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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連續幾天,寸步天忙得像顆轉個不停的陀螺。他離開太子之位已經太久了,有好多事情等著他重新發落處置。
為了熟悉地方事務還留在宮中學習的寸步雲,適時提供了一些幫助。
兄弟兩人並未因爭位而反目,反倒互信互助,傳為佳話。
這天午後,寸步天終於騰出一點時間,立刻前往雅築要見萬靜湖。
她體諒他政務繁忙,曾要他不需擔心她是否感到寂寞孤單,可她越是如此貼心溫柔,他越是憐惜她、捨不得她。
現在可不是她想不想他的問題,而是他很想她。
來到雅築,他發現有三名宮人及宮婢正在打掃,房門也敞開著。
三人見太子來了,急忙放下手邊工作,恭敬地行禮,“殿下。”
寸步天掃視整個院落一眼,問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麼?萬姑娘呢?”
三人面面相覷,似有難言之隱。
本來他還想著萬靜湖應該是去找顏嬛或是她爺爺,但看見三人的反應,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對勁。
“為什麼吞吞吐吐的?她人呢?”他沉聲道。
三人驚惶的低下頭,彎著腰,戰戰兢兢地道:“殿下,奴……奴才們只是奉命來打掃,跟萬姑娘的離開無關……”
“什麼?離開?!”寸步天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宮人的衣領。“你說她離開皇宮了?什麼時候的事?”
“奴才不清楚,應該……應該是今天一早的事吧。”宮人畏怯地回道。
寸步天想起那天晚上萬靜湖委身於他的事,難道她當時早已打定主意要離開他,所以才會……不,她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他?她或許可以不需要他履行對她的承諾,但他卻必須履行他對她的承諾。
轉身,他邁開大步往外走,剛到院落口,便見元超迎面而來。
“元超,你來得正好,立刻備車,我要……”
“殿下。”元超一臉沉重的道:“請三思。”
“你知情?”
元超眉頭一皺,表情帶著幾分歉疚。
寸步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氣惱的瞪著他。“你居然瞞著我?!”
“殿下,您跟萬姑娘是沒有結果的。”
“住口!”寸步天沉聲一喝,“我與她兩情相悅,怎會沒有結果?”
“殿下,請您面對現實,您是太子,是未來要登基為帝的人,可萬姑娘只是一介平民,這不合……”
元超話未說完,寸步天已一個振臂將他推開,他往後踉蹌幾步,停下,站穩,仍舊堅定的迎視太子銳利的眸光。
“殿下,聖上要屬下攔著您,所以……”
“你敢?!”寸步天目光一凝,猶如兩柄利刃般射向他。
元超為難卻相當堅持。“屬下不敢,但聖命難違,若殿下執意,便先殺了屬下吧。”說罷,他屈膝跪下,將腰間佩劍呈上。
“你以為我不敢嗎?!”寸步天一把搶過佩劍,“刷”地一聲抽出長劍,將尖銳劍鋒抵在元超的脖子上。
元超無懼的揚起下巴。
寸步天太瞭解元超的性子,放行,元超辦不到,有負聖命;攔他,元超不敢,有失敬意,為了兩全,元超真的可以不要命。
但他不能要了元超的命,因為元超不只是他的忠僕,更是他的兄弟。
稍微冷靜下來後,寸步天的思緒快速轉了轉。
萬靜湖一定是仔細思考後才會做出這個決定,所以即便他現在到望春城找她,她也未必願意隨著他返京。
要將她帶回來,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解決根本的問題,他必須說服父皇,也必須讓她相信他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
而這些事,他必須向他父皇爭取。思及此,他將劍一丟,便要離去。
“殿下!”元超抓住他的衣角,懇求道:“別做傻事。”
寸步天神情一凝,若有所思,像是要說什麼又作罷,他抓著衣角一振。
元超鬆開了手,看著他邁開大步而去。
寸步天來到長福宮求見他父皇。
寸式武知道他為何事而來,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候著他。
寸步天一進前殿,還未開口,寸式武便先道——
“如果你是為了萬靜湖的事來的,那就回去吧。”
寸步天不願就此放棄,直言道:“父皇,我與她兩情相悅,早已互許終身。”
“當時你失憶了,你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寸式武說。
“不管我是誰,我對她的感情都不會變。”寸步天態度堅定。
寸式武眉頭緊皺,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凝肅的望著他。“當時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可現在……你是當朝太子寸步天。”
“若沒有她,何來現在的寸步天?”寸步天說。
“如果你跟朕談的是恩情,朕可以賞她金銀珠寶、豪宅大院。”
“那些都不是她要的。”寸步天直視著父皇。“父皇,她要的只是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男人。”
“那個男人不該是你。”寸式武的態度也十分強硬。“她必然是有自知之明才會悄悄離去。”
寸步天神情一凝。“不,是父皇的回應跟處置給兒臣與她的愛判了死刑。”
寸式武有些惱怒。“你不該忘了自己的身分跟責任。”
“兒臣並未忘記身分跟責任,更不會忘記我對她的承諾。”寸步天眼神銳利。
“父皇,要不是她,太子寸步天早就殯命於郊山,若不是她爺爺不記仇,父皇也無法安在,萬氏祖孫倆對我們父子有恩,如今我們卻是這樣回報他們的?”
