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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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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小妖重生]重生之醫品嫡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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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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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10:48:51 |只看該作者
第290章:梅花酒

    蘇心漓才吩咐了水兒,正準備離開,就聽到從屋子裡面傳來慕容雨歇斯底里的嘶吼聲,站在小院門口的蘇心漓回頭看了一眼,她微抿著的嘴唇冰冷,精緻的臉蛋因為那份冷意,讓年幼的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嬈氣息,像是在暗夜盛開的罌粟,她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那淡淡的笑意,隨著夜風,在靜謐的夜風飄散開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邪惡。

    「蘭翊舒,你回母親的院子等我。」

    方才,大舅舅就那樣沖出去了,蘇心漓心裡有些放心不下。今晚的事情,也算是程邵廷的隱痛,他現在一定極為難受,程邵廷歷來是個鐵血錚錚的男兒,這樣的一面,他必然是不希望別人看到的。

    蘇心漓的想法,蘭翊舒也知道了,他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溫柔的目光滿滿的都是心疼,「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我等你。」

    蘇心漓抿著唇,她原本是想讓蘭翊舒不用等自己的,因為今兒他也很累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要沒回去,他肯定也睡不著,也就什麼都沒說,乖順的點了點頭。

    今天一天,定國公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方有懷方靖安他們氣勢衝衝的要求搜府,她與他們對峙,雖然她和外公已經搜出了不少信箋,就差沒將書房翻過來了,但她心裡還是擔心有會給定國公府因此帶來滅頂之災的漏網之魚,只是當時,並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幸好事情的結果,事情的發展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帶著方有懷方靖安進宮與皇上見面,心情也是緊繃著的,氣勢咄咄的方有懷和方靖安父子徹底在這個世上消失,因為局勢變化太多太大,她甚至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好像這些事情並不是一天發生的,而是很久很久。

    此刻的蘇心漓,神經比起之前來說松了許多,一天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要說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也並不誇張,她現在真的很累,十分的疲倦,只是沒有見到程邵廷,她想自己應該也是無法安心休息的。

    大舅舅他現在心中一定愧疚萬分,而她,或許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蘇心漓覺得,他現在應該是需要她的安慰的,至少,如果她對他說,她原諒了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怪過他,就算知道母親和哥哥去世的真相也是如此,舅舅他心中肯定還是能好受一些的。

    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在慕容雨的院門前分道揚鑣,蘇心漓邊走的時候邊想程邵廷現在可能去什麼地方,他和慕容雨曾經生活過的院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舅舅他現在肯定是可以離開慕容雨多遠就多遠的,蘇心漓思索著,電光火石間,腦海裡閃過一個地方,蘇心漓正準備去程立雪和程邵廷小時候經常一起玩耍,也是母親在世時,她與哥哥樂園的梅林時,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

    「漓兒。」

    蘇心漓轉過身,就看到程昱凡從黑夜裡面走了出來,他雙手放在身後,一步步朝著她走近,神色是繃著的,臉色也不好看,一雙眼睛,似壓抑著濃濃的痛苦,盯著蘇心漓,比黑夜裡的暗色還要沉重。

    蘇心漓見到他的時候,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愣了一下,這眨眼的功夫,程昱凡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

    剛剛從雲氏的院子離開後,程昱凡確實回去了,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而且驚心動魄,到現在,他都還沒回過神來,許氏也是一樣,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許氏就在房間,她坐在床上,抱著只有一歲大的臣兒,臉色蒼白,渾身都在顫抖,他上前安慰了許久,他當時自己大腦也是一片空白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雖然定國公府已經度過了危險,而且還除去了最大的敵人,但是一系列的事情,太過驚心動魄了。

    大哥不在家,他就是慕容雨唯一的兒子,慕容雨身子不適,他因為要盡孝,是定國公府五個兄弟裡面距離她院子最近的,今晚的定國公府極為安靜,慕容雨連著幾聲尖叫,他隱約聽到了。

    安慰好了許氏後,他就循聲過來了,他想要進院子看看,被憑空冒出來的人攔住了,在他離開院子的時候,程子風告訴他,定國公府有內賊,那個人就是他的母親,他不敢置信,但是現實所有的一切卻讓他不得不信,他原本是想進去慕容雨的院子問清楚的,但是攔住他的人說,沒有蘇心漓的命令,不讓人見慕容雨,他因為不想讓漓兒為難,退了出來,在這邊發呆的時候,剛好看到往這邊走的蘇心漓。

    「二哥。」

    蘇心漓輕輕的叫了聲,目光溫柔。

    「四弟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雖然四弟五弟還有祖父祖母他們的反應都告訴他,那就是事實,不過程昱凡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怎麼可能呢?那樣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人怎麼可能是藏在定國公府數十年的奸細呢?一直以來,她都將漓兒當成女兒一般對待,怎麼可能會害她呢?還有祖母和雲姨,她們就像她的母親一樣,還有定國公府的其他人,父親,他,還有大哥,他們都是她至親的人,母親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呢?程昱凡實在想像不出來。

    「是。」蘇心漓的回答,極為簡單,但是卻從未有過的堅定。

    「這樣的人,定國公府不可能容下,方才,大舅舅已經將休書給她了,從今往後,慕容雨就和定國公府,和定國公府的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的幹係了,包括你和大哥,她已經不是你們的母親了,也不是揚兒和臣兒的祖母。兒子,我知道你是孝子,但是在你是兒子之前,你還是定國公府的一份子,也是外婆的孫子,而且,慕容雨並沒有將你當成兒子,她想要置你於死地,她想要毀掉的也是你一直努力守護的東西,她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尊重,你也不能因為母子情分,對她心軟,縱虎歸山!」

    蘇心漓的話,完全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對慕容雨,她已經徹底放棄,大舅舅也是如此,既然這樣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程昱凡心軟,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的。

    「如果二哥你要為她求情,那就不必開口了,我不是沒有給過她的機會,但她並不是個知道悔改的人,要不然不會是今日這樣的局面,大舅舅對她的感情,身為兒子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她不是太過分的話,你覺得舅舅會寫休書嗎?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傷害甚至是企圖毀滅定國公府的人存在的,任何想要傷害我至親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心軟,更不會手軟,我如此,二哥你更應該如此,你是程家的人,是不能被個人的感情衝昏頭腦的。」

    畢竟是養育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母親,程昱凡又是重情的,他肯定是會矛盾糾結的,但是有些人,是不值得的,那樣的話,就是不應該的。

    程昱凡看著面色沉靜,甚至冰冷的蘇心漓,只是緊抿著唇,沒有說話。蘇心漓說的這些,他都知道,只是一想到慕容雨過去這十幾年來對自己的好,他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吃苦,甚至可能沒命,他真的很想問蘇心漓,這其中有沒有可能有什麼誤會?不過想到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覺得要說誤會巧合的話,他估計自己都不相信。

    「這其中沒有任何的誤會,我不會污蔑一個無辜的人,還是我的舅媽,我哥哥的母親,我侄子的祖母。二哥,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你和大哥可都是她的兒子,還有舅舅也是她的丈夫,慕容雨無緣無故的可能放棄自己的幸福,針對定國公府?你要是覺得無法對慕容雨盡到一個兒子的孝心不安,就去找外祖父,讓他給你看幾封慕容雨藏在他書房的信件,看看裡面寫了什麼,裡面不論哪封書信,若是被搜出來都可以要我們全府上下的性命,她一直都呆在定國公府,一個人不可能完成這件事情,定國公府的敵人雖然多,但是最想置我們於死地的,未必就是琉璃的人。」

    程昱凡聽蘇心漓說完,越發的不解了。

    「二哥,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的好,你只需要明白一點,我,蘇心漓,絕對不會做任何對定國公府不利的事情,尤其是傷害我親人的事情,就算是有傷害,那也是我努力降到最低的結果。」

    他抬頭,想問蘇心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蘇心漓已經離開了,程昱凡上前追了幾步,但是蘇心漓離開的時候走的也很快,似乎是有什麼急事,程昱凡想蘇心漓可能有事,並沒有叫出聲,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想要漓兒的命,之後又利用雲姨的死挑撥定國公府和漓兒的關係,祖母病倒,還有漓兒口中的可以要整個定國公府性命的書信,他不禁聯想到漓兒剛剛說的,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人,未必就是琉璃的人,電光火石間,腦海驀地閃過什麼,這樣的念頭,將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可能吧,怎麼可能呢?母親她根本就沒有那樣做的理由!

    蘇心漓和程昱凡見面後,直接就去了梅園,這個季節,梅花並沒有開,所以自然不像冬春季節那樣,有淡淡的梅花香氣,是極為自然的味道。梅園路靜悄悄的,蘇心漓進去後,四下尋找著程邵廷的身影,她並不敢肯定程邵廷就在這裡,找了一圈沒看到人,正準備失望離開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梅花的香氣,還有濃烈的酒香,蘇心漓心頭一喜,循著酒香找去,在梅園深處一棵最大的梅花樹下找到了程邵廷。

    梅花樹挖了個很大的坑,程邵廷就坐在坑旁,他的手上拿著酒,旁邊歪歪扭扭的躺了好幾個酒瓶子,程邵廷一個勁的喝酒,蘇心漓走近,他身上的酒味一下就撲鼻而來。

    程邵廷常年在邊境,和士兵呆在一起,酒量很好,也因此,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人還是挺清醒的,警醒還在,他聽到腳步聲,緩緩的抬起頭,剛好看到走在他身邊的蘇心漓,他的眼睛眨了眨,可能是因為喝了不少,他的頭有些暈,視線也有些模糊,好半天才隱約看清跟前的人影,他良久沒有動作,半天,舉起了手中的酒壺,然後又指了指其他的酒缸子道:「你母親知道我愛酒,這些梅花酒,是她在出嫁前給我釀的,那時候我在邊境,她就將這些酒埋在梅花樹下,說等我回來喝。」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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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2 20:02:43 |只看該作者
第291章:安慰

    「你母親知道我愛酒,這些梅花酒,是她在出嫁前給我釀的,那時候我在邊境,她就將這些酒埋在梅花樹下,說等我回來喝。」

    程邵廷抬頭看著蘇心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圈一下就紅了,蘇心漓也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似的,說不出話來,她盯著程邵廷,因為他的這句話,過去的很多事情一下湧上了心頭,她抬頭看著漆黑的夜,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她一句話也沒說,緩緩的在程邵廷身邊坐下,奪過他手上的酒,喝了一口。在梅花樹下埋藏了十幾年的梅花釀,清冽甘甜,入口的時候,軟綿悠長。

    程邵廷本來是不想蘇心漓喝酒的,但是今晚例外,他並沒有伸手去搶她手中的梅花酒,而是另外又開了一瓶,當一打開,梅花酒香撲鼻而來,那香氣極為的濃鬱,蘇心漓微閉著眼,夜裡的涼風吹在她的臉上,她有一種滿林子的梅花盛開的錯覺,好像身在夢境中一般。

    「定國公府陽盛陰衰,你母親出生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多高興,她出生的時候,白白的,軟軟的,小小的,我們誰都不敢碰,就怕傷了她,她出生的時候就很漂亮,接生婆說,這是她接生的最漂亮的女娃,真的很漂亮,誰看都喜歡,誰看都想親一口。小時候,我經常在家與你外祖母習武,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越長越可愛,越長越漂亮,她整日都跟在我和紹偉的身後,叫我們哥哥,那聲音,軟軟的,甜甜的,聽了讓我們心裡都覺得舒服,做什麼事情都有勁。」

    程邵廷說到這裡的時候,猛灌了口酒,蘇心漓睜開眼睛,看了眼背靠著梅花樹坐著的,他人還算清醒,目光是清明的,只是有些飄忽,剛毅冰冷的臉,嘴角帶著溫暖人心的笑,顯然已經陷入了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裡。

    「我與你二舅舅從小就很調皮,尤其是我,膽子大的很,你外祖父外祖母把你母親當寶貝似的捧在手上,對我和你二舅舅卻不是這樣,他們都特別的嚴厲,尤其是有了你母親以後,我性格和你外公很像,都正義感十足,再加上我身手也很不錯,小的時候也不會克制脾氣,一遇上不平的事情就愛插手,經常和人打架,你外祖父一回來就會狠狠的教訓我,軍棍十下二十下都有,我經常會覺得自己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士兵手下,每每那個時候,立雪都會出來替我求情,父親要打我,她就趴我身上,說什麼都不讓父親動手,你外祖父哪裡捨得對她動手,看到她的眼淚心都軟了,不過有些時候他也會狠下心腸,但要是誤傷了雪兒,你外祖母都會發飆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程邵廷似乎是想到了程鵬吃癟和被訓的畫面,輕笑了一聲,蘇心漓也跟著笑了聲,母親在家中的那段時光,真的很美好,如果不是因為那段失利的感情,她深愛著的男人娶了別的女子,她一時衝動嫁給了蘇博然,她這輩子都可以過的很幸福。

    「不過有幾回,雪兒還是來晚了,她到的時候,我的屁股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了,血肉模糊,她就抱著我哭,然後用那雙心疼又委屈的眼神盯著打板子的人和父親瞅,到最後,杖責我的人每次對我行刑都拖拖拉拉的,雪兒十指不沾楊村水,但是因為我和你二哥卻很會包紮傷口,她會給我們上藥,給我們包紮傷口,在我們被罰跪祠堂的時候,她會偷偷摸摸的給我們送吃的,然後陪著我們一起。」

    長兄如父,蘇心漓能清晰的感覺到,大舅舅對她已經過世的母親,真的有很深的感情。

    「十五歲那年,南夏叛亂,我與父親一起出征,出征前,雪兒釀了很多的梅花酒,我們一起埋在梅花樹下,她對我說,等我回來,不管什麼時候,就與我一起喝梅花酒,就算父親母親不同意,也陪我和二弟一起喝,但我沒想到,我這一句,就駐紮在了那個地方,我還沒回來呢,就收到了她要結婚的消息,我一直以為她會和她心裡的那個人在一起的,沒想到卻是蘇博然。」

    程邵廷再提起蘇博然的時候,滿滿的都是輕視和不屑,「她很傷心,也很決絕。」

    程邵廷仰頭,靠著身後的梅花樹,連著灌了好幾口酒,他抬頭看著的明明是黑漆漆的夜,不知怎麼的,浮現出的居然是程立雪的那張臉,「這梅花林,很早就有了,小時候,我與你二哥就在這裡練武,你外祖母親自指點,她就坐在那座涼亭,而雪兒則坐在秋千架下,冬天的時候,梅花盛開,地上鋪雪,我與雪兒還有紹偉就在這裡玩雪賞梅,我經常偷酒喝,你母親好奇,也纏著想要喝一口,一口就醉了,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為此狠狠的訓斥了我和紹偉一頓,你和曆仁還有子風子落他們,小時候也經常在這裡玩捉迷藏,而你母親埋在這樹下的梅花酒,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喝,我再怎麼想與她一起,都不可能了。」

    程邵廷長長的歎了口氣,這座梅園,承載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但是現在,當那些記憶撲面而來的時候,他所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物是人非的悲傷還有後悔懊惱。

    「不是還有我嗎?」蘇心漓調整坐姿,面對面與程邵廷坐著,拿著自己的酒與他撞了撞,她扯了扯嘴角,漂亮的媚眼兒清澈又透明,滿是鼓勵和親近。

    「母親不在了,我代替她陪您喝。」

    蘇心漓說著,又喝了一口,酒壺很重,裡面的酒水也不輕,滿是疲倦的蘇心漓雙手舉著的時候,微微的有些晃,再加上酒壺的口有些大,她喝酒的時候,除了一部分酒水流進了她的嘴巴,還有一部分落在了她的身上,打濕了衣裳,還有她整齊的髮絲,連著灌了好幾口,她才停止,直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動作相當豪爽。

    程邵廷盯著蘇心漓,她與立雪真的長的很像,小的時候,兩人的性子也是一樣,溫婉又善良,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漓兒變了,她依舊善良聰慧,但是性子卻越來越剛烈,而且要強,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她就是一柄不會彎的刀,從來不會服軟,當初雪兒變了是因為沒能得到心中所愛,那漓兒呢?程邵廷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四年前的那場事故,造成立雪和曆仁離開這個世界的事故,她在相府,一定受了很多很大的委屈吧,所以才能像現在這樣堅強。

    「漓兒,做舅舅的真的很對不起你。」

    程邵廷撫著蘇心漓的臉,一下就紅了眼眶。蘇博然唯利是圖,他對漓兒的態度,利用起來的時候就是父親,要沒什麼事情,對她根本就不聞不問,因著她的身份,她在相府,和處處遭受排擠的孤女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舅舅,你母親就不會死,你哥哥也不會死,那在相府的話,你就不會孤立無助,被人欺負,如果當初舅舅不娶慕容雨的話,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雪兒,害死了曆仁,也害苦了你。」

    程邵廷心中的後悔懊惱發酵,將他整個胸腔都填滿了,他不停不停的喝酒,就是想要麻痹自己的神經,但是他的酒量實在是太好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罪孽深重,他覺得自己胸口那一塊悶疼的厲害,仿佛都快要炸開了一般,頭也疼的厲害,他緊皺著眉頭,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

    程邵廷盯著蘇心漓,紅紅的眼眶濕潤,他緊抿著唇,唇角的弧度銳利,因為極力的克制,他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如果可以,恨不得以死謝罪。

    程邵廷將喝光了的酒壺隨手往地上一扔,雙手撐著額頭,那樣子極為痛苦,「為什麼?漓兒,你說這是為什麼?我不夠好嗎?我對她不夠好嗎?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樣對待我至親的家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程邵廷的聲音幾乎是哽咽的,在知道這件事情真想的時候,他的心裡浮現出了千萬個為什麼,今晚的事情過後,他是絕望了,但是心裡依舊有千萬個為什麼,太多太多,沒有一個,他能夠找出答案,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的難受。

    他愛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女人?當初,他是瞎眼了嗎?

    程邵廷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想起程立雪當初堅持要嫁給蘇博然,他堅決反對,他當時說的一句話,你是眼睛瞎了嗎?嫁給那樣的男人!時至今日,他才發覺,立雪的眼睛沒瞎掉,她只是那個時候被某樣東西糊住了,畢竟她從來就沒對蘇博然動過心,他才是瞎了,不但眼瞎,心也是一樣,他發覺,不論是他,還是立雪,亦或是二弟,在婚姻選擇時,都錯了,而他,更是錯的離譜。

    蘇心漓將自己手中的酒壺放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向著程邵廷挪了幾步,然後在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在他的跟前蹲著,她的手慢慢的伸向了程邵廷抱著的腦袋,一下下的撫摸著。

    蘇心漓覺得心裡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緊抿著唇,也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程邵廷的心情,她完全能夠明白,她知道,她是將事情的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了,一如當初自己知道定國公府被抄家的時候,痛不欲生四個字,也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形容,她當時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多餘的,應該說就是累贅掃把星,尤其第對定國公府的親人,就是災星,她真的想殺了顏司明,她沒能成功,但卻是恨之入骨,就算是重生,再世為人,對那樣刻骨銘心的痛,依舊難以忘懷,她想,大舅舅應該也是一樣的,對他來說,慕容雨那個人,會是他心裡一道永遠都無法磨平的疤痕,甚至於一個名字,都足以牽動神經。

    「大舅舅,這世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評判的,你沒有錯,不論是母親哥哥還是雲姨,還是定國公府最近經歷的一切,都與你無關,慕容雨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外婆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不是嗎?這些你也不想的,所以不要將事情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我們都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的話,母親就算不嫁也不會嫁給蘇博然,蘇博然做了那麼多傷害外公外婆對定國公府的事情,而我之前也一直都在助紂為虐,過去的事情,就都讓他過去吧,不要耿耿於懷,最重要的是,外公外婆現在都健健康康的,幾個哥哥平平安安,定國公府安然無恙,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你這個樣子,不論是外公外婆,還是我還有其他幾個哥哥看到,都會擔心的。」

    「你和你母親和我怎麼一樣?定國公府數百年的基業差點就毀在了我手上!」程邵廷依舊垂著腦袋,他根本就沒臉看蘇心漓,不敢,沒那個勇氣。

    蘇心漓用雙手托住程邵廷的下巴,讓程邵廷的目光與她相對,「舅舅,你聽著,我沒有怪你,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您在我心裡,記憶裡,都是那個疼我,愛我,護我的舅舅,我知道也肯定,母親和哥哥也不會怪您,如果您想對我們說對不起,那我可以告訴你,沒有關係,我原諒你。」

    程邵廷盯著蘇心漓那雙發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裡,比月光還亮,比這夜色還要柔媚,穿透他的身,一下照到了他黑漆漆冷冰冰的心,程邵廷含著熱淚的眼眶一下就有眼淚流了出來,他想對蘇心漓感激的說一聲謝謝,但是此刻,他的喉嚨根本就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他鬆開自己抱住腦袋的手,握住了蘇心漓兩邊的肩膀。

    蘇心漓見他已經與自己對視了,抽回了手,替程邵廷按他漲的生疼的腦袋,她的手涼涼的,卻很軟,程邵廷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妹妹,他一下握住了蘇心漓的手,靠在了她的肩膀,像個孩子似的哭出了聲,但是那哭聲卻是壓抑的。

