不少姑娘會製造跟他相遇的機會,也因此她沒有留意他身邊少有女子……現在再仔細打量,他的確會讓人不知不覺生出膽怯,因為他的冰冷,也因為他有一股……戾氣,對,就是戾氣!

    很淡,必須靠近才能感受到。

    「你的膽子如何生的?」

    「這是我姨娘生的,我如何知道?」前世的教育讓她多少有點忘我,這一點真應該好好改進。

    「你不怕我,卻恨不得躲我躲得越遠越好,這是為何?」

    嚇!連這個也看出來了?穆姌故作鎮定道︰「真好笑,我哪有恨不得躲你遠遠的?」

    李允晟微微傾身向前,深沉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將她看穿似的,「你在怕什麼?」

    她彆扭的勾了勾嘴角,「你剛剛不是還誇我膽子大嗎?」

    「你不是怕我,而是怕某一件事被我發現。」

    穆姌心頭一顫。該不會是雲錦山出賣她?!她下意識將目光轉向雲錦山。

    雲錦山因為她殺過來的視線嚇了一跳,趕緊往小廝石頭身邊縮了縮,心想,他一直不敢跟她太靠近,為何還是惹到她了?

    「你為何看雲錦山?難道他知道嗎?」李允晟笑得很狡猾。

    穆姌忍不住傅罵自己真是大笨蛋,雲錦山是個膽小鬼,絕對沒有膽子出賣她,況且李允晟就算心有懷疑,也還無法確定,她的舉動等於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喜歡看他,不行嗎?」穆姌還刻意送給雲錦山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嚇得雲錦山像活見鬼似的青了臉,氣得她差一點撲過去揍人。

    「是嗎?」李允晟好笑的瞅著她。

    「我就是喜歡看他,覺得他比你順眼,不行嗎?」

    李允晟突然覺得雲錦山看起來很礙眼。

    「不打擾你了,明日有勞你了。」穆姌趕緊問人,免得不小心什麼話都被套出來。

    過了一會兒,雲錦山小心翼翼的蹭到李允晟身邊,再一次嚴正申明,「我對那丫頭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也不敢對她有興趣,她不是小老虎嗎?」

    雲錦山激動得差一點淚奔,「你相信我了?」

    「那丫頭也看不上你這個膽小鬼。」

    「我的膽子跟你是沒得比,但也不小啊!」雲錦山的抗議顯得虛弱無力。

    「那丫頭一眼就可以讓你嚇破膽了。」

    「我、我才沒有!我是怕你誤會。」

    「你何必怕我誤會?她又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對哦,若他真的看上穆姌,應該鬧脾氣的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就是心裡有鬼,因此一扯上穆姌就心急如焚的想劃清界線,唉,在李允晟面前,他果然太嫩了,還是趕緊閃遠一點。

    「我累了,我先歇了。」雲錦山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個大哈欠,然後起身回石頭為他鋪好的草堆上面睡覺。

    李允晟勾唇一笑。這兩人越想掩飾越是漏洞百出,真不知他們何以合作如此之久卻無人察覺,他越來越期待真相揭曉的那一日。

    回到莊子,泡了熱水澡,填飽肚子,穆姌這才感到後怕。

    若不是李允晟恰巧去了那兒,還出手搭救,即便她們安全回來,只怕也會讓她們的閨譽蒙上陰影,她還好,這兒離京城遠,此事傳到京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對穆婧來說就不同了,她已經訂親了,是她舅舅家的表哥,也在湖州,兩家平日常有往來,若她們不見三日,必然會有風聲傳出來。

    這會兒放鬆心情下來,她的腦海中很自然重新播放一遍整件事情經過,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湖州鄰近南越,有軍隊駐紮,治安向來不錯,更重要的是,湖州是大城,處處有掙錢的機會,百姓日子過得還不錯,不曾發生落草為寇這樣的事,為何突然出現盜匪?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些人的口音……

    穆姌覺得有必要將她發現的異樣告訴李允晟,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直覺想到他,也許是因為他的身分吧。

    發生昨日那樣的事,要出門並不容易,不過她以答謝為由,祖母便讓穆家幾個堂兄隔日護送她到雲石書坊,正巧李允晟就在那兒。

    「前日遭到如此大的驚嚇,不安安分分待在莊子還跑出來,你的膽子果然非同一般女子。」李允晟不得不承認,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驚奇。

    「關於前日的事我有些疑惑,覺得你應該可以為我解惑。」穆姌直截了當的道。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你有何疑惑?」

    「我們前日遭遇盜匪之處乃是前往平恩寺必經之路。」言下之意,盜匪挑在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搶劫不合常理,也非明智之舉,若說盜匪太笨了,沒有考慮那麼多,她絕對不相信。

    他眼中升起一份讚賞,不過卻道︰「也許那幫人並非真正的盜匪,而是城裡的流氓無賴,他們只是臨時起意行搶,挑選的地點當然也是平日熟悉之處。」

    「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城裡的流氓無賴想要行搶,也應該挑隻肥羊下手吧。」城裡的流氓無賴最清楚湖州有哪些肥羊。

    「武陽侯府還不算是肥羊嗎?」

    「武陽侯的爵位乃是我曾祖父掙得的軍功,這兒的穆家只能算是莊稼人家。」

    雖然穆家是大地主,擁有許多農田和藥田,可是穆家在湖州絕對不顯眼,主因穆家在城裡沒有大宅院,也沒有鋪子,算起來,穆家在湖州只怕還擠不進最有財力勢力的前十名。

    「城裡的流氓無賴真要挑隻肥羊下手,必然驚動知府大人,知府若是坐視不管,無法向那些大戶交代,這反而給他們帶來麻煩,他們還不至於如此愚蠢。」

    遲疑了一下,穆姌還是說了,「他們的口音不像大魏的百姓。」

    這會兒李允晟終於收起逗弄她的心思,「他們的口音來自何方?」

    「他們應該是南越人。」

    「你如何確定?」

    「兩、三年前我隨幾位堂哥堂姊去了藥材集市,在那兒見過南越商賈,當時覺得他們的口音很特別,便好奇的問了賣藥材的商賈幾句,方知他們是南越商賈。」

    略微一頓,李允晟似笑非笑的偏著頭看著她,「小小年紀就心眼如此之多。」

    「謝謝誇獎,不過我跟你絕對沒得比。」穆姌真的很想踢他一腳。

    早知道就不要來找他了,若他像雲錦山一樣,只是覺得她太過早慧,倒也無妨,偏偏他的腦子太過複雜,心思又太細膩,她真擔心他會發現她的真面目……好吧,是她杞人憂天了,他再聰明、再厲害,也不可能想得到穿越這種事,反正在他面前,她就是覺得壓力很大。

    「我十一、二歲時可沒有你那麼多的心眼。」

    「我從來不認為自個兒心眼很多。」

    李允晟笑了。

    瞪大雙眼,穆姑不悅的道︰「這很好笑嗎?」

    「失禮了,我突然想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你想聽嗎?」

    她不想聽,好嗎?可是拒絕好像又顯得她心虛,她只好勉強問道︰「什麼故事?」

    「有隻小狐狸遇到一隻狼,小狐狸總是在狼面前裝模作樣示弱,可是狼逗了小狐狸幾下,小狐狸又忍不住張牙舞爪的展現真性情。」

    穆姌眉頭一皺,是她誤會了嗎?要不然她怎麼覺得他口中的小狐狸和狼是在暗指他們兩人?不行,還是少跟他廢話,免得她看自個兒更像被某人耍著玩的猴子,「我對你的故事沒興趣,若無疑問,我要告辭了。」

    「別急,你為何告訴我這些?」李允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她的眼神透著幾分溫柔。

    「南越百姓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搶奪財物,卻跑來大魏當盜匪,這不合常理。」作惡之人挑選熟悉的地點作案,這是為了方便逃跑躲藏,要不,警察尋找犯人也不會先從地緣關係查起。

    「我說你心眼多,你還不承認。」

    這個男人幹麼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穆姌咬牙切齒,「我們認知有異。」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何將這樣的發現告訴我?」

    「你不是國舅爺嗎?」

    「國舅爺又如何?」

    「你好歹跟皇上有關係吧。」表面上來看,這是外國人跑到本國犯案,在這種資訊不發達不流通的時代,她覺得這有可能是國家級的警訊。

    這丫頭真是不可思議,不但看出問題,還察覺到此事牽連甚廣,李允晟對她的欣賞又增加了。「既然如此,我會將此事告訴皇上。」

    「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想居功?」

    穆姌的目光轉為不屑,這麼簡單的事還用得著她說出來嗎?「雖然我們被擄的途中就遇見你,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麼事兒,可是說出去,外人只會記住盜匪擄走我們,這會危害我們的名聲。」

    李允晟狀似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你放心,這事不會傳出去。」他見多了聰明有心眼的女人,可是聰明不見得有智慧,尤其那些平日養在閨閣的姑娘,恨不得用自個兒的聰明得到眾人追隨的目光,可是她,聰明卻內斂,她還真矛盾,明明囂張狂妄,卻又極力隱藏自己。

    「我告辭了,幾位哥哥還在等我。」這個男人眼神太有攻擊性了,感覺在他面前連個小心思都藏不住,她趕緊起身行禮離開。

    雅間的門再度關上,雲錦山和永泰就迫不及待從暗室走出來。

    李允晟沒有廢話,直接下達指示,「永泰,派人留意鐵礦山附近的情況。」

    「鐵礦山?」雲錦山實在反應不過來。

    穆姌只是提到那些盜匪是南越人,為何他一轉眼就跳到鐵礦山去了?雖然他懷疑南越商賈出現在此的目標是鐵礦山,可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將兩者連結在一起,他有必要如此著急的就往鐵礦山投入人力嗎?他又不是朝廷命官,手上的人力可是有限,一會兒管這個,一會兒管那個,難道不怕捉襟見肘?

    李允晟一眼就看穿雲錦山的心思,「你只知道穆家是在離開平恩寺的途中遇劫,卻忘了平恩寺距離鐵礦山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

    怔楞了下,雲錦山明白了,「你認為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鐵礦山,打劫從平恩寺祈福下山的百姓只是假象?」

    「若真如穆三姑娘所言,那些盜匪是南越人,打劫擄人很可能是一種掩飾。無論如何,還是留點心眼,切記,遇上了也別跟對方交手,我們出手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再來一次就等於是將自己暴露在對手面前,他們必然收手,另謀他策。」

    永泰恭敬應道︰「我會交代下去暗中留意,絕不插手。」

    「那個……」雲錦山到了嘴邊的話繞了一圈又咽下。

    李允晟挑起眉,「為何不說了?」

    「不重要。」問了也是白問,這傢伙絕不會承認看上穆姌。

    若不是狼願意花心思逗小狐狸,他怎麼也沒想到明曦會看上穆姌。在他心目中,明曦是天神般的存在,無論哪方面都無人能及,第一美人或第一才女配他都會自嘆不如,更別說穆姌了,雖然她也有令人驚艷之處,可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明曦,除非她能夠在學院奪得第一,勉強還說得過去。

    明曦果然是一個令人想不透的人,為何會看上穆姌這隻小狐狸呢?況且他還是覺得她更適合用小老虎來形容,若非生得一副嬌弱的樣子,她無庸置疑就是隻母老虎,總之,她就是凶得很!

    雲錦山不說,李允晟也不想勉強,此時他整個心思全繞著南越商賈打轉,這些南越商賈說是南越人,但真的與南越朝廷有關嗎?還是另有他人在背後操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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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南越人的目的

    穆姌又作惡夢了,依然是那個殺戮的夜晚,可是不同於往常,這次夢裡不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而是那一雙雙凶殘的目光,竟然與日前擄人的盜匪重迭在一起。

    這是何意?難道那一夜闖進皇子府的是南越人?雖然夢中可以聽見他們的對話,但是無法明確辨別口音,不能確認他們的身分……好吧,就當他們是南越人好了,鄰國人要進入京城非常嚴格,不但要登記目的還有落腳處,更別說本國百姓要想進入皇子府都做不到了,這些個南越人如何能如此大規模的闖進皇子府殺人?除非……她的心一顫,難道有人勾結南越謀反?

    這個念頭一鑽進腦海中,穆姌便一刻也靜不下來。

    由於原主上一世死得太悲慘了,她一直很留心幾個皇子,大皇子今年十六、二皇子十五、三皇子十四,接下來的皇子都在十歲以下,嚴格說起來,他們應該都沒有勾結外族謀反的能力,無論他們背後的家族有多大,外族要合作的是有資格坐龍椅的皇子……對了,皇上不是有兄弟嗎?皇上的兄弟沒有皇子名正言順,但畢竟是皇家成員,上位的成功率還是很大。

    她沒有多關注皇上有幾個兄弟這問題,這事只能找見多識廣的祖母打探。

    「你這丫頭的腦袋瓜兒可真忙,這會兒竟然關心起皇上有幾個兄弟!」穆老夫人好笑的點了一下孫女的俏鼻。

    「祖母可知道那日救我們的是誰?」

    「不是說是雲石書坊的東家嗎?」

    「雖然雲公子在場,但是真正出手相救的是當今皇上的小舅舅。」

    穆老夫人顯然很驚訝,「大魏第一美男子?」

    「祖母認識他?」

    「不能說是認識,只是進宮參加宮宴時見過。」

    「他是不是很得皇上寵信?」雖然李允晟是皇商,他來湖州可能是為了做生意,可是親眼見到他殺人,她就覺得他在湖州的目的不會如此單純,說不定他此行身懷皇上密旨,也因此他拉上雲錦山,讓雲錦山給他當掩護。

    「若說皇上很寵信他倒也不是,皇上從來沒指派差事給他,還讓他淪為皇商,帶著商隊翻山越嶺四處奔波,不過他在太后身邊養到七歲才出宮,跟皇上的感情特別好,祖母曾經聽過一位夫人如此笑話,皇上當國舅爺不是小舅舅,而是弟弟。」

    大魏商人的地位並不低賤,子孫可以讀書從政,更別說專做朝廷生意的皇商,當官的往往也喜歡結交討好,只是商人始終擺脫不了市儈氣息,讀書人不喜,權貴之家看商人也免不了帶著鄙夷。

    「皇上跟國舅爺的感情很好,跟幾個兄弟的感情應該也不錯,可是我從來沒聽過幾位王爺的事。」在學院求學有個好處,消息相當靈通。

    「如今皇上還存留的兄弟只有平親王和容親王,其他幾個兄弟都死了,只是皇上與幾位兄弟的感情並不好。」

    「為何?」皇家兄弟最會鬥了,感情不好不奇怪,可是就穆姌所知,皇上被立為太子時相當順利,因為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當今皇上繼位可以說是順理成章,兄弟相爭應該沒有機會上演。

    「雖然先皇和太后是表兄妹,自幼感情就很好,可是先皇後來寵愛麗妃娘娘,偏疼麗妃娘娘所出的六皇子,就是如今的容親王,甚至有朝臣為了討好先皇,上書要求改立太子……

    這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死了不少人,祖母也不清楚其中細節,皇上的登基之路其實並非如你想象的順風順水。」

    穆姌忍不住皺眉,當皇帝的還真的很難從一而終,如此說來,上一世二皇子捨棄原主也就不難理解了。

    「平親王和容親王是什麼樣的人?」

    「這兩位王爺的性子都很好,否則又豈能活下來?」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剛剛祖母說,曾經有朝臣向先皇上書改立容親王為太子,皇上竟然還能容得下容親王,可見皇上度量很大。」

    「容親王曾經中毒,身子不好。」

    「中毒?是後宮的女人下手的嗎?」

    穆老夫人點了點頭,「聽說原來是要毒害麗妃娘娘,正巧容親王去了麗妃娘娘那兒,吃下點心,中毒的人才會變成容親王。」

    「這還真是巧。」穆姌不太相信巧合,可是又看不出這唱的是哪一出戲。

    「容親王身子不好,從此斷了爭奪皇位的可能,卻也因禍得福,能從皇位之爭摘出來。」

    「平親王呢?」

    「平親王是宮女所出,原本就沒有奪嫡的籌碼,而且其母妍嬪娘娘是先太后的人,與當今太后感情很好,平親王自然一直站在皇上這一邊。」

    穆姌將穆老夫人所言整理了一遍,結論只有一個——皇上的兩位兄弟顯然也沒有勾結外族謀反的能力。

    「你這丫頭究竟在想什麼?」穆老夫人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隨便問問而已,我只是覺得那位國舅爺很能幹,為何他沒有領皇差?當今皇上是不是不喜歡用這些親人?」

    穆老夫人微微眯起眼,「你該不會對那位國舅爺上心了吧?」

    咳!穆姌差點沒被口水嗆死,「祖母怎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那位可是皇上的小舅舅,我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又豈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我見過他,真的是大魏第一美男子。」

    「男子生得如此漂亮,別說伴隨身邊,就是站在他身後都會自慚形穢,我何苦呢?」穆姌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

    鬆了一口氣,穆老夫人也笑了,「你倒是看得很明白嘛。」

    「祖母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個明白人嗎?」

    穆老夫人笑而不語。這丫頭自幼爭強好勝,很令人擔心,這種性子將來只會害自個兒受苦,直至八歲那一年落水醒來,她再也不爭了。一開始,她只當她被媛丫頭嚇壞了,後來漸漸看懂了,這丫頭不過是想明白了,庶出就是庶出,何苦勉強自個兒?不過,她聰慧過人,性子又驕傲,不可能永遠壓抑住真性情……算了,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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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允晟說對了,只要有目的,就不可能沒有行動。