    當程邵廷哭出聲的那一刻,蘇心漓愣了一下,因為從小到大,程邵廷從來就沒有落淚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程邵廷就是這樣的典型,她從來沒想過程邵廷會有哭出聲的一天,意外的同時,她更多的是心疼,蘇心漓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程邵廷的肩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個人不值得你這個樣子,如果實在忘不了,也不想忘,那就恨吧,但是一定不能因為仇恨迷失了自己,不要因為那個人讓自己更加不幸,你還有哥哥,還有侄子,還有外公外婆,也還有我,舅舅,那些真正愛你關心你的親人都還在,你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的,你還可以過的幸福。」

    蘇心漓覺得,定國公府眾人的命運到現在為止已經被自己改寫了,她覺得慶倖,沒有讓舅舅在所有的悲劇發生後才知道真相,沒有讓舅舅經歷和她一樣的無法挽回的痛,至少現在,他還有選擇的機會。

    蘇心漓的話,讓程邵廷有一種被救贖的感覺。之前,當他一個人坐在這裡喝酒的時候,想著過去的那些事情,他真的有一死了之的衝動,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定國公府的其他人,他覺得自己就是罪孽深重的惡人,定國公府所有的災難都是因他而起,他想用死贖罪,但是現在,聽了蘇心漓說的那些話,他心裡多少好受一些,他也明白,一旦自己像個膽小鬼似的結束自己,只會讓那些關心他的人傷心難受,而且為了那樣一個女人,程邵廷自己心裡都覺得太過不值得了。

    「大哥應該就快回來了,慕容雨的事情還沒真正結束,舅舅,我們大家都需要你。」

    既然覺得虧欠,那就好好的彌補吧,重生的那一刻,她抱著的就是這樣的信念,比起報仇,她更想做的是保護自己的親人,彌補上輩子自己對他們的虧欠,她想,舅舅也應該是如此的。

    程邵廷哭了許久,負面的情緒宣洩出來,他舒服了許多,聽到蘇心漓說的最後一句話,重重的恩了一聲。兩個人就這樣在梅花樹下擁抱著,夜裡的涼風吹在身上,但因為有親人的支援和擁抱,都不覺得冷。

    蘇心漓回到院子的時候,已經是醜時了,雖說是夏天,但是這時辰,有風,水汽濕氣也很重,是最冷的時候,路上蘇心漓就覺得有些冷,到屋子的時候,身上都濕了,蘭翊舒沒有睡,一看到她回來,見她身上濕漉漉的,就要給她換衣裳,蘇心漓則命令下人準備熱水,然後披了件衣裳。

    「你累了一整日了,這麼晚了,早點休息吧。」蘭翊舒看著嬌小瘦弱的蘇心漓,心疼的厲害,尤其她的臉色也不好看,有些蒼白,蘭翊舒覺得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走了。

    蘇心漓搖了搖頭,「我還不困,你先休息,不然去床上等我。」

    這天已經熱了,她今兒四處走,身上出了不少汗,這個樣子,上床睡覺,她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蘭翊舒恩了一聲,「那我在床上等你。」

    蘇心漓身上的酒味很濃,蘭翊舒自然是聞到了,她的神色雖然清明,但是漂亮的媚眼兒卻有一層朦朧,應該喝了不少,她現在說要去泡澡,他肯定是勸不了的,所以蘭翊舒也就不浪費那個時間了。

    等蘇心漓洗好澡從浴室裡面出去的時候,月光已經沉下去了,暗黑的天,有了一層灰濛濛的亮色,再過不了一個時辰,天就該天亮了。

    蘇心漓回到房間的時候,就只有蘭翊舒一個人在床上,他斜靠著,手中拿著本書,看到她回來了,放下了手中的書,拍了拍床裡面的位置,示意她睡裡面,屋子裡點著燈,是那種橘黃的光亮,映在蘭翊舒原本就柔和溫柔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配上這安靜的環境,蘇心漓覺得自己的心一下都變的寧靜了。

    她看著蘭翊舒,只覺得他這動作,還有這場景都是說不出的熟悉,包括那顆安靜的心湧出的濃烈幸福感和滿足感,她笑了笑,將綰住髮絲的髮簪取下,烏黑的髮絲如瀑垂下,披在她的肩上,屋內的燭火輕輕搖曳,讓還沒長開的她有一種女人的妖嬈。

    蘇心漓走到床邊,站著將鞋子蹬掉,她才蹬掉鞋子,蘭翊舒突然傾過身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輕放在床上的內側,蘇心漓正準備進被窩躺好呢,蘭翊舒突然低下了身子,兩人的目光相對,空氣中,忽然有火光迸射出了曖昧的氣息,蘇心漓有些茫然的眨了眨自己漂亮的媚眼兒,正準備開口告訴蘭翊舒,定國公府暫時已經安全了,她可以幫著他一起做他想做的事情了,蘭翊舒的唇突然貼住了她的唇,吻,順勢而下。

    蘭翊舒吻,開始很輕,承載著他對蘇心漓的濃濃憐惜和心疼,他那樣的小心,就好像那是易碎的稀世珍寶。蘇心漓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和蘭翊舒這樣親密了,而且蘭翊舒的吻對她來說也有些猝不及防,當蘭翊舒吻上她的那一刻,蘇心漓覺得自己的嘴唇酥麻,渾身都在發顫,她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可看到蘭翊舒那溫柔又疲倦的眉眼,不知怎的,她推拒的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迎合著吻了起來。

    在感覺到蘇心漓的配合後,蘭翊舒心頭一震,加深了這個吻,而且變的霸道起來,沒有像他這樣深愛過一個人,站在他這個位置體驗的人,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他這段時日的煎熬的,如果不是住在蘇府,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和蘇心漓之間,還有他們之前經歷的種種都是假的,不真實的,他有些時候又會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去她,總之,那樣的念頭,就算只是在惱火閃過,都會讓他覺得捉狂,像現在這樣的親吻,擁抱,讓他覺得溫暖又真實。

    蘭翊舒對蘇心漓的唇似乎情有獨鍾,怎麼都捨不得鬆開,一直到蘇心漓渾身癱軟,快不能透氣了,他才鬆開她。他很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擁有她,太過自私了,而且他也不確定,蘇心漓剛剛的主動是心甘情願,還是酒精作用下的一時衝動。

    「睡吧。」

    蘭翊舒揉了揉蘇心漓嫩滑的仿佛要滴出水來的臉,掀開被子,抱著她躺了進去,蘇心漓睜大著眼睛,一雙眼睛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對於蘭翊舒關鍵時刻剎車,她已經習以為常了,蘭翊舒也笑,目光微斂,在之前的位置躺下,他伸手,蘇心漓極為默契的抬起了頭,枕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後側過身,面對著蘭翊舒,蘭翊舒也是一樣,兩人面對面,臉幾乎貼在一起,相視而笑,蘇心漓忽然爬了起來,吻上了蘭翊舒的唇,只是蜻蜓點水的吻,然後很快離開,重新躺下,在蘭翊舒的懷中躺著。

    蘭翊舒用另外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輕笑了一聲,靠在他懷中的蘇心漓直接就紅了臉,用手捉住他的衣裳,「蘭翊舒,我睡覺了,你也睡吧。」

    說著,蘇心漓就閉上了眼睛。

    蘭翊舒,我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目前還有很大的困難,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堅信,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就像她誓死保護定國公府的信念一樣,對阻礙她和蘭翊舒在一起的秋慈,她會像對待威脅定國公府的方家父子一樣,絕不留情。

    兩個人,誰都沒有去提及這段時間的事情,蘭翊舒也沒有去問今日在禦書房,蘇心漓和文帝說了什麼,就好像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在一起。

    蘇心漓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再加上今日尤其的累,靠在蘭翊舒懷中的她很快就睡了過去,蘭翊舒聽著安靜的房間,懷中蘇心漓恬靜的呼吸,眉眼舒展,笑了笑,將蘇心漓更緊的帶入了懷中,也睡了過去。

    他也已經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

    第二天早上,蘭翊舒醒來後就離開了定國公府,蘇心漓這一覺卻睡得很沉,她日夜擔心了一個多月的事件到現在也算是塵埃落定,她覺得心安又輕鬆,也因此睡的很踏實,一直到晌午,蘇心漓才醒過來,見蘭翊舒不在,一問,知道他早上就離開了也沒有說什麼。

    蘇心漓昨晚上離開慕容雨的院子時,交代了水兒通知高怡婷來府裡見她,水兒早上的時候就去通知了,高怡婷接到消息,安排了手頭的事情,立馬就過來了,蘇博然手受傷到現在都還躺在床上呢,陳氏身子原就不怎麼好,遭此變故後,大受打擊,根本就無法像以前那樣對她指手畫腳了,相府現在,完全是她做主,她出門,也不需要向誰報備。

    高怡婷原本是想帶著蘇存善一起過來的,可一想到蘇心漓在定國公府,再想想定國公府和蘇博然那堪稱劍拔弩張的關係,還是作罷了。她到的時候,蘇心漓還在睡覺,流朱聽說是蘇心漓讓高怡婷過來的,原本是想去通知蘇心漓的,但是高怡婷不想打擾蘇心漓休息,就一直在外面等著。

    雖說她現在已經是相府夫人了,自從她從冷院放出來後,蘇博然對她一直都很好,沒有再納小妾,其他姨娘那裡,包括七姨娘柳飄飄那裡他都很少去,她幾乎成了獨寵,但是她對蘇博然卻再無法生出當初的愛慕,反而覺得這個人虛偽又噁心,他變成今日這個樣子,高怡婷一丁點都不心疼同情,甚至覺得他是罪有應得。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他仰仗著夫人小姐,還有定國公府風光了著許多年,現在,她預感,似乎已經到盡頭了。

    「小姐,三姨娘已經在外面等許久了。」

    流朱見蘇心漓醒了,立馬上前為她更衣,然後又吩咐其他下人伺候她洗漱。當著高怡婷的面,流朱一直叫高怡婷夫人,但是在蘇心漓面前,她依舊稱呼她為三姨娘,在她心裡,相府夫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已經過世的程立雪。

    「她還沒用午膳吧?」

    流朱點頭,恩了一聲,高怡婷巳時就過來了,中午的時候,蘇心漓還沒醒,她本來是想讓下人給她準備午飯的,但是高怡婷拒絕了,說要是蘇心漓那時候醒過來,她在吃飯的話不好。雖然高怡婷現在已經是相府夫人了,但對蘇心漓的態度還是一如以往的恭敬,流朱對她的印象還算不錯。

    「那等會就讓她和我一起用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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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高怡婷來見

    蘇心漓休息的時候,流朱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昨個蘇心漓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早上蘭翊舒離開的時候,蘇心漓還沒醒,蘭翊舒就讓她給蘇心漓準備吃的東西,她一直讓人看著用溫火熱著,只等蘇心漓起來。

    蘇心漓收拾好,流朱出去吩咐下人將午膳端上來的時候就讓在偏廳等了近一個時辰的高怡婷叫了進來。

    高怡婷進來的時候,蘇心漓正坐在桌旁喝著茶,她今天穿了身淡粉色的衣裳,是那種材質極為飄逸的紗衣,很薄,但是卻一點都不會透,她腰間系著海藍色的腰帶,透著說不出的清涼,讓人看著眼前一亮,就連心情感覺都明朗了幾分,襯得蘇心漓那精緻的眉眼越發的清新動人,那雙漂亮的媚眼兒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靈靈動,陽光的陽光從敞開的門窗射了進去,落在蘇心漓的身上,就像是誤墜凡塵的仙子。

    高怡婷已經有許久沒見到蘇心漓了,那一瞬,她當真有一種如置仙境之感,覺得不怎麼真實,蘇心漓的美,是可以讓人覺得驚心動魄的。

    高怡婷愣了片刻,蘇心漓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著門口站著的高怡婷,微微一笑,「你來了。」

    雖然她並不怎麼待見蘇博然,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回去,再選擇一次的話,她希望母親當初不要選擇蘇博然,但是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然改變不了了,她和流朱一樣,不管現在的相府夫人是誰,在她心中,已經過世的程立雪就是唯一。

    高怡婷回過神來,臉上也有了恭敬的笑容,她進了屋,走到蘇心漓身前,福了福身,「小姐。」

    在蘇心漓的心目當中,丞相夫人就只有程立雪一人,高怡婷心中雖然不是這樣想的,但是對蘇心漓,她心中始終存著一份敬意和感激,要不是蘇心漓,就沒有她高怡婷今天的好日子,蘇心漓就是她的恩人,就算她現在已經是相府夫人了,這樣的事實,還是不會改變。當然,她心中也清楚,蘇心漓可以將她推上丞相夫人的位置,同樣的,她也可以將她從那個位置拽下來,她有本事將她推高,就有那個能力讓她跌入萬劫不復之地。

    蘇心漓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高怡婷道了謝,在蘇心漓指定的位置坐下。

    以前,她不敢也不會得罪蘇心漓,現在,與了存善,她更要和蘇心漓拉好關係。

    蘇心漓又取了個杯子,高怡婷見她似乎是要給自己倒水,受寵若驚,堅持接過水壺,給自己倒了茶水,也給蘇心漓滿上了。

    兩人才喝了茶,都沒說上話呢,流朱就領著一群下人,將蘇心漓的午膳送上來了,那些下人放下飯菜後就下去了,就只有流朱一個人在屋子裡伺候著。

    「我聽流朱說你一早就過來了,到現在都還沒用午呢,剛好我也沒吃,一起吧。」

    其實,就高怡婷現在的身份,和蘇心漓在一起吃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高怡婷被關了這麼多年,內心已經有了奴性,她對蘇心漓這樣的態度一方面是出於感激,另外的話也是害怕過以前那樣的生活,這些年的生活已經磨掉了她的傲性,變的小心起來,就算是對府裡的其他姨娘,想要刁難的話,她明面上都不會太過分,更不要說蘇心漓了。

    「謝小姐。」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蘇心漓沒有說話,高怡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兩人就只是吃飯,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這樣的沉默,卻讓高怡婷內心不安的很,這樣緊繃著的情緒讓她的神經也是緊繃著的。

    剛剛蘇心漓睡覺,她在等的時候,流朱讓下人準備了茶水和點心的,她吃了幾塊糕點,現在並不是很餓,她吃了幾口,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巴,「昨日相爺從皇宮裡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太醫已經看過了,他的右手因為傷到了筋脈,今後恐怕是要廢了。」

    高怡婷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平靜,沒有波瀾,也不感傷,自從有了蘇存善後,她幾乎將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包括她人生所有的希望,至於其他,都不重要,尤其是蘇博然這個曾經傷害她至深的虛偽男人,她可惜,也只是可惜今後蘇存善的人生少了一個動力,她擔心,也是因為擔心將來有人會在背後議論,說蘇存善的父親是個廢人。

    「丞相知道這件事情後,大發雷霆,氣暈了,昨晚半夜才醒來,這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醒來後,他的精神氣色一直就不好,早上他聽說妾身來定國公府見您,讓我告訴您一聲回去一趟。」

    蘇心漓沒有說話,何止現在精神氣色不好,傷口處理不及時流了那麼多血,再加上他動了肝火,傷心過度的話,鬱結在心,很有可能傷本。回去嗎?她會的,而且應該不需要很久。

    高怡婷說話的時候,蘇心漓雖然一直都在靜靜的吃著東西,但是事實上,她一直都在不動聲色的觀察。雖然相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但是在談及蘇博然的時候,高怡婷的神色和聲音都是平靜的,就好像,那個人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個無關痛癢的陌生人。

    高怡婷的心情,蘇心漓自然多少都能夠理解的,一個女人的心若是被一個男人傷透的話,就好像一面鏡子摔碎了,就算再怎麼用心粘起來,都不可能再用了,因為那照出來的樣子,不會是自己,就算是自己,那也是醜陋不堪的,不是自己本來的面目。

    一旦被一個男人傷透了心,絕望的話,他要在做什麼,只會讓你覺得討厭虛偽,她對顏司明是如此,高怡婷對蘇博然也是一樣。

    「老夫人從禦醫的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後,當時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現在相府上下,是一片烏煙瘴氣的。」

    蘇心漓聞言,放下了筷子,盯著高怡婷看了眼。前前後後算起來,她有差不多三四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高怡婷了,和自己最開始在冷院的時候看到她相比,她現在的氣色就算是用很好兩個字也是形容不了的,可能是因為用了凝露膏的緣故,她的肌膚白裡透紅,泛著瑩潤的光,不像三十多歲經歷過滄桑的女人,要說二十出頭也有人相信,她的目光祥和,裡面瑩著一種名為平和的情緒,看的出來,她對現在的日子過的還是很滿意的。至於蘇博然和陳氏他們,高怡婷根本就不關心,他們是好是壞,對高怡婷來說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東西。

    「昨日,我並不知道丞相會來定國公府。」

    昨日在定國公府發生的事情,高怡婷不得而知,不過如果蘇博然給蘇心漓添了亂的話,高怡婷心裡還是會覺得抱歉的,覺得是自己失職沒看好蘇博然,給蘇心漓帶去了麻煩。

    蘇心漓挑眉,掃了高怡婷一眼,「他來了,也沒什麼不好。」

    她的聲音平靜,昨天蘇博然來沒來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差別,現在蘇博然應該都悔青了腸子了吧,他肯定懊惱自己昨天為什麼要來定國公府,為什麼要湊那熱鬧,他肯定覺得她說進宮的時候他應該擺出父親的威嚴拒絕的,還有他應該躲方靖安遠遠的,他每想一次,心裡的懊惱和痛處就會深一分,很快,他的官場又要失意了,他肯定又會一遍遍的去想這件事情,還有比這樣的煎熬更好的懲罰嗎?

    「小弟最近怎麼樣了?」

    蘇心漓也吃了差不多了,漱了口,擦了擦嘴巴問道。

    高怡婷之前就想和蘇心漓說蘇存善的事情,但是她擔心蘇心漓會煩,畢竟她還這麼小,對小孩子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再加上雲氏現在的病情,蘇心漓對蘇博然越是痛恨淡漠,那她對定國公府對雲氏的感情就越深,她總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表現的太過開心不好,所以也就沒提起蘇存善的事情。

    幾乎只是在瞬間,高怡婷的眉眼一下就舒展開了,她臉上是大大的笑容,那雙眼睛也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已經長了四顆牙齒了,小傢夥很貪吃,看著我吃什麼都想要,你別看他小,力氣大的很,經常從我手上搶吃的東西,別的人他都不要,和我最親了,晚上睡覺醒來,要是沒看到我,還會哭鬧,他扶著床已經能走了,會叫娘了,下次見到小姐肯定就會開口叫姐姐了,奶娘他們都說他早慧,將來肯定會有一番作為。」

    高怡婷又滔滔不絕的說了許多,全都是關於蘇存善的一切有趣的事情,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采飛揚,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母性,整個人好似會發光似的,蘇心漓認識高怡婷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面,還是第一次看她這個樣子,完全純粹的真情流露,她真的是將蘇存善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的,雖然蘇存善是柳飄飄的親生兒子,但是她想,柳飄飄對她的心未必有高怡婷這麼深。

    蘇心漓聽著高怡婷說的那些話,忽然想到自己的兒子,心不由的狠狠一抽,素淨的臉,陡然變的難看起來,高怡婷見狀,還以為是蘇心漓聽的不耐煩了,立馬將話匣子收住,小心的看了蘇心漓一眼問道:「是不是妾身說的太多了?」

    蘇心漓猛地回過神來,看著小心翼翼盯著自己的高怡婷,搖了搖頭,「不是。」

    每個母親在提起自己孩子的時候,都會有說不完的話,在她們的眼裡心裡,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最優秀的,別人的一句誇讚,可以讓她們心花怒放,開心好幾天,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歡自己的小孩,他們和自己親近,就會有說不出的幸福滿足感,她自己也是做過母親的人,所以高怡婷的這種心情,她是完全能夠明白的。

    蘇心漓這樣想的時候,心裡一驚,上輩子,她二十多歲,卻經歷了別人一生都沒有的跌但起伏,這輩子,她才十四,但是她的閱歷連很多五六十的人都未必比得上,身邊那些人的心情,她似乎都能明白,當初她之所以幫高怡婷,一方面是因為她確實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還有一方面是出於同情想要拉她一把,結果,高怡婷也並沒有讓她失望,她算是個善良的女人,只是出身在不該出身的家庭。

    「定國公夫人現在怎麼樣了?小姐,您放心,老夫人這輩子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她吉人自有天相,這次肯定會安然無恙的。」

    蘇心漓斂眉,恩了一聲,她盯著高怡婷,緩緩道:「蘇博然他在京陵城呆不了多久,你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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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高怡婷的心咯噔響了一下,瞪大著眼睛,有些傻眼了。在水兒告訴她蘇心漓要見她的時候,她已經隱約猜測到是有什麼事情,從這兩日發生的事情來看,很有可能是關於蘇博然的,她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覺得蘇博然可能被貶官,但是當蘇心漓告訴她蘇博然可能要離開京陵城的時候,她還是吃了一驚,內心湧現出的一種強大的的失落感還有濃濃的不安。

    她是蘇博然的女人,是丞相府的女主人,是丞相夫人,蘇博然一旦離開京陵城的話,她肯定是要跟著一起的,還有存善。雖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是從小到大,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京陵城,當然,和那些年她在相府冷院經歷的和承受的痛苦來說,就算蘇博然被貶,她畢竟是他的正牌夫人,是女主人,還有什麼情況是比之前糟糕的呢?她想,應該是不會的,但就算在她人生跌落谷底的時候,她依舊沒有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重新開始。

    她是怎麼打算的?她之前沒有想過離開京陵城,現在就更不會有那樣的想法了,一方面是因為她是擔心自己不適應,不想去新的環境,另外的話,對存善來說,京陵城是他最好的去處。

    她現在並不知道蘇博然可能會被調到什麼地方,但是不管哪裡,就算再怎麼富庶繁華的地方,那也是比不上京陵城的,這裡是琉璃的政治中心,幾乎琉璃所有的權貴,都集中在了這裡,倒不是別的地方不好,但是如果呆在京陵城的話,她可以給存善請最好的老師,帶他長見識。

    蘇存善剛出生沒多久,高怡婷就已經替他規劃到了未來,她不會讓他和蘇博然的那些朋友接觸,也不會讓他和那些紈絝子弟接觸,等他再大一些,她就請求蘇心漓,讓她偶爾將存善帶在身邊,有蘇心漓的面子,蘇存善肯定能很快在京陵城站穩腳跟,估計就連皇上也會看在蘇心漓的面子對他另眼相看,他可以從小就和更高層次的人接觸,高怡婷替蘇存善構想的未來,是在京陵城實現的。

    蘇心漓本來就不怎麼看重兄妹間的感情,和蘇存善並沒有什麼感情,如果這時候她和存善還有蘇博然一起離開的話,十幾年後,誰知道蘇心漓還能不能記得這個弟弟?官場的風雲,瞬息萬變,雖說皇上現在身子還算健朗,但是誰也不敢保證十幾年以後他還在這個位置上,到時候江山易主,她誰都不認識,找誰給存善打通關系?以蘇心漓和定國公府的權勢和地位,下一任皇位的繼承人,他們肯定是有一定影響力的,程鵬正義忠誠,肯定不會插手這些事情,但是蘇心漓不一樣,她肯定不會找一個對定國公府對自己不利的人繼承皇位的,只要存善一直跟著蘇心漓,那必定有幾乎成為下一位皇位繼承人的功臣,這樣的話,還愁前途無亮嗎?身為母親,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仕途一片明亮坦蕩的,做出一番事業,而不是像蘇博然那樣。

    高怡婷原本就沒離開京陵城的打算,有了蘇存善後,就更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了。

    「小姐,我知道這次相爺做的很過分。」高怡婷說完,頓了頓,「一直以來,相爺對您,對夫人,對定國公府,都很過分,但是他現在已經受到懲罰了。」

    其實,高怡婷覺得蘇博然也挺可憐的,一直看重的兒子死了,而且丟盡了他的顏面,同樣看重的女兒現在雖然是五皇子的側妃,但是根本就不受寵,而且名聲全無。京陵城的權貴多是知道蘇心漓和相府還有相府其他幾個庶出小姐的關係的,雖然蘇汐月和蘇淺月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了,但是到現在,家世特別好的根本就沒有上門提親的,但是她們兩姐妹還是認不清現狀肆意挑剔,那些家世稍差一些的,根本就不考慮,一心就想嫁入高門,尤其是蘇淺月,心氣高的很,她們也不想想,就她們庶出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嫁到那些勳貴人家嗎?

    就蘇博然這樣的遭遇,稍微正常一些的父親都會擔憂心痛,當然,他也擔憂心痛,但是他擔憂心痛的並不是子女的未來和前途,而是自己的,他擔心他們拖累了他,同時也覺得自己的幾個女兒都沒有達到聯姻的作用,他算是白養了,從他們在一起到現在,幾乎每一天,他都會抱怨這些事情,在抱怨這些事情的時候,幾乎每一次,他都會提及蘇心漓,罵她狼心狗肺,沒有良心,居然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認,她身為旁觀者聽都聽不下去了,更不要說一直被他用那種態度對待的蘇心漓了。

    要說手段,蘇心漓可以說得上是雷厲風行的,而且狠辣,但是她並非冷血無情的人,要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如此袒護保護定國公府,說到底,是他的小氣自私冷漠和忘恩負義將蘇心漓推遠的,是他親手推開了自己仕途上最大的助力和理想的踏腳石。

    高怡婷和蘇心漓一樣,都不喜歡蘇博然,甚至於心裡都是憎恨的,但是她和蘇心漓又是不一樣的,現在蘇心漓完全淩駕於蘇博然之上了,她完全不需要依仗蘇博然,就算她幫著蘇心漓做事,但她依舊是要依附蘇博然的。

    蘇心漓身為女兒,對蘇博然的這種態度是很不應該的,但就算是文帝和太后他們,也默許了她這樣的態度,甚至是縱容,雖說琉璃以孝治國,但是那些百姓也不會因此給她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反而會覺得是蘇博然太過分了,這一點,蘇博然做的真是很失敗,仗著蘇心漓是他女兒,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情,一丁點也不收斂。

    縱然蘇博然有千萬般的不是,但是高怡婷依舊不希望他離開京陵城,甚至於她希望他還是地位尊貴的丞相,她還是丞相夫人,一方面是為了自己,另外的話,就算蘇博然再怎麼混帳,但他官位畢竟擺在那裡,丞相的兒子,頂著這個頭銜,對蘇存善來說,是有很大的好處的。但是現在,蘇心漓一開口,就讓她想好的所有的便利都沒有了。

    「相爺最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仕途,小姐若是對他不滿,想要報復,可以降他的官位,並沒有必要讓他離開京陵城,那些百姓不知緣由,必定會亂嚼舌根,對小姐的聲譽不好。」

    雖然蘇心漓現在已經不受蘇博然掌控了,但是蘇博然總沒有那個自覺,在她的面前,總仗著自己父親的身份,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勢,陳氏也是如此,這樣的事情和糾纏,已經不是第一次,蘇心漓心中必定早就厭倦厭煩了,易地而處,換做她是蘇心漓的話,早就想辦法讓他從自己的視線消失了,眼不見為淨。

    在她告訴高怡婷蘇博然要離開京陵城時,從高怡婷的第一反應她就就已經猜測到了她的想法,至少,願意還是不願意,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高怡婷不想離開,情有可原,她不願意蘇博然被貶,她也覺得可以諒解,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蘇博然的夫人,蘇博然一旦被調到其他地方,或者說官職降了,別人生出什麼想法來,對她來說,十有八九都是不利的,尤其,現在還有蘇存善。

    她雖然沒有直接替蘇博然求情,但是她的每句話都在為他說清,她雖然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她的神情還有說的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蘇心漓並不意外,心裡也並沒有因此生出任何的不歡喜來,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她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如蘭翊舒流雲流朱那般對她,而且高怡婷身為蘇存善的母親,她將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她為自己和孩子考慮,這一點錯都沒有。

    「三姨娘說這些真的是為小姐考慮嗎?還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對高怡婷,蘇心漓是體諒的很,但是在一旁站著的流朱卻不那樣想,她覺得高怡婷有些太不識好歹了,她能有今天,多虧有了小姐,現在做了丞相夫人就忘記以前的苦日子了,貪戀起榮華富貴起來了,還算計起小姐來了,流朱盯著高怡婷,話問的一點也不客氣。

    高怡婷抬頭看了流朱一眼,對於流朱三姨娘這個稱呼,她並沒有氣惱,只是流朱這樣沒有任何掩飾的指責和質問讓她覺得尷尬,因為流朱的話,一字一句,直接戳中了她的心,她說這些,大半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高怡婷沒有說話,蘇心漓回頭看了流朱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流朱氣憤,但還是聽了蘇心漓的話,沒有再說什麼。

    「蘇博然官居丞相,他是提升還是被貶,是繼續留在京陵城還是會去其他地方,這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

    因果報應,她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她也相信,雖然她確實是很不喜歡他,也希望不要看到他的那張臉,聽到他對自己說任何話,心寒噁心,但他們怎麼說也是父女一場,她對他抱著的是放任自流的態度,不論是在文帝還是外公外婆他們面前,她從來就沒有說過他的一句壞話,當然,很多人對他不利的事情,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

    高怡婷抿著唇,因為糾結和矛盾,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她猶豫了片刻,還是為難的開了口,「以皇上對小姐的信任,如果您替他求情的話--」

    高怡婷的話還沒說完,蘇心漓忽然冷笑了一聲,高怡婷咬著唇,面色蒼白了幾分,想要說什麼也說不出口,她當然知道,自己說的這些,是強人所難,而且那個人,還是改變她人生和命運的恩人。

    「我為什麼要替他求情?」蘇心漓勾唇反譏,看向高怡婷的目光多了些許的諷刺。

    這件事情要落在高怡婷身上,她或許會求情,因為雖然他們之間有很深的過節和怨恨,但是現在,他們就是拴在一根身上的螞蚱,利益是相關的。

    「蘇博然是什麼人,我與他之間的事情,高怡婷,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替他求情?這話你也能說出來!我之前的忍讓,還有我現在對他的態度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蘇博然,也不會在文帝面前說他的壞話,我從來不曾提及他的事情,這次是皇上的意思,要怪就怪他不該摻和昨天的渾水,要不然皇上就算看在我和定國公府的面上,也不至於會這樣對他。」

    要是他安分守己,皇上也不會注意到他。

    高怡婷心裡生氣,但她心裡就算再怎麼憤懣,也不可能當著蘇心漓的面發作出來,她只在心中不停的埋怨蘇博然,這樣愚蠢之極的人,難怪一輩子就只能這樣碌碌無為,想要往上爬,心裡卻一點也不清楚,誰對自己是有利的,和誰一起,是最好的選擇。

    「這件事情已成了定局,我改變不了,也不準備改變,我今日找你來,就是提早做好準備,不要到事情發生的那日,完全措手不及,殺到我這裡來,像今日這樣讓我替蘇博然求情,這樣癡人說夢的傻話,我不愛聽,三姨娘,這也不是你的風格。」

    她相信,如果沒有蘇存善的話,高怡婷應該是不至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她從來就是個聰慧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年的遭遇更讓她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不過你畢竟是我的人,也幫我做了不少事,雖說是互惠互利的,但我對自己人都會格外開恩。我問你,你願不願意陪蘇博然離開京陵城,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就與他一同離開,我會替你妥善安排好到那裡的一切,就算蘇博然會吃苦,我也不會讓你在那裡受委屈,你要是不願意和蘇博然過了,那我也會想辦法,但是那樣的話,京陵城這個地方,你也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我會安排你和存善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然後你一切重新開始。」

    這或許不是高怡婷最想要的結果,但是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高怡婷看著蘇心漓淡然的眉眼,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字一句,都極為的平靜,但是操縱的卻是她的一生,甚至於存善將來的命運,如果可以選擇,她自然是希望所有的一切如前,但是她最想要的已經不可能了。

    和蘇博然離開嗎?高怡婷太瞭解蘇博然了,一旦他離開京陵城到了別的地方,他肯定會抑鬱不得志,而且比起現在,更會整日沒完沒了的抱怨,讓人心煩,繼續跟著他,日子或許不會吃苦,但是也沒什麼希望可言,不和他一起嗎?那存善豈不是沒有父親了嗎?

    「存善畢竟是我弟弟,和我也沒有任何的仇怨,不管怎麼樣,對他,我都不會置之不理的。」

    就蘇家的那些弟弟妹妹,她唯一願意管的,也就只有蘇存善了,一方面是看在高怡婷的面上,同為母親,她的心情,她能夠明白也可以體諒,而且蘇存善年幼,如果他夠聰明,也夠長進上進的話,可以成為琉璃的棟樑之才,身為姐姐的她沒有不扶持一把的道理。

    高怡婷跌落到谷底的心聽到蘇心漓這樣說,敞亮了許多,她看向蘇心漓,抿著嘴唇,似乎是在想些什麼,事實上,她心裡正在權衡,到底是選擇哪一條路更好,對自己好,對蘇存善更好?

    「小姐,能否容切身考慮幾天?」蘇心漓說的這件事情有些太過突然,她現在心裡有些亂,若是現在做出選擇,她擔心可能不是最好的,她需要幾天的時間去思考衡量。

    「可以,你回去後仔細考慮,想清楚了再告訴我結果。」

    高怡婷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暫時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蘇博然陳氏他們。」

    雖然定國公府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但這並不表示她已經沒事了,相反,她需要處理和忙碌的事情可能更多,她可沒有心情和時間去應付那些人。

    高怡婷再次點了點頭,道了聲是。她想著早點回去將這件事情的利弊考慮清楚,早日做出抉擇給蘇心漓答案,當然,因為流朱的指責,她也不好意思在這個地方繼續待下去和蘇心漓說話,起身告退離開。今日叫高怡婷前來,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高怡婷要離開,蘇心漓也沒有挽留,讓人直接送她回去了。

    「小姐,三姨娘怎麼那樣啊?要不是小姐,她這一輩子都要呆在冷院了,小姐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怎麼能說出那樣不知好歹的話來?簡直就是忘恩負義,小姐為什麼還要為她考慮,還給她安排後路!」

    蘇心漓看著為了自己義憤填膺的流朱,笑了笑,「她有她的立場,她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考慮,並沒有錯。」

    為自己的孩子考慮,這是身為母親的天性,就連方靜怡那樣喪心病狂的人都有。

    「等將來哪天你做了母親就知道了。」

    流朱怒了努嘴,「小姐說的自己好像做過母親了一樣。」

    蘇心漓看著流朱,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她所經歷的何止是做過母親。

    高怡婷從定國公府回去後的第五天,也是蘇博然自手受傷後上早朝的第一天,下了早朝後,蘇博然被文帝叫到了禦書房,禦書房內,文帝和蘇博然具體發生了什麼,無人得知,但是在禦書房外守著的太監知道文帝龍顏大怒,蘇博然離開禦書房的時候,是一臉的頹色,當天下午,文帝就免去了蘇博然的丞相職務,將他貶到了永臨。

    永臨這地方,自然是比不得京陵城富庶繁華的,距離京陵城是十萬八千里,但是也算不得窮山惡水的地方,就是很一般,在這個地方為官,餓不死,但是是絕對不可能有很大的前途和官運的,因為這個地方不依山也不靠水,很難做出什麼業績,到了這個地方,除非奇跡發生,不然的話,很有可能就意味著要在那個地方呆一輩子。

    蘇心漓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覺得,文帝對蘇博然,也算是良苦用心了。

    雲氏之前本來就是假生病,經過劉然精心的治療,已經好了許多,雖然整日還是躺在床上,但是精神已經恢復了正常,定國公府的人,她都能夠認出來,雖然飯吃的不多,但是每頓多少都能吃一些了,定國公府的下人知道後,皆歡喜雀躍,一時間,大家臉上都彌漫著濃濃的喜氣,但是不管是程鵬,還是程邵廷程紹偉他們,甚至於雲氏本人,他們都沒有太大的歡喜。

    慕容雨依舊被關在院子裡,從出事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六天的時間了,但是那個人遲遲都沒有出現,蘇心漓聽下人來報說,當晚她和程邵廷離開後,慕容雨又一次點燃了香想要引那個人前來,但是並沒有成功,她為此痛哭了一場,連續幾天,都可以聽到從她屋子裡面傳來的哭聲,但是程鵬和程邵廷都說了,慕容雨身子不適,需要安心靜養,閒雜人等都不許靠近她的院子,而且還找了人看守著,所以到現在都沒有人發現慕容雨那邊的異常。

    連著三個晚上的失敗後,慕容雨提出要求要見程邵廷,程邵廷卻不願意見她,只讓人轉告她,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已盡,沒有見面的必要了,程邵廷等人覺得,那個人或許不會出現了,但是蘇心漓卻很有耐心,也很有信心,那個人會來,他一定會來,所以她在等,並且讓人加強了戒備,從來就沒有鬆懈過。

    慕容雨在提出要見程邵廷的要求失敗後,又想見程昱凡和雲氏他們,但是都被拒絕了,程昱凡心裡是想和她見一面的,但是想到蘇心漓之前的叮囑,還是狠了心,如果她真的是敵國的奸細,想要毀了定國公府,就算她是他的母親又如何?

    在慕容雨的每一個要求都遭到拒絕後,她提出要見蘇心漓,但是蘇心漓也沒有同意,為此,每天都痛哭的慕容雨將哭泣的時間用來痛駡蘇心漓,還有包括程邵廷雲氏他們在內的定國公府的每一個人。

    在方有懷方靖安搜查定國公府的第七天,也就是慕容雨被關的第七天,程子落終於回來了,那一日,也是文帝下旨將蘇博然調職到永臨的當日,所有的事情,出奇巧合的發生在了一起。

    當天,先是蘇博然接到了聖旨,程子落是當天晚上回來的。

    蘇博然接到聖旨沒多久,高怡婷就讓相府的小廝偷偷給蘇心漓傳了話,她告訴蘇心漓,蘇博然為此大發雷霆,陳氏在堵氣暈了過去,並且那個時候,蘇妙雪也在相府,蘇博然氣急攻心,都吐血了,口口聲聲要找蘇心漓算帳,讓蘇心漓小心,並且給了蘇心漓書信,告訴她自己選擇第二條路,離開蘇博然,重新開始。

    當天早上,蘇心漓和往常一樣給雲氏請了安,才用了午膳,正午睡的時候,被外面的喧鬧聲給吵醒了,她睜開眼睛,流朱剛好從外面跑了進來,「小姐,妙雪小姐扶著相爺來了,說要見您。」

    流朱眉色不悅,說完,又道:「幾個少爺都不想讓他們見您,但是他們一直在門口鬧,公爺讓奴婢問您,他們是見還是不見?」

    蘇心漓起身,從床上起來,張開雙手,流朱會意,給她更衣,蘇心漓自己整著頭髮,覺得差不多了,看向流朱,淡然的開口道:「讓他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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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蘇博然上門

    蘇心漓到偏廳沒多久,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就進來了,因為生氣,再加上身子確實不適,蘇博然的臉色極為難看,鐵青又蒼白,他右手虎口的位置,也就是被方靖安咬了一塊肉下來的位置,纏著厚厚的繃帶,他由蘇妙雪攙扶著,整個人看起來極為的虛弱,他們的身後,除了跟著她的幾個哥哥舅舅,還有一夥下人,比起蘇博然和蘇妙雪來說,他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了,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氣憤的很。雖然她到現在並沒有親眼看到蘇博然做了什麼,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沒好事,就蘇博然的為人,還有兩家現在這樣的關係,他要不鬧,她若是不見,他根本就不可能進得了定國公府。

    「你們都下去。」蘇心漓看了眼尾隨著程子謙的等人身後的下人,淡淡的吩咐道。蘇博然雖然還沒開口,但是她完全可以猜測到他的用意,十有八九是想請求她幫忙讓皇上收回成命,她要不如他所願,他肯定會興師問罪,責怪她忘恩負義,沒有良心,並且還會給她冠上不孝的高帽。

    蘇博然的混帳,雖然差不多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但是他明明做錯了事情,明明是求人,卻還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那冠冕堂皇,理直氣壯的模樣,真的很讓人受不了,單是他那樣的嘴臉,蘇心漓都覺得丟人,想到自己身上流著這樣道貌岸然的人的血液,她就覺得憋屈。

    那些下人憤憤的瞪了蘇博然和蘇妙雪好幾眼,陸續離開了,蘇博然見狀,安心了許多,他今日是來請求蘇心漓的,他是覺得只要蘇心漓肯幫忙,他還是會是琉璃的丞相,到現在,雖然文帝讓他去永臨的聖旨已經下了,但他心裡依舊覺得自己是丞相,他不但官高蘇心漓一階,而且還是蘇心漓的父親,他自然是不希望那些下人看到他低聲下氣的請求蘇心漓的一面,那樣太丟面子了。

    蘇妙雪進了偏廳後,四下看了一眼,找了個位置,扶著蘇博然坐下了,她原本是想讓蘇博然坐在正中的主座的,提醒一下蘇心漓蘇博然的輩分還有他的身份,如果蘇心漓她心裡一直都記得這些的話,那不論是她,還是蘇博然,今日都不會是這樣的下場。不過蘇妙雪轉念一想,就蘇心漓今時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必定不喜歡別人忤逆她的意思,拿身份壓她,她和蘇博然是她的至親不假,但是蘇心漓心裡根本就沒把蘇博然當成父親,也沒有將她當成姐姐,所以猶豫了片刻後,她將蘇博然扶到了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坐下。

    方才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在定國公府門口鬧的時候,都沒有說明今日的來意,但是程府的人又不是傻子,這當口,他們的居心和來意,他們豈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要說程邵廷他們心如明鏡,就是那些圍觀的百姓,心中也都是有數的,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覺得生氣,尤其看到蘇妙雪將蘇博然扶著坐下,蘇博然好不客氣一屁股坐下的時候,他們越發覺得氣憤,還真當自己是漓兒的父親和姐姐了,有求於人也如此的不客氣,他們還真當漓兒還欺負啊。

    「蘇博然,我們定國公府不歡迎你。」程昱凡擰著眉,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雖說蘇心漓是蘇博然的女兒,看在漓兒的面上,他們也應該給蘇博然幾分薄面,但是蘇博然實在做的太過分了,他們看到他的臉都覺得噁心,還有那個蘇妙雪,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和漓兒一同長大的,是她的姐姐,她之前丟的臉還不大嗎?簡直就是給漓兒抹黑。

    蘇博然瞅了程昱凡一眼,同時瞥了眼滿是不善的其他人,扭頭看向神色不變的蘇心漓,忍著和他們叫板的衝動,沒有說話。

    蘇心漓雖然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卻是個忘恩負義,胳膊肘往外拐的,和她外婆家的這些人個個關係都好的很,心裡卻完全沒他這個父親的地位,他這時候要和那些人嗆聲,蘇心漓肯定會覺得他沒有悔改,他們個個都挑撥的話,那他今日來找蘇心漓的勝算就更低了,所以蘇博然決定當啞巴,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他能夠繼續當琉璃的丞相,能夠繼續呆在京陵城,他可不要去永臨那樣偏遠的地方。

    「見過臉皮厚的,卻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至賤果然是無敵的。」

    程子風涼涼的說了句,滿是嘲諷。

    「蘇博然,漓兒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要心裡還覺得漓兒是你女兒的話,你要站在父親的立場為她考慮分毫的話,現在就離開,不要再和之前那樣為了自己的官位和前途,不停的利用漓兒。」

    程紹偉這些話,是看向蘇心漓說的,他的目光深沉,有一些痛心疾首。

    他當然知道,蘇博然肯定不會因為他說的這些話就改變自己的主意,他說這些,只是為了提醒蘇心漓,蘇博然心裡根本就沒將她當成女兒對待,他今日前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居心叵測,蘇心漓不應該再像以前那麼天真那麼傻了,再對這樣的人心軟,為他利用。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出的話都極為直接,滿滿的都是對蘇博然和蘇妙雪的指責,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雖然沉默著沒有說話,不過臉色比起剛進來的時候,卻難看了很多,蘇心漓看著他們幾乎都可以用猙獰二字形容的臉,心裡有一絲說不出的快感,他們送上門,自找其辱,活該!