    永明的手下在監視二皇子的親信十日後,終於等到對方採取行動了。

    「二皇子的親信去了湖州鹽鐵司陳大人那兒。」

    雲錦山驚愕的瞪著李允晟,「真的是為了鐵礦!」

    雖說是預期中的答案,李允晟此時還是想不明白,「雖然陳大人是英國公一手提拔上來的,可是鐵礦每年的開採都有定數,更別說陳大人下面的人有好幾個派系,二皇子不可能從陳大人那兒要到鐵礦。」

    雲錦山點了點頭,「再說了,只怕他也不敢直接向陳大人要鐵礦,萬一陳大人已經投靠其他皇子,他豈不是奉送一個把柄給其他皇子?」

    「二皇子的親信敢找上陳大人,這就表示他們雙方關係緊密,陳大人絕對是自己人,可是無論如何,他不可能任意開口索要,至少要陳大人給得起。」

    「陳大人給得起?」

    「是啊,陳大人給得起,而且跟鐵礦有關的東西。」李允晟覺得好像抓到了什麼,卻又摸不清楚。

    這時,永泰的手下也送消息來了,永泰趕緊前來稟明,「有人在離開平恩寺的途中遭遇盜匪,不過這次對方沒有擄人,而是直接搶了財物就離開。」

    「同一群人?」

    「看他們的身形應該是。」

    雲錦山實在不喜歡這種情況,感覺就是個大麻煩,「他們的目標真的是鐵礦嗎?」

    李允晟陷入沉思,假設兩邊真的有勾結,兩邊的行動就必定有所牽連,換言之,二皇子這邊正在謀劃的應該是如何讓南越商賈取得鐵礦。鑄鐵廠有好幾處,每次鐵礦運送的路線自然要根據各處情況再行決定,而決定之人就是監管鐵礦開採冶煉的鹽鐵司……

    「你別悶不吭聲的,若是南越人的目的真是鐵礦,這不就跟二皇子的目標一樣?這是何意?難道兩邊真是一夥的?」雲錦山覺得頭好痛,想不清楚其中的關聯。

    唇角一勾,李允晟安撫的拍了拍雲錦山的肩膀,「別急,你可知道鐵礦遭搶,失職的是誰?」

    雲錦山怔楞了下,「不是湖州鹽鐵司嗎?」

    「不是,鎮南巡撫。」

    雲錦山眼珠子轉了轉,猛地一擊掌,「湖州鹽鐵司只負責開採鐵礦,可是運送鐵礦的責任在鎮南巡撫身上。」

    「所以,陳大人只要透露鐵礦運輸的路線給二皇子的人,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李允晟已經認定兩邊是一夥的。

    「鐵礦若是在運送的半路被搶,鹽鐵司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嗎?」雲錦山是商人,對朝廷的責罰可不清楚。

    「除非鎮南巡撫可以證明他們兩邊勾結。」

    「連我們都無法證實雙方見過面,鎮南巡撫又如何會想到有內鬼?還是你打算將這事捅到鎮南巡撫那兒?但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麼做。」雲錦山太了解李允晟了,他一向懂得自我保護,能夠不沾手,絕對冷眼旁觀,能夠不將自個兒暴露人前,絕對藏在後面,更別說牽扯到皇子,他更會有所保留。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對方搶走鐵礦。」李允晟讓永明準備文房四寶,快速寫了一封信,讓永明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給皇上。雖然皇上允許他必要時候可以調動兵馬,可他還是得先知會一聲,免得皇上多想了。

    「二皇子怎會如此大膽?」雲錦山實在不相信。

    「說不定他只是被利用。」李允晟再讓永泰去找鎮南巡撫,請他悄悄過來一趟。

    「你要如何告訴鎮南巡撫?我們只是懷疑,不能證實那些南越人想要鐵礦,萬一他覺得你危言聳聽,置之不理,你要如何?」

    「我有皇上的密令,鎮南巡撫必須聽命行事,這是其一;提到南越人,鎮南巡撫比我更緊張,他會寧可信其有,白忙一場總比鐵礦真的遭搶來得好,這是其二。至於如何說,當然是知道多少說多少,除了二皇子的部分。」

    雲錦山想想也對,又問︰「你真的相信南越人劫鐵礦與二皇子有關?」

    「眼前情況看來是如此。」

    「你會將二皇子參與此次的事捅到皇上那兒嗎?」

    「你說呢?」

    頓了一下,雲錦山斬釘截鐵的道︰「不會。」

    「這是當然,他們是父子,我何必攪和其中?」況且他又沒有明明白白的證據,何苦惹得一身腥?

    「若是此事屬實,二皇子涉及的可是勾結外族。」

    「皇上沒有察覺到兒子包藏禍心,我還能如何?」謀逆之罪牽連甚廣,有罪無罪取決於皇上的一念之間,他又不是皇上,何必管那麼多?

    雲錦山瞪大眼睛,「你還真狠,他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紀相近,其中一個出事,另外一個必然得利,我可不想被劃入某一陣營。」

    「年紀相近的皇子有三個。」

    「三皇子的母族是清貴的文人,且人丁單薄,誰都不會視他為對手。」

    「我明白你的難處,但要是你閉口不提,將來哪日皇上發現了,皇上不會跟你算帳嗎?」

    「發現又如何?我豈知年僅十五的二皇子會起歪心思?再說了,我見到的不過是一名親信,又不是二皇子本人,如何能認定二皇子有罪?」

    雲錦山唇角一抽,這家伙如此就想撇得乾乾淨淨嗎?「不知皇上能否接受你的推諉之辭?」

    「我若是管太多了,皇上反而容易多想。我在皇上面前,絕不能有任何立場,我只忠於皇上,只對皇上效力。」

    雲錦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我還以為皇上很信任你。」

    「皇上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我並未入朝為官,不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很容易遭到有心人挑撥,還不如識相點。」

    雲錦山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都不擔心皇上怪罪,我又何必操心?」

    李允晟不願多做解釋,無論何事,時機最為重要,如今奪嫡之爭的影子都還沒見到,他就急急忙忙在一旁跳腳,這好像在告訴皇上,你的兒子長大了,你要小心一點,可是皇上並不會因此覺得他是未雨綢繆,只會認為他是不是有所圖謀。他絕對不能捲入奪嫡之爭,鎮國公府也是人丁單薄,可禁不起他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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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待在莊子無聊透了,可是若再發生一次意外,不見得能夠像上回那般幸運得到李允晟搭救,穆姌決定識相一點宅在莊子,繼續她的俠義小說創作,多攢些私房錢比較實際。

    日子在忙碌的創作中一下子就過去了。

    「姌妹妹,發生大事了!」穆婧的聲音遠遠的就傳了過來。

    穆姌放下手上的毛筆,慢條斯理的整理桌上的稿子,在上面壓上幾本字帖,兩手才剛抬起來,穆婧恰恰好衝到她面前。

    這一連串的舉動教一旁伺候的紅杏看了都不由得讚嘆,難怪小姐不必她在外頭把風,小姐實在是太了解堂二小姐了。

    「天不會塌下來,婧姊姊不必跑得如此著急。」穆姌倒不是真的算得剛剛好,而是穆婧很粗線條,只當她在練字,不會想太多,若她安排紅杏守在外面,或者露出慌張的表情,穆婧反而會覺得奇怪,因此生出疑心。

    「你每日練字不累嗎?」穆婧不只是粗線條,而且說風是風,這會兒的心思又被屋內的墨香給勾走了。

    「累了就休息,再說了,寫寫字也不是多苦的差事。」

    小姐只要能掙銀子,就是苦差事也樂不可支。紅杏腹誹道。

    穆姌彷彿聽到紅杏的心聲,目光輕飄飄的飛了過去,「不要傻站著,趕緊給婧姊姊沏盞茶過來。」

    「不必了。」穆婧拉著穆姌在軟榻上坐下。「難怪我娘老是教我跟你學習,閒著無聊練練字,性子就會越來越沉穩。」

    紅杏還是當個盡職的奴婢出去沏茶。

    「堂伯母倒是沒說錯,你是該練練字,讓性子沉穩一點。」

    穆婧懊惱的捂著耳朵,「怎麼連你也開始嘮叨了?」

    穆熱覺得好無辜,「我可沒嘮叨,若非你提起,我也不會順口一說。」

    「是是是,是我自找苦吃,成了嗎?」穆婧放下雙手。

    「說真格的,性子過於沉穩也很悶。」

    「沒錯,我可不想被自個兒悶死。」

    這會兒紅杏已經沏了兩盞茶進來。

    穆婧顯然忘了剛剛還說不要喝茶,拿起茶盞,也不管茶湯燙不燙,喝了一大口。

    這是喝茶嗎?穆姌覺得自己比穆婧更像古人,至少她做不出這種牛飲的舉動,她強迫自己視而不見,拿起茶盞優雅的輕啜著荼,然後好心提醒剛剛大呼小叫的某人,「婧姊姊剛剛不是說發生大事了,是發生什麼大事?」

    「哎呀!差一點忘了!」穆婧連忙放下手上的茶盞,激動的道︰「昨日巡撫在鐵礦山附近逮到一批盜匪,很可能就是當初搶劫我們的那批盜匪。」

    穆姌有些驚愕,「真的逮到了?」

    「對啊,他們竟然打鐵礦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膽子可真大。」原來那些南越人的目標是鐵礦……這下子穆姌幾乎可以肯定原主前一世,那些闖進皇子府進行殺戮的是南越人,而且是謀反,不過究竟誰勾結南越人謀反?按著他們話中透露出來的訊息,二皇子早就得到消息,換言之,二皇子必定知情,可是知情未必會真有所作為,至少她在夢境中看到的二皇子很沒出息,還害得原主勞心勞力搞得一身都是病,這樣的男人實在不具備謀反的本事。

    穆婧冷哼一聲,「哥哥說他們太笨了,老百姓怕他們,朝廷可不怕他們。」

    穆姌應付的點點頭。在她看來,此事想必是李允晟插手,方能順利的阻止南越人搶走鐵礦,一如她先前的猜測,他是奉著皇上的密旨來到湖州的。

    「盜匪被抓了,明日開始我們就可以安心出門了。」這才是穆婧最開心的事。

    「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回京城之前不能進城買些禮物呢!」穆姌也很開心重獲自由。

    穆婧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京城有什麼東西買不到,你何必費心準備禮物?」

    「總是一份心意啊!」

    穆婧像是想到什麼,幽幽一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你就要回京了,明年你應該不能來了吧。」

    是啊,今年升上梅字號,無論明年考核成績如何,能否順利為她定下一門親事,祖母都不會帶她來湖州了,因為要及笄了,隨時都有可能議親,雖然這種長大的感覺很不好,穆姌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反正明年的事明年再說,何必早早擱在心上苦惱呢?

    她調皮的對穆婧擠眉弄眼,「明年你就要準備嫁人了,我來了,你應該也不能陪我瘋、陪我玩吧。」

    穆婧難得害羞的紅了臉。

    穆姌三八的湊過去,「終於可以嫁給你心儀已久的裕表哥,很開心吧?」

    穆婧羞惱的瞪她一眼,「你很討厭,就愛欺負人!」

    「說吧,你的裕表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婧嬌羞的撇開頭。

    「你不說我也知道。」穆姌信心滿滿的道。

    「你知道?」穆婧轉回頭,一臉好奇的瞅著穆姌。

    「當然,你喜歡的一定是那種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男子。」

    穆婧抗議的撅著嘴,「裕表哥溫文儒雅,才不是那種粗魯的漢子。」

    穆姌一副果然如此的點點頭,「你這隻靜不下來的小猴子當然要配個溫文儒雅的,互補嘛。」

    「穆姌!」穆婧火大的撲過去搔她癢,穆姌笑得從軟榻上溜了下來。

    紅杏見狀,伸出手想幫忙,卻又馬上縮了回來,她還是當作沒看見好了,否則待會兒遭殃的就成了她。

    「哈……別玩了,我投降了。」

    穆婧伸手將穆姌勾了回來,興致勃勃的問︰「姌妹妹可有想過以後要嫁給什麼樣的人?」

    「正四品家的嫡次子。」

    怔了半晌穆婧才反應過來,「為何?」

    「正四品的官位不會太小,但也不會太大,至於嫡次子,那是因為不必像嫡長子擔起家族的重責大任,而中饋是大媳婦的事,二媳婦涼涼的在一旁搭把手就好了。」

    聽穆姌的口氣,彷彿這是多麼遠大的志向,穆婧差一點沒昏倒。「原來你就這麼點出息。」

    「不錯了,我好歹沒有挑庶子。」穆姌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嫡庶,但是為了下一代好,她還是嫁嫡子吧。

    穆婧好奇的又問︰「你沒有想過那位國舅爺嗎?」

    「什麼?」

    「皇上的小舅舅啊!」

    穆姌驚恐得兩眼暴凸,「別鬧了,那可是皇親國戚,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皇親國戚。」皇親國戚分很多種等級,李允晟絕對是最高等級。

    「但是我覺得那位國舅爺好像看上你了。」

    穆姌再次從軟榻溜下來,這次是嚇得全身虛弱無力,「話、話不可以隨便亂說,我的心可禁不起如此摧殘。」

    「我沒亂說,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樣。」見到美男子,尤其是大魏第一美男子,穆婧難免多看幾眼,看著看著,就看出門道了。

    穆姌在心裡想著,李允晟看她的眼神當然不一樣,因為他很掙扎究竟要不要殺她滅口。

    「婧姊姊想太多了,那位美男子國舅爺眼光可高了,非第一美、第一才女最好滾遠一點,況且我名列倒數第三,我只會讓他的完美蒙上陰影。」

    「是這樣嗎?」

    「相信我,我什麼人都可能嫁,就是不會嫁給那位國舅爺。你要知道,他可是太后的寶貝疙瘩,每個皇子到了他面前還要恭敬的喊一聲舅爺爺。」

    穆婧撇了撇嘴道︰「真是太可惜了,我覺得你們兩個很相配呢!」

    穆姌正準備爬回軟榻上的身子又摔跌在地,一定是她平日欺負婧姊姊欺負得太凶了,如今才受到懲罰了。人啊,果然應該善良一點,沒事別拿欺負人當樂子。

    她有預感今晚一定又會作惡夢,李允晟會在夢裡追殺她,誓言殺她滅口,免得她害他的名聲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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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錦山拍了拍飽餐一頓的肚子,好滿足的道︰「終於覺得活過來了。」

    李允晟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何時虧待過自個兒的肚腹?」

    出門在外,雲錦山可以不帶護衛,可以不帶小廝,就是不能不帶廚子,說穿了,雲石書坊賣高檔貨的包子,不是為了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全是為了他自個兒。

    「你的任務一日沒完成,我就是吃得再好也吃不香。」雲錦山真的覺得待在他身邊時時刻刻勞心勞力,胃口都變得不好了。

    「我看你每次都吃得很香啊。」

    雲錦山一副深受打擊的抱著胸口,「你怎能如此誤會我?若是吃得香,為何我連作夢都在吃吃吃?」

    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你就是一個愛享受的吃貨。」

    這個傢伙真是令人生氣!雲錦山咬牙切齒的道︰「我為了你睡不好、吃不好,你對我不覺得過意不去嗎?」

    李允晟冷哼一聲,「你就這麼擔心困在這兒不能回京嗎?」

    雲錦山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擔心你來這兒的目的被察覺,我要幫你收屍。」

    「你看我像是如此短命之人嗎?」

    「你太不將自個兒的命當一回事了,說你會長命百歲,我還真懷疑。」他們相識十幾年了,他豈會看不出來為何他膽敢深入北齊、西域、南越?因為他心無眷戀,不在乎生死,說白了,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是啊,是生是死,李允晟從來不在乎,也許四處為家的日子讓他累了、倦了,也許是沒什麼值得守護的,可是如今……想起那個有著小老虎性格的小狐狸,他唇角微微上揚,「你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個兒長命百歲。」

    雲錦山驚愕的瞪大眼睛,他剛剛說了什麼?是說他要努力長命百歲嗎?

    李允晟好笑的挑起眉,「怎麼了,你不希望我長命百歲嗎?」

    雲錦山一副開心又怕受到傷害的樣子,「你真的想長命百歲?」

    「當然,可是生死不由人,我也只能盡力而為。」

    「你若是真的想長命百歲,以後皇上的差事少沾手。」雲錦山實在搞不懂皇上的心思,百官將領任其驅使,可是皇上偏偏不愛用他們,非要纏著明曦不放,難怪明曦老是要帶著商隊翻山越嶺去很遠的地方,根本是想避開皇上。

    「皇上找上我,我還能說不嗎?」李允晟眉頭微微一皺,他也不喜歡沾上皇上的差事,可皇上何以要他出面?當然是不想公諸於世,而不想公諸於世,很有可能是見不得光的事,也有可能是皇上生怕暴露出來的隱私,無論是哪一種,他經手皇上如此多「不願意公諸於世」的事又豈是好事?

    「你趕緊成親,太后自然會搶著幫你擋在皇上前面。」

    這倒是,太后由著皇上使喚他,也是因為他沒有家累,太后心疼他沒有在父母的看顧下長大,又怎會希望他的孩子踏上同樣的路?

    「你就趕緊成親,別再教太后為你傷透神了。」

    「我又沒有說不成親。」

    心一驚,雲錦山的目光轉為打量,難道為了小老虎?不會吧,說他看上小老虎已經教人難以置信了,說他為了小老虎動了成親的念頭,這、這……太不像話了!

    「你真的願意成親了?」

    「若是遇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我自然會成親。」

    雲錦山頓時鬆了一口氣,不以為然的送上白眼,「這不是廢話嗎?你若是遇得到想娶回家的女子,早就成親了。」

    這傢伙就是挑剔,看京城第一美人是「普通」,京城第一才女是「勉強」,再出色的姑娘到他眼中都會變得很乏味,這不是明擺著他沒有成親的心思嗎?

    他已經遇見了……李允晟不發一語的轉頭望向窗外,正巧看見穆家的馬車在對面的鋪子外面停下來,然後馬車門一開,穆姌第一個搶先跳下馬車,瞧她開心的樣子,顯然在莊子裡悶壞了。

    「什麼樣的姑娘才能讓你願意成親?」雲錦山湊到他身邊,非常好奇的問道。

    「你說呢?」

    此時,穆姌莫名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抬頭看過來,一對上李允晟的視線,她先是一怔,隨即轉開頭,可是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好似印證了他說的她怕他,趕緊又轉頭回瞪他,見他對她勾唇一笑,她被嚇到似的往後一退,正好撞到紅杏,她連忙轉身說了聲抱歉。

    雲錦山抿了抿嘴,試探的問︰「聰明的姑娘?」

    「難道你喜歡笨蛋嗎?」李允晟的笑容更大了,他想她應該會再回頭瞪他。其實她很好強,不會輕言認輸。

    「那……」雲錦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李允晟的目光早被勾走了,不由得跟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穆姌轉身過來瞪人,他嚇了一跳,趕緊陪笑的舉起手,不過這一舉手便招來李允晟斜睨一眼,他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傻笑。

    唉,為什麼每次只要同時遇到這兩人,他就得這麼為難又辛苦?

    「她就是竹山先生吧?」李允晟輕聲道。

    雲錦山全身一僵,過了半晌才艱難的擠出聲音,「我怎麼聽不明白?」

    「是不是無法理解我如何得知的?」

    「我真的聽不明白。」

    「她是愛竹之人,因此取名竹山先生,是嗎?」

    「我不曾問過竹山先生這個名字從何而來,等回到京城見了竹山先生,我必然問個明白。」

    「何必回京城再問,這會兒不就可以當面問明白嗎?」

    「你別鬧了,不過既然遇到了穆三姑娘,我們還是過去打聲招呼。」雲錦山自知沒有招架能力,還是趕緊將明曦丟給小老虎處置吧。

    只是他是真的不明白明曦是何時發現小老虎就是竹山先生的?難道是他讓小老虎可以自由進去專屬的雅間,明曦因此認定她是竹山先生?不不不,就好像小老虎喜歡女扮男裝上雲石書坊一樣,明曦最多生出疑惑,不至於像此刻如此肯定,換言之,明曦必然發現什麼更明確的證據,看來他得尋個機會與小老虎私下見個面,務必解釋清楚此事與他無關,免得她將這筆帳算到他頭上。

    李允晟笑看著雲錦山落荒而逃,慢條斯理的起身跟過去,心裡再一次想著,他們兩人合作至今卻都沒有被人發現竹山先生的真面目,絕對只是僥幸。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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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1: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嚇死寶寶的信物

    穆姌一直覺得在湖州的日子簡直是一場災難,果然,連離開之前買個伴手禮都很倒霉的遇見某人,還好三日後就要回京,她終於可以擺脫他了。

    偏偏老天爺又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們竟然搭李允晟的船一起回京。

    「李公子正好要回京,又知道我們也要回京,便邀請我們搭他的船,祖母覺得如此更穩妥安全,便應了李公子的邀請。」穆老夫人其實很無奈,人家是國舅爺,還親自開口,她如何能拒絕?再說了,硬要找理由拒絕反而顯得心虛。

    「我們搭官船也不會不穩妥不安全啊!」穆姌咬著牙嘀咕。

    難怪那日他如此關心她何時離京,原來是想跟她們一起,好邀請她們搭他的船,不過這是為何啊?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男人不會無端提出這樣的邀請,他必然有所圖,穆婧說他看上她了,這是絕不可能的事,但為何她這般心慌?

    「李公子也是一片好意,況且李公子的船比官船還快,我們可以早一點回京。」

    反正無論穆姌是否願意,現在她們已經上了他的船,木已成舟。

    她打定主意,這一路盡可能待在艙房裡,如此一來他們就沒有碰面的機會。

    回京之路果然如她預期,他們根本沒有碰面的機會,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慚愧。

    終於再過一日就能抵達通州,穆姌的心情真正放鬆下來了,沒想到半夜時分,艙房的窗子突然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嚇得她差一點滾下床。

    她緊張兮兮的瞪著窗子,動也不敢動。

    咚!又一顆小石子丟向窗子。

    穆姌咽了口口水,顫抖的問︰「是誰?」

    「穆三姑娘,是我。」雲錦山的聲音無比哀怨。

    「你瘋了嗎?」她氣得想打開窗子跳出去揍人。這傢伙半夜不睡覺跑來這兒找她乾麼?難道是來邀稿的嗎?

    「穆三姑娘,能否請你出來一見?」他更委屈了。雖然他不敢自詡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喜歡三更半夜幹這種事,好嗎?

    「我為何要出去見你?」可能是因為她寫俠義小說的關係,他從來沒當她是姑娘,可是兩人如此見不得光的偷偷見面,好像他們有什麼關係似的,總是不妥。

    「有一樣東西想麻煩你。」

    「什麼東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

    穆姌根本不想理他,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能夠有好事嗎?可是她不出去,若他一直不願意離開,萬一被人發現了,她更解釋不清楚他們的關係,只會更麻煩。

    好,她就出去瞧瞧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披上外衣,出了艙房,穆姌一看到雲錦山就忍不住開罵,「三更半夜不睡覺,你是樑上君子嗎?」

    「你以為我願意嗎?」雲錦山縮了一下脖子,這丫頭三更半夜的戰鬥力怎麼還如此強悍?好吧,小老虎就是小老虎,難道能期待她變成小綿羊嗎?

    她不以為然的冷笑,「不願意還來?」

    「我是為了這個。」他遞了一個匣子過去。

    穆熟伸手接下,「這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他讓我交到你手上。」雖然他很想偷偷打開來看看,可是終究沒有勇氣,若是被發現了,明日他就會成為船板上的一道風景。

    「他是誰?」

    雲錦山朝她擠眉弄眼,「你這丫頭還真會裝模作樣,你會不知道是誰?」

    穆姌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頓,「我就是不知道,不行嗎?」第一時間她真的沒想到,這會兒已經猜到了,但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

    「你不是很聰明嗎?」

    「雲錦山,別以為我是姑娘我的拳頭就不硬,你要不要試試?」

    往後一退,雲錦山趕緊換上討好的嘴臉,「我還以為你很清楚,除了明曦,應該沒有人敢招惹你。」

    穆姌懶得在這上頭跟他糾纏,看著木匣子道︰「這是何意?」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敢送來給我?」她真的覺得他很欠揍,簡直是豬等級的存在。

    「他教我送,我敢不送嗎?」雲錦山說得理直氣壯,不相信他們易地而處,她在明曦強大的氣勢下可以不服軟。

    穆姌嗤之以鼻,「你真沒出息!」

    「你有出息,你就自個兒應付他吧。」他不是幸災樂禍,而是真的充滿期待,雖然至今還沒有遇到有人戰鬥力勝得了明曦,但是這丫頭只要能讓明曦失控,這就夠了。

    眼睛微瞇,她陰森森的道︰「你是不是出賣我?」

    「沒,我很清楚你的底線,怎敢犯了你的禁忌?」

    他確實沒說,是明曦自己猜到的,不過教他至今仍想不通的是,明曦居然看上她?!難道因為她是竹山先生嗎?明曦喜歡竹山先生的畫,只看了一眼就要他開價,他故意說一千兩,他立即給了一千兩的銀票,之後偶爾會問起竹山先生……不可能,明曦也不是只喜歡竹山先生的畫,明曦收藏的畫可不少,難道他每一個人都喜歡嗎?沒有,他們這回在湖州見到穆姌,明曦才對她動了心思……總之,他真的很難接受。

    穆姌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你看起來就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

    「你這丫頭對我未免太無情了吧!」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何要對你有情?」

    雲錦山實在說不出話來,索性轉身走人,不過走了三步又踅了回來,提醒道︰「明曦絕頂聰明,你在他面前最好當心一點,不要自個兒露了餡還怪到我頭上。」

    他很想直接告訴她明曦已經發現了,可是想來想去還是管好嘴巴,免得一個怪他多事,一個以為是他洩露了,那真是兩邊不討好。

    「你管好自個兒的嘴巴就好了。」

    「你——我不跟你說了,你自求多福!」雲錦山這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這會兒穆姌才感覺到江邊的冷意,打了一個哆嗦,趕緊躲回艙房。

    坐在床上,放下手上的木匣子,她看了一會兒,還是放棄掙扎的打開來,裡頭是一塊玉珮,下面壓著一封信。

    她抽出信攤開來一看——

    這是信物,我定下你了。

    她好像被燙著似的迅速丟開手中的信,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趕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用燭火燒了,這樣還不夠,她蓋上木匣子,準備扔進江裡喂魚,可是當她走到門邊,腦海中突然閃過李允晟殺人的那副殘暴樣兒,她的膽子瞬間縮得跟老鼠一樣大。

    跌坐回床上,穆姌將手中的木匣子往旁邊一扔,激動的喃喃自語,「這個男人瘋了嗎?他是故意嚇唬我的,對吧?他不會看上我,也不是真的想娶我,他一定沒搞清楚狀況,我們之間是天與地的差距,除非我可以在明年的考核取得前三名……不對,我可不想嫁給他,他招搖的程度凌駕皇子之上,嫁給他,肯定死得比嫁給皇子還難看,我不要!」

    無論她有何想法,最重要的是將手上的燙手山芋丟回去,可是要如何將東西還給他?隨身攜帶,見到機會就塞進他懷裡嗎?這是什麼爛主意!她很可能還來不及物歸原主,就先讓人發現她身上帶著一個男人的玉珮,私相授受,她就算最終嫁給他為妻,也會面上無光。

    說到玉珮,穆姌趕緊打開木匣子取出玉珮仔細打量。

    玉質細滑、光澤油亮、手感細膩、先涼後溫,這是暖玉,也就是和闐玉……這不是重點,問題在於玉珮上刻了「明曦」兩字。

    雲錦山喚李允晟明曦,這想必是李允晟的字,若她將這塊玉珮帶在身上,還真的是自尋死路。

    穆姌匆匆將玉珮放回木匣子裡,再將木匣子收進箱籠的最底下,如今也只能先來個眼不見為淨,以後再想想如何歸還。

    回到京城,穆姌婉拒各種花會、詩會的邀請,狠狠休息了十日,又開始準備往返學院上課的京中貴女生活,不過在這之前要先選課。

    這讓她不禁想起在現代讀大學時選課的情景,這兒倒沒那麼復雜,想要上什麼課就可以選什麼課,沒有限額,加退選都行,當然,為了讓大伙兒趕緊定下心來上課,限期三日之內完成加退選,總體來說,算得上相當自由,不過少有人辦加退選,這是因為如何為自個兒爭取好成績,大伙兒心中早就琢磨了無數遍。

    所以每個人選課的變化不大,穆姌當然也想留在原來水準,雖然為了穆家姑娘的名聲,她考慮進步個一、兩名,可是算來算去都無法保證成績可以控管在此範圍之內,她還是決定待在原來的水準最為妥當。

    不過在姨娘一夜的爭吵折磨之下,她妥協了,停止繼續摧殘美麗的花兒,改去下棋,因此她的課程改為書畫、棋藝、制香、女紅。

    穆姌仔細算過了,如此一來,她的名次很可能升到中等,家裡長輩會滿意,她也勉強可以接受,總之,算得上皆大歡喜。

    不過,人生最常遭遇的就是意外,而人生的軌跡也往往因為意外發生變化。

    「姌兒、姌兒,你也選經營算數,以後我們兩個可以一起經營鋪子。」紀靈兒一看到穆姌就好像遇到救星,撲過來緊緊拽住她。

    「你找死啊,我對做買賣完全不行。」紀靈兒面對學院成績的態度與她截然不同,紀靈兒是郡王府的千金,即使胸無大志,還是不能不在成績上面努力掙扎。

    「有我啊!」紀靈兒信心滿滿的拍著胸脯。「我在這方面很有天分。」

    「是嗎?」穆姌的唇角抽了抽。若是很有天分,以前為何不選?

    「我向你保證穩賺不賠,你就幫幫我吧。」

    「你為何突然對經營鋪子起了興趣?」

    「我哪有興趣,不過是仔細研究過每一個科目,除了經營算數,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拉高我的成績。」紀靈兒幽幽嘆了口氣。「以前無所謂,如今升上梅字號,府裡的人都緊張了,後院的女人全被拉到母親那兒商討如何挽救我的成績,最後的結論就是經營算數。可是經營鋪子要兩個人,人家都是老搭檔,我只能自個兒找搭檔,找來找去,除了你,應該沒有人有膽子跟我一起了。」

    穆姌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不是說我沒出息,為何這會兒我又成了有膽子的?」

    紀靈兒神情一肅,糾正道︰「你知道嗎,沒出息的人通常膽子最大了,因為沒有任何顧忌。」

    一群烏鴉頓時啊啊啊的從穆姌頭上飛過,她突然覺得很悲涼,沒出息又大膽,這不就等於蠢嗎?

    「姌兒,我們是好姊妹,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穆姌的思緒轉啊轉,人家穿越女都會經營鋪子賺錢,而她只懂算數不懂經營,一直感到很遺憾,若能藉此機會當一回厲害的穿越女,這種感覺也不賴,當然,前提是得穩賺不賠。

    「你對經營鋪子真的有信心?」

    紀靈兒揚起下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娘出身皇商,有她在背後指點,我們真的穩賺不賠。」

    穆姌開始在腦海中計算起來,經營鋪子若有淨利,負責經營鋪子的兩位學生可以各得一成,一年若掙個五百兩,她就可以拿到五十兩,這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不過雖然她不懂做生意,也知道經營鋪子非一朝一夕,有些經過一年努力方能轉虧為盈,而她們升上梅字號才選了這門課,最多取得近兩年的鋪子經營權,若是親事順利,明年學期結束她們就會提早離開學院,換言之,她們能夠經營鋪子的時間有可能不到一年,想要賺錢並不容易。

    「做生意哪能保證穩賺不賠?」

    「我姨娘名下的幾間鋪子都很賺錢。」

    看起來很有希望。穆姌頓時兩眼閃閃發亮,「你想賣什麼?」

    「姨娘很懂花茶,而且拿得到貨源,所以我們賣花茶。」

    「只賣花茶?」

    「你不要小看花茶,京裡的貴夫人可都是花茶的愛好者,有母親幫忙推銷,我們的鋪子穩賺不賠。」

    這是作弊的意思嗎?沒關係,她只要有錢賺就好了,「我有個小小的建議,除了花茶,我們可以兼賣糕點,不妨在鋪子裡隔個幾間雅室,讓客人在鋪子喝花茶吃糕點,喜歡的話就會順道買回去,還有,若能為花茶和糕點特製送禮的盒子,在年節的時候銷售,又可以大賺一筆。」

    紀靈兒的兩眼瞪得好大,覺得穆熱全身金光閃閃,「太厲害了,你還說不會做生意。」

    「我不會做生意,只是想到雲石書坊,聽說學子看完書離開時,總會帶上幾個包子。」

    「說到雲石書坊,我就想起那兒的鮮辣包子。」紀靈兒咽了口口水。「好久沒有去雲石書坊了,我們今日一起去吧。」

    「好啊……」穆姌馬上又改口,「不不不,你自個兒去就好了,我趕著回府。」

    最近她還是盡可能的遠離雲石書坊,免得又遇到李允晟,她不知道見到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是激動的罵他瘋子,將玉珮扔回他臉上,還是擺出可憐的姿態,乞求他別拿她這個弱小的女子開玩笑,總之,她至少要帶上玉珮,要不玉珮一直放在她這兒,他以為她接受了那可怎麼是好?

    「好吧,下次再去。」紀靈兒扯著她往裡面走。

    「我要回去了,你拉著我去哪兒?」

    「鋪子的數目有限,我們得趕緊去登記,還有,你應該會退掉一門課吧?」

    「這是當然,我可不喜歡自虐。」

    「你想退哪一門課?」

    制香和女紅在腦海轉了一圈,穆姌毫不猶豫的保留女紅,「我要退了制香。」

    「我覺得你應該退了女紅,你在這方面簡直是女子的恥辱。」

    穆婢惡狠狠的瞪過去。

    紀靈兒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我這是好心建議。」

    「升上梅字號,我一定可以繡出一幅花滿園,保證菊花是菊花,牡丹是牡丹。」

    紀靈兒趕緊給她拍拍肩膀,期許她完成遠大志向,可是心裡忍不住嘆氣,還說她不喜歡自虐,這不就是自虐嗎?