    蘇心漓見程子風他們說的差不多了,不過還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好像蘇博然這樣的人,不管怎麼責駡質問都不夠似的,蘇心漓嘴角上翹,「舅舅,哥哥,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們先去忙吧。」

    蘇博然不達目的,是不會甘休的。他們說的沒錯,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都是厚臉皮的人,說厚臉皮都是抬舉他們了,他們都是沒臉沒皮的人,既然是對牛彈琴,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浪費口水而已,發洩下怒氣就可以了。

    程子風等人一聽說她讓他們離開,頓時就擔心起來,蘇心漓看著他們擔憂的模樣,給了他們一個安心的微笑,「我心中有數的。」

    程紹偉等人還想再勸,蘇博然這人是最不要臉的,他們要是在這裡的話,蘇博然還會收斂一些,他們要離開了,他肯定會和之前一樣肆無忌憚,質問辱駡蘇心漓。這些年,他早將漓兒的種種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了。

    蘇心漓說這話時,看向程邵廷等人的目光滿是堅定,她與蘇博然這個樣子已經不是第一回了,雖然現在事情還沒發生,但是他可能說什麼,她已經心知肚明,她已經麻木了,對於他這樣的鬧騰折騰,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感覺了。

    程紹偉等人還想再勸,尤其是程子風,很是不放心,到最後還是程邵廷開了口,「漓兒她已經長大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心裡有數,我們就不要摻和了,都離開吧。」

    不管怎麼說,蘇博然都是她的父親,而蘇妙雪和她也算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他們都姓蘇,這屬於他們的家務事,雖然漓兒是他們的家人,但是今日這樣的事情,他們並不方便插手,這也是父親明知道他們的來意,明知道他們是給漓兒找麻煩的,還徵詢蘇心漓的意見,並且放他們進來和漓兒見面的原因,他這是尊重漓兒的意思,同時,也是相信漓兒。

    方才大家都在指責蘇博然和蘇妙雪的時候,程邵廷就站在他們的中間,但是從頭到尾,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站著。以前,他一直都覺得立雪和曆仁的死是因為蘇博然造成的,他恨不得殺了他,但是現在,在得知了所有的事實真相後,他對蘇博然就不如之前那麼憎恨了,雖然他還是看不上他,輕視他,也不滿他對漓兒的態度,但是他覺得,自己比蘇博然還要混帳,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根本就沒有指責質問他的資格。

    程鵬並沒有來,這群人,程邵廷就是老大,他開口這樣說,其他人雖然不情願有意見,不過想想這一年多來的蘇心漓,他們覺得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程邵廷第一個主動離開後,他們也陸續跟著離開了。

    「流朱,你也下去。」

    很快,屋子裡就只剩下蘇妙雪,蘇博然還有蘇心漓三個人。

    蘇妙雪也找了個位置坐下,蘇心漓都快忘記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和她見面了,和上次見面相比,她個子長高了一些,抽條了一些,但是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也沒長肉,身材好的很,還有可能是因為頻繁用凝露膏的緣故,她的身上有一股幽香,嫵媚誘惑,肌膚白裡透紅,蘇心漓是覺得她比上一次更好看的,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可惜,再怎麼好看,也是只不下蛋的母雞,不要說顏司明因為之前的那些事情心裡對她有很大的成見,就算他現在心裡喜歡她,無法生育的她很難再有更好的未來。

    蘇妙雪就坐在蘇博然的左手邊,看向蘇心漓的目光,有一種說不出的嫉恨。和蘇妙雪相比,蘇心漓的氣色是要差一些的,人也消瘦了不少,但是天生漂亮的臉蛋,尤其是那雙後天怎麼練也沒有的媚眼兒,最重要的還是那自信滿滿的氣質,讓她怎麼看都比每日只專注於自己保養的蘇妙雪出眾。

    蘇妙雪極力掩飾,不過心中的怨恨,還是不著痕跡的流露出了出來。每和蘇心漓見一次面,蘇妙雪心中就會慪氣好久,那種氣憤,讓她幾欲吐血,不論是愛情還是事業,蘇心漓毋庸置疑,都是成功的,而且是無與倫比,根本就沒幾個人能夠比得上。她是琉璃唯一的女丞相,她有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的蘭翊舒,還有那些關心她的親人,想到程紹偉等人對她的維護,蘇妙雪心裡就覺得發酸。

    蘇心漓要有什麼有什麼,在琉璃,可謂是呼風喚雨,只要她想,她開口,立馬就會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將她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而她呢,要什麼沒什麼,現在就連一個女子最基本的生育能力,也被剝奪了,還有那些她原本勉強可以倚靠的所謂的家人和勢力,到現在,全部被蘇心漓剷除了。

    蘇妙雪並不是因為他們心痛,相反,不論是方有懷方靖安還是現在的蘇博然,她都是沒有絲毫的同情的,甚至於心裡還有說不出的快感。那些人,也算得上是家人嗎?之前,當他們想利用她攀附權貴的時候,個個都對她好的要命,之後因為她和方哨玄的事情,名聲被毀,那些人的態度明顯差了好多,最讓蘇妙雪氣憤的是,方有懷和方靖安的態度就好像她配不上方哨玄那廢人似的,後來,她和顏司明發生了關係,他們對她比起之前稍好了一些,但是在知道她不孕的消息後,她徹底成了廢棋,哪像蘇心漓,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她的那些親人都對她不離不棄的。

    她對方有懷方靖安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感情,他們是死是活與她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幹係,包括蘇博然也是一樣,但是他們畢竟是她的靠山,在王府,因為有他們,她的腰杆還能挺直一些,現在,方家已經倒了,要是蘇博然被貶到了永臨,那她要是被人欺負,就真的連個哭訴的地方都沒有了,至於方靜怡,雖然她現在在王府的日子能過的這麼好,有一大部分是得益於她,但是她是什麼身份,根本就是上不得檯面的,但至少是希望,因為方靜怡肯定會幫著志安的,將來如果志安平步青雲,她有個厲害的弟弟,現在的地位是沒有人可以撼動的,但是現在,她所設想的一切,都被蘇心漓給毀了,徹徹底底的毀掉了,她越墜越低,但是與此同時,蘇心漓卻越爬越高。

    她想和之前那樣,將蘇心漓從雲端拉下,但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無能為力,現在的話,這樣的想法,都顯得的愚不可及。

    「說吧,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

    蘇心漓目送著程邵廷他們離開後,走到了大廳的正中,在主座的位置坐下,她的神色是平靜的,但是卻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她是蘇博然的女兒,蘇妙雪的妹妹不假,但是事實上,這樣的關係並沒有任何的情分,現在,不論是蘇博然還是蘇妙雪,他們都是求助的,所有的主動權,都掌控在她手上。

    蘇博然和蘇妙雪看著蘇心漓這姿態,心裡都老大不爽,不過卻也無可奈何,尤其是蘇妙雪,她不止一次的幻想做夢,自己現在身處在蘇心漓的位置,琉璃的百姓,還有那些官家千金,甚至於是皇宮的公主還有妃嬪她們,都要仰望她,單想想,她就覺得心裡喜滋滋的,妙不可言。

    蘇妙雪和蘇博然對視了一眼,蘇妙雪扭過了頭去,這次是蘇博然自己有難,雖然和她密切相關,但求人的話,自然是要蘇博然自己率先開口的,她只要附和就可以了。

    來之前,蘇博然就想好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和蘇心漓說,讓她心軟,然後心軟幫助自己,但是一看到蘇心漓這模樣和架勢,他心裡的怒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還有股說不出的怨氣,他是蘇心漓的父親,父親有難,女兒不是應該赴湯蹈火的嗎?而且他們進來都這麼久了,連個上來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

    「我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蘇博然可以對著比他官位高的人低聲下氣,甚至像條哈巴狗那樣搖尾乞憐,極盡諂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面對蘇心漓,他就做不到,那口氣,怎麼聽都不像是求人的人,倒像是興師問罪的。

    蘇心漓點了點頭,瞪大的媚眼兒,說不出的無辜無邪,「我知道啊。」

    這樣的口氣和答案讓蘇博然火冒三丈,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漓兒,為父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個好父親,從小到大並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沒有好好照顧你,因為忙於政務,也沒能抽時間陪伴照顧你和你哥哥,讓你受了委屈,尤其你母親離開後,你受了不少的委屈,這些都是為父的錯,你要怎麼懲罰我都行,但是我已經得到懲罰了,我的這只手傷到了經脈,已經廢了,今後我就是個廢人了,還有志明他們,我努力了這麼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為了今日我犧牲了多少,你是知道的,漓兒,這是為父最後一次求你,你在皇上面前為我說幾句好話,替我說說情,好不好?」

    可能是真的非常在意即將失去的一切,蘇博然話說到最後的時候,不自覺的放低了態度。

    「漓兒,為父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我發誓,今後我一定不會一錯再錯了,我會好好對你,還有對你外公外婆他們,我也會盡好做一個女婿的責任。以前是我混帳,是我小心眼,那都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覺得你外公外婆看不起我,為了證明給他們看,你母親的選擇沒有錯,我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點成績,我希望他們落魄,但是就算他們落魄了,也還是我的岳父岳母,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對他們置之不理的。」

    蘇博然說的急切,那雙眼睛在看向蘇心漓的時候,更是說不出的殷切殷勤。

    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蘇博然說話的時候,直接就紅了眼圈,他紅紅的眼睛,配上他頹廢的模樣,確實挺惹人同情的,但是蘇心漓卻不為所動。

    蘇心漓眉眼不動,「這是皇上的意思,我無能為力。」皇上這是體諒她才將蘇博然外調,讓她眼不見為淨,她除非腦子秀逗了,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如此不識好歹。

    蘇妙雪見蘇博然的態度懇切,心裡原本是覺得很有希望的,但是蘇心漓卻不為所動,毫不客氣的拒絕了蘇博然的請求,頓時就讓她的心跳了一下,蘇博然也愣了一些,眉眼間露出了幾分狠戾,要是之前蘇心漓這樣說,他或許還會相信,但是現在,他根本就不信,她能夠讓文帝改變主意殺了方有懷方靖安,就表明她能夠左右文帝的決定,想讓他繼續留在京陵城,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想幫。

    「漓兒,只要你再給我這一次機會,我會重新做人的,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我都改,永臨山高皇帝遠的,我要是去了那裡,今後就再不能見你了,你都還沒成婚呢,也還沒有生子。漓兒,你就再幫為父這一次,就一次,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父親啊!」

    蘇博然忍著不滿,繼續請求。

    蘇心漓聽到這話,忽然就想到了上輩子的事情,只覺得好笑,而且譏諷,她上輩子的不幸,有一部分是源於蘇博然,是他將她推入火坑的,至於她的孩子,他的外孫,對他來說,又有什麼不一樣的呢,她的幸福,不需要他見證。

    他是她的父親不假,但是他心裡卻從來沒有將她當成女兒,如果剛剛舅舅和哥哥說了那些話後,他識時務的離開,她或許還會考慮幫他,當然,未必是將他留在京陵城,但是會給他找一個比永臨更好的地方,但是蘇博然的表現,還真是——從來沒有教她失望。

    「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我還能讓他收回成命嗎?父親,您高估我了,我沒有那個本事,父親您高估我了。」

    蘇心漓的聲音平靜,沒有波瀾,但是態度卻堅定的很。

    「漓兒,話不是這樣說的,要是父親被貶永臨的話,到時候肯定會有對你不利的流言穿出來,你身上若是有汙點那就不好了,皇上對你信任有加,再有定國公,如果你們一起求情的話,肯定是有希望的,只要你願意,妹妹你向來是最有本事的,也是最孝順的,最有情有義的,相信肯定不會丟下父親和弟弟妹妹不管的。漓兒妹妹,你現在雖然本事,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父親榮華,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壞處,將來有什麼事情,他在京陵,你也多個幫助商量的人,姐姐是過來人,這個最清楚不過了,你聽姐姐的沒有錯。」

    對蘇心漓來說,有沒有蘇博然估計都一樣,但是她可不同,她不能讓自己娘家什麼人都沒有。

    蘇心漓沒有回答,蘇妙雪又說了一大堆,蘇心漓看著他們,只覺得搞笑,他們個個都失憶了嗎?之前的事情就已經忘的一乾二淨了嗎?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才能有勇氣上門和她說這些話提那些事情,這樣的話,她之前已經聽了太多回了,還拿來說,有什麼意義,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用。

    「該說的都說完了嗎?那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我幫不了。父親,我聽說早上你下了早朝後被皇上叫去了禦書房,皇上和你說什麼了,應該說你做了什麼讓皇上如此大動肝火,居然將你貶到永臨,你做的那些事情,該當何罪!」

    蘇博然聞言,紅著臉,盯著蘇心漓,說不出話來,按著皇上搜集的那些證據,按理是可以將他下大牢的,蘇博然忽然想起臨走前文帝再三叮囑他的話,想到之前在定國公府門口的鬧騰,他紅著的臉一下變的蒼白起來,那些他原本因為蘇心漓的拒絕而惱火的話,已經到嘴邊了,還是咽了下去,他一下站了起來,然後用驚恐的聲音結結巴巴道:「我——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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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被貶官?這可不是蘇博然最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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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無功而返

    蘇心漓看著蘇博然一臉驚恐的模樣,就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從小到大,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以前,蘇博然雖然有求於她,但每一回擺出的都是高姿態,就好像求人辦事的是她似的,只要一想到過去的那些事情,蘇心漓就覺得自己傻的可憐,要不是她和母親都太過心軟太好說話容易利用,他也不至於變本加厲變成今日這樣子。

    「父親!」

    蘇博然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轉變,一旁的蘇妙雪有些接受不了,她今日舔著臉皮來找蘇心漓,是為了讓她能夠保住蘇博然的丞相之位,同時讓他繼續呆在京陵城,而不是去永臨那個山高皇帝遠的鬼地方,但是現在,他們根本就沒有如願。蘇妙雪不求能夠保住蘇博然的丞相之位,至少讓他能繼續呆在京陵城,就算做一個三品小官也是好的。

    蘇心漓難聽的話說了不少,但還沒答應幫忙呢,他們臉丟了,而且還被程家的那些人罵了,就這樣回去,蘇妙雪如何能甘心?但要是蘇博然走了的話,她一個人繼續呆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根本就沒有用,她是蘇心漓的姐姐不假,但是哪裡能比得上蘇博然父親的身份好用,在蘇心漓沒妥協之前,蘇博然是不能走的。

    蘇妙雪的聲音尖銳,不敢置信的看向面色蒼白的蘇博然,他是瘋了嗎?

    蘇妙雪不明緣由,蘇心漓心裡卻亮如明鏡,之前的蘇博然並不是這樣的態度,他態度之所以前後變化這麼大,是因為她提到了早上他和文帝在禦書房的事情。文帝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貶蘇博然的職,並且將他從京陵城調到永臨,他這樣的安排,在官場上,蘇博然無異於被打入了冷宮,蘇博然沒申訴而是找到她這裡讓她和文帝求情,那就表明,文帝完全有理由這麼做,蘇博然是必須心甘情願的接受的。

    蘇博然的為人,蘇心漓太清楚了,從他當官到現在的這幾十年,貪贓枉法,欺壓百姓的事情,他絕對一件也沒少幹,那些事情,是足夠蘇博然下大牢的。蘇博然仗著身後有定國公府,出了事有他們背黑鍋,他做事的手段從來都不怎麼高明,只要文帝想,拿出證據,還真的不是一件難事。

    文帝為君十多年,對蘇博然這臣子不可能一無所知,蘇博然的功利心太強太盛,文帝自是心知肚明,他肯定知道,蘇博然為了自己官位肯定會趁機將她拖下水,但是,最近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這些事情,也是文帝的野心,他肯定是不會願意蘇博然在這當口浪費她太多的時間和精力的,所以在下達命令的時候,肯定會對蘇博然警告一番。蘇博然應該是擔心文帝知道他來找她的事情動怒,所以才會如此驚懼。功利熏心,一心想往上爬的人都更加在意自己的性命,畢竟,沒命的話哪裡能升官發財?留得青山在,至少還能有柴燒。

    蘇博然站起來的時候,轉身向前走了幾步,蘇妙雪見他似乎真的要離開,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前攔住她,她邊攔蘇博然邊看向蘇心漓,一臉的傷心痛心,「漓兒,父親再怎麼不對,那也是你的父親,是他看著你長大的,你也是他養大的,要沒有父親,哪有你的今日?就算不看父親的面,你也想想夫人他們,你真的不管父親了嗎?」

    蘇妙雪一臉希冀的看向蘇心漓,眼眶都紅了,形勢比人強,她的命運現在就掌控在蘇心漓手上,她不得不低頭啊。蘇妙雪忽然想起一年多前,那時候,她處處都比蘇心漓風光,也比她得寵,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呢?失去了母親和兄長的蘇心漓得到了一切,被人眾星捧月,而她,卻一無所有了。

    蘇妙雪說話的時候,蘇博然也轉過了身,他緊抿著唇,看向蘇心漓,那眼神,無聲的訴說著他的請求。目的沒有達成,還沒羞辱了一番,他心裡也是不甘願的,但是有什麼辦法呢?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蘇心漓還是無動於衷,如果繼續下去--

    蘇博然怕死,所以蘇心漓一提起文帝的時候,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下意識的提出了離開,但是被蘇妙雪這麼一攔,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富貴榮華,一下又捨不得離開了。

    皇上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太子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最近整日的躺在床上,連像之前那樣出門都不能了,朝堂上,關於太子之位的鬥爭已經日趨白熱化,他這時候要押對寶的話,沒準將來還是有機會踩在定國公府眾人的頭上的,他這時候離開,那就錯過了最大的升官發財的機會了,他這輩子很有可能就要一直呆在永臨那個地方了,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了,而蘇心漓在琉璃的地位卻很可能越來越高。

    想到自己是她的父親,卻被她狠狠的踩在腳下,蘇博然就覺得痛不欲生,難受到了極致。

    「父親慢走,流朱!」

    蘇心漓朝著蘇博然福了福身,就好像是最後的送別,禮儀周到的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她叫流朱,正想讓她進來送蘇博然離開,蘇博然忽然轉過身,朝著她的方向疾速奔了過去,在蘇心漓的跟前站定,蘇心漓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蘇博然此舉何意,微微的有些發愣,正這個時候,蘇博然曲著膝蓋,毫不猶豫的在她跟前跪下了。

    流朱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愣在門口,完全傻眼了。蘇妙雪也是吃了一驚,蘇博然剛剛才說要離開,她以為他已經放棄了,她心裡是忐忑不安,她怎麼也沒想到,眨眼的功夫,事情再次發生了這樣戲劇性的變化。

    稍稍緩過神來的蘇妙雪心頭一喜,就算極力克制,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但是這時候,臉上要還有笑容的話,實在太過不恰當了,所以就算掩飾不住她也極力的隱忍,也因此,她那張姣好的臉就像抽筋似的,有些猙獰。

    蘇博然都下跪了,她就不相信蘇心漓能無動於衷,要她還無動於衷的話,這件事情傳出去,她一定會被說成是冷血無情的人。努力調整好自己狂喜情緒的蘇妙雪也沖了過去,她站在蘇博然的身邊,然後也朝著蘇心漓跪了下去。