    完成選課,穆姌走出學院,穆家的馬車已經來了,紅杏站在馬車邊。

    「紅杏,好久沒吃鹿家包子了,我們今日買一些回去吧。」比起雲石書坊的包子,穆姌更偏愛飽滿多汁的鹿家包子,因為這才是真正便宜的平民美食。

    「姑娘,我們今日吃不了鹿家包子了。」紅杏湊近小姐耳邊,目光看向不遠處站在桃樹下的女子。「李公子派了丫鬟過來接小姐。」

    「嗄?」

    「李公子在雲石書坊等小姐,等小姐從雲石書坊回府,鹿家包子應該已經賣完了。」紅杏很樂意將情況說得更明白。

    穆姌咬牙切齒的瞪著紅杏,「他要我去,我就要去嗎?」

    「小姐不去嗎?」紅杏不是有意瞧不起主子,實在是主子的戰鬥力差人家太多了,何不爽快的去赴約呢?

    「我——」穆姌很想大聲、很有氣魄的說管他去死,她理他就是小狗,可是話到了舌尖轉了一圈還是出不來。算了,別太計較了,遇到厲害的對手,氣勢是需要時間醞釀,再來一次,不過這一次她依然沒來得及出口。

    「爺還在等三姑娘。」

    穆姌始終相信,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這丫鬟說起話來冷冰冰的,有夠不可愛。她轉過身看著那丫鬟,笑盈盈的道︰「我今日想吃鹿家包子,沒空去雲石書坊,你說如何是好?」

    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丫鬟的表情完全沒變,「爺說了,若是姑娘不願意去,他就自個兒來找姑娘,姑娘決定吧。」

    穆姌高傲的姿態瞬間垮了,無聲的臭罵了李允晟一頓,瞥了紅杏一眼,「我們去雲石書坊。」

    紅杏看著怒氣沖沖上了馬車的主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就說嘛,明明戰鬥力跟人家沒得比,為何裝模作樣呢,這不是更丟臉嗎?

    「紅杏,還杵在那兒發什麼呆?上馬車了。」

    「是,小姐。」紅杏趕緊跑去告訴車夫目的地,便急急上了馬車。

    為何她要怕李允晟?她不去見他,難道他真會跑去侯府找她嗎?笨啊,她竟然輕而易舉被他唬住了,見了她,他豈能不藉此機會狠狠嘲笑她一番?不行,她要扳回一城,絕對不教他小瞧她了。

    因此前往雲石書坊的路上,穆姌一直在醞釀氣勢,壓制不了他,好歹也要跟他平起平坐,否則他說往東她就往東,她豈不成了他的丫鬟之一?

    可是一見到人,她立即成了霜打的茄子,「請問國舅爺有何指教?」

    都是雲錦山的錯!說他聰明絕頂,教她在他面前當心一點,不要露了餡,害她總是擺脫不了那種被他壓制住的感覺。

    「坐吧。」李允晟霸氣的道。

    看著他半晌,穆姌一點也沒有享受到居高臨下的優勢,反而覺得自個兒很可笑,就像一個小孩子硬要在大人面前裝大人,她索性坐下來。

    「不知國舅爺今日有何指教?」她其實最想跟他討論玉珮的問題,教他別鬧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的玉珮可有收好?」

    真是太好了!既然他主動提起,她正好可以將話說清楚,「我今日沒帶在身上,下次我再雙手奉還。」

    「我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他可不曾主動送人家東西,遑論對象還是個姑娘。

    「我可沒有答應要收下你的東西。」

    「你已經收下了,如今東西在你那兒,不是嗎?」

    穆姌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自願收下的。」若是一開始就知道裡面是信物,她會直接扔回雲錦山的臉上,也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

    「收下就是收下。」對李允晟而言,結果才是重點,過程並不重要。

    她終於炸毛了,「你是無賴嗎?」

    「你說是就是。」

    穆姌真想一腳踢過去,狠狠的在他臉上踩出一個腳印,保證他那張清冷的面孔當場龜裂,只不過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再沒有出息也不能不顧形象做出這樣的舉動,除了她,穆家還有一個穆姝沒有訂親,總不好弄臭了名聲。

    驕傲的抬起下巴,她咬著牙道︰「你等著好了,我一定會物歸原主。」

    「你就別浪費心思了,即使你想得出法子送回來給我,我還是會把東西送到你手上,若是不信,你不妨試試,不過我可先警告你,若因此教人發現了,你可別怪我。」

    「我又不是笨蛋,上過一次當,還會再來一次嗎?」雲錦山已經被她列入黑名單了,除了來雲石書坊交稿,她從此視他為陌生人。

    李允晟一副「你未免太天真」的表情,搖搖頭道︰「再來一次,我不會交給其他人,我會親自送到你手上。」

    「親自送到我手上?」

    他緩緩對她勾唇一笑,「你知道嗎,京城權貴中的權貴,鎮國公府的高牆都困不住我,武陽侯府的矮牆又豈能攔得住我?」

    穆姌現在不只是想踢人,還想一口咬死他!她忍無可忍了,為了避免失控,她索性起身走人,可是某人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圖,她才剛站起來,一道冷冷的嗓音就傳進耳裡——

    「坐下。」

    「不要。」

    李允晟笑了。她鬧脾氣的時候真是可愛極了。

    「我很好笑嗎?」其實她想說的是︰你笑個屁啊!看不出來本姑娘火氣很大,有變成殺人凶手的傾向嗎?!

    「你骨子裡果然住了一隻小老虎。」她明明很想隱藏自己,卻又不自覺的暴露自己,真實的她是很肆意張揚、率性自我的,而這樣的她令他心動。

    「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們怎會沒有關係?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我可沒聽我爹提過訂親的事。」

    「若是你很心急,過幾日我會告訴侯爺,我們先交換庚帖好了。」

    「你不要胡扯,我哪有心急!」穆姌忍不住跳腳。這個男人絕對有逼瘋人的本事!

    「真可惜,我可是心急如焚,不過總要等到你及笄。」

    穆姌毫不客氣的翻了個大白眼。「若沒其他的事,我走了。」跟這個男人完全無法溝通。

    「別急,我今日是專程給你送皇上的謝禮。」

    她瞬間冷靜下來,「皇上給我的謝禮?」

    「若非你察覺到那些盜匪是南越人,提醒我早一步盯上他們,他們可能就搶到鐵礦了。

    你有功,皇上無法下聖旨賞賜,但是私下該給的還是要給。」李允晟將桌案上的匣子推向她。

    「這真的是皇上給我的謝禮?」這太意外了,感覺好像天上掉下餡餅。

    「是啊,不過是我告訴皇上這是你的功勞。」雲錦山說她是個小財迷,他只好藉這個名目給她弄點銀子,討她的歡心。

    他是在向她邀功嗎?穆姌撇了撇嘴,「可不是我讓你在皇上面前索討功勞的。」

    「你不看看皇上給了什麼謝禮嗎?」

    「無論皇上給了什麼謝禮,我還不是只能說四個字,皇恩浩蕩。」她不是故作矜持,實在是再眼饞也要一個人窩在房間裡拆禮物。

    上一世她最喜歡的日子就是生日那一天,收到堆積如山的禮物,然後一個人窩在房裡慢慢拆,如此一來,即使收到很機車很欠揍的禮物,忍不住失控飆罵幾句,也不至於傷了送禮之人的心……她就說吧,她果然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放心,皇上送的禮物保證令你滿意。」

    嚇了一跳,穆姌的眼神轉為警戒,他怎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雖然還未將她的性子、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但是也差不多了,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李允晟索性幫她打開匣子。

    見狀,她想直接開罵,他怎能任意拆人家的禮物?可是一看到裡面是銀票,而且還是一迭,她有些傻了,看來她真的不必擔心將來嫁得太窮酸了。

    見她激動得兩眼散發出耀眼光芒,他忍俊不住的笑了,這丫頭還直、容易討好。「如何?皇上送的禮物你是不是很滿意?」

    「皇上出手真大方。」穆姌不好意思當場數銀票,但是光用目測的也看得出來有幾千兩。

    「我跟皇上從來不客氣。」太客氣了,皇上反而多想。

    她非常認同的點點頭,為皇上賣命,還跟皇上客氣,豈不是太委屈了?再說嘛,皇上也不見得會因為你客氣就湧出感動之情,說不定還會覺得你太過虛偽,不可信任也。

    「明年學院的考核你要拿第一。」

    穆姌的心思還在迷人的銀票上面打轉,根本沒聽進他說什麼,「嗄?」

    「我再說一遍,你可要聽清楚了,明年學院考核拿第一,所以別忘了換掉園藝、制香和女紅。」李允晟已經將她過去在學院的表現調查得一清二楚。

    過了好一會兒穆姌終於反應過來,「這太可笑了,我為何要拿第一?我不要!」

    「你要嫁給我,就必須拿第一,雖然我不在意,可是太后很在意,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跟太后鬧得不愉快。」

    她差一點放聲尖叫,「誰說要嫁給你了?!」

    「我要娶你。」

    「又不是你要娶我我就一定要嫁!」

    「總之,你好好想想該如何奪得第一,要不,我就自個兒幫你決定了。」

    穆姌冷哼一聲,「你可別弄巧成拙了。」她就不相信他敢作怪,連她都不能保證按原主擅長的選課,定能如前世一樣拿第一。

    李允晟還真怕弄巧成拙,除了確定她在園藝和女紅方面慘不忍睹,制香普普通通,他確實不清楚她有何專精。

    見他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簡直要翹屁股了,不過得意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她就陣亡了。

    「若是不想讓你的秘密曝光,你最好聽話。」李允晟索性直接威脅。

    「我……我有何秘密?!」別慌,雲錦山不敢出賣她,他如何猜得到她是竹山先生?

    「你真要我說出來?不怕隔牆有耳嗎?」這間雅間是特別打造的,裡面的人如果用一般聲量講話,普通人在外頭其實是聽不到的,除非是武功有一定程度之人,不過他就是喜歡逗她。

    「這真是太好笑了,你隨便說說我就要當真嗎?我最不喜歡秘密了。」他聰明絕頂,就認為她很笨嗎?他不是怕隔牆有耳,而是想引誘她自己說出來吧。

    「我也不喜歡秘密,秘密總是教人作繭自縛,不是嗎?」

    「多謝指教,告辭了。」穆姌揚起下巴,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到了門邊,又轉了回來,拿走案上的匣子,冷哼一聲,走人。

    李允晟爽朗的哈哈大笑。這丫頭還真是小財迷,不過真是越看越可愛,越看越喜歡。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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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動用特權

    穆姌氣急敗壞的在房裡走過來走過去,同時不斷催眠自己,用不著理李允晟說什麼,她就不相信他真的知道竹山先生的真實身分,雖然雲錦山這個人看似不牢靠,但實際上絕對值得信賴,這一點從李允晟帶他去湖州出任務就看得出來,李允晟那雙又狠又毒的眼睛可是很挑剔的,既然雲錦山不會出賣她,李允晟就算猜到她是竹山先生,應該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明。

    沒錯,她可別傻傻的上當,若真順了他的意改選科目,不是反而承認她就是竹山先生嗎?如此一來,她還真成了被他用鏈子拴住的小狗,若是不聽話,他就給她扯一下,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可是他絕對不是一個懂得善罷干休的人,若她明日去了學院,沒能按他的心意更換科目,他肯定會對付她。

    「小姐有何煩惱,不妨說出來,我們給你出主意。」

    「是啊,小姐不是常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嗎?」

    穆姌很感動的看著兩個二等丫鬟橙蘭和黃菊,她們果然比較有良心,不像紅杏老是嫌棄她的戰鬥力比不上人家。

    「紅杏呢?」雖然紅杏老愛潑她冷水,但是遇到問題,她還是最習慣找紅杏。

    「紅杏姊姊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點心。」

    「小姐晚膳吃得很少,紅杏姊姊擔心小姐肚子餓。」

    穆姌癱坐在軟榻上,重重嘆了口氣,「我又沒胃口,何必費心去拿點心?」

    「小姐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

    「小姐說說看,也許我們能夠想到什麼好主意。」

    穆姌看了她們一眼,心想也許真能讓她們想出什麼好主意,便道︰「我在想,有何法子可以讓我三日不用去學院?」

    只要拖過三日不去學院,她就換不了科目了,這樣李允晟也不能說她是故意的,可是真的很令人生氣,為何她要如此怕他?她是不必怕他,但一想到……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秘密,唉,她不得不認同他的結論,秘密總是教人作繭自縛。

    「小姐若是病了就不必去學院啊!」橙蘭直覺反應道。

    兩眼陡然一亮,穆姌激動得差一點撲過去抱住橙蘭,「對啊,這麼簡單的答案我為何沒想到,病了就要在家裡休息,如何能上學呢?」

    「不過小姐很少生病。」

    黃菊也是個不會說話的,一句話就讓穆姌的心情跌落谷底。

    笑容一僵,穆姌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可是真要有心做一件事,豈會難得倒她?「那是因為我平日很重視養生,若想要生病也不是沒法子。」

    「小姐想要生病?」橙蘭心慌了,這個意見可是她提出來的,要是到時被怪罪下來,免不了要受罰。

    「我不是要生病,而是不想去學院。」穆姌安撫的拍了拍兩個丫鬟的手。

    「小姐不是很喜歡去學院嗎?」橙蘭說。

    「就是啊,小姐還說學院是這個時代的快樂天堂,若是沒有學院,你都不知道如何過日子了。」黃菊也附和道。

    雖然小姐三不五時就會發表一些稀奇古怪的高見,讓她們這些伺候的丫鬟總是聽得糊里糊塗的,可是她們有個共通的優點,記性很好。

    基本上,穆姌真的是一個好學生,即使是最考驗她耐性,讓她很想抓狂的女紅,她還是很認真的上課,因為對她而言,上課總比待在家裡有趣多了。

    「我有不能去學院的原因。」

    「什麼原因?」

    「是不是有人欺負小姐?」

    哼了一聲,穆熱抬起下巴,「本小姐是那種會讓人欺負的人嗎?」

    兩人很有默契的搖搖頭。雖然小姐很不上進又沒出息到了極點,可是誰也別想欺負她,小姐的戰鬥力可是一流的,除了楚姨娘,誰都比不上她。

    「你們相信我,三日後,我還是會一如往常開開心心的去學院。」穆姌再一次安撫的拍了拍兩個丫鬟的手。

    「好啦,你們去弄一桶冷水進來。」

    「嗄?」

    「泡了冷水澡才會生病啊。」

    兩個丫鬟驚嚇的尖聲一叫,「小姐!」

    「小聲一點,你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什麼嗎?趕緊去,明日我就不能去學院,今晚我一定要生病。」

    咚一聲,兩個丫鬟一起跪了下來,「小姐,使不得!」

    「為何使不得?」

    「若是教楚姨娘知道了,我們會被打死的。」

    「就是啊,而且我們抬一桶冷水進來,絕對避不開陳嬤嬤,若是陳嬤嬤問起,我們如何回答?」陳嬤嬤是馨芳閣的管事嬤嬤,更是楚姨娘的心腹。

    雖然穆姌很想大聲說「本小姐罩你們」,可是真被發現了,她們兩個勢必要受到懲罰,若是害她們被發賣出府,她一定會良心不安的,而且她也不喜歡換丫鬟,培養主僕的默契是很累人的事……這可怎麼辦才好?

    此時紅杏提著食盒回來了,見到橙蘭和黃菊跪在地上,非常了解的問道︰「小姐又給她們兩個出了什麼難題?」

    穆姌彷彿見到救星一般跳起來撲過去,「紅杏,我要生病,三日不進學院。」

    紅杏的腦袋快速一轉,心裡也有個底了,雖然小姐沒有提起今日見了國舅爺說了些什麼,但是小姐一上馬車就嘰哩呱啦罵個不停,必定是出了什麼事。

    「你們兩個趕緊起來,若是教陳嬤嬤看見了會起疑心。」紅杏將食盒放在几案上,很實際的對著穆姌道︰「小姐何必費心?小姐的戰鬥力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穆姌生氣的跺腳,「臭紅杏,你為何老是潑我冷水?」

    「小姐今日原是不想去雲石書坊,後來不也去了?」

    穆姌瞬間蔫了,可是依然很堅持,「我要生病,三日不進學院。」

    「小姐存心教自個兒的身子受罪,我們還能如何?我們只能在小姐生病時盡心伺候,盼著小姐早日恢復。」

    「你願意幫我抬一桶冷水進來?」

    「我們只能為小姐準備熱水沐浴,至於小姐何時沐浴,我們就管不了了。」紅杏暗示的對著穆姌眨了眨眼睛。

    穆姌也跟著眨了眨眼,隨即恍然大悟的張大嘴巴,接著嘿嘿嘿的笑了。

    她怎麼沒想到呢?熱水放久了就變成冷水,而她恰巧不喜歡丫鬟伺候沐浴,丫鬟們哪會知道她最後洗了熱水澡還是冷水澡?丫鬟們盡責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我要沐浴,你們去抬一桶熱水進來吧。」

    紅杏看向橙蘭和黃菊,「你們去抬熱水進來。」

    兩個丫鬟還沒搞清楚狀況,可是終於獲救了,也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去抬熱水。

    最終,穆姌如願泡了冷水澡,可是放冷的熱水畢竟比不上自井裡打上來的冷水,感覺沒什麼效果,夜裡,她索性移到窗邊的軟榻睡覺,不蓋被,還打開窗子。

    這樣應該可以幫她達成心願吧?