    她也不願意向蘇心漓低頭,但是她現在確實就是低她一等,為了自己的將來,她只有和蘇博然一起拼了。

    這一幕對流朱來說,震撼性不小,直到蘇妙雪也在蘇心漓的跟前跪下了,流朱才反應過來。

    流朱不傻,她跟在蘇心漓身邊這麼多年,不用蘇心漓說她也能猜到,蘇心漓剛剛叫她進來肯定不會是為了看這一幕,中間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流朱想到,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蘇妙雪站在門口的時候,雙手是張開著的,像是阻攔,這麼短的時間,流朱也不能想的更多,她也走上前去,站在蘇心漓的身邊,面對著跪著的蘇博然和蘇妙雪,「相爺和妙雪小姐這是做什麼?」

    蘇心漓在片刻的錯愕後,很快就回過神來了,那速度,比蘇妙雪還要快。她知道,蘇博然極為在意自己的仕途,就算他現在官居丞相,他還是覺得不夠,一心都想著高升,現在外調加貶官,肯定會不甘心,她認為,自己在不答應他後,他會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惱羞成怒,辱駡質問自己,而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預料之外。可能是因為之前的付出太多,很少拒絕,不論她做什麼,或者蘇博然要她做什麼,他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並不會感激,她一旦不應允就成了沒良心,他太過的理所當然了,所以她怎麼也沒想到,蘇博然居然會下跪,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晃神。

    「漓兒,這一次,為父真的知錯了。我蘇博然能有今日,多虧了你和你母親,我非但不感恩,而且還恩將仇報,我知道你已經寒心了,但是我真的不想離開京陵城。一直以來,我都想幹出一番大事業,你母親在世的時候我就想,我希望別人在提起你們的時候,說的是丞相夫人,丞相女兒,而不是定國公府的女兒和外孫女,你知道那時候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嗎?我是個男人,我有尊嚴,而且好面子。」

    「確實,我為了往上爬,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也漸漸迷失了自己,忘記了初衷,但是漓兒,這些真的都不是父親的本意。我保證,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了,今後你需要我做什麼,我決定會義不容辭,盡好做父親的責任的,漓兒,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會痛改前非的!」

    蘇博然的兩隻手扯著蘇心漓的裙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包紮著的右手忽然有血湧了出來,將他白色的紗布染成了紅色,他抬頭看向蘇心漓,一雙眼睛紅紅的,而且不停的有眼淚往外湧,他抿著唇,嘴唇有紅紅的血絲,他就是用這幅模樣向蘇心漓求情的。

    蘇博然說完這些,又說了很多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些蘇心漓已經淡忘了的記憶,她因為刻意淡忘很久不曾想起的記憶。

    流朱見蘇博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而且說話的口氣極為的誠懇,他手上也在不停的流血,流朱一直都在相府做丫鬟,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蘇博然這麼狼狽的模樣,這一次,丞相似乎真的是誠心悔改了,看的流朱心都軟了。如果丞相真心悔改的話,那小姐還是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的,畢竟血濃於水,小姐現在雖然風光,但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多一個自己人,還是有好處的。

    流朱這樣想,不由扭頭看向了蘇心漓,她沉靜的眉目有一絲絲冰冷,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流朱原本還想求情,但是一看到蘇心漓這個樣子,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蘇心漓就那樣站著,身姿筆直,脊背幾乎都僵硬了,她漂亮的眼睛木然的望著前往,但她能感覺得到,蘇博然的手一直在拉扯著她的衣裳,雖然沒有任何的回應,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的清清楚楚,還有他那張滿是後悔懊惱的臉,他的樣子很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尤其是見過他之前高高在上,趾高氣昂模樣的那些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蘇心漓就是生不出蘇博然和蘇妙雪想要的同情心。她覺得蘇博然說每句話不像是在懺悔,倒像是在開脫,為自己狡辯,他說的一切,只有一句話說到了重點,那就是他不想離開京陵城,不想離開這個權欲的世界。

    他既然選擇了母親,就該明白,定國公府掌上明珠這個身份的妻子可以給他帶來的種種便利,當然,這些好處他都得到了,同樣的,他就要付出,也就是他所謂的男人的自尊心和尊嚴,在娶母親之前,他不就已經知道這些了嗎?但是他還是那樣做了,他不是在之後迷失的,而是他一直都活在了利己的世界,一本萬利,百利而無一害,這世間哪裡有這樣的好事?所以這樣的結果,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同情。

    蘇心漓微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的是小時候蘇博然對她種種的好。其實,他也有對她好的時候的,尤其是母親在世的時候,但是現在想想,那他自己所為的慈愛面孔下,包藏著的其實是一顆禍心。

    就算她給他一千一萬次機會,蘇博然他,還是無法成為一個好父親,就連合格都不可能。

    蘇博然見蘇心漓一臉沉痛的閉上了眼睛,以為她是被自己說動了,繼續再接再厲,「我知道自己是高攀,當初你母親說嫁給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我是真心愛你母親的,成婚後,我千方百計討好你母親,但是她從來都不為所動,對我也極為冷淡,漓兒,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傷心,我滿腔的熱情,就好像被水潑了一般,我--」

    蘇博然說著說著,聲音越加的哽咽,說不出話來。

    「漓兒妹妹,你就幫父親這一回吧,他年歲已經不小了,現在手又受了傷,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要是離開京陵城,我們女兒連盡孝都不能,而且那裡的大夫也不知道醫術怎麼樣,要父親真有個好歹,我們連見最後一面都難,到時候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蘇妙雪極力配合蘇博然附和道。

    蘇博然和蘇妙雪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可謂是搭配的天衣無縫,一旁的流朱看的心軟,都想替他們求情了。她看向蘇心漓,好幾次動了動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小姐雖然有些時候手段狠了一些,但是是很善良孝順的一個人,老爺都這個樣子了,她覺得蘇心漓應該會幫忙,但是她又不能肯定蘇心漓的想法,擔心自己替他們求情的話會讓蘇心漓為難,所以就一句話沒說。

    蘇心漓閉上眼睛的時候,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又覺得模糊不清,兩邊的耳朵好像一直嗡嗡嗡的在響,她聽的心裡有些不耐煩,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都住了口。

    「說完了嗎?」

    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幾乎配合著說了大半個時辰,他們看蘇心漓這態度,心裡覺得這次的事情是很有希望了,沒想到他們口乾舌燥說了半天,等來的卻是夕顏這樣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無關痛癢,讓他們覺得自己說的都是白費口水了。

    「父親,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也清楚,不管你怎麼說怎麼做,我還是之前那句話,這是皇上下的命令,我無能為力。你現在這個樣子,繼續呆在京陵城也沒有必要了,因為京陵城的朝堂不會要你這樣的大臣,而且還是丞相--」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瞟了眼蘇博然流血的傷口,如果他和那些武將一樣,是因為上戰場手受了傷導致殘廢,或許大家還會因此敬佩,但是他是因為被方靖安咬了一口才這個樣子的,誰會同情?不但不會同情,而且還會覺得他沒用,就被咬了一塊肉,手居然廢了,簡直就是廢物。

    「永臨那個地方雖然偏遠,但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

    蘇心漓並沒有去過永臨,但是那個地方,她是聽說過的,山清水秀,民風淳樸,而且是和南越靠界,很少會有戰事,南越富裕,那裡經常會有一些邊境貿易,永臨的百姓也是很富裕的,那個地方雖然不能和京陵城相提並論,但是也不差的,就文帝對蘇博然的態度,他將他調派到那個地方,已經是給了她面子了。她與蘇博然之間,就算鬧了再怎麼多的不愉快,在外人看來,他還是她蘇心漓的父親,所以在處理關於他的事情上,多多少少還是會顧慮到她,這已經是她給蘇博然他們的最大便利了,但是他們從來沒想過這一點。

    其實,蘇心漓真覺得永臨不錯,如果可以選擇,她情願離開京陵城這個是非之地,去那裡過簡單輕快一些的生活。或許,蘇博然認為朝廷的動盪或者說太子和皇位之爭是很大的機遇,但是蘇心漓卻覺得,這是件極為危險的事情,能避開最好就避開,她就不明白為什麼蘇博然一心要往裡面鑽,坦然接受文帝的安排,不是更好嗎?

    「什麼!」

    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聽蘇心漓這樣說,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就是覺得蘇心漓能幫忙可以幫忙的,但是結果,她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蘇博然內心的恐懼,因為她這樣的態度,被然燒成了灰燼,與此同時,他憤怒的火焰被點燃。

    「蘇心漓,你說什麼?」蘇博然完全接受不了蘇心漓這樣的決定,只要一想到要去永臨那個地方,他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前途黯淡無光,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但一想到自己可以繼續呆在京陵城,就算不是丞相,他還是會覺得渾身充滿了鬥志,身為女兒的蘇心漓明明可以為他做的,卻完全不盡孝。

    「流朱,你找人來送相爺回去,還有,找個大夫替他好好看看手上的傷!」

    流朱聽到蘇心漓點自己的名,愣了愣,片刻才哦了一聲,想到蘇心漓剛剛說了什麼,走到蘇博然跟前,「相爺,您請吧。」

    流朱想拉蘇博然起來,但是蘇博然說什麼都不起來,流朱無奈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遞了個眼神給她,流朱會意,退到一旁,蘇妙雪見蘇心漓態度強硬,自己率先站了起來,「蘇心漓,你是說什麼都不肯幫忙了是吧!永臨是個好地方,那你自己為什麼不去,而是呆在京陵城?你自己都放不下這裡的榮華富貴,為什麼要父親捨棄這一些!」

    蘇妙雪的臉色,因為憤怒,比剛才看起來還要猙獰幾分,蘇博然聽了這些話,心裡的怒火更是蹭蹭蹭的燃燒到了極致,他也站了起來,冷著的臉鐵青,一雙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了,「蘇心漓,這件事情,你幫不幫我辦了!」

    蘇博然用帶血的手指著蘇心漓,那樣子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但是面對這頭獅子的時候,蘇心漓卻一丁點也不覺得害怕,他輕笑了一聲,這才是蘇博然本來該有的面目。

    一旁站著的流朱被蘇博然這樣也嚇了一跳,還有蘇妙雪,之前,她還以為他們真的都痛改前非了,想著畢竟是一家人,小姐在這時候幫他們一把也沒什麼,現在看來,他們剛才只是惺惺作態,想要讓小姐心軟而已,流朱有些慶倖,幸好自己剛才在小姐面前沒有替他們開口求情,不然就是助紂為虐了,最重要的是多虧了小姐理智清醒,沒有被他們騙。

    「你—你這個不孝女!」蘇博然走到蘇心漓跟前,手揚的高高的,想要打下去。

    流朱看著蘇博然那兇神惡煞的模樣,嚇了一跳,唯恐他對蘇心漓不利,轉身就跑出去叫人去了。

    「如果父親不想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傳到皇上耳中的話,最好就現在離開,不然的話,我可不保證在見到皇上的時候會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到時候父親就連永臨的縣官都當不成了。」

    蘇心漓的聲音不疾不徐,不鹹不淡的,但是對蘇博然來說,威懾力卻十足,蘇博然的眼睛轉了轉,明顯因為害怕而猶豫。

    縣官雖然是小官,但好歹是個官,小老百姓還是比不上的,他為官這麼多年,要成了普通老百姓,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蘇妙雪見蘇博然害怕了,心底連罵了他好幾聲,她昂著脖子,正要開口,蘇心漓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她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明明盈著笑意,卻讓蘇妙雪渾身一顫,蘇心漓看著她這樣子,滿意的勾了勾唇,緩緩啟唇道:「看樣子,妙雪姐姐是看不上五皇子側妃這個位置了。」

    蘇妙雪聽了,渾身都僵住了,她瞪大著眼睛看向蘇心漓,死死的緊抿住了張開的嘴唇,瞬間成了啞巴,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五皇子的側妃,是她現在可以擁有的最好最高的身份,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的種種,顏司明根本就不會娶她。蘇妙雪心裡清楚,顏司明根本就不愛她,雖然這段時間偶爾寵倖她,但是根本就不是喜歡,不過是因為男人的某種生理需求罷了,這樣的寵倖,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方靜怡的緣故,或許還有方有懷方靖安和蘇博然他們,蘇妙雪不敢去想,如果這些人,包括方靜怡都不在的話,顏司明會怎麼對她,雖然蘇妙雪現在對自己的身材樣貌都很有信心,但顏司明和蘇博然一樣,都不是大方的人,他現在是要用到她才會如此,如果有一天,她一丁點價值都沒有了呢?

    顏司明之前本來就想休了她的,因為蘇心漓,她才能保住現在的位置,她絕對相信,蘇心漓有本事將她拉下來。

    在蘇博然乖乖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一眼不發後,蘇妙雪也乖乖閉了嘴。

    流朱擔心蘇心漓出事,很快就領著程邵廷他們進來了,程邵廷等人雖然離開了,但是因為擔心蘇心漓,並沒有走遠,聽到流朱尖銳的呼救聲,齊齊沖了進去,不過等他們進去的時候,蘇博然和蘇妙雪兩個人已經被蘇心漓的話制服了,他們兩個一臉的怒色,就好像要爆炸了的火球似的,但是因為沒有人上前點燃,所以並沒有炸開。

    「漓兒,你妹怎麼樣吧?」

    程邵廷看著蘇博然手上的血,上前關切的看著蘇心漓問道,蘇心漓抿著唇,搖了搖頭,「我沒事,舅舅,父親人不舒服,您找人送他回去吧。」

    程邵廷看向蘇心漓,又看了看蘇博然,點了點頭,走到蘇博然跟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蘇博然依舊是一臉的不甘心,憤憤的剜了蘇心漓一眼,無可奈何的離開,蘇心漓見他轉身,開口道:「父親放心,等您離開那日,我會回府替您送行的。」

    蘇博然聞言,沒有回頭,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拖著還有些虛弱的身體離開了,蘇妙雪見蘇博然離開了,屋子裡全都是那些對蘇妙雪關愛有加的舅舅哥哥,心裡不由犯突,蘇博然一走,這些人不就只能將怒氣發洩到她身上了,蘇妙雪這樣一想,忙跟在蘇博然身後,不過她還沒走到門口呢,就被蘇心漓叫住了,「姐姐來了一趟,何必這麼著急著離開!」

    蘇心漓慢悠悠的開了口,蘇妙雪的脊背一僵,她想要當沒聽到,繼續走自己的路離開,但是程子風卻攔住了她的路,蘇妙雪訕訕的回過身,看著蘇心漓,陪笑道:「妹妹。」

    她現在就怕蘇心漓記仇,留下她然後告訴她,她很快就不會是五皇子的側妃了,如果被休,她的人生就和方家那些人還有蘇博然一樣,徹底完蛋了。

    蘇心漓也笑,「舅舅,哥哥,你們都回去吧,我有話,想單獨和妙雪姐姐聊聊。」

    蘇心漓勾著唇,說話時,那雙漂亮的媚眼兒閃亮閃亮的,她刻意咬重妙雪姐姐四個字,再配上那笑容和眼神,怎麼看都不懷好意,蘇妙雪心裡生出的完全是不好的預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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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2 2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296章:達成協議

    蘇心漓的話說完,程子風等人也笑出了聲,很輕的笑聲,又似乎沒有出聲,讓被圍著的蘇妙雪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不由害怕的閉上了眼睛,蘇心漓給他們使了個眼色,程邵廷等人陸續都離開了,並且還關上了門。

    蘇妙雪閉著眼睛的時候,可以很清晰的聽到腳步聲,還有人陸續從她的身邊經過,偶爾有那麼幾個停下來了,她感覺到似乎有人對自己的臉扇風,還有拳頭咯咯作響的聲音,蘇妙雪緊張的要命,就害怕有人對她的臉揮幾個拳頭,那她的臉就毀了,她的睫毛劇烈的顫抖著,雙腿都是發軟的,不過她預想中的拳頭都沒有落下,良久,她聽到了關門的聲音,蘇妙雪睜開了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嚇跳出來了。

    蘇妙雪撫著胸口,才舒了口氣,抬頭,就看到蘇心漓站在距離她只有咫尺之遙的位置,她的臉很近,幾乎都貼在一起了,蘇心漓眨了眨眼睛,輕笑著叫了一聲:「妙雪姐姐。」

    蘇妙雪嚇了一跳,雙腿一軟,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坐在了地上。她站著的原本就是門口的位置,這一後退,直接就背靠著門口倒下了,她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雙手向後撐著,滿是惶恐不安的看向了蘇心漓,用結結巴巴的聲音道:「你——你想做什麼?」

    說完這句話後,她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抽出放在身後的手,護住了自己的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外面盯著蘇心漓,而且和之前不同,她並不是睜大的,而是幾乎閉了起來,眉頭也擰成了一團,就好像怕挨打似的,配上蘇妙雪那張姣好的臉,可憐兮兮的,蘇心漓卻覺得好笑,難道她以為她會對她動手嗎?她是那種人嗎?蘇妙雪和蘇博然之所以能進定國公府,在門口是鬧了的,蘇妙雪可是完好無缺進來的,要是臉上留著五指印記出去,別人會怎麼說?她才不會幹這種讓人詬病的蠢事呢。

    事實上,蘇妙雪確實害怕蘇心漓會打她,她憎惡蘇心漓,在她看來,蘇心漓也是一樣的,事實上也是如此。如果是以前還在相府的時候,蘇妙雪一定會和蘇心漓撕一場,她個頭高,而且要比蘇心漓壯上許多,要是動起手來,未必就會吃虧,但是現在這種狀況,她哪裡敢動手?程邵廷程子風他們就在門口守著呢,要是蘇心漓有一丁點不舒服的聲音傳到他們的耳中,他們肯定立馬就能沖進來,到時候還不將她打罵的狗血噴頭,她可不敢,所以蘇妙雪只是老實的蹲在了地上。

    活了兩輩子,長這麼大,她還從來沒見過蘇妙雪這個樣子,印象中,她一直都是高傲的,尤其是她母親過世的那幾年,她以養女的身份在相府,幾乎是橫著走的,就算面對她這個嫡女也是趾高氣昂的,不可一世。之後,她與方哨玄傳出了醜聞,她也絲毫不肯放下自己的身份,而和顏司明的那一鬧,她名聲敗壞,大婚禮上,她不能生育的消息傳出,但是她在她的面前從不肯服輸,就算有求於她,也是和蘇博然一樣的態度。

    原來,她也會害怕的嗎?

    「我想做什麼?你想我做什麼,我就想做什麼!」

    蘇心漓故意拖長聲調,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似乎是故意讓她承受這樣的煎熬,在看到蘇妙雪越來越驚恐不安的神情時,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如盛開的花兒一般,燦爛嫵媚。

    因為蘇妙雪的後退,原本只有咫尺的兩個人差了兩三步遠的距離,蘇心漓就帶著這樣的笑,一步步逼近,蘇妙雪不停的變換著各種手勢,唯一的想法就是護好自己的臉,蘇心漓在走到她跟前的時候,揚起了自己的手,蘇妙雪的眼睛雖然只留了一道縫隙,但還是可以看清的,見蘇心漓將手舉了起來,害怕的將那一絲縫隙也閉上了,她的臉被她的雙手護在中間,蘇心漓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劇烈的顫抖,渾身上下也都在發抖,害怕到了極致。

    「妹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蘇妙雪一邊護住自己的臉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蘇心漓看著害怕的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蘇妙雪,心裡頭滋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她覺得,自己這一巴掌要下去的話並不算過分,比起蘇妙雪對她做的那些,她現在做的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她想,這大概就是報應吧,因為蘇妙雪他們上輩子做的太過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知道真相後的她怨氣太重,所以老天給了她這樣的一次機會。

    上輩子,蘇妙雪奪走了她的愛人,害死了她的親人,還有她的孩子,現在呢,蘇妙雪嫁給了一個恨他入骨的男人,她的親人死的死走的走,她也不能生育,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蘇心漓將自己的手一點點握緊,併攏成了拳頭,蘇妙雪已經得到報應了,她又何苦多此一舉,打她?打她她還嫌手疼呢。

    「蘇妙雪,看樣子,你已經忘記當初是誰讓你成為五皇子的側妃了,既然你不稀罕--」當初因為幫蘇妙雪,她還被文帝用奏摺砸破了腦袋。

    蘇妙雪等了半天,沒等到蘇心漓的巴掌,卻是這樣的一句話,整個人就好像被冷水潑了似的透心涼,她嚇了一跳,即刻站了起來,跪在了蘇心漓跟前,「妹妹,我沒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我身無長物,離開王府,我還怎麼活?」

    她現在連蘇博然這唯一的靠山都沒了,要是被休,她真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只能等死了,蘇妙雪求了半天,蘇心漓慢悠悠的開了口,「我不打你,我也可以讓你繼續在五皇子的府上呆著,我甚至可以兌現之前的承諾讓你成為正妃,但是蘇妙雪,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讓你辦的事情,你可一件都沒辦成。」

    蘇心漓雖然沒有對她動手,但是蘇妙雪現在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對蘇妙雪來說,蘇心漓就是她的宿敵,她最不想輸的人就是她,最不想求的人也是她,她嫉妒蘇心漓,想要毀了她的一切,但是現實卻是,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蘇心漓毀了,但就算是這樣,她依舊不想求蘇心漓什麼,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低蘇心漓一等,但是今日,她卻在蘇心漓的跟前跪下了,而且還低聲下氣的求她,蘇妙雪的情緒已然崩潰,方家倒了,蘇博然也倒了,現在,蘇心漓居然說要讓她做不成顏司明的側妃,蘇妙雪一聽,紅紅的眼圈,那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

    「你說,你有什麼條件,我保證,我發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辦,不然的話,我就不得好死!」

    蘇妙雪信誓旦旦,滿是眼淚的眼睛盯著蘇心漓,一氣呵成,說不出的急切。

    蘇心漓輕笑了一聲,「是嗎?」

    蘇妙雪不住點頭,有鼻涕都流了出來,她此刻的模樣,和她平日裡極力維持著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如果顏司明看到她現在這模樣,肯定更加嫌惡了。

    「那我問你,方靜怡最近有沒有找你?」

    蘇心漓話說完,蘇妙雪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用滿是淚水的臉盯著她看,緊咬著唇,蘇心漓蹙著眉頭,「有還是沒有?老實說!蘇妙雪,要是敢騙我,你知道後果的。」

    蘇妙雪聽了這話,吸了吸鼻子,不住的搖頭,表示自己不敢,不過她很快又覺得自己這搖頭的動作會讓蘇心漓誤解,忙道:「有,我有見過她,她已經回來了,而且回來很久,她去過幾次王府,我們見了有三次面,她還找了五皇子。」

    蘇妙雪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顏司明現在對她好,一部分是因為蘇博然,更多的還是方靜怡。她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也不管蘇心漓問了什麼,一股腦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蘇心漓了。

    「他們說什麼了?」

    蘇妙雪搖頭,「我不知道。」她唯恐蘇心漓不相信,繼續認真道:「我真的不知道。」

    這一點,蘇心漓相信。蘇妙雪這性格就是成不了大事的,方靜怡對自己的女兒還能不瞭解嗎,而且就算方靜怡相信她,顏司明也不會相信,如果是重要重大的機密,他們肯定是不會讓蘇妙雪知道的,不然的話,這還能成為機密嗎?雖然不知道方靜怡和顏司明密謀了什麼,但是蘇心漓肯定,和方靜怡背後的人有關,她一直猜測,上輩子顏司明在還是皇子的時候,為了得到皇位和大金或者是其他國家的人有合作,之前他和軒轅律有過不該有的頻繁接觸,蘇心漓猜測,他們已經達成了協定,上輩子眼睛在皇位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都會選擇那麼做,現在更不會例外。

    對這些,蘇妙雪肯定是一無所知的,她要是知道自己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后或者是貴妃,怎麼會願意和蘇博然一起在她的面前低下高貴的頭顱?而且還下跪了!她要是知道那些,現在絕對不會像一隻驚弓之鳥那樣,痛哭流涕。

    蘇心漓點了點頭,她抽出自己的手帕揮了揮,然後在蘇妙雪的跟前緩緩蹲下,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了蘇妙雪,蘇妙雪愣住,傻傻的盯著蘇心漓,不明白她此舉是什麼意思,蘇心漓將手上拿著的手帕往她的跟前送了送,「把眼淚鼻涕擦一擦。」

    蘇妙雪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盯著那手帕看了半天,蘇心漓譏誚的笑出了聲:「我要弄死你,你逃的了嗎?就算我要讓你死,也不會讓你死在定國公府的,放心用吧。」

    蘇妙雪猶豫了片刻,擔心自己不接的話,蘇心漓會對她不利,小心翼翼的接過了,然後擦了擦眼淚和鼻涕。

    「蘇妙雪,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顏司明對你是什麼態度你心知肚明,你現在是有利用價值,他還願意偶爾寵倖你幾回,但是一旦他翅膀硬了,也就是你被休之日,至於你的方姨娘,我能整死她一回,就能徹徹底底的弄死她,在琉璃,我才是最穩妥的,只要你今後聽我的話,按我的意思行事,我就能保證給你一輩子想要的榮華富貴。」

    蘇妙雪沒有說話,只抿著唇,似乎是在思考蘇心漓說的話的可靠性,過了好半天,她有些猶豫不定的看著蘇心漓問道:「你真的能保證給我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在蘇妙雪看來,她肯定是覺得蘇心漓不會那麼好心的,易地而處,如果今時今日站在蘇心漓那個位置的是她,那她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剷除蘇心漓這眼中釘肉中刺,並且她會在剷除她之前,千方百計的折磨,讓她受盡磨難而死,蘇妙雪覺得蘇心漓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折磨她,但就算蘇妙雪認為這可能是蘇心漓的圈套,因為這裡面有太深的誘惑,她還是忍不住動搖了。

    她覺得也知道顏司明根本就靠不住,至於方靜怡,在蘇妙雪看來,就是偷偷摸摸的,她也想要另外找靠山,但是現在,就她的身份還有名聲,有誰願意在背後為她撐腰?稍稍有一丁點希望的方家已經倒了,蘇博然也指望不上了,就只有蘇心漓。蘇妙雪不願意承認,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蘇心漓是目前為止她能找到的最大靠山,或許將來,也是最有力的靠山。

    她不能生育,顏司明早晚都會納妃的,要不是方靜怡,她怎麼可能失去生育的能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是蘇心漓信守承諾的話,那她的一輩子就都沒有後顧之憂了,要是蘇心漓違背現在的諾言,她似乎也不會損失什麼,在蘇妙雪看來,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只有顏司明方靜怡,他們怎麼樣,對蘇妙雪來說,與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幹係。

    蘇心漓不是蘇妙雪,她那種膚淺的想法,她自然是不得而知的,當然,她也不會去在意這些。

    「蘇心漓,你不是騙我的吧?」

    蘇妙雪眨巴著眼睛,小心的想蘇心漓確認,「我憑什麼相信你?」

    蘇心漓輕笑了一聲,指了指蘇妙雪心口的位置。

    「蘇妙雪,你想要的,我可以輕而易舉的給你,同樣的,我要徹徹底底的毀了你,像對待你和你舅舅那樣,你心裡清楚,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向後退了兩步,蘇妙雪踟躕了許久,手撐著地,扶著身後的門,慢慢的站了起來,看向蘇心漓的眼神滿是驚懼不安,方家的那些人,女的已經被賣去了軍營,世代為妓,而男的則只能永世為奴,她才不要變成那個樣子,想到要和那些粗魯的男人要和自己——蘇妙雪就覺得噁心不已。

    「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蘇心漓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勉強逼迫,而是將事情的選擇權交到她的手上,她相信,蘇妙雪不會讓她失望。

    蘇心漓說完,轉身,重新回到主座,一副隨便蘇妙雪的架勢,蘇妙雪看著蘇心漓這架勢,心裡猶豫掙紮了一番,唯恐蘇心漓反悔,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賭一把:「蘇心漓,我答應你,只要你能保證我這一輩子都能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不會過苦日子,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保證。」

    蘇心漓回頭,蘇妙雪見狀,舉起了右手,信誓旦旦的做發誓狀,「如違誓言,就讓我和方家的那些女人一樣的下場。」她沒忘記,上次她和蘇心漓的協議,她覺得蘇心漓有詐是故意敷衍,根本就沒有付出任何的實際行動。

    蘇心漓滿意的勾唇,眼睛也盛了淡淡的笑意,「好!」

    蘇妙雪和蘇心漓達成協議,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當天晚上,遲了一個多月的程子落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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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程子落回來了

    雲氏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精神也好了好多,不過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她還是不能下床,雲氏本來就不是閑的住的人,這可無聊壞了,這不,大家用了晚飯,就一起聚在了雲氏的屋子聊天,也不知道誰先提了一句,原本閒聊的眾人忽然將話題轉移到了今日登門的蘇博然和蘇妙雪身上。

    「那對父女還真是不要臉。」

    屋子裡都是定國公府的男丁,這樣毫不掩飾的難聽的話,自然是出自程子風之口。

    程子風擰著眉,英俊的臉,說不出的嫌惡。以前姑姑在世的時候就是姑姑,姑姑走了,就是漓兒,這十多年,蘇博然一直都在利用她們讓定國公府給他做的那些蠢事善後就擦屁股,幸好現在漓兒已經迷途知返,不然的話,哪裡能有今日的成就?就算有,也會被蘇博然拖累,想到蘇博然離去時那憋屈懊惱的模樣,程子風就覺得心情痛快,就好像炎炎夏日,沖了個冷水澡,渾身舒暢。

    程子風這話剛說完,眾人瞅了蘇心漓一眼,見她並沒有生氣,才繼續談論這件事情。

    「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娶了立雪得了我們這麼多的好處,他好好對我們的人了嗎?有事就知道拉關係了,得了我們的好處,每日卻想著我們如何才能倒楣,恨不得我們定國公府倒了,你說他到底按的是什麼心思,天底下怎麼就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程子風越說越激動,恨不得將他拖到跟前,狠狠的打一頓才好。

    對蘇博然,程府上下,就沒有一個人是滿意的,這樣的不滿意,並不是因為說蘇博然對他們不懷好意,落井下石,而是因為程立雪,蘇曆仁還有蘇心漓,他得了他們這麼大的好處,他升官發財都指望著他們了,為什麼不對他們好一點?就算是表面的功夫,至少保護好這些人啊,那樣的話,他們心裡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怨恨。

    程子風是直腸子暴脾氣,有話從來都藏不住,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一個人現在說,程昱凡程子謙他們氣不過,也會附和著說幾句,他們義憤填膺,剛開始大家還顧忌蘇心漓在場,但是說到後面激動氣憤,情緒和說話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對蘇博然,雲氏心裡也是氣憤的,怎麼能不氣呢?要不是他,她的女兒和外孫怎麼可能會死?漓兒又怎麼會吃這麼多的苦頭?她想想都覺得恨,如果當初漓兒和立雪還有曆仁一起去了,那她肯定是不會輕饒蘇博然的,丞相?想都不要想,她一定會千方百計也弄死去陪她可憐的女兒和外孫的。

    雲氏經常會去想,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蘇博然還有方靜怡他們精心設計好了,除了她的女兒和外孫,留下年幼懵懂的漓兒,因為立雪過世後的,漓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被方靜怡哄騙,有讓方靜怡做相府夫人的意思,如果不是她後面覺悟,改變了主意,誰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局面,一直到現在,雲氏都還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漓兒的性格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每想到這些,她就覺得心疼。

    他們說話的時候,蘇心漓也是靜靜的坐著,沉默著一言不發,雖然程子風他們說的是實話,但是那個人畢竟是她的父親,除了在蘭翊舒面前,蘇心漓從不會抱怨,包括她的這些兄長舅舅。剛開始的時候,她聽這些話,也會覺得不舒服,更多的是尷尬,但是現在,似乎已經平靜習慣了。

    蘇心漓想,或許並不是每一段血緣親情都是割不斷的,就算是父女之間這樣直接的血親,被傷透了,絕望了,心涼了,自然而然的就斷了,就像她對蘇博然,這世間,大抵是沒有什麼是斷不開的,如果斷不開,如果還會心軟,那是因為還沒被傷透,還沒絕望。

    程邵廷和蘇心漓一樣,也是沉默著的,好幾次他都想附和他們說的話,但是一想到慕容雨,他頓時就沒了說話的勇氣,總感覺,自己比蘇博然還不如,尤其是他們在提起已經過世的程立雪和蘇曆仁的時候,胸口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悶悶的難受,讓他想說些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越說越激動過分,雲氏一直看著蘇心漓,這麼半天,她沒有開口說話,就連坐著的姿態都沒有變,神色淡然,波瀾不驚,就好像他們口中的蘇博然蘇妙雪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雲氏的心不由又是一抽,她的漓兒,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才做到了現在的寵辱不驚,淡然平靜,這樣的沉著,就連行將就木的雲氏都自歎不如。

    「好了,還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麼!」

    雲氏靠在床頭,打斷了正說的起勁的幾個人,她要是不阻攔的話,他們不知道還會說什麼呢,蘇博然確實混帳,他們定國公府,上至她和相公,下至倒馬桶的五等下人,對他都不會喜歡,但是那個人再怎麼說也是漓兒的父親,他們這樣當著她的面議論她,而且說的全都是些不好聽的話,雲氏總覺得不好。

    漓兒現在是和蘇博然劃清界限了,也已經很久沒有往來了,但是有些東西,總是割不斷的,她表面上看起來是一點事情沒有,但是這並不表示她心裡也沒事。

    「他馬上就要走了,今後不會再見面了。」

    雲氏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見心為淨的架勢。

    讓蘇博然離開京陵城的想法,他們並不是沒有,但他畢竟是漓兒的父親,他要走了,漓兒身為他的女兒,按道理也是要跟著一起離開的,因為顧及漓兒的感受,他們一直沒有將這樣的想法付諸實踐,現在,文帝主動下旨,他上門請求漓兒,漓兒無動於衷,這對她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今天蘇博然上門的時候,她就一直擔心,蘇心漓會心軟,幸好她沒有,好不容易將他送走了,除非有一天她不在,定國公府倒了,不然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再給蘇博然機會回來了。

    蘇心漓可以擺脫蘇博然,他們今後也可以不用再為他善後擦屁股,不用再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雲氏單想想都覺得渾身舒暢,一身的輕鬆痛快。雖然這段時間躺在床上很累,但因為這次的事情,他們除去了方家這心頭大患,同時還送走了蘇博然,雖然慕容雨的事情並不是她樂見的,她也很傷心,不過雲氏是個樂觀很能想得開的人,至少自己裝病,誘出慕容雨,並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雲氏發了話,眾人這才從激動中稍稍清醒了一些,小心的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見大家都看她,聳了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我沒有關係。」

    她是真覺得沒有關係無所謂,這十幾年來,蘇博然做的那些事情,簡直就是罄竹難書,舅舅和幾個哥哥是一肚子的怨氣,尤其是幾個哥哥,畢竟還年幼,沉不住氣,心裡不滿抱怨幾句她覺得太正常了,說完了心裡能舒服一些就行,其實如果可以,她也想加入他們的討論,將自己對蘇博然的不滿全部宣洩出來,只是她做不到,所以她也就不勉強自己,並沒有任何打擾他們興致的意思。

    她都已經做了讓蘇博然宛如剜心的事情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而且你們說的,都是事實。」

    蘇心漓抿著唇,微微一笑,她話雖然這樣說,不過其他人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並沒有顧及到她的心情。

    這些確實是事實沒錯,但是有些事實,是會傷人的,應該避免,他們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他們說的這些,針對的僅僅是蘇博然還有相府的其他人,並沒有讓她不舒服的意思,但是又覺得這些話說出口反而會讓蘇心漓更加尷尬,所以什麼都沒說出口。

    是呀,反正蘇博然都要離開了,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懲罰了,今後這個人和漓兒,和定國公府,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屋子裡一下變的安靜,這樣沉默的氣氛讓場面變的有些尷尬,大家都想轉移話題,程邵廷正準備開口詢問蘇心漓和蘭翊舒的事情,緩和這種氣氛,同時他也確實想知道兩個人的進程,他正要開口的時候,話都到嘴邊了,外面忽然有小廝沖了進來,急忙忙的,可能是因為一路跑進來的,臉都紅了,氣也是喘的,他進屋後,看到一屋子的人,深吸了兩口氣,然後道:「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那小廝的話才說完,外面就傳來了一聲屋子裡的人都極為熟悉的聲音,疲倦,焦灼,有一種說不出的熱切和擔憂,「祖母!」

    正是程子落的聲音,他的話音剛落,坐在屋子裡的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門口站著的小廝旁,就多出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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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母親她怎麼樣了

    「祖母!」

    程子落看著背靠著床頭,在床的外側坐著的雲氏,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那聲音,比院子裡的那一聲叫,更加的激動,然後快步朝著雲氏的方向跑了過去。

    程子落跑的很快,蘇心漓就坐在雲氏的身邊,只感覺到身邊有一陣風從自己的身邊飄過,灰色的裙擺,還有一股濃濃的汗味,屋子裡很安靜,距離程子落很近的蘇心漓都可以聽到他急促的呼吸。

    五個哥哥裡面,小時候體弱的程子落與雲氏的關係是最親密的,為了能照顧好他,七歲之前,程子落晚上都是和雲氏睡在一起的,他與雲氏的關係是最親厚的。

    當他聽說雲氏重病不起,急壞了,一路急忙忙趕著回來的,剛下馬,還沒等見到雲氏,他就迫不及待的詢問雲氏的現狀,聽說她醒了,讓他放心,他只覺得這是那些下人安慰他的說辭,這會看到雲氏真的安然無恙的坐在床上,他一顆懸著的心才真正平復了下來。

    蘇心漓記得很清楚,小的時候,外祖母對除大哥以外的其他哥哥都很嚴厲,犯了錯是一定要罰的,但是身為大哥的程子落總可以逃過一劫,原因,外祖母說了,他身子根基不好,打壞了怎麼辦。大哥的身體能好轉,那是外祖母精心照顧調養的,那種辛苦,就只有不分日夜照顧大哥的她自己知道,她日夜操心,唯恐大哥的身體有個好歹,又怎麼可能讓外祖父對他軍法處置?大哥的身體狀況,幾個哥哥也是知道一些的,從來不將這些放在心上,但是二舅媽卻經常為此抱怨外祖母偏心。

    「落兒,落兒你回來了!」

    雲氏看到程子落回來,也激動的很,掀開被子,一下就從床上站了起來,她才貼著床的邊緣站著,程子落就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許是因為在床上坐躺著太久了,再加上情緒激動,雲氏的重心有些不穩,還沒站好呢,身子就一個蹌踉,被眼疾手快的程子落接住。

    「來,讓祖母看看。」

    雲氏站直後,撫摸著程子落的臉,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憐愛疼惜,還有久別重逢後的欣慰。她重病的消息讓人傳給他已經差不多有兩個月了,程子落一直沒回來,雲氏擔心壞了,唯恐程子落出了什麼事,還是蘇心漓一直勸她,說這事應該是慕容雨做了,因為不想定國公府的事情牽連到他才會如此,雲氏這才放心了一些,不過一顆心,在沒看到程子落前,還是不能放下,現在,見程子落安然無恙的站在她面前,她總算松了口氣。

    雲氏慈愛的撫著程子落的臉,程子落則睜大著眼睛看向雲氏,仿佛害怕她會消失,眼睛一眨也不眨,雲氏看著程子落,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一下就紅了眼圈,她拍了拍程子落的肩膀,那模樣更心疼了,「瘦了,也憔悴了!」

    蘇心漓也站了起來,她就站在雲氏的身邊,因此距離程子落也很近,如雲氏所說,程子落現在的樣子確實有些憔悴。他應該是快馬兼程回來的,鬍子拉碴的,衣裳也髒兮兮的,還有些破破爛爛的,狼狽的很,他垂著的手,黑乎乎的,但是掌心卻有血跡,而且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嘶啞的,就像裂帛一般。

    兩個人就那樣對望著,雲氏紅紅的眼圈滿是淚水,其餘的人站了起來,看著他們,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人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

    程子落用髒兮兮的衣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點了點頭,重重的恩了一聲。

    他回來了,而且祖母什麼事情都沒有,程子落覺得自己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心臟。

    雲氏和程子落激動了許久,不單單雲氏的眼圈紅了,程子落的眼圈也紅了,蘇心漓看著,也覺得心裡酸澀難忍。

    是呀,回來了就好,雖然她之前猜測程子落遲遲沒有回來是慕容雨搞的鬼,但是這畢竟是她的猜測,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也還是擔心,要是程子落發生意外怎麼辦,按著她原先的猜想,程子落現在也應該回來了,他現在如期回來,雲氏放心,她也安心了許多。

    程子落問了雲氏許多問題,再三確定她沒事,終於放心了。

    好一會,程子落才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側過身,見大家都在,心情更是安定,他扯了扯因為緊張和激動而一直繃著的嘴角,露出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父親,二伯,二弟,三弟,四弟,五弟。」

    他說話的時候,含著笑意的目光一一落在被叫的人身上,有身為晚輩對長輩該有的敬重,還有哥哥對弟弟的關愛,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蘇心漓的身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漓兒。」

    他伸手,習慣性的想要摸摸她的腦袋,手伸到一半的時候,他髒兮兮的血痕和蘇心漓乾淨姣好的容顏的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和反差,程子落尷尬的笑笑,縮回了自己的手。

    慕容雨這一房,事實上就只有程子落一個兒子,程昱凡雖然過級給了程邵廷,不過對程子落來說,和程子風他們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定國公府孫子這一輩,他是最早出生的,那時候漓兒的母親也就是程立雪還有出嫁,他是在雲氏的身邊長大的,雲氏又把程立雪當成心肝寶貝似的疼著,就算是她十多年了,也還是整日讓她陪在自己身邊,所以程子落很長一段時間是和程立雪呆在一起的,前些年,慕容雨剛生完孩子的時候,身子更不好,程子落難得和她見面,程立雪那時候第一次當姑姑,將自己少女時滿腔氾濫的母愛都給了程子落,對他是關愛有加,絲毫不會遜色於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所以程子落和她的關係也是極好的。

    程子落出生的第三年,程昱凡出生了,之後,程子謙和程子風陸續來了,清一色的男丁,年紀小小的他一直都盼望著家裡能有個女娃,這種期盼比程昱凡他們還要甚,所以當初蘇心漓出世的時候,可以說的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完全是在眾人的期待中降生的,尤其是程子落。

    雖然定國公府和相府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但是因為那時候程立雪還在世,再加上有蘇曆仁和蘇心漓,程子落還是會經常去相府的,而且還會住上幾天,他與漓兒的感情很深,是那種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給她的那種,當初程立雪過世,如果不是因為文景之亂的時候,邊境也起了禍事,他抽不開身,不然肯定是要回來了,等他回來,不要說程立雪的最後一面,他連她和蘇曆仁的葬禮都沒參加。

    因為邊境才有了戰事,家裡擔心他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給他定了張氏,兩人同房沒多久他就又回邊境了,一直到最近,他聽到雲氏病危的消息才趕回來。

    程邵廷去年年關的時候回來了,但是他前前後後差不多有三年多都沒有回京陵城了。方才進城的時候,他就覺得京陵城變化很大,但是根本就沒時間和心思去留心觀察這些。

    和三年前離開定國公府的那個程子落相比,他確實瘦了,再加上趕路憔悴了,但是卻更加壯實了,而且高大,完全就是個鐵血錚錚的男子漢,他現在這個樣子,任誰也想不到他小時候身體瘦弱而且多病。

    就在程子落的手要縮回去的時候,被蘇心漓握住,蘇心漓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唇,對程子落笑了笑,程子落低頭,看了眼蘇心漓白皙嫩白的小手,也笑。

    「漓兒長大了好多。」

    他當初離開的時候,蘇心漓也就十一歲,而且因為剛失去母親和哥哥,她的性格極為內向,基本都是垂著腦袋,也不說話,而且很瘦,那個時候的蘇心漓就像生了重病營養不良的小孩,根本不像十一二歲,像是個七八歲的小孩,短短幾年的時間不見,和程子落印象中的那個蘇心漓相比,她確實長大了很多,人長高了,臉長開了,變漂亮了,最重要的是氣質。

    以前那個小小個的蘇心漓看起來給人一種自卑的感覺,再加上沉默不語,站在人群中,根本就不會被人發現,但是現在的蘇心漓,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是自信的氣質,而且是那種低斂的自信,淡然又優雅,就像是高貴的蘭花,這樣的她,就算靜靜站在人群中,依舊十分搶眼,就像會發亮的金子,就算被沙子掩埋,依舊難掩奪目的光彩,剛才他伸手想要像以前那樣碰她的時候,內心情不自禁生出了不敢侵犯的感覺,手完全不受控制的就縮了回來。

    雖然他已經有好幾年沒回來了,不過蘇心漓做的那些事情,他就算在邊境也有所耳聞,他最開始知道是從程子謙給他的信裡面,當時他覺得難以置信,甚至覺得是假的,因為信中描述的那個蘇心漓和他印象中的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直到大家都在談論蘇心漓的事情後,當所有人都在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妹妹,並且因為他們的家人得到漓兒的幫助而對他也生出感激的時候,程子落才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今日,親眼所見,他相信,那些他聽到的,並不是流言,而這樣的改變,他和定國公府的其他人一樣,都是樂見的。

    他的漓兒,有那麼多人的疼愛,又有如此尊貴的身份,有什麼理由不驕傲?