    狠狠折騰了一夜,穆姌順利在隔日生病了,當然也如願待在家裡養病。

    然而生病已經不舒服了,還要應付來自各方的關心,若是出自真正的關心那也就算了,偏偏有人打著關心的名義,實際上是來惹她不開心。

    「二姊姊最好離我遠一點,免得我過了病氣給二姊姊,回頭二姊姊又要怪我。」穆姌說得像是在為穆媛著想,但實際上她真想一把將人推開,為何這丫頭老愛將自個兒弄得香噴噴的,清清爽爽的不好嗎?適度的香氣可以增添魅力,但是過度的香氣會讓人想打……忍住,她要忍住,這太不衛生了。

    穆媛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確定沒有塗白粉,這才道︰「看來真像這麼一回事。」

    穆姌再也忍不住了,不客氣的對著穆媛的臉上打了一個大噴嚏。「哈啾!」

    穆媛先是一呆,接著尖聲大叫,然後發瘋似的推著丫鬟快去替她打水洗臉,鬧得整個房間雞飛狗跳。

    這種情況真的很搞笑,可是穆姌絕對不敢笑出來,要不然穆媛可能會失控得掐她脖子。

    好不容易整理好服裝儀容,穆媛站在床邊怒瞪著穆姌,「你是故意的吧?」她不敢再靠穆姌太近。

    穆姌覺得好無辜,揉了揉鼻子道︰「我生病了,受不了太刺激的味道。」

    「你真的生病了嗎?」穆媛再也維持不住清冷高貴的面具。

    「二姊姊真愛說笑,難道生病還能假得了嗎?」

    「為何不可能?你最會裝模作樣了。」

    「你不也一樣嗎?明明不在乎我,還裝模作樣的跑來關心我。」穆姌真的很想跟穆媛好好說話,因為她心靈的年紀實在大穆媛太多了,若是見了面就吵個不停,她會覺得自個兒度量太小了,跟個沒長大的孩子計較,可是看看這個丫頭,利用晚膳後要消食這個理由繞過來探病,還雙手空空,更是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這不是存心來找罵挨的嗎?

    「你——」

    「明年就要嫁人,二姊姊應該有不少東西要開始準備了,能不能別再老盯著我?」她越來越懶得應付這個丫頭了。

    「我就是看你不滿!」

    「我看二姊姊也是,既然相看兩相厭,何苦為難彼此?二姊姊不同意嗎?」

    「你——你這是對姊姊說話的態度嗎?!」

    「姊姊若有姊姊的樣子,妹妹自然會有妹妹的樣子,二姊姊認為呢?」穆姌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頭越來越痛了。「時間不早了,二姊姊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你就等著嫁個窮酸的吧!」穆媛氣惱的腳一跺,轉身走人。

    終於送走了穆媛,穆姌覺得沒病也要氣出病來。

    她多少猜得到穆媛的心思,穆媛是嫡女,且是三房唯一的女兒,說起來比她還寶貝,可卻總是被她壓在底下。她未穿進這副身子之前,穆媛樣樣不如原主,庶女強勢壓過嫡女,她取而代之後,在學院表現沒有穆媛出色,按理嫡女應該可以擺脫庶女的陰影了,不過並沒有,這要歸功於穆媛那又直又急又驕的性子,更慘的是穆媛還是個不聰明的,如何討長輩歡心?其實,一個人能否討人喜歡,往往不在於條件多好,而在於為人處事的態度,穆媛從來不懂這個道理,處處想證明比她出色,爭強好勝並非不好,問題在於是想證明自己還是想壓制別人,兩者展現出來的姿態可是差很大。

    「紅杏,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探病了吧?」原本她明日就可以回學院上課,可是祖母堅持身體完全好了再說,想必祖母是覺得她的成績已經墊底了,少上幾日課也沒差多少。

    頓了一下,紅杏略帶遲疑的道︰「應該是吧。」

    「養了三日的病,我覺得整個人都廢了。」穆姌伸一下懶腰,突然雄心壯志的道︰「你去拿針線笸籮給我。」

    紅杏顯得猶豫不決,「時間晚了,小姐還是別做針線,小心傷了眼睛。」

    「沒關係,我又不是常常做。」穆姌轉移陣地到窗邊的軟榻上,這兒不但有房裡的燭火照明,還有窗外的月色。

    紅杏無奈的將針線笸籮拿來給她,「小姐為何突然想做針線?」

    「雖然我不在意女紅的成績,可是還是要表現出全力以赴的樣子,好歹可以堵住姨娘的嘴巴。」

    「那個……我覺得小姐還是別費心了。」

    穆姌陰沉的瞪過去,「你就這麼瞧不起我的針線活嗎?」

    「不是……」若是告訴小姐,昨日國舅爺的丫鬟來找過她,問了小姐擅長哪些科目,然後她什麼都招了,小姐會不會跟她斷絕主僕關係?好吧,她只能期望國舅爺只是單純的想多了解小姐,沒有其他用意,要不往後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穆姌驕傲的抬起下巴,「你等著瞧好了,我真要有心,沒有什麼難得倒我。」

    「我相信小姐。」

    「真的嗎?」見到紅杏很用力的點點頭,穆姌滿意的笑了,拍了拍胸膛,慷慨的道︰「今年你的生辰我繡一個荷包給你,裡面給你放一個二兩的銀錠子。」

    「謝謝小姐。」

    穆姌擺了擺手,開始全神貫注投入手上的針線活,以至於紅杏被某人趕走了她都沒發現。

    「你在這方面根本沒有天分,何苦如此費心?放棄吧。」

    「沒錯,我的手笨死了,可是愚公可以移山,我又豈會連個針線活都擺平不了?這是笑話,放心,我答應給你繡荷包,絕對不會食言。」

    「你真的要給我繡荷包嗎?」

    「當然……」穆姌終於察覺紅杏的聲音變成某人的聲音,而且四周氛圍明顯的變了,這種情況下應該尖叫喊救兵,可她真要幹出這種事就是個白痴,而他們倆的關係就會變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很期待你繡的荷包。」李允晟的聲音顯得很歡快。

    穆姌生氣的抬頭瞪他,對他齜牙咧嘴的,「我何時說要繡荷包給你?」

    「我剛剛親耳聽你說的。」人人皆言他俊若謫仙,為何這丫頭看他鼻子非鼻子,嘴巴非嘴巴?他是不是變醜了?

    「我以為你是紅杏。」

    「你耳朵不好,這豈是我的錯?」

    穆姌錯愕的張著嘴,可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人家又沒有刻意掩飾,是她自個兒粗心沒有察覺,有錯,也是她的錯。

    「若是為了繡荷包給我,你就繼續努力,至於學院的女紅課,你別浪費心思了。」

    「這是我的事。」

    「若是不再上女紅課,你還會如此費心嗎?」

    「這個問題不值得浪費心思琢磨了。」因為加退選的三日期限已經過了,穆姌真想哈哈大笑,勝利終究站在她這一邊,真是爽啊!

    「你還是用點心思琢磨,你的女紅已經換成騎術了。」從紅杏提供的訊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騎術很好,至於琴藝和舞蹈,八歲落水之後就不行了,而如今她的課程也有了更動,園藝和制香沒了,慘不忍睹的只剩下女紅,正好他不必費心評估,直接用騎術取代女紅。

    「嗄?」

    「你回學院上課就會知道,你已經從女紅課程中除名,成為騎術課的學生。」

    「騙、騙人!我又沒有更動課程。」穆姌努力控制想要衝口而出的尖叫。

    「你還記得我的身分吧?我想更動你的課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他一直不太喜歡國舅爺這個身分,可是最近他發現當國舅爺也不是令人討厭的事。

    「你——我不承認!」穆姌扔下手上的笸籮,氣得站起來跳腳。

    「三日過去了,你不承認也來不及了。」換言之,這是她自找的,誰教她生病,若是她今日去了學院,他想順利更動她的課程還真不容易。

    「你——你這個無賴!」

    「我不是早就說了,你說是就是。」

    穆姌真的很想撲過去咬死他,可是一想到他武力值有多高,她瞬間蔫了,索性裝可憐跟他講道理,「我就算捨棄女紅課,改上騎術課,我也拿不到第一。」

    「我會讓你拿到第一。」

    她難掩驚愕的瞪大眼睛,「這種事也可以作弊嗎?」她一直以為學院評分很公道,不分出身背景,完全憑實力。

    「我會好好調教你,保證讓你拿第一。」

    他要調教她,她就讓他調教嗎?穆姌挑釁的揚起下巴,「你知道嗎?有些人天資駑鈍,即使懸樑刺骨也成不了狀元,我以為你就別費心了,免得被我活活氣死。」

    李允晟對她可是深具信心,不過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這丫頭是一隻小狐狸,花樣可是很多的,真要激怒她,他絕對討不到便宜。「若不希望我出手,你就爭氣一點。」

    事已至此,穆姌也懶得跟他廢話了,「你可以走了吧?」

    目的達到了,李允晟倒是很爽快的離開。

    這會兒穆姌也沒心思猜想李允晟何以知道她擅長騎術,忙著挑燈計算如何避免擠進前三名。

    若說宮裡何處讓李允晟可以忍受,非御書房莫屬。

    皇上對御書房的要求最為嚴厲,沒有皇上發話,後宮女人不可踏進這兒一步。倒也不是因為御書房有什麼機密,而是皇上覺得女人吱吱喳喳的不適合此地,御書房應該是清靜,充滿墨香和茶香。

    進了御書房,李允晟通常會陪皇上下棋,不過只有一盤,因為他從來不讓皇上,殺得皇上落花流水,若非皇上修養太好,很可能下到一半就掀了棋盤,大聲嚷嚷不下了。

    今日的情況也是一樣,可是魏琰並沒有追著此事抗議,反而溫情脈脈的說︰「小舅舅就不能主動進宮嗎?老是讓成均浩四處找人,成均浩不覺得累,朕都為他叫累。」成均浩是親衛軍指揮使,可以說是皇上最看重的親信。

    李允晟嫌棄的瞥了成均浩一眼,「皇上何必為他叫累?皇上看看他這副德性,若不多跑多動,很容易變成胖子。」

    成均浩很想大聲抗議︰哪副德性?我不過生得比較高大魁梧。

    「小舅舅,成均浩只是醜了點,但是不胖。」

    成均浩很想大聲抱不平︰我只是長得方方正正,並不醜,好嗎?

    「微臣倒覺得成均浩生得好,有男子氣概。」李允晟不喜歡自個兒的長相,過於陰柔,也因此每次帶商隊出門前他會刻意蓄鬍子,要不然就是貼上假鬍子。

    成均浩在心裡大聲讚賞︰國舅爺真是有眼光,家中嬌妻也誇我有男子氣概。

    「朕都不知道小舅舅原來偏愛成均浩這模樣的。」

    成均浩努力撐住的國字臉終於龜裂了,魏琰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皇上別逗他了。」雖然早已習以為常,李允晟還是很受不了皇上喜歡拿他們兩個開玩笑。

    然而他知道,對皇上而言,這是一種親近的表示,在其他人面前,皇上可不會如此輕鬆隨意。

    「小舅舅,成鈞浩會變臉,為何你不會?」

    「微臣不像成均浩喜歡裝模作樣,微臣是真性情。」

    怔楞了下,魏琰笑得更大聲、更歡快了,而某位面孔龜裂的漢子差一點尖叫。

    李允晟臉上完全沒有笑意,依舊冷冷的道︰「皇上今日不會是專門找微臣進宮說笑吧?」

    「小舅舅應該常常進宮,朕就可以常常開懷大笑。」

    李允晟索性閉嘴。除了小狐狸,他可沒有興趣逗任何人。

    魏琰收起玩笑的心情,切入正題,「朕今日找小舅舅有兩件事,先說第一件,朕想知道小舅舅對南越的想法。」

    李允晟想起雲錦山的困惑,索性挑明了問︰「皇上何必如此在乎南越?」

    「大魏與南越原是一家人,如今還有許多官員的親人都在南越,總是牽絆。」

    皇上所言並非毫無道理,但他覺得內情恐怕不是如此簡單。「這倒也是,不過南越也有相同的問題,可是南越不但竭力歡迎大魏的商賈前往那兒經商,更是歡迎大魏百姓移居南越。」

    「居心叵測。」

    「南越確實居心叵測,可是不能否認因此提升大魏百姓對南越的觀感,若是將來大魏出現暴政、朝廷官員苛刻百姓之事,百姓很可能就會不顧一切移居南越。」

    魏琰的神情變得更為嚴肅。

    「皇上是明君,這種事必然不會發生。」李允晟對皇上是真有信心。

    「朕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朕的幾個兒子……」他對幾個皇子都不滿意,除了老五,只有七歲,還看不出來。

    「皇上多用點心在幾個皇子身上,他們會越來越出色。」

    魏琰卻完全不抱希望,不禁懊惱道︰「你為何不是朕的兒子?」

    「微臣覺得當皇上的小舅舅更神氣。」當皇子不好,不想被人家鬥得東倒西歪,就必須鬥得人家東倒西歪,總之,離不開一個鬥字,真是無聊透了。

    「不過小舅舅若是朕的兒子,朕也頭疼了。」

    李允晟唇角一抽。頭疼的應該是他吧,這位皇帝可不好伺候,當兒子可不能像他如今一樣閃得遠遠的。

    「小舅舅生得如此出色,朕單是為小舅舅挑個娘子就愁死了。」

    「這才是皇上今日召微臣進宮的原因吧?」老是打探他對親事的態度,不累嗎?

    魏琰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朕可不想管小舅舅的親事。」

    是嗎?李允晟微微挑起眉。

    「今日的第二件事是,朕要問小舅舅決定要什麼賞賜了嗎?」

    「微臣忘了這事了。」往常辦完差事回來,他入宮第一件事不是回報,而是要賞賜,這是要皇上知道,他不會白幹活,也是為了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清高。這次他一心只想幫穆姌索討賞賜,以至於皇上問他要什麼賞賜他推說要仔細想想,便擱置下來。

    「小舅舅不要賞賜嗎?」

    他沒想過要什麼賞賜,但是有求於皇上,索性藉賞賜之名提出來,「微臣要什麼賞賜,皇上都給嗎?」

    「這是當然,朕沒讓小舅舅掛著官印辦差事,已經很委屈小舅舅了,豈能在賞賜上頭再委屈小舅舅?」

    「既然如此,微臣不客氣了。」李允晟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了下來,拱手道︰「微臣想請皇上賜婚。」

    皇上像是被雷劈到了,完全沒了當皇帝的形象,兩眼瞪得又直又圓;而成均浩受到的驚嚇也不小,嘴巴張得好大,真擔心他的下巴會掉到地上。

    「雖然皇上給了微臣一道可以自行婚配的聖旨,但是微臣希望心儀的姑娘能夠嫁得風風光光,因此想求皇上賜婚。」

    半晌,魏琰終於回過神來,「你真的有心儀的姑娘?」

    「是,不過她還未及笄,微臣想請皇上明年再賜婚。」

    「她是哪家的姑娘?」魏琰還是半信半疑。

    母后一直為小舅舅的親事煩惱不已,原想直接挑一個賜婚,卻又不能不顧慮小舅舅手上的聖旨。小舅舅可是一個很任性的人,不喜歡會一走了之,母后丟不起這個臉,因此去湖州前,明明態度強硬要求小舅舅回京就給個交代,可是如今小舅舅都回來半個多月了,母后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她的身分可否讓微臣先保密?」

    「為何要保密?」這會不會只是拖延戰術?

    「微臣擔心皇上在太后那兒說溜了嘴。」

    「朕不會說。」

    「皇上孝順,皇上一向拒絕不了太后。」這可不是拍馬屁,皇上真的很孝順,不過這也是因為過去太后為了護住皇上勞心勞力,母子倆一起經歷了不少苦難,感情自然親密。

    「朕再孝順,也知道不能失信於人,更別說朕是九五至尊,豈能說話不算話?」

    「微臣自然信得過皇上,可是御書房又不是只有皇上和微臣。」

    「國舅爺,奴才的嘴巴很緊的。」總管太監德全率先舉手保證。

    「卑職的嘴巴更緊。」成均浩可不容許人家侮辱他的操守。

    李允晟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皇上都不能信任了,更別說他們兩個了。

    魏琰擺了擺手,「你們兩個先出去。」

    兩人無比哀怨的看了李允晟一眼,行禮後退出了御書房。

    魏琰極度好奇的看著李允晟,「說吧,小舅舅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武陽侯府三姑娘穆姌。」李允晟很爽快的回答。

    既然提到賜婚的事,他就不可能再隱瞞皇上,再說了,先在皇上這兒掛個名也好,若是待她年度考核取得第一,皇子來搶人,很容易生出麻煩,只不過為了順利封住皇上的嘴巴,他就不能不裝模作樣做個姿態。

    「她不就是在湖州看出盜匪是南越人的那位姑娘嗎?」見他點了點頭,魏琰想了一下,又道︰「你說她是武陽侯的女兒,可是朕記得武陽侯沒有嫡女。」

    「她是庶出的。」

    魏琰微微皺眉,「母后恐怕不會答應。」

    「皇上可是承諾過微臣可以自行婚配。」李允晟不願強調還有聖旨在手,免得有挑釁的嫌疑。

    「小舅舅想娶誰,朕都不會阻止,可是母后不同意,朕就不能下旨賜婚。」

    「微臣一定會讓太后同意。」李允晟信心滿滿。

    母后什麼都好商量,唯獨小舅舅的親事,要不,當初小舅舅也不會一逮到機會就向他要了自行婚配的聖旨,不過小舅舅好不容易有了心儀的女子,他也不想潑冷水,豪氣的承諾,「朕答應小舅舅,只要母后同意,朕不但為你們賜婚,還會給她添妝,讓她風風光光嫁給小舅舅。」

    李允晟嘴角微微一勾,「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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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來教你下棋

    穆姌必須老實承認,脫離她不擅長的園藝、制香和女紅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可是如此一來,她就必須重新琢磨成績的取捨。

    除了經營算數,她在書畫、棋藝和騎術三方面都是強項,過去她在書畫方面一直拿第一,不好作弊;而騎術分為個人和團體成績,可是最終是以分組打馬球來評分,就算她不想冒出頭,當球滾到她面前,她還是得揮桿,因此最能作弊的就只剩下棋藝了。

    原主無心棋藝,在這方面表現不出色,而她進了學院之後,只有第一年上過棋藝課,眾人對她棋藝方面的表現很模糊,作弊相對容易多了。

    經過仔細盤算之後,她在學院的表現便朝此方向前進,可是即使她再怎麼假裝棋藝差,她在眾人面前還是強勢的冒出頭,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

    她倒是不在意別人有何想法,可是不能不關心兩位閨蜜的心情感受。

    「我請你們吃悅滿樓。」穆姌覺得自己很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你沒有銀子。」紀靈兒恨恨的咬牙。這個丫頭真是可惡透了,她們可是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怎能欺騙她們?