    「大哥,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程子謙走到他跟前問道。

    程子落撓了撓頭,那樣子滿是疑惑,「路上發生了點事,說來話長。」

    雲氏聽了,笑出了聲,「那就慢慢說,這次回來,不要那麼快走了,你祖父有點事出去了,再過一會就回來了,他和我一樣,都很想你。」

    程子落點了點頭,如果邊境沒什麼事的話,他也決定在家裡多呆一段時間,好好陪陪雲氏他們。以前,他一直覺得雲氏程鵬他們身體堅朗,還可以活很久,一直到這次聽到從京陵城傳來雲氏的噩耗,他滿心驚懼,那時候他才明白,自己應該多抽點時間陪他們,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在了,那時候後悔懊惱的就只有自己了。

    「是呀,最近京城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漓兒現在已經是和祖父一樣了不得了,比祖父還了不起,等回頭我和你慢慢說。」

    程子風也走到程子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一臉愉悅。

    程子風回頭看他,笑道:「那當然好,我們兄弟好久都沒聚一起了,趁著這次機會好好聚聚。」

    程子落現在是一頭霧水,他接到消息的時候,明明說雲氏已經病入膏肓了,而且皇上都下旨讓他回來了,程子落總覺得這其中好像有什麼隱情。

    其餘的人自然也說好,眾人寒暄了一番,程子落走到了許久沒見的程邵廷身邊,「父親,母親她怎麼樣了?」

    屋子裡,原本是和樂融融的,程子謙程子風他們想到他們兄弟五人終於可以聚聚很開心,臉上都帶著笑容,蘇心漓和雲氏也是,看著這溫馨的場面也動容的很,程子落這一問,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屋子裡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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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她已經不是你的母親了

    幾乎只是在瞬間,屋子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程子落面對著的程邵廷。雖然程邵廷極力掩飾,不過那張堅毅的臉卻還是極為的難看,甚至透著股蒼白,這樣快速的轉變,任誰都能察覺的出異樣,包括一路快馬兼程趕來沉浸在雲氏康復喜悅的程子落。

    程子落見程邵廷不對勁,眨了眨眼睛,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那張滿是疲倦的臉也變的蒼白難看了起來,那雙之前還盛著喜悅和歡快的眼睛也流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他扭過頭,目光快速從其他人的臉上掠過,幾乎每個人都和他還有程邵廷一樣,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而且在與他目光對視的時候,有顯而易見的擔心和憂慮,頃刻間,程子落心頭不好的預感更深更重了。

    「父親,母親出什麼事了?」

    程子落有些著急的開了口,那雙滿是擔憂的眼睛同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急切,因為某種擔心和害怕,他說話時,尾音都是微微顫抖的。

    再次回到床邊坐下的雲氏看著自己大孫子挺拔的身軀,一顆心就像被針紮了似的,再次紅了眼圈,她用手輕輕的擦了擦眼淚,想要對程子落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在心中長長的歎了口氣。

    在場的其他人比起雲氏也好不到哪裡去,在看了程子落一眼後,都微垂著頭不再說話了,蘇心漓也只抿著唇站在一邊,原本滿是歡聲笑語的屋子一下變的安靜了許多,甚至可以聽到眾人呼吸的聲音,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甚至變得有些冷凝。

    程子落見大家這個樣子,越加的著急,眾人倒是想解釋,但是那話到了嘴邊,想到對程子落的傷害,就沒一個能說出口的,程邵廷好幾次張口,但是一想到慕容雨的事情,自己的心就先絞痛起來了,猶豫了半天,和其他人一樣,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在徹底知道慕容雨的事情前,他一直盼望著程子落回來,因為老太太想他,另外的話,也是希望慕容雨看在兒子的面上,能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但是當所有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又害怕程子落回來,因為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說,他從來不是個做事畏首畏尾的人,但是因為才體驗了痛徹心扉,他不想自己的兒子也這樣,慕容雨的事情,不管他怎麼委婉的解釋,對程子落的傷害都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他並不覺得這是件可以委婉的事情。

    在他休了慕容雨後,漓兒不止一次說程子落要回來了,程邵廷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根本就沒有。

    滿屋子裡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蘇心漓抿著嘴唇,和其他人一樣,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刺痛,現實就是這樣,你越害怕什麼就越來什麼,但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她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明白一點,躲避沒有任何作用。

    蘇心漓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屋子裡的其他人一眼,她因為某種不自在而蜷曲著的右手一點點慢慢的舒展開來,她扯了扯嘴角,這樣做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臉和其他人那樣緊繃著,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走到程子落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裳,程子落回頭,看著蘇心漓精緻的眉眼,剛好和她乾淨澄澈的目光相對,她定定的看著自己,身上的氣息恬靜淡然,自帶一種讓人安心的氣質。

    「大舅媽人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你不用擔心。」

    雖然慕容雨對定國公府上下做出了極其過分的事情,但是不論是外公外婆,還是舅舅他們,都沒有為難她,只是將她關在以前的院子而已,衣食住行,並沒有任何的虐待,她的人確實好好的沒有事。

    雖然蘇心漓的模樣還有說話的口氣讓人信服,但是程子落的心裡卻像破了個口子似的,不安的氣息一直不停的往裡面竄,他不是傻子,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在他提起慕容雨的時候,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就變的冷凝了,明顯不正常。他狐疑的盯著蘇心漓,一臉的不相信。

    蘇心漓並不理會,抿著的唇角一點點上揚,有了極淺的弧度,她淡淡的笑意漾在了嘴邊,整個人看起來都給人一種輕鬆的感覺,就好像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大哥,你還沒用晚飯嗎?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累,你先去吃點東西,再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一切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說。」

    程子落遲遲未歸的具體原因,蘇心漓並不知道,但是看程子落這樣子,肯定是一路兼程回來的,蘇心漓看著他此刻憔悴的模樣,想到接下來他可能要承受的打擊,內心止不住的心疼,這種心疼和憐惜和對程邵廷的又是不一樣的,程邵廷是長輩,她總覺得他應該堅強一些,這樣的想法,幾乎是理所當然產生的。

    蘇心漓盯著程子落,說這句話時,她除了心疼,內心還衍生出了愧疚,事情變成今日這樣的局面,她並不後悔,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或者更早將慕容雨剷除,但是對程子落,蘇心漓卻覺得不忍心,總覺得自己傷害了他。

    程子落抿著唇,四處環顧了一圈,一張臉繃的更緊了,如果剛才只是懷疑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慕容雨是出什麼事了,他不是傻子,這些又是他的親人,他如何能察覺不出異樣?如果什麼事都沒有,他們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沉沉的吸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還有種說不出的擔憂,一副承受暴風雨來臨的架勢,「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一個個這樣子,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前,就算他現在很餓也很累,他怎麼可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子落!」

    程邵廷重重的叫了聲,有些生氣,也有無奈。程邵廷心疼兒子,但是他現在最最見不得就是蘇心漓蹙眉的模樣,莫名的讓他心酸難受,激起了他從未有過的負罪感和負疚感。

    程子落聞言,下意識的看了眼蘇心漓,沒再說話,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口氣太重了,他只是太過擔心自己的母親了。

    「漓兒。」

    蘇心漓笑笑,她方才之所以蹙眉只是疼惜程子落,想到他知道真相後難受,並沒有任何的不快。

    「我肚子確實餓了,也累的很,我先去洗澡,然後吃點東西。」

    程子落說完,走到了雲氏跟前,「祖母,我先回去了,您早點休息。」

    雲氏點了點頭,伸手,程子落會意,低下身子,雲氏恩了一聲,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略有些蒼白的臉,有一道道褶子,慈愛的很,程子落轉身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後看向程子風程子謙幾個人道:「好久沒和你們說話了,一起吧,陪我吃飯,敘敘感情。」

    被程子落點名的幾個人,心裡都有些小忐忑,但是他們不動,程子落也不動,最後還是程邵廷開了口,他們才懷著忐忑的心情和程子落離開了。

    程子落程子風等人離開後,屋子裡就只剩下雲氏,程邵廷程紹偉,蘇心漓還有蘇心漓的兩個貼身丫鬟,程子落才離開,雲氏臉上慈愛的笑容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她看著程邵廷,重重的歎了口氣,「落兒這孩子,太可憐了。」

    雲氏想到程子落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小小的孩子,之後一直生病,好不容易長大了,又碰上這些事,她孫子這一輩,落兒這孩子最坎坷最可憐了,雲氏想到這些,又是一陣陣的長籲短歎,屋子裡站著的幾個人誰都沒有應話。

    「邵廷啊,你好好和他說,不要讓他太難受了。」

    雲氏說這句話時,是看向程邵廷的,話說完,他又想到自己兒子直接的秉性,雖然程子落從小體弱多病,但是程邵廷對他還是很嚴厲的,她自然擔心程邵廷說話太過直接,不考慮程子落的感受,又是擔憂的歎了口氣,眼角完全不受控制的掃向了蘇心漓。她是不想為難蘇心漓的,但是這件事情似乎又有些太棘手了,她想著要是蘇心漓去處理的話,或許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

    蘇心漓敏銳,一下就洞悉了雲氏的心思,垂眸看著她,不待她開口,就道:「我會好好開導大哥的。」

    就算雲氏不開口,蘇心漓也會那樣做的。

    雲氏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越想程子落越覺得擔心,這孩子,身體雖然虛弱,但是性格卻強的很,是她孫子輩的孩子裡面最執拗的。

    「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雲氏靠在床頭想了半天,臉色是越來越凝重了,但還是想不開,也放不下心裡頭的擔心,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擺了擺手,就讓他們下去,程邵廷程紹偉看了雲氏一眼,心裡還是擔心的,不過他們向來不怎麼擅長安慰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臨離開前,沒忘叮囑雲氏注意身體,不要胡思亂想。

    程邵廷和程紹偉是離開了,不過蘇心漓卻沒有走,雲氏這個樣子,她怎麼放心的下?

    雲氏方才話說完話後,可能是因為太累,就一直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程邵廷程紹偉離開後,蘇心漓就將在屋子裡照顧雲氏的流雲打發了下去,她找了方才自己坐著的凳子,搬到床邊,然後緩緩坐下。雖然蘇心漓放下凳子時,聲音很輕,不過雲氏還是聽到了,屋子裡太安靜了,一丁點聲音都格外的清晰。

    雲氏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見蘇心漓在床比邊上坐著,並沒有離開,也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她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對著蘇心漓再次招了招手,蘇心漓會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雲氏的身邊坐下,她握住她放在床榻上的手,雲氏和太后不一樣,並不會也沒有刻意注重保養,這一上了年紀,手就幹的很,蘇心漓握著,都覺得有些割人,掌心刺刺的疼,但就算是這樣,蘇心漓也沒有鬆開雲氏的手。

    雲氏的手雖然粗糙,但是讓她覺得溫暖和安心,就像程鵬一樣。

    雲氏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手,「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休息?」

    雲氏說這句話時,看向蘇心漓的目光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從她生病到現在,漓兒一直沒怎麼休息,好不容易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落兒這下回來,她又該操心了。雲氏擔心自己的大孫子不假,但是對蘇心漓,也是牽掛關心的很的,她同樣也不希望她有事,想到漓兒為定國公府做的那些,雲氏心裡鈍疼,她想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女兒,覺得自己沒照顧好蘇心漓,她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怎麼去面對她好。

    如果沒有他們,漓兒她應該不至於會這樣累吧,肯定是能夠更輕鬆一些的。

    「我留下來陪外婆聊會天。」蘇心漓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溫順乖巧。

    「你這孩子。」雲氏又歎了口氣,她知道,蘇心漓是擔心她牽掛程子落的事情,不放心她,所以才會留下來的,但事情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她就算是不放心,又有什麼用?這一點,雲氏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就是牽腸掛肚,雖然程子落早就已經獨當一面,不再是當初那個讓她覺得風一吹就能生病倒下的孩子了,她就是憂心。

    雲氏撫著蘇心漓精緻的眉眼,神色有些恍惚,蘇心漓透過她的眉眼,知道她是又想起自己的母親了,沒有說話。

    雲氏愣了好一會神,才漸漸的回過神來,她抽回了自己撫摸著蘇心漓臉頰的右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不要多想,事情變成今日這樣的局面,定國公府上上下下有誰是願意的,你也不想的,要怪就怪慕容雨忘恩負義,自己作孽!」

    雲氏在提起慕容雨的時候,口氣並不若之前的和善,但也沒有憎恨,只是有些怒其不爭,就算到了現在,她心裡還是並不怎麼希望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雨做的。

    「要不是你,我們定國公府數百年的清譽,數百條人命全部都要被慕容雨給毀了,所以漓兒,你是我們定國公府的大功臣,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你救的,這些,你大舅舅和大哥心裡都會清楚的,我們都感激你,包括外婆也是一樣。」

    對於慕容雨的所作所為,雲氏並沒有知道全部,這一方面是因為蘇心漓擔心她承受不了那麼大的打擊,另外的話,也是她自己並不想知道那麼多,徒惹傷心,如果她知道,當初程立雪和蘇曆仁的死,慕容雨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她就算之前再看重慕容雨這個兒媳婦,也說不出這些話來,對一個想要自己性命,還有自己丈夫兒子孫子性命的人,她怎麼可能還會原諒?這些人還在也就算了,但是程立雪卻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那一直都是老太太心中無法揭去的一道傷疤。

    蘇心漓的性子,雲氏知道,重情重義,雲氏這是擔心她想不開,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呢,但如果事情再來一次,她重新選擇,她肯定還是願意蘇心漓不改變自己的初衷,對慕容雨心軟,那就等於對整個定國公府的人心狠,雲氏心裡還是很有分寸的。

    蘇心漓抿著唇,笑著點點頭,「外婆,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

    雖然剛剛看到程子落的時候,她心裡有些難受自責,還有種說不出的愧疚,但這些僅僅針對的是程子落,就算事情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做,至於慕容雨,對這樣一個害死自己母親和哥哥,並且企圖毀掉自己一家至親的罪人,她憑什麼?蘇心漓是丁點的愧疚和同情都沒有。

    雲氏見蘇心漓的樣子坦然的很,精緻漂亮的眉眼,鐘靈毓秀,並沒有愧疚不安和後悔懊惱,坦蕩蕩的,她松了口氣,不過隨即想要程子落,又覺得頭疼,眉頭都擰了起來。

    「外婆是在擔心大哥嗎?」蘇心漓拍了拍雲氏的手,滿是乖巧,她留下來,就是想要開導雲氏,不要讓她胡思亂想,畢竟,她現在上了年紀,而且這次這樣一折騰,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現在最是需要調養的時候,蘇心漓是不想雲氏有什麼事,她現在也承受不了雲氏有什麼事。

    「外婆。」

    蘇心漓柔柔的叫了聲,將自己的另外一隻手放在雲氏搭在自己手背的手背上,她盯著雲氏,那雙好看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真摯和認真。

    「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事,我會承受不住的。」

    蘇心漓晶亮的眸光閃了閃,裡面盛著滿滿的擔憂。

    「我知道外婆擔心大哥,我也是一樣。我之前就猜到他今天回來了,一直都在準備向他解釋的說辭,我覺得自己做好準備了,可真等到看到大哥的那一瞬,我才發現沒有,我不想傷害他,但是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說,怎麼委婉的解釋,到最後都會傷害到他。」

    現實從來就是這樣的殘忍,不會因為你的粉飾,就有所改變。

    「但是外婆--」蘇心漓緊握住了雲氏的手,與她的目光對視,定定的說道:「我們應該相信大哥,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孩子了,他現在已經是父親了,而且在外面也歷練了這麼多年,早就獨當一面了。外婆,我不擔心他會怪我,只是和您一樣都有些不忍心讓他知道這些的,但是我相信,就算這個事實對他來說再怎麼難以接受,他還是可以承受的,因為他是程家的男兒,我相信,他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打倒,外婆,您只要堅信這些就好了,至於其他,時間會撫平一切的傷痕,包括那些歇斯底里,我們現在覺得難以承受的事實。」

    就像她對顏司明,重生那一刻,她對顏司明的恨有多深,那曾經她對他的愛就有多深,但是現在,不過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蘇心漓不能說再自己再看到顏司明的時候,一丁點的膈應都沒有,但是現在,對她蘇心漓來說,就算她還是千方百計的想要報復,恨不得整死顏司明,但是顏司明對她而言,真的是個無足輕重的人,還有蘇博然,蘇博然並不覺得,血緣親情是難以割裂的,關鍵是要看那個人有沒有做讓自己失望之極的事情。

    蘇心漓想,不論是程邵廷程子落,亦或是定國公府的其他人,估計都會因為慕容雨的事情難過一段時間,今後在定國公府,她或許會成為一個禁忌,但是時間,可以慢慢教會人坦然。

    「漓兒。」

    雲氏紅了眼圈,聲音有些哽咽的叫了聲,她原本還想安慰蘇心漓,沒想到最後還是她安慰自己,雲氏心裡湧出濃濃的愧疚,她覺得自己不但對不起程立雪,還對不起蘇心漓。

    「該來的,尤其是沖著我們來的,是躲不了的。」蘇心漓喃喃的道了聲,似乎是感慨,「外婆,時辰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雲氏盯著蘇心漓,點了點頭,蘇心漓見狀,這才起身,扶著雲氏躺下,然後將簾子放下,隔絕外面的光亮,一直到雲氏差不多睡過去了,她才放輕腳步,退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叮囑了就站在外面的流雲幾句。

    蘇心漓一出去,床上原本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過去的雲氏就睜開了眼睛,因為已經很晚了,院子裡和屋子裡實在太過安靜,她都能聽到蘇心漓叮囑流雲的話,她的嘴角勾了勾,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輩子,她跟著程鵬起起伏伏的,但是當聽到蘇心漓對門外的流雲叮囑的那些話,雲氏因為程子落歸來而滿是擔憂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她忽然想起太后說的話,她說,她能有漓兒這樣的外孫女,是莫大的福氣,她以前這樣覺得,現在更是如此,雲氏覺得自己很滿足也很知足。

    雲氏假睡,蘇心漓心中是有數的,不過也沒有錯破,叮囑了流雲後,她就離開了。

    雖然她留下來了,但是寬慰的話,她說的並不多,只讓雲氏和她一樣接受現實,並且相信大哥,她心裡是這樣想的,所以就那樣勸雲氏的,她相信雲氏是個想的開的人,當然,擔心還是不可避免,畢竟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孫子。

    蘇心漓離開雲氏的院子後,原本是直接打算回自己的院子的,這一時三刻的,她並沒準備將慕容雨的事情就告訴剛回來的程子落,她覺得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就算未必能睡得著。

    大哥離開的時候,將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他們都叫去了,大哥這些年一直都遠在邊境,對京陵城的事情未必知道的有多清楚,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個月發生的事情,該說的,能說的,她相信幾個哥哥都會告知程子落,大哥她不是傻子,多少能有個心理準備,那樣的話,慕容雨的事情後,他估計能更快一些選擇自己的立場。

    蘇心漓還沒回到自己的院子呢,半道上,也就是靠近梅園的那一段,就遇上了程邵廷,其實並不是遇上的,程邵廷也沒有叫她,是她先看到他的,不過她覺得程邵廷就是在等她的,也或許是在碰運氣吧,畢竟從外婆的院子回到母親的院子,並不是只有這一條路。

    蘇心漓猜想,程邵廷應該是不知道該怎麼向程子落解釋慕容雨的事情。雖然程邵廷已經是將軍了,戰場上殺伐果斷,但牽涉到感情,尤其還是唯一的兒子,有些事,對他來說還是很艱難的,鐵漢柔情,他的溫柔,不就是一個情字嗎?定國公府上上下下,慕容雨的事情對他的打擊無疑是最大的,在體會了那種切膚之痛後,他那裡還願意捨得讓大哥也這樣難受,這樣的心情,蘇心漓明白,當初,她明裡暗裡的給了慕容雨那麼多的機會,不就是因為這一點嗎?