    「你向來只吃鹿家包子。」齊吟妃的口氣溫和多了。

    雖然她也無法理解好友的行徑,可是玩在一起好幾年了,從初入學院的時候一起選了女紅課,一起被針扎得手指見紅,然後同聲唾棄女紅,卻又堅持要學好女紅,來年一起被編進甲班,再隔一年落到乙班,再隔一年淪落丙班,她們感情真的很好。

    「你們願意吃鹿家包子嗎?」穆姌覺得鹿家包子比山珍美味好吃多了。

    兩位閨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就是你的誠意?」

    「不是,我真心誠意想請你們上悅滿樓,只是個人偏愛鹿家包子,當然,今日由你們作主,不必擔心我沒銀子,我平日有存錢的習慣,就是為了不時之需。」

    兩位閨蜜早就習慣她稀奇古怪的說話方式,既然她有銀子,她們當然樂意修理她一頓,悅滿樓吃一頓下來至少幾十兩,保證心疼死她了。

    果然,穆姌一邊吃大餐,一邊心裡淌血,幾十兩可以讓平民老百姓過上大半年豐衣足食的日子,竟然教她如此輕易的糟蹋了,心痛啊!

    飽餐一頓,紀靈兒就火力全開的發動攻勢,「你真是可惡透了,一直在欺騙我們!」

    齊吟妃點頭附和,「是啊,真的很可惡,我們三番兩次邀你去莊子騎馬玩耍,你都說騎術見不得人,你去了只會掃我們的興,沒想到你騎術一流!」

    雖說不是吃頓飯就能擺平,但好歹吃人嘴軟,火氣不是該收斂一點嗎?然而穆姌可不敢抱怨,討好的笑道︰「你們別生氣,我可以解釋……」

    「欺騙就是欺騙!」紀靈兒不客氣的打斷她。

    「除非你不久前在湖州遇到了好師傅。」

    「她去湖州只會釣魚、爬樹,哪還會惦記著學騎術?」

    「她也盼著升上梅字號能爭口氣。」

    「可能嗎?她就是個沒出息的!」

    「你也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升上梅字號,不也想著為自個兒爭口氣嗎?」

    「我……我是被母親和姨娘逼的。」

    「她不也是被姨娘逼的嗎?」

    這是什麼情況?一個想定她的罪,一個想為她脫罪,重點是,兩人完全不給她說話機會,她如何解釋?

    穆姌盛氣凌人的舉起手喊停,「沒錯,欺騙就是欺騙,若是你們不願意聽我解釋,那就算了。」

    兩人同時轉頭瞪她,「算了?」

    「你們不聽我解釋,不是嗎?」穆姌很理直氣壯。

    「我們哪有不聽你解釋?」

    「就是啊,再說了,我們不聽你解釋,你也應該堅持說清楚啊。」

    若她不故作高姿態,她們會停下來嗎?穆姌可不敢將肚子裡的抱怨宣諸於口,還是擺出誠懇求和的態度,「你們願意聽我解釋了嗎?」

    紀靈兒惡狠狠一瞪,「你要解釋就趕緊說清楚。」

    「是,我說過八歲那一年曾經落水生了一場病,你們記得嗎?」

    紀靈兒點了點頭,「你們姊妹吵嘴時你不小心滑了一跤。」

    「你還說你生病後腦子變笨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跤,這是對外說法,事實上我是被推落水的。」

    兩人大驚失色,「什麼?!」

    「至於是誰推我的,因為當時很混亂,說也說不清楚,而且姊妹之間有糾紛,甚至還動手,這種事兒說出去只會傷及穆家名聲,最後只能對外宣稱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滑落水。」她可以拿此事做為不想爭氣的藉口,但穆媛的名字絕不能傳出去,這個時代不只是重視個人名聲,更在乎家族名譽,往往姑娘的名聲好不好取決於出身什麼家族,正因為如此,穆媛推她下水一事,府裡的丫鬟婆子也不見得清楚細節。

    紀靈兒瞬間又成了站在同一陣線的閨蜜,「雖然推你下水的人很可惡,可是家族名聲受損,你也會受累。」

    「你一定覺得很委屈吧?」左相府家風嚴謹,最看重的就是規矩,這樣的事對齊吟妃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委屈,可是從此年年得以到湖州游玩,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難怪穆家幾個姑娘只有你能去湖州。」

    「你真好,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京城。」齊吟妃羨慕的道。

    「你只要遠嫁就可以了。」

    齊吟妃搖了搖頭,「難啊,我娘可捨不得我遠嫁。」

    頓了一下,紀靈兒突然想到了,「不過,這與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有何關係?」

    「沒有進學院之前,府裡也請了女先生教我們琴棋書畫和騎馬,我處處壓過她,她便喜歡在嘴巴上與我作對,那次剛好在荷花池邊起了爭執,才會釀成意外。」

    紀靈兒明白了,「所以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就是怕再發生意外。」

    穆姌點點頭,拍著胸口道︰「我真是怕了,姊妹成了仇人,說出去都覺得害臊。」

    齊吟妃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記得剛入學院那一年,你選了棋藝課,當時成績想必很不錯,要不,來年你也不可能進得了甲班。」

    「應該……是吧。」這丫頭的記性未免太好了吧!那年剛剛穿越,她不好意思一下子將才氣縱橫的原主搞爛了,課程上便安排了三強一弱,隔一年強弱各半,再隔一年只保一強,也因此她才能一步一步從甲班落到丙班。

    「你教我下棋。」齊吟妃和紀靈兒異口同聲道。

    「你們已經很厲害了,哪用得著我教?」她可不想在棋藝這科拿高分。

    紀靈兒知道她的擔心。「你只要私下指點我們,你要如何應付棋藝課我們不管。」

    「是啊,私下指點我們應該不會為難你吧?」齊吟妃是嫡女,成績好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是有個在棋藝方面稱為「聖手」的父親,棋藝不好是很丟臉的事。過去她能避則避,如今父親都開口了,索性將女紅改為棋藝,反正一樣爛,不過心裡總期待別教父親太過失望。

    「這倒不是多大問題,只要你們不嫌棄就好了。」

    「不會,以後有請先生指教。」齊吟妃和紀靈兒調皮的行了一個敬師禮。

    穆姌突然覺得哭笑不得,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早就知道要指點她們棋藝,今日這頓飯就別吃了,唉,她的銀子……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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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過一次出了學院的門就遭攔截的經驗,再來一次,穆姌也不覺得奇怪。

    她很清楚拒絕見李允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還會因此給了他藉口擅闖她的閨房,索性乖乖聽話跟著來到雲石書坊。

    「你能不能別再來找我了?」

    穆姌覺得今日一定要說清楚。近來她相當引人注目,若是他一再派丫鬟上學院攔截,很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不能。」這丫頭最喜歡回他「不要」,這會兒他是有樣學樣。

    「你給我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還想如何?」穆姌越說越激動。她真的想跟他好好溝通,可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火氣升騰,搞得她好像修養很差的樣子。

    「坐下。」

    她已經不會為這種小事跟他計較,坐下就坐下,可是態度依然堅持,「今兒個我們說清楚好了,你究竟想如何?」

    「你已經懶得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李允晟更喜歡她這個樣子,不跟他耍花樣,感覺更靠近她了。

    沒錯,因為一見到他,她只想一口咬死他……忍住,這種失控的感覺真是令人討厭,不,應該說令人不安。

    她一直努力扮演有修養的大家閨秀,因為深知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又是庶女,根本沒有權利放縱脾氣,若是不小心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釀成大禍,自個兒受罪不夠,還會拖累家人,而這個男人明明是她不能得罪的人,她卻老是忘得一乾二淨,對他不但毫不掩飾,甚至有些放肆,放肆會讓人忘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這種感覺當然令人不安。

    摸著腰上的荷包,穆姌緩了口氣,用跟他講道理的口氣道︰「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了,你有話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你的騎術表現不錯,可是你的棋藝實在太差了。」

    她驚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輕聲笑了,「我想知道你的事太容易了。」

    半晌,穆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這與你無關。」

    「我不是說過你要拿第一嗎?」

    「我沒這個本事,你去找別人吧。」

    「我來指導你下棋吧。」

    他要指導她?穆姌這才注意到案上擺著棋盤、棋筒,唇角不由得一抽,與他下棋,她有可能藏得住嗎?

    「我……我對下棋沒興趣。」

    李允晟終於收起縱容寵溺的態度,轉為霸道強硬,「無論你是否有興趣,你選了這一科,你就必須拿第一。」

    穆姌又想一口咬死他了……冷靜下來,雖然搞不清楚他為何要娶她,但是若能說之以理,他應該會打消念頭吧?「你能不能不要娶我?我資質駑鈍,又是個庶女,你娶我實在太委屈了,我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

    李允晟差一點大笑出聲。若相信她資質駑鈍,他就比她更資質駑鈍了,說真格的,他還真佩服她,前一刻明明氣得想掐人,下一刻又能態度和善的講道理,嘖嘖,她還不承認心眼多,就是一隻小狐狸,只是自制力差了點就是。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心急的追問︰「你覺得如何?」

    「不能,我只想娶你。」

    「這是為何?」

    「我就是喜歡你。」

    穆姌瞬間呆了。即使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想想就拋到腦後,因為不可能也太可笑了,所以她自行找了理由阻止自己胡思亂想,認為他只是想嚇唬她,畢竟他可不是幼稚無知的男人,可是他突然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硬生生戳破了她的自我保護網。

    「下棋,你先。」

    不不不,他如何會喜歡她?他可是那位傳奇國舅爺,大魏最高不可攀的男神,他只是隨口說說的,因為她一直追究個不停……可是,她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你還不趕緊下棋。」

    別慌,他只是故意激她,她不必太認真,對,就是這樣……她感覺心漸漸定下來了。

    「若是想快一點回府,還是趕緊下棋吧。」

    下棋就下棋,但若是想在他面前隱藏實力,唯有一個方法……念頭一轉,穆姌拿起一枚白子,隨意放在棋盤上,李允晟接著落下一子,她也很快跟著落下一子,雙方你來我往,他很快就發現她下得亂七八糟。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她不會下棋,或者,她故意為之。

    她先前已經落在倒數第三,沒必要選棋藝課讓成績更糟,換個角度來說,她還可能擅長下棋,棋藝是為了加分,助她擺脫倒數第三,沒想到先有郡王府的姑娘,後有他出面攪局,她仔細琢磨,也只能在自個兒的棋藝上頭作假。

    「你明明很會騎馬,為何不選騎術課?」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穆姌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即搪塞道︰「沒興趣。」

    「騎術課至少可以幫你擺脫倒數第三。」

    「我覺得倒數第三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是最後一名。」

    「你認真下棋。」李允晟突然又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局。

    「我很認真啊!」這個男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是嗎?」

    「我輸了。」她簡直是閉著眼睛在下棋,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

    「明日我在這兒等你。」李允晟很爽快的放了她。

    穆姌大驚失色,「你想害死我嗎?」

    雲石書坊可以說是學院學生下學後最愛的去處,也許是如果在這兒巧遇某位心儀的貴公子,可是很有氣質的事,而李允晟就是她們想巧遇的貴公子之一,雖然他老是冷著一張臉,不過學院有好多貴女迷戀他,若教人發現他們在這兒私會,他還充當先生指導她下棋,她的好日子就沒了。

    「你還要嫁給我,你死不了。」

    他是在耍幽默嗎?可是她不覺得好笑。穆姌撇了撇嘴,「你很閒嗎?」

    「我可是忙得很,不過為了讓你拿第一,只好費點心思在你身上。」李允晟挑釁的揚起下巴,「除非你能贏我。」

    她真想贏他,但撇開她是否有本事贏他,她也不想贏他,她絕對不能拿第一。

    「每日來雲石書坊真的太惹眼了,家中長輩也會覺得奇怪。」雖然大魏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嚴厲,穆家對姑娘的管束也相當寬鬆,可是每日上哪兒車夫都要向總管報告,而總管每次見祖母時也會報告幾個姑娘的日常去處,是獨自行動,還是跟其他家姑娘,換言之,家中長輩就是透過這樣方式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李允晟點頭接受了,「三日。」

    「至少五日。」

    略一思忖,他終究妥協了,「好,五日,若是我臨時有事,我會讓丫鬟前去告知。」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無法溝通嘛,穆姌歡喜的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時在心裡計劃著,若她老是棋下得亂七八糟,他肯定受不了,最後一定會選擇放生她。

    而李允晟差一點被她那張笑靨迷得回不過神,決定以後嚴厲約束她,沒事別亂笑,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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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李允晟這個甩不掉的不定時炸彈,穆姌的日子過得很快活。

    九月九日重陽,是女子學院的學生一起登高出遊觀景的日子,聲勢浩大,而目的地是城外山上的皇恩寺。

    這一日,別說是京城百姓都會聚集在出城的街道上圍觀,就是皇恩寺下面的街道也早早被商販佔據了,有不少百姓挑著自制的菊花酒和吃食來賣,熱鬧程度僅次於元宵。

    其實這些商販不單單為了女子學院的學生來此登高才會在這兒擺攤,而是皇恩寺的美景在京畿可是數一數二的,尤其登高時節,滿山漸起的楓紅,還有皇恩寺滿園子的秋菊,實在美呆了,讓此地成了出遊觀景的好地點,不過這一日皇恩寺只對京華女子學院開放。

    總之,絕大多數貴女不會嘗試這些老百姓的吃食,可是偏偏穆姌喜歡這些小吃。

    「姌兒,你會不會吃太多了?」紀靈兒看著她一路吃吃吃,真擔心她撐破肚皮。

    「你不用擔心她,她肯定留了肚腹來這兒吃吃吃。」齊吟妃說是這麼說,也忍不住看了穆姌扁扁的肚子一眼,她是如何吃下那麼多東西的?

    穆姌用力點點頭,「沒錯,不怕,今早起床我只吃了一碗燕窩粥。」若不是紅杏堅持,她連燕窩粥的空間都要省下來。

    紀靈兒覺得不可思議,「真有那麼好吃嗎?」

    「好吃,這是真正的人間美味。」

    紀靈兒嗤之以鼻,「你沒參加過宮宴,沒見識過宮裡那些御廚的手藝,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人間美味。」

    雖然沒嚐過御廚的手藝,但是現代的滿漢全席還能輸給他們嗎?她吃過的高檔餐廳數都數不過來,可最愛的還是夜市小吃,這說明什麼?好吃不見得是因為食物多美味,而是那種熱鬧的氣氛,還有直接撲鼻的香味,一下子就能挑起食欲。

    「好啦,我見識淺薄,不過你真的不吃嗎?明年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跟學院一起來登高。」

    「我要吃!」齊吟妃的反應比紀靈兒還快,因為想到親事有眉目了,明日學院考核過後就會待在府裡準備待嫁,還真的沒機會跟好友一起登高觀景,更沒機會見到姌兒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其實她很羨慕姌兒,看起來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她自己一點也不在乎,總是如此恣意隨興,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她,明明也想隨心所慾,卻老是妥協。

    紀靈兒瞪大眼睛,「你真的吃了?」

    齊吟妃咽下口中的食物,點頭道︰「這個豌豆黃特別好吃。」

    穆姌神氣的向紀靈兒抬起下巴,「如何?你要不要也嚐一小塊?」小販大概是考慮姑娘家在意形象,刻意將豌豆黃切成一口大小。

    紀靈兒堅決的搖搖頭,「我就不相信這兒的豌豆黃能比得上我在鋪子買的。」

    「真可惜,你沒有口福嘍!」穆姌故意這麼說。

    齊吟妃又用竹簽插了一小塊豌豆黃放進嘴裡,邊吃邊點頭。

    紀靈兒看得不禁也動了心思,真有那麼好吃嗎?

    穆姌實在看不過去,索性插了一小塊豌豆黃塞進紀靈兒的嘴裡,紀靈兒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但是倒也沒有吐掉口中的食物。

    「這麼簡單的事何必傷透腦筋呢?」

    紀靈兒沒好氣的撇開頭,卻也不得不承認嘴裡的食物真是美味。

    「泥娃娃!」穆姌又發現可以花銀子的新目標。

    「這個我喜歡,我們過去瞧瞧。」齊吟妃拉著穆姌跑向賣泥娃娃的小販。

    「……你們等等我!」紀靈兒終於咽下口中的食物,趕緊追過去。

    穆姌看見小販正在捏泥娃娃,當然沒心思打量攤子上其他已經捏好的泥娃娃,可是看著看著,她竟然看到小販的手肘上,混在一些刀疤中間,有一個奇怪的圖騰,若不是她眼睛太利了,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老伯真是厲害!」穆姌抬頭看著小販。

    「姑娘喜歡就多買幾個吧。」小販依然忙著捏泥娃娃。

    奇怪,為何此人沒有南越人的口音?「老伯能否做出跟我一樣的泥娃娃?」

    「可以嗎?我也想要一個。」紀靈兒熱情附和。

    「我也是。」齊吟妃也趕緊出聲,就怕被遺漏了。

    「姑娘們真愛說笑,我哪有本事做出跟你們一樣的泥娃娃?」

    「真是可惜。」穆姌說完,挑了兩個泥娃娃付帳。

    紀靈兒和齊吟妃也各挑了兩個泥娃娃,付了銀子。

    接著三人繼續步行上皇恩寺。

    穆姌腦海始終揮不去那個圖騰。夢中那個殺戮的夜晚,她印象特別深的是一雙雙凶殘的目光,還有就是剛剛在小販手肘上見到的圖騰,不過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某人身上的刺青,今日意外見到,她以為是同一個人,即便圖騰所在的位置不一樣。原本,她已經認定那夜在二皇子府進行殺戮的黑衣人是南越人,可是剛剛卻在大魏百姓身上看見相同的圖騰,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發什麼呆?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安靜?」紀靈兒輕輕拍了穆姌一下。

    回過神來,穆姌充滿遺憾的道︰「我在想真是可惜,若能有一個跟我一樣的泥娃娃,該有多好。」

    「我幫你捏一個。」

    穆姌大為驚奇,「你會捏泥娃娃?」

    紀靈兒嫌棄的看了她和齊吟妃一眼,「我的手可不像你們兩個,笨得要死!」

    「對哦,我都忘了你在女紅方面很厲害。」穆姌老是忘記郡王府裡有針線房,靈兒自幼就喜歡縫縫補補,女紅是靈兒與生來的天賦,也因為如此,靈兒總是嘲笑她和妃兒不像姑娘家,但也因為如此才特別喜歡跟她們玩在一起。

    「靈兒,也要幫我捏一個哦!」齊吟妃急忙提醒道。

    「當然,有姌兒的,就有你的。」

    穆姌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可以要求衣服樣式嗎?」

    紀靈兒惡狠狠的一瞪,「穆姌,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

    「我只是很想看看自個兒穿旗袍的樣子。」

    「什麼旗袍?」紀靈兒和齊吟妃同時好奇的問。

    「呃……是我自創的一種衣服樣式,穿在身上,你們一定會覺得很害羞,所以我只敢想想,不敢讓紅杏做出來。」

    紀靈兒和齊吟妃很有默契的搖頭嘆氣,「你的花樣還真多。」

    「我不過是發揮一下想像力。」穆姌嘿嘿一笑,趕緊催著她們兩個加快腳步,要不,等她們到了皇恩寺,下山的時間已經到了,而她們什麼景色也沒看到,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吃。

    說起來真汗顏,一路上就數她吃個不停,靈兒和妃兒只是陪吃的……總之,若是她們到皇恩寺人家就回程了,她們肯定成為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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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姌一直覺得李允晟脾氣不好,見他殺人不眨眼的架式就知道了,可是他們兩人下棋,她為自個兒的亂七八糟都要抓狂了,他卻很認真很專注,好像對手有多麼難纏,她也的確難纏,只是此難纏非彼難纏,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絕對是一個逼瘋人的對手,她是不是應該重新擬定作戰計劃?

    「你這樣子永遠別想贏過我。」李允晟笑著打趣道。

    「你要放棄我嗎?」穆姌充滿期待,說不定他會突然覺得她無藥可救,決定放棄她。

    「我說出口的話如同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他的口氣帶著無奈,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寵愛、包容,不輕易服輸才是她嘛。

    她恨恨的瞪著他,孩子氣的伸手弄亂棋局,「不下了!」

    「若是想贏,就認真一點。」

    「我……我哪有不認真!」

    「我可看不出來你哪兒認真了。」李允晟重新分好黑白棋,看起來準備再來一遍。

    「今日不下棋了,我有重要的事。」穆姌趕緊從袖子裡拿出事先繪好的圖騰紙張,打開遞給他。「你可曾見過這個圖騰?」

    他一看,馬上危險的瞇起眼,「你如何知道這個圖騰?」

    見到他的反應,她兩眼一亮,「你見過?」

    「對,在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呢?」

    她當然不能說是在夢裡見過,只好道︰「我也是,在湖州藥材集市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知道這個圖騰有何含意嗎?」

    「雲錦山查過所有的書冊,並未見到相同的,倒是有相似的,是南越皇室的一個圖騰。」李允晟也不知為何如此自然的就將調查之事告訴她,雖然她花樣很多,老想著跟他耍心眼,但他就是覺得她值得信任,正如同當初她在湖州發現那些盜匪是南越人就立即來告訴他,她對他的信任是相同的,只是她自己應該還沒察覺。

    穆姌越來越困惑了,「可是前兩日我在大魏百姓的手肘上也見到相同的圖騰。」

    「大魏百姓?」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九九重陽那日學院登高出遊觀景,我見到一位賣泥娃娃的老伯手肘上有這樣的圖騰,我為了確定他是否為南越人,還刻意跟他說話,他應該是大魏百姓,當然,也有可能曾經住過南越,如今又跑回來了。」

    「這種可能性很小,移居南越的百姓不能再回到大魏。」

    「有這樣的規定?」

    「大魏和南越本是一家,表面上友好通商,事實上互相防備。」

    穆姌明白的點點頭,淵源越深,心結越深。

    李允晟逗弄的挑起眉,「你的眼睛還真毒辣,這個圖騰應該很小吧?」

    「這是當然,雖然對方企圖用刀疤掩飾,但還是教我看得一清二楚。」若非夢中見過,她絕對掃一眼就過去了,哪會留心?

    他將右手邊的錦盒遞給她,「這是謝禮。」

    「謝禮?不必了。」別告訴她他有預知能力,明明一開始就是要送給她的東西,說是什麼謝禮,真是太可笑了!

    「收下。」

    「你這個人很霸道很蠻橫!」

    「你習慣就好。」真是不知好歹的丫頭,他只對自個兒喜歡的霸道蠻橫。

    怎麼辦?她又好想撲過去咬死他了……穆姌猛然站起身,轉身就要走人。

    「東西帶走,要不然我會親自送過去給你。」

    她轉回頭怒瞪著他,可是才數到三她就陣亡了,很「俗辣」的拿起錦盒走人。

    穆姌離開不一會兒,雲錦山就來了。

    「今日戰況如何?」雲錦山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情。

    老實說,明曦的性子很討人厭,說他是冰塊,焐久了好歹會融化,可是在他眼中,其他人的熱情如同台上唱戲的,總之,喜歡他的姑娘根本是自討苦吃,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日情況正好相反,他費心想將某隻小老虎焐熱,而那隻小老虎只當他是唱戲的。

    李允晟懶得廢話,指著案上的紙張。

    雲錦山很懂得察言觀色,不敢鬧他,趕緊拿起一看,驚愕的瞪大眼睛。

    李允晟簡述穆姌所言。

    「小老虎的眼睛也太毒辣了吧!」雲錦山不得不說,果然是明曦看上的女子,連這樣的東西都會教她發現。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雲錦山想了想道︰「若不是跟南越皇家有關,很可能是有人養了一支私兵。」

    沒錯,他第一個反應也覺得是私兵,但想了想又認為沒這麼簡單,願意在身上刺有共同的圖騰,這表示有著非常強烈的忠誠度。「若是私兵,同時有南越人和大魏人就可以解釋得通,但是為何趕在九九重陽這樣的日子跑去賣那種小玩意兒?」

    雲錦山撫著下巴沉吟道︰「這一點倒是教人不解,可是若非私兵,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可能是比私兵還要龐大的勢力。」

    頓了一下,雲錦山拍手道︰「我知道了!就像竹山先生在書中提到的天下第一莊。」

    「天下第一莊?」

    「這個天下第一莊可了不起了,不但裡頭的人各個武功了得,而且具有一流的情報網,透過安置在各處的探子進行情報搜集,這些探子中有販夫走卒,也有高官。」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她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雲錦山嘿嘿一笑,不敢接話,否則就等於承認穆姌就是竹山先生,雖然明曦早就確定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親口證實,如此才能確保他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看出他的尷尬,李允晟很好心的又把話題拉回正事上頭,「我們暫且視為私兵,那就要問,是誰養了這麼一支私兵?」

    「就目前情況看來,唯一有關聯的是二皇子,可是撇開二皇子的性格不論,二皇子都還沒有出宮建府,絕對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而英國公倒是有可能,可惜如今身子每況愈下,連上朝都經常偷懶,應該沒有心力養一支私兵。」

    「說不定這只是一種假象。」

    雲錦山搖了搖頭,「就我得到的消息,英國公的身子確實不太好。」

    比起酒肆茶樓,雲石書坊更是讀書人不能不來的地方,在外人看來,只有窮人學子喜歡來這兒看書,其實不然,凡是讀書人都會踏進這兒,包括當官的,因為此處可以結識其他讀書人。既然讀書人喜歡湊到這兒來,他當然要好好利用他們獲取朝堂上的消息。

    「我也認為二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略一思忖,雲錦山繼續評論道︰「大皇子是文人風格,外祖家是百年書香世家,他們可能更喜歡拉攏讀書人,而不是養一支私兵,而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無論是他或外祖家,皆沒有養私兵的能力。」

    李允晟沉默不語。在他看來,如今開始力求表現的三位皇子確實不具備養私兵的能力。

    雲錦山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上一回在湖州抓到的那些盜匪呢?」

    「正準備送回京城的前一日遭到毒殺。」原是想等大伙兒不再注意湖州的事,再將那些人送回京城審問,沒想到對方緊緊盯著,完全不給他們活著離開湖州的機會。

    「真狠!」

    「不狠也不行,圖謀大業的人總要懂得割捨。」

    「你已經認定對方志在大魏江山?」

    李允晟笑而不語,直覺告訴他,對方不只是圖謀大魏江山,而且必然有皇子摻和其中,不過,他不願意如此武斷。

    「你還要繼續坐視不管嗎?」這是雲錦山比較關心的事。

    「難道我要為了一個圖騰跑去皇上那兒說三道四嗎?」

    「鎮國公府為了護住當今皇上可是費了不少苦心,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觀?」

    「我也沒說要袖手旁觀,只是如今連個影子都還沒看見,何必著急?」

    李允晟說是這樣說,可是等他和雲錦山討論得差不多,雲錦山離開雅間去了帳房,他便馬上喚來永泰讓他盯著二皇子的一舉一動。雖然他沒有興趣參入其中攪和,但隨時掌握狀況卻是必要的自保手段。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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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1 01:42: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好像動了芳心了……

    慈寧宮今日可真是熱鬧,不過,塞滿的不是後宮那些妃嬪,而是一幅又一幅的美人圖。

    太后仔仔細細打量每一個美人,聽著慈寧宮的總管太監王超一一介紹她們的家世、性情、才幹。聽起來每個都很好,但總覺得又缺了點什麼。

    「你覺得如何?」太后問著身邊伺候的碧嬤嬤。

    「老奴覺得每個姑娘都很好。」碧嬤嬤也不是不願意得罪人,而是能夠被挑出來送到太后面前的姑娘,絕對是京中權貴之家最出色的貴女。

    太后不悅的斜睨了她一眼,「這兒又沒有別人,你就實話實說。」

    「老奴確實覺得每個姑娘都很好,只要國舅爺喜歡就好了。」

    聞言,太后不由得嘆了口氣,「若他可以輕易瞧上哪個姑娘,這會兒哀家就不必為他愁得飯都吃不香了。」

    「國舅爺若是不喜歡,老奴怕太后是白費苦心了。」

    哼了一聲,太后發狠的道︰「哀家索性讓皇帝直接賜婚,他還能不娶嗎?」

    「太后忘了嗎?國舅爺手上可是握有自行婚配的聖旨。」

    「那又如何?若是皇帝願意賜婚,明曦也不會公然反抗聖旨。」她最了解明曦了,說他沒心沒肝,連自個兒的死活都不在意,可卻是最看重大局的人,但她不想用聖旨逼明曦就範,這可能會讓他們的姊弟之情完全決裂,也因為如此,她急著想定下他的親事,又不敢貿然行動。

    「可是,皇上答應國舅爺在先,要皇上另外下一道聖旨駁了先前的聖旨,這不是太為難皇上了嗎?」

    「只要哀家開口,皇帝必然會下旨賜婚。」

    「母后要朕給誰下旨賜婚?」魏琰大步走進來。

    太后早習慣皇上不經通報就闖進來,也不責備守在外面的宮女,親近的拉著皇上的手走到掛著美人圖的屏風前面,「皇帝過來幫哀家瞧瞧,這是哀家特地為明曦從女子學院選出來的貴女。」

    魏琰頓時呆住了,顯然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

    「這位是御史家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學院稱得上數一數二,不過,性子過於冷清,哀家怕她跟明曦相對無言;這位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容貌有如出水芙蓉,性情沉穩大方,可惜資質只有中等,哀家怕明曦瞧不上眼;這位是兵部尚書家的姑娘……」

    「母后」魏琰不得不打斷太的興致勃勃,明知道這些美人圖中沒有一個是小舅舅的心上人,若不出聲,待母后將來知道,肯定會怨他,「您就別費心了,小舅舅不喜歡這幾位姑娘。」

    「皇帝如何知道明曦不喜歡?」太后覺得很不服氣,這些可是她挑了又挑,稱得上是京中最頂尖的美人兒。

    「朕還會不清楚小舅舅的心思嗎?」

    「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充滿期待的瞅著他。

    糟糕,他好像露了口風,不行,絕對不能說出來,要是小舅舅以後不幫他幹活,他會很麻煩的。「這……小舅舅曾經跟朕提過心目中的美人兒。」

    「哀家為何沒聽皇帝提過?」

    「這是從湖州回來之後的事,朕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皇帝快告訴哀家,明曦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聰明機智、英勇果斷,這才是小舅舅心目中的美人兒。」他忘了問小舅舅穆家三姑娘為何入得了小舅舅的眼,不過穆家三姑娘在湖州阻止南越人奪取鐵礦有功勞,用這八個字來形容應該很恰當。

    太后噗哧一笑,「明曦隨便說說,皇帝就相信了?」

    「這是真的,朕很確定。」

    頓了一下,太后終於察覺有異了,雙眼一眯,追問道︰「皇帝是不是知道什麼?」

    魏琰在心中一嘆,越解釋越藏不住,還是老實招了,「母后不必為小舅舅操心了,小舅舅有心儀的姑娘。」

    「哪家的姑娘?」

    他孩子氣的舉起右手,將食指放在唇上,「不能說,朕答應小舅舅了。」

    「皇帝連哀家都要隱瞞嗎?」

    「母后別為難朕了,朕真的不能說,要不,小舅舅以後什麼事都不告訴朕。」

    「哀家逼皇帝說,皇帝不能不說,明曦不會怪皇帝的。」

    魏琰堅定的搖搖頭,「母后,朕可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豈能失信?」

    連身分都搬出來了,太后也不好繼續糾纏不清,只好退一步道︰「要不,皇帝給個暗示,這樣總可以了吧?」

    暗示跟說了有何兩樣?他連忙道︰「朕忘了還有事,朕先回御書房。」

    「皇帝……」太后連拉他一下都來不及,他一轉眼就到了寢殿門口,沒了蹤影。「哀家又不會吃人,皇帝有必要跑得這麼快嗎?」

    太后不會吃人,太后只會一直嘮叨到皇上想抓狂,不過這話碧嬤嬤和王超可不敢說出來。

    「王超,你去鎮國公府傳話,哀家要見明曦。」李允晟有自個兒的府邸,可是去了十次,至少有九次見不到人,不過他會固定去鎮國公府向國公夫人請安,上鎮國公府遞話反而比較有可能見到人。

    王超正要應聲去傳話,碧嬤嬤搶先一步道︰「太后,若是國舅爺肯說,絕對不會讓皇上隱瞞。」

    「你要哀家不管嗎?」

    「老奴覺得不妨從國舅爺身邊伺候的人下手。」

    「明曦有令,若沒有得到他允許,身邊伺候的人不準進宮。」不是她親口審問,明曦身邊伺候的人是不會老實回答的。

    「太后不如將此事交給老奴,即使老奴問不出來,也可以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略一思忖,太后點了點頭,「這事就交給你了。」