    程邵廷就站在梅園高牆的牆角下,是背對著蘇心漓的,蘇心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不過她想,應該是聽到她的腳步聲的,畢竟夜裡這麼安靜,程邵廷肯定是能夠聽到她的腳步聲的,但是他並沒有回頭。

    蘇心漓抿著唇,站在距離程邵廷不遠處的地方盯著他的背影,她也搞不懂程邵廷是在這裡等她呢,還是緬懷他和母親的過去。

    「舅舅。」

    蘇心漓走到程邵廷的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裳,輕輕的叫了聲,程邵廷這才回過身來,看向蘇心漓,眉頭微蹙著,神色冷凝。

    「舅舅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去休息?」

    蘇心漓話才出口,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程邵廷並不願意和慕容雨呆在一塊,但是如果晚上他不回院子,而是住在其他地方的話,等同于告訴程子落他現在和慕容雨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與其那樣的話,還不如好好的直接和程子落說,或許還能將傷害降的低一些,有些事情,從當事人口中得知,遠比從其他人那裡知道的好,尤其是這種會讓人極度難堪的事情。

    「舅舅是為了哥哥的事情煩惱嗎?」

    蘇心漓的聲音很輕,不過在這樣安靜的夜晚,程邵廷卻聽的一清二楚,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尤其在蘇心漓提起程子落的時候,眉頭深鎖,煩惱又惆悵的模樣。

    程邵廷一直都在軍營,程子落出生,他沒在身邊,程子落的成長,他也幾乎沒有參與,關於程子落的每一個重要日子,他都沒有在場,父子兩的感情算不上親厚,但程子落的心裡一直都十分敬重程邵廷,也一直以他為榜樣,不過就算如此,父子兩見面,依舊沒什麼話可說。程家的男兒,大多都不擅長言辭,像程子風那樣的,少之又少。

    蘇心漓聞言,輕輕的笑了,她的笑聲在夜風中飄散開了,柔柔的,就像這夏夜的風,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小孩都有了,舅舅擔心這些做什麼?」

    蘇心漓臉上揚著淡淡的笑意,話雖然這樣說,其實蘇心漓心裡也是擔心的,只是現在這狀況,不能表露出來罷了。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讓大哥知道的,那我們就告訴他,可以避免不說的,我們就什麼都不要說。」

    關於慕容雨和別的男子偷情多年的事情,蘇心漓並不想說,不過這一點,恐怕不是他們想隱瞞就能夠隱瞞的,只能儘量了,至於程立雪和蘇曆仁的事情,蘇心漓是絕對不會讓他知道的,她相信,慕容雨應該是不會對她說出這些事情的,畢竟她對這個兒子還是很有感情的,不然的話,不會千方百計阻擾她回來。沒有哪個母親願意看到兒子憎惡自己,尤其現在這種狀況,大哥還要繼續在程家生活,知道的越多,對他越是沒有任何好處。

    「舅舅您當初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但是您不也挺過來了嗎?大哥他雖然比您少吃了二十多年的飯,但是該歷練了也歷練了,他和其他那些被家裡保護著長大的紈絝公子哥不一樣,他不是溫室裡的花朵,舅舅您心裡難受,都能承受的過來,您要相信大哥也可以。」

    蘇心漓盯著程邵廷,在程邵廷的注視下,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她心裡也不肯定程子落可不可以,但是現在,她只能選擇相信。

    「難得舅舅您和大哥都在家,這段時間,就好好聚下,我和哥哥他們都會好好開導大哥的,我相信大哥肯定會很快走出來的。」

    生活是要繼續的,除了走出來,根本就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我剛好有些睡不著,舅舅,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大哥吧。」

    蘇心漓抬著下巴,溫柔的說道,她知道,今晚上程邵廷肯定是睡不著的。

    程邵廷原本是想拒絕的,因為蘇心漓最近都太累了,現在時辰不早了,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好好休息,不過見蘇心漓神色堅定,也就點了點頭。

    雖然程子落一路兼程回來,不過蘇心漓猜測,他現在應該還沒有睡下,他臨走前,將幾個哥哥都叫走了,肯定有好多話說,關於最近京陵城的變化,順便敘敘幾個兄弟的感情,還有慕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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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落叫了幾個弟弟和他一起回院子,他是兄長,雖然程子風程子軒他們都有開溜的想法,但是被程子落回絕了,最後,四個人和程子落一起回了院子。

    程子落還沒回院子,張氏就已經從其他下人口中知道了他回來的消息,然後就讓下人準備好熱水還有晚飯,吩咐好這些事情後,就抱著兒子在門口等著程子落回來。

    從揚兒出生到現在,程子落和他就見了一面,揚兒聽說父親要回來,十分興奮的任由她抱著在門口等著,程子落進屋,看到揚兒在張氏的懷中,擰起了眉頭,他走上前去,「這麼大了怎麼還要母親抱著!」

    定國公府的每個男子,都是嚴父,尤其是對自己的兒子,程子落也不例外。揚兒今年三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沒想讓母親抱著,但是張氏一直抱著他,母子兩都沒在意這個問題。程子落的聲音嚴厲,他一開口,揚兒興奮的笑容直接凝固在了嘴邊,眼中的期待也慢慢的褪了下去。

    張氏抱著孩子,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程子落意識到了什麼,卻沒有開口,倒是張氏先回過神來,叫了聲:「相公。」然後就開始安慰孩子,一旁的程子謙看不下去,接過張氏手中的揚兒,抱著他繼續安慰,不過揚兒的臉上一直沒有笑容,但是那雙和程子落極像的眼睛卻盯著自己的父親瞅。

    有記憶以來,揚兒雖然沒見過程子落,不過愛慕相公的張氏卻經常和孩子提起他的事情,在她的口中,程子落完全就是個英俊能幹的男子,但是此刻,小小的揚兒實在很難將眼前的程子落和張氏口中的那個男子聯繫在一起,程子落邋遢的就像個乞丐,而且因為有心事,眉頭緊鎖,就像是一個很凶的乞丐,看到揚兒心裡怕怕的,貼的程子謙更緊。

    程子落看到揚兒這個樣子,想到自己和程邵廷小的時候,心裡也不好受,覺得對孩子有愧,他想要將孩子接過來安慰幾句,說些好聽寬慰的話,手都還沒伸過去呢,揚兒就縮了縮脖子,程子落沒說什麼,不過心裡卻還是不免失望,將手收了回來,張氏想要呵斥揚兒幾句,被程子落攔住了。

    張氏叫了奶娘過來,將揚兒從程子謙手裡抱下去了,看到程子落這個樣子,身為妻子的她心裡自然少不得心疼。張氏想要伺候程子落沐浴,被他拒絕了,這些年他在軍營,早就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洗澡有個女人在身邊伺候,他反倒不習慣,張氏似乎也是知道了這一點,並不放在心上,讓她剛命下人做的飯菜端上來,程子落一出來,就看到幾個弟弟都坐在桌上了,桌上的飯菜,都還在冒著白煙熱氣。

    程子落看著張氏熱切殷勤的模樣,心裡頭感動,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辛苦了。」

    張氏一愣,而後眼含熱淚的搖了搖頭,「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程子落沒再說什麼,心裡對張氏卻多了幾分憐惜,因為父親常年都在邊境,他母親常年也獨守空閨,他心裡知道,這滋味並不好受,他原本是不想娶妻的,覺得自己這樣做太耽誤人家姑娘了,但是他這一房,就只有他一個,雖然有二弟,但終歸還是差點,而且祖母已經替他安排好了婚事,他是雲氏帶大的,從不會忤逆她的意思,而且她當時都搬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樣的話來了。

    張氏看的出來他們有話要說,她在這裡不方便,藉口去看揚兒離開了,屋子裡很快就只剩下程子落還有他的幾個弟弟。

    「我們兄弟幾個,好久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喝酒了。」

    程子落說了聲,似有感慨,程子風笑了笑,起身拿起酒壺,給每個人都倒了酒,包括比他小的程子軒。

    「我母親到底怎麼了?」

    程子落和幾個弟弟喝了酒,開門見山的問道,其餘幾個人的笑容直接僵在臉上,誰都不願意回答,因為他們到現在都沒想好合適的措辭。

    「大伯母的事情,大哥你就別問了,我們不知道怎麼說,不過你放心,漓兒他沒有騙你,大伯母她什麼事都沒有,毫髮無傷的,身體比以前還好呢。」

    說這話的,自然是程子風了。

    程子落狐疑的盯著他們,見他們都不想回答,再想到之前在雲氏屋子裡時大家的反應,他也不想才開始見面就弄的大家不開心,所以並沒有繼續追問,雖然心裡更加確定有事。

    程昱凡等人見他沒有沒有再問慕容雨的事情,松了口氣,程子軒舉了舉杯開口道:「前幾天,方家被抄家了,方有懷和方靖安他們被斬了,這件事情,大哥知道嗎?」

    程子軒和其他人一樣,都不想說有關於慕容雨的事情,當然,還有另外一方面的願意,慕容雨的事情,他們知道的也不多,說太多的話,估計會更麻煩,但是程子軒覺得自己是有必要透露一點的,大哥不是傻子,病危的祖母突然好了,方家出事,再加上他們對慕容雨閉口不談的態度,很多事情,前前後後聯繫起來,他肯定能察覺出什麼,察覺出來了,有個心理準備,到時候再知道真相,估計勉強能夠接受。

    程子落挑眉看向說話的程子軒,一臉的疑惑,顯然是對他說的事情並不知情。程家的話嘮程子風將話題接了過去,將這段時間京陵城發生的事情,他知道的,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而告訴了程子落,包括雲氏重病,還有方家的人氣勢洶洶的來定國公府的搜查,並且刻意詳盡了慕容雨那日說的話,還有蘇心漓和方家的人一起進宮,然後方家父子被處斬,方家被抄的事情。

    程子落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自然少不得要提起蘇心漓,每一回在談起蘇心漓的時候,都是神采飛揚,眉眼間流露出說不出的驕傲和自豪,程子落聽了詫異,不過漓兒這樣本事,他聽了也開心,但他還是敏銳的察覺出一點,剛才不想提及慕容雨的每個人似乎都有說她的事情,而且意有所指,程子落心裡頭浮現出極為不好的預感,但是因為有幾個弟弟在身邊說話,他也理不太清楚。

    程昱凡等人見他似有所思,雖然還想繼續說點什麼,不過想了想,還是沒說,而且說了許多蘇心漓的事情轉移話題,程子落心疼妹妹,聽他們說起漓兒的事情,也就沒再去理會內心的不安,不過心裡卻想著,等會喝了酒,送走幾個弟弟後,去慕容雨的院子看看,到底出什麼事了。

    兄弟難得相聚,程昱凡等人心裡是很開心的,但是唯恐自己多喝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尤其是程子風,他平時話就多,喝多了話更多,他自己不敢多喝,程子謙更是看著他,不讓他多喝。

    酒過三巡,幾兄弟開始暢談,不過不該說的話,或者說會讓大家都覺得掃興的話,大家都在刻意避談,也因此,蘇心漓成了大家談論最多的話題,程子風幾個人有些擔心程子落會因為慕容雨的事情怪罪蘇心漓,話裡話外說的都是蘇心漓的不易,程子落已經覺得慕容雨是出了什麼事了,但是並沒有將此和蘇心漓聯繫起來,聽到幾個人說的關於蘇心漓的那些事,對自己的妹妹多了幾分心疼。

    蘇心漓和程邵廷來的時候,幾兄弟還在飯桌上聊天,那場面極為熱鬧,最先發現蘇心漓的是程子謙,和其他幾個人相比,他喝的酒是最少的,他雖然不是面朝著門口坐的,但是側坐的位置,也很容易發現外面的人。

    蘇心漓和程邵廷進院子的時候,碰上了張氏,她說程子落他們正在喝酒,她本來想讓下人去通報一聲的,蘇心漓和程邵廷都沒讓,蘇心漓站在門口的時候看著自己的五個哥哥坐在一張桌上,說說笑笑的,氣氛還算活絡,忽然就停下了腳步。這樣的場面,讓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然後,她也不知怎麼的,心裡百感交集,一下就紅了眼眶。

    在前面走路的程邵廷很快意識到蘇心漓並沒有跟上來,他回頭,就看到蘇心漓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位置站著,燈光下,她的小臉白皙,但是那雙眼睛卻紅紅的,而且流露出一種他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

    蘇心漓察覺到程邵廷看自己,扭頭,對他笑了笑,然後走了上去,忽然握住了程邵廷的手,程邵廷意外,蘇心漓抬頭,看了詫異的他一眼,天天一笑,「舅舅,這樣真好啊。」

    程邵廷莫名其妙,但是蘇心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揚著的卻是無比幸福滿足的笑意,雖然不知道蘇心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但是程邵廷見她是發自內心的開心,也笑了笑。

    蘇心漓方才在門口看著幾個說笑的兄長,忽然想起了上輩子他們的遭遇,一時間,內心百感交集,不管上輩子怎麼樣,現在,她想要守護的人都還在,都還好好的,沒什麼比這更重要了,比起這樣的痛苦,慕容雨的那點事情又算得了什麼,蘇心漓這樣一想,之前的那些忐忑擔憂全部煙消雲散。

    「大伯,漓兒,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程子風和程子軒等人站了起來,給兩人找了凳子,蘇心漓看了眼桌上的飯桌,上面是一片狼藉,除了程子落,其餘的人都是吃了晚飯的,所以菜剩的還挺多,只是大家喝酒,不少倒在了桌上,空氣中除了菜的香味,還有酒味,比菜的味道還濃。

    「漓兒,我們剛剛還說你呢。」程子謙笑著說道。

    蘇心漓笑著坐下,挑了挑眉,「說我什麼壞話了。」

    「哪裡說的是你的壞話,我們都在誇讚你呢,我們的漓兒不但長的漂亮,而且還聰明,琉璃上下,沒有一個女子能比得上。」

    程子落笑著誇讚道,這一年多來,蘇心漓的每一次成長,他都沒在身邊,只覺得漓兒是一下就改變了,內心自然是感慨萬千。

    剛剛程子落他們除了說方家的事情,也說了很多相府的事情,方靜怡的,蘇妙雪的,蘇志明的,還有蘇博然的,程子落想,蘇心漓一定是遭受了很多的委屈,或許委屈二字都形容不了她在相府的日子,所以她才會對今日蘇博然的境遇置之不理。

    張氏知道蘇心漓和程邵廷來了,讓人送了碗筷進來,她自己也進來看了眼,然後讓下人稍稍將桌子稍稍收拾了一下,又去小廚房讓下人做了幾個蘇心漓和程邵廷愛吃的菜,很快送了上來,蘇心漓見狀,對她微微一笑,這個大嫂,也算有心了,當初外婆沒選錯了。

    張氏並沒有在屋子裡久就,放下東西後就又離開了。

    幾個人又說了好一會話,程子風幾個人見蘇心漓和程邵廷來了,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了不少,喝起酒來都放開了一些,尤其是程子風,和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不同,他是個愛酒的人,之後就放開喝了,到後面離開的時候,都已經醉了,是程子謙和程子軒兩人拉回去的,程昱凡本來想一起送程子風的,蘇心漓讓他先回去陪許氏了。

    「二哥,二嫂是有很多小毛病,你有空多陪陪她,好好勸勸她,她會慢慢改的。」

    許氏並不是大惡的人,就是任性了一些,可以慢慢改的,雖然程昱凡一直都在京陵城,但他是個工作狂,幾乎也不著家,許氏她這樣的年紀,難免不舒服。三哥沒了妻子,現在慕容雨也這樣,蘇心漓不想程家的男丁再有其他人失去妻子,只要不是大奸大惡,沒有犯原則性錯誤的,蘇心漓都睜隻眼閉隻眼,最好自己的哥哥善待,讓她們把那些小毛病都改了。

    程昱凡看向蘇心漓,目光深沉,良久,點頭恩了一聲,然後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程子軒他們一走,尤其是鬧騰的程子風一離開,屋子裡安靜了很多。時辰已經很晚了,期間張氏已經哄揚兒睡覺了,但是她自己並沒有休息,看到醉醺醺的程子風他們離開,還有最後出房間的程昱凡出來,想要進屋,不過想到蘇心漓還有自己的公公都在裡面,還是沒有進去。

    「漓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定國公府是不是發生了很多事情?」

    程子落看著程昱凡離開,又想起了慕容雨的事情,他的腦子很亂,他越來越覺得這其中有什麼緣故,但是卻猜想不出來,他本來不想問的,但是不問的話,他想自己是睡不著的,就算現在累的要命,晚上他喝了這麼多酒都沒醉,就是因為心裡有事,他心裡有事的時候喝酒,從來都不會醉,但是卻會頭疼,尤其是不知道答案。

    從收到雲氏病重的消息後,他就回來了,路上遇到一對被強盜追趕的母女,他就算心急雲氏的事情,也做不到見死不救,他救了她們後,她們說自己要去臨陽,他剛好順路,就決定帶上她們,但是當晚,他們投宿客棧的時候,他忽然昏迷了,他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總之,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只有馬和乾糧,他也是一肚子的疑惑,但是當時根本就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就回來了,今晚上程昱凡他們說的那些,程子落肯定,這其中有什麼事情,剛剛程子風他們都在說話,他注意力不集中,這會他們一離開,程子落一想,覺得他們說的那些事情,矛頭似乎都指向了慕容雨。

    有些事情,就算想到了,但因為害怕,還是不敢去深想,也不敢承認,就像此刻的程子落,但他又是固執到一根筋的個性,要是不知道答案,他又是怎麼都不肯甘休的。

    「哥哥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蘇心漓淡淡的反問了一聲,程子落愣在了原地,蘇心漓只是笑笑,然後叫了人進來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乾淨,屋子裡乾淨了很多,酒菜的味道淡了很多。

    屋子收拾乾淨後,很快就有下人送了茶水和點心上來,是張氏親自送的,程子落看了看蘇心漓,又看了看程邵廷,然後對站在自己身後的雲氏道:「你早點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他的聲音算不得溫柔,但是卻有鐵骨錚錚男兒的柔情,張氏溫柔一笑,和他一樣,看了看蘇心漓和自己的公公,退了下去。

    其實,程子落遠在邊境的時候,聽說蘇心漓向文帝請求和一個叫蘭翊舒的男子賜婚,他本來是想問這件事情的,雖然剛剛自己的弟弟都說蘭翊舒好,但是他還是想親眼漸漸,但是現在,因為內心那強烈的預感,他變的緊張又不安,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蘇心漓給程邵廷還有程子落都倒了茶,程邵廷喝了一口,雙手捧著茶杯,遲遲都沒有放下,他盯著程子落,目光深沉,諱莫如深,裡面像是有洶湧的波濤翻滾,他動了動唇,蘇心漓看到他的喉結一直在動,似乎是吞咽著口水,她端起跟前的茶水,也歎了口氣,程邵廷這緊張又有些糾結的模樣讓她知道,他是決定今晚上就告訴程子落了。

    蘇心漓雖然也想隱瞞,但紙包不住火這個道理也是懂的,程子落已經懷疑了,最遲明天,他就會去找慕容雨,慕容雨的院子,現在全部都是她的人在守著,程子落這樣貿貿然去,除非她鬆口,不然他是進不去的,不過如果是程子落自己開口要見,她怎麼可能攔得住?

    「慕容雨與我,與你,與定國公府,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程邵廷不擅長言辭,而且他覺得這是事實,這樣鮮血淋漓的殘忍事實,就算他說再多寬慰的話都沒用,還不如直接了當的,身為程家的男子,很多時候,沒有別的選擇,他是這樣,程子落亦然。

    程邵廷放下手中的茶杯,僵硬的開口,臉上的神色嚴肅,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程邵廷端著茶杯,有些傻眼了,就像被定格似的,程邵廷已經下決心把能說的告訴程子落,繼續道:「休書我已經給她了,她已經不是你的母親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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