    碧嬤嬤應聲出了宮,直到宮中下鑰之前才回宮。

    「為何去了那麼久?」

    「回太后,無論老奴如何逼問,綠兒姑娘皆言不知。綠兒姑娘名義上是國舅爺的貼身丫鬟,可是國舅爺出門向來只帶侍衛,她並不清楚國舅爺的行蹤,這倒也是事實,所以老奴只好改問綠兒姑娘平日國舅爺多與哪家公子往來,綠兒姑娘倒是回答了老奴,說是雲石書坊的東家。老奴便去了一趟雲石書坊,還真在那兒見到國舅爺的侍衛永泰。」永泰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國舅爺。

    太后立刻明白過來,「只要盯著雲石書坊的東家,說不定就可以查到明曦心儀的是哪家姑娘?」

    「正是如此。」

    太后盤算了一下,便道︰「明日皇帝上朝的時候,你讓成均浩來見哀家。」

    碧嬤嬤不解的看著太后。

    「哀家手上沒有可用的侍衛,只好向皇上借人。」

    「不知成指揮使會不會將此事告訴皇上?」

    「成均浩是個忠心的,再無關緊要的小事都會呈報皇帝,不過,皇帝不會阻止的。」

    想了想,碧嬤嬤就懂了,「皇上只答應國舅爺不說,當然不會阻止太后自己去查。」

    果然如太后所料,隔日成均浩見了太后之後,便立刻去了乾清宮呈報皇上,不過皇上的態度卻有所保留。

    「你就派人盯著,不過,留條尾巴給他們。」

    「親衛軍的本領是有目共睹,除非遇到高手,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盯梢。若太后要監視的人是國舅爺,卑職還真是沒把握,可是雲當家就沒那麼大的本事了,卑職若是遲遲打探不到消息,只怕太后會起疑心。」

    魏琰搖了搖頭,信心滿滿的說︰「雲錦山的身手比不上親衛軍,但是警覺性很高,他一定會察覺異樣,並將此事告訴小舅舅,相信小舅舅不久就會想明白,還會做出最妥當的處置,若是朕猜得沒錯,小舅舅應該會暫時遠離京城,到時你就可以向母后交差了。」

    雖然母后下了禁令,小舅舅不成親不能離京,可是小舅舅一向我行我素慣了,這一點母后也很清楚,況且小舅舅往往在京城待上一個月就受不了了,這回已經待得夠久,突然出遠門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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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了李允晟送的錦盒,裝著一個個金燦玲瓏、小魚形狀的金錁子,穆姌最大的樂趣就是夜深人靜時拿出來數一遍,沒法子,這些金魚兒實在太深得她心了,教她忍不住給他按一個讚,他根本是送禮物的高手,若是教她退回去,她還真捨不得。

    可是今日看著金魚兒,她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勁,更別說數一遍了。

    李允晟昨日突然派丫鬟來傳話,他要和雲錦山去西域買馬,暫時無法指導她下棋,也就是說,她恢復自由了。

    這明明是她最期盼,也最值得她放聲大笑的事,可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生活重心似的……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原來她對他並非不在意、並非沒有感覺,他已經強行在她的世界佔了一個地方。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從他莫名其妙闖進她的生活開始,她原本訂立好的計劃就出現亂象,如今她甚至不知不覺隨著他的腳步前進,再下來,豈不是真的要拿第一,嫁給他?!這可不行!

    為了轉移注意力,穆姌又將心思投注在創作俠義小說上,可是每當萬籟寂時,李允晟的身影就會自動自發的躍進她腦海,他已經到西域了嗎?他買好馬了嗎?他回來了嗎?因為他國舅爺的身分,她總是忘了他還是皇商,經常要出門做生意。

    時間在情不自禁的思念中緩緩前進,一個月、一個月又一日、一個月又兩日、一個月又三日……因為一直沒有李允晟的消息,她越來越擔心,便挑了學院的休假日來到雲石書坊,問問看雲錦山是否回來了。

    「管叔,雲先生在嗎?」

    對雲石書坊的管事和伙計來說,穆姌是雲錦山的好友,至於他們為何成為好友,當然是因為她幫雲錦山抄書的關係。

    「穆三姑娘來得可真是時候,雲先生昨日回來了。」

    穆姌兩眼一亮,「雲先生在嗎?」

    「雲先生晚一點才會進來,不過雲先生有交代,若是穆三姑娘來了,請穆三姑娘先上書畫間。」

    雲錦山偶爾會邀請她上二樓書畫間賞畫,她沒有多想,立即提起腳步上樓。

    紅杏要跟上,卻讓管叔伸手擋了下來。「請姑娘留步,昨日雲先生帶了一批極其珍貴的畫作回來,若沒有得到雲先生許可,不能上樓。」

    「可是……」

    「雲先生很快就會回來了,我請伙計給姑娘沏盞茶過來。」管叔看了一旁的伙計一眼,伙計立刻去茶水間給紅杏沏茶。

    書畫間展示的並非只有書畫,還有一些玉石雕刻,而所有作品皆出自默默無聞的文人和工匠之手,若是有投資眼光的,也許就能在這兒買到日後大師的作品,賺取的價差可能是數十至數百倍。

    雲錦山當然不完全賣新人作品,也有名人作品,不過名人的作品通常不會展示出來,而是私下詢問交易。

    總而言之,單看這個書畫間,穆姌就可以看出雲錦山是一個很有藝術眼光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善書畫的關係,她很喜歡二樓的書畫間,就是在這兒耗上大半日也不覺得無聊。

    可是她剛剛欣賞了一幅畫,正想看向第二幅畫,突然被某人從後面拉住,拖進專供貴客買畫賞書的雅間,身子還被壓向牆面。

    穆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放聲尖叫,可是才剛張開嘴巴,就被對方伸手捂住了。

    「你想讓人發現我們有私情嗎?」李允晟戲譫的道。

    定眼一看,真的是李允晟,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想到他如此嚇她,又惱了,張開嘴巴用力咬了他的手一口。

    他吃痛的低呼一聲,連忙收手,看看手上已經烙下她的牙印。

    他笑著用另外一只手撫摸著牙印,「嘖!你骨子裡果然住了一隻小老虎。」

    「那你還不離我遠一點?」

    「我就是喜歡裡面住著小老虎的小狐狸。」

    「你還是裡面住著老狐狸的大野狼。」

    李允晟細細品味了一番,深表同意的點點頭,「相當貼切。」

    穆姌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明明是罵他狡猾又殘暴,他卻一副深感榮幸的樣子,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他可不想糾纏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貪婪的看著她,逗弄道︰「想我了嗎?」

    「誰想你?」

    「不就是因為想我才來這兒的嗎?」昨日回京,他原就想讓丫鬟請她今日過來,可今日正好是學院休假日,他想著她也許不方便出門,還以為要等到明日才能見到人。

    「我……我是來買筆墨紙硯的。」為何聽起來很氣虛?她果然是很實誠的人。

    「小騙子!」李允晟愛憐的抬手輕刮了下她的俏鼻。「若非找我,管叔不會讓你上來。」

    「我是來找雲錦山。」

    「雲錦山是很好的藉口。」

    「我找雲錦山有事。」穆姌這也不算說謊,只是她找雲錦山的事,就是為了確定李允晟是否安然回京了。

    頓了一下,李允晟恍然道︰「對了,竹山先生。」

    「什麼竹山先生?」雖然早知他有疑心,不過是苦無證據,可是為何他如此肯定呢?難道雲錦山真的出賣她?

    「不就是你嗎?」

    她越想否認,越顯得心虛,還不如沉默以對。

    李允晟不急著要她承認,終有一日她會對他敞開心胸,於是轉而道︰「我可想死你了,夜裡夢中全是你。」

    「我是不是在夢中拿刀追殺你?」穆姌不知道自個兒是否臉紅了,但是無論如何都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他驚訝的挑起眉,「你如何知道?」

    不會吧,她真的在夢中追殺他?她半信半疑,「你做了何事,為何我要追殺你?」

    李允晟笑了,「你真聰明,若不是我做了這件事,你也不會追殺我。」

    穆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掉入某人設下的陷阱,她不自覺的想往後退,可是背貼著牆,已經退無可退。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做了哪件事?」

    「不必了。」她是不是拒絕得太快了?好像她知道什麼似的……不會吧,他不可能直接跳到法式舌吻這個階段,這太犯規了,好嗎?他們的關系連牽個小手都還不夠格呢!

    「我以為我們還是說清楚的好。」不容她反抗,李允晟突然俯身堵住她的嘴……

    回到侯府,穆姌彷彿還可以聽見自個兒急促的心跳聲,還可以感覺到李允晟留在她唇上的熱度。

    那時候她應該一巴掌給他甩下去,可是她只覺得整個人醉了,醉在他霸道蠻橫的豪奪下,醉在他濃烈火熱的情意中……

    「小姐!」紅杏一臉嚴肅的看著穆姌,突然喊了一聲。

    嚇得穆姌瞬間從旖旎的情境中回過神,整個人心虛的往後一縮。「何、何事?」她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唇瓣,這丫頭是不是發現了?可是那時候紅杏上樓,她已經回到書畫間賞畫了啊。

    「小姐會不會嫁給國舅爺?」

    「當然不會,相處那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嫁皇親國戚。」為何她的口氣聽起來軟趴趴的很沒力?

    「既然小姐不願意嫁給國舅爺,就不應該跟國舅爺私會。」

    「我哪有跟他私會?他不過是指點我下棋。」穆姌真的不認為他們這算私會,無論如何,她並非出於自願。

    紅杏的眼神變得更犀利,「今日小姐是不是在書畫間見了國舅爺?」

    穆姌直覺想要否認,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她對紅杏從來沒有隱瞞,一來,她覺得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身邊有個清楚狀況的人幫忙掩護更好;二來,她覺得人不可能獨自面對問題,總要有個可以商量詢問的對象,而紅杏忠心耿耿又護著她,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每次小姐見了國舅爺之後,眼睛總是水水亮亮,今日還臉兒紅通通的,我豈會看不出來?小姐別想要否認。」

    「我……有這樣嗎?你是不是看錯了?」穆姌覺得心情好矛盾,每次「被迫」跟李允晟見面,她明明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逃離,可是離開之後她又有點想念能夠看到他的時候。

    「我豈會騙小姐?」

    頓了一下,穆姌委屈極了,「我又不想見他。」

    紅杏只是看著她,什麼也不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後我會離他遠遠的,真的!」穆姌雄心萬丈的舉起手,無論是否做得到,她的心意絕對是真的。

    「我覺得小姐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小姐根本不是國舅爺的對手。」紅杏可是發自內心、非常誠懇的建議,小姐一次又一次的敗陣下來,何苦來哉?

    穆姌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又狼狽又惱怒,可是張著嘴,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事實就是如此,即使太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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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李允晟帶著雲錦山遠離京城一個多月,太后還是知道弟弟的心上人是誰了,不過並不是透過親衛軍得知的,而是經由鎮國公府的侍衛隊。

    她見了成均浩之後,李允晟三日後就去了西域買馬,她豈會看不出來怎麼回事?這次皇上鐵了心站到他小舅舅那一邊,這只說明一件事,她必定會不滿意明曦心儀的女子,這讓她更好奇那個姑娘究竟是誰了。既然不能用親衛軍,她就透過鎮國公府的侍衛隊,而且她不讓鎮國公府的人盯著雲錦山,而是盯著雲石書坊,說不定更容易查清楚明曦心儀的女子是誰,沒想到還真被她料中了。

    「武陽侯府的三姑娘?」

    「是,武陽侯唯一的女兒,不過鎮國公府的侍衛只見他們一前一後從書畫間走下樓,並不能確定他們是否事先相約在那兒見面。」碧嬤嬤摸著懷裡的書信,也不知這上頭查到的消息能否討太后歡心。

    「不是說管事禁止丫鬟上樓嗎?」太后已經相信他們有私情了。

    「是,侍衛原是想跟上樓瞧瞧,可是見丫鬟遭到管事阻攔,他只能放棄。」

    「他跟上去只會打草驚蛇。」頓了一下,太后顯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武陽侯夫人不是只生了兩個兒子嗎?」

    「是,穆家這位三姑娘是庶出的。」

    太后忍不住皺眉。雖然有不少庶出的姑娘憑著自身的能耐成為宗室權貴之家的主母,可是庶出的終究不如嫡出的,更重要的是,庶出的姨娘絕對沒什麼好出身,有的更是罪臣之女,明曦如何能娶這種人的女兒?

    「江閔可有調查穆家這位三姑娘?」

    碧嬤嬤無聲一嘆,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她取出懷裡的書信遞給太后,「江統領有言,若是直接找學院查問,可能會驚動國舅爺,只能偷偷潛進學院查看穆家三姑娘過去的表現。」

    太后明白的點點頭,拆開信一看,一張臉頓時綠了。

    「太后,這位穆家三姑娘有何問題?」碧嬤嬤不安的問。

    太后實在說不出話來,索性將信扔回給碧嬤嬤,讓她自個兒看。

    碧嬤嬤看了大驚失色,實在不敢相信,「這會不會是哪兒出了差錯?國舅爺怎麼可能看上如此平庸至極的姑娘?」

    沒錯,明曦不是野心不大,而是為了保護鎮國公府,因此不得不委屈自個兒遠離朝堂,當個皇商,更別說他生得絕代風華,自幼又是個聰明絕頂的,那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何會看上一個平庸至極的姑娘?

    仔細想了又想,太后只有一個很荒唐的念頭,「難道是明曦有什麼把柄落在穆家三姑娘手上?」

    碧嬤嬤舌頭打結了。國舅爺就是隻狐狸,只有他抓人家的把柄的份,哪有人可以抓得到他的把柄?

    「哀家知道這太荒唐了,可是若非如此,明曦如何會看上一個平庸至極的姑娘?」

    「穆家三姑娘也許有過人之處。」碧嬤嬤樂觀的道。

    「若真有過人之處,她在學院的表現會只有倒數第三嗎?」太后頭疼得整個人倒在貴妃榻上。

    碧嬤嬤可不敢火上加油,只好提議道︰「太后不如傳喚穆三姑娘進宮,當面問個明白。」

    「哀家今日見誰,明日京中權貴之間就傳得沸沸揚揚,若是有人細細推敲,鬧出什麼流言蜚語,哀家還真不好阻止明曦娶那位姑娘。」後宮沒有皇后,皇上的妃嬪只能盯著她這個太后,打探她這兒的風吹草動,猜測皇上想抬舉誰、想壓著誰,再加上如今京中貴夫人有誰不知她正在為明曦挑選貴女,此時傳喚穆家三姑娘,不等於告訴所有人她看上穆家三姑娘了嗎?

    碧嬤嬤小心翼翼的又道︰「國舅爺性子執拗,若是真的對穆家三姑娘動了心思,太后只怕不好阻止。」

    是啊,明曦驕傲而執拗,不能忍受別人對他的事指手劃腳,要不,當初他又豈會一逮著機會就向皇上討要可以自行婚配的聖旨?

    「太后,不如老奴私下去見見穆家三姑娘?」

    「你是哀家身邊最重要的人,你代表的是哀家,你去見穆家三姑娘,與哀家傳喚穆家三姑娘進宮,用意皆是相同。」

    「老奴不會教人發現。」

    太后搖了搖頭,「不行,這太冒險了,哀家身邊最重要的嬤嬤去見她,難保她不會生出歪心思生事,而且哀家相信,明曦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姑娘,必是她使了壞心眼設計明曦。」

    碧嬤嬤的看法不同,以國舅爺的性子,他不想娶,誰也別想逼著他娶,但若是他想娶,對方不嫁也不行,再說了,若穆家三姑娘真使壞心眼設計國舅爺,就表示她絕對不是平庸至極之輩,不過這些她都只敢在心裡想想,不敢明說,畢竟國舅爺是太后的寶貝疙瘩,無論發生什麼事,對的都是國舅爺。

    太后坐直身子,堅決的道︰「哀家得想個法子阻止。」

    「太后如何阻止?」

    太后伸手要來江閔的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近似自言自語的道︰「明曦自幼驕傲,如何願意委屈自個兒?

    若是能讓穆家三姑娘在眾人面前丟臉,他還願意娶這位姑娘嗎?」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好。「穆家三姑娘若在眾人面前丟臉,別說明曦看不上眼,她自個兒也沒臉面再糾纏明曦。」

    「太后如何讓穆家三姑娘丟臉?」

    「哀家可以在學院舉行競賽,譬如琴藝競賽,你覺得如何?」

    略一思忖,碧嬤嬤明白太后的意思了,「穆家三姑娘好像沒有選琴藝科。」

    「哀家倒是忘了,必須挑選穆家三姑娘學習的科目,還要成績最不好的……」太后突然想到穆姌倒數第三的成績,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哀家看她應該沒有一科擅長。」

    「不知穆三姑娘如今學習哪些科目?」

    「你再去找江閔,教他查清楚。」

    「太后,這事還是讓老奴出面好了,老奴直接找山長,說太后想看一看梅字號的姑娘,甚至明白表示太后想舉行競賽。」

    「山長會不會猜想哀家有意從其中為明曦選一門親事?」

    「這也不是壞事,若是穆家三姑娘競賽時落在最後,丟臉丟大了,就更不好意思糾纏國舅爺了。」

    「好,明日你就去學院見山長,待你回來,哀家再想想如何安排。」太后一掃先前的鬱悶,彷彿問題已經完全解決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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