“你……”寸式武微微漲紅著臉,有些激動。“這是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這是同一件事。”寸步天話聲鏗鏘有力,“做人不可忘恩負義,不可無信,亦不能無情。”
他說的都是理,因為都是理,寸式武反駁不了,只能拿出為人父、為人君的權威壓制。“朕可以補償他們。
朕已經決定擇日晉升顏嬛為太子妃。”
“如果父皇執意這麼做,一定會後悔。”寸步天也絲毫不肯妥協。
“大膽!你這是在威脅朕?!”寸式武氣惱得低吼。
“兒臣不敢。”寸步天說是這樣說,神情卻是無懼。“兒臣只是在提醒父皇,莫讓葉蓉鏡的事情重演。”
“你……”寸式武知道他指的是他娶葉蓉鏡為妻後,一直冷落並疏遠她之事。
“顏繯是顏大人之女,若她過得不幸福、不快樂,想必顏大人也不會太開心。”寸步天說。
寸式武一個拍案,橫眉豎目。“荒唐!你竟敢……你是太子!是寸氏族人!”
“那麼兒臣不做太子,也願意除去皇籍,成為平民百姓。”寸步天目光一凝,直視著父皇。“就算來日我能一登九五之位,在千萬人之上,但若連跟自己心愛的女子相守都做不到,也是枉然可悲。”
“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祖宗都不要了?!”寸式武氣得身子都在發抖了。
“兒臣沒有不要祖宗,只是不戀棧這個位置。”寸步天悍然地道:“父皇有子十數人,可另立太子。”
寸式武真的被他惹火了,他咬牙切齒咆哮道:“寸步天!就算你不要太子之位,朕也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寸步天眼底迸出惱恨的銳芒,沉默須臾,他面無表情地道:“兒臣不打擾父皇休息,兒臣告退。”語罷,他旋身退了出去。
他前腳一走,簾後便走出一人,正是麗妃。原來她一直都在,只是沒現身、沒出聲。
她走向寸式武,難掩憂心地道:“聖上,步天性子烈,您別生他的氣……”
寸式武見到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怒氣稍減,無奈的道:“這孩子的性情就是像極了我,若是他像你多一些,或許……”
“他若像我多一些,就不是寸步天了。”麗妃微微一笑。
“那倒也是。”寸式武搖頭歎氣。“你勸勸他吧,或許他會聽你的。”
她一臉愛莫能助的樣子。“聖上,臣妾哪裡說得動他呢?”
“難道就這麼放任他?”
“聖上,臣妾在想……”麗妃欲言又止。
他睇著她。“你說吧。”
“聖上何不成全他呢?臣妾看步天對萬姑娘是真心的,聖上何不讓他納萬姑娘為側室,讓萬姑娘與嬛嬛一起伺候步天,萬姑娘與嬛嬛親如姊妹,萬姑娘會願意的。”
寸式武哼聲一笑。“愛妃,難道你看不出來他除了萬靜湖,並不想擁有其他女人嗎?他是太子,是寸家的血脈,讓寸家子孫開枝散葉可是他的責任,可他如今除了萬靜湖誰都不要。”
麗妃面露憂色,沉默不語。
“他現在只是一時情迷,等時間久了,再深的愛也會變淡。”寸式武相當有自信的道。
寸步雲得知寸步天跟萬靜湖之事後,也替兄長感到難過,只不過他一點忙都幫不上。
首先他對王位毫無戀棧,並不想頂替兄長坐上太子位元,再者老家傳來資訊,說他的岳父也就是他的恩師傅耘禎生病,他必須立即帶著傅深深啟程回南方。
“大哥,”臨行前,他只送了寸步天兩句祝福,“弟弟幫不了你,只願你想要的都得到,得不到的……都釋懷。”
想要的都得到,那是一定的,但得不到的都釋懷,他可不認。
關於萬靜湖,他已有了想法,而且他一定會讓父皇點頭答應。
於是,他拍拍寸步雲的肩,灑脫一笑。“步雲,大哥的事你不必擔心,你只要答應大哥一件事。”
寸步雲微頓。“什麼?”
“多生幾個兒子。”他說。
寸步雲一時反應不過來。“大哥的意思是……”
“多子多孫多福氣,總之,多生幾個便是。”
為了讓寸步雲跟傅深深一路平安,寸步天命元超編派了一隊衛士保護他們夫妻返鄉,並發出密函要求南方二都三城的各個行政官員做好迎接憫王的準備。
送走寸步雲跟傅深深後,寸步天開始進行他的大計——
這日,是寸式武病癒臨朝三個月後,也是太子無故不朝的第十天。當著滿朝文武,寸式武當然不好問起他的事。
待退朝後,領著張知學等人回到禦書房商談國事時,寸式武才喚來元超,質問道:“太子已不朝十日,人呢?”
“回稟聖上,殿下還……還在宿醉。”元超支吾道。
寸式武惱怒一吼,“簡直荒唐!”
他當然知道寸步天是故意如此作為,以迫使他妥協。
張知學、邢安邦及顏萬山也都明白寸步天用意為何。
這三個月來,寸步天每天飲酒作樂,還命人將西疆歌女帶進太子寢宮,不少大臣及其他皇子都對此事頗有微辭。
“把他叫來!”寸式武氣怒地命令道:“朕現在就要見他!”
“回聖上,屬下已叫過殿下,可他爛醉如泥,所以……”
元超話未說完,寸式武已霍地起身。“他不來,朕去找他,擺駕東宮!”
“諾!”門外侍官應著。
張知學等人面面相顧,都擔心皇帝正在氣頭上,而太子又醉得迷迷糊糊,性子剛烈的父子倆見上面,就算不至於腥風血雨,也絕對是劍拔弩張。
“聖上,”張知學勸道:“請息怒,請冷靜。”
“他如此荒唐,你教朕如何冷靜?”寸式武難忍怒火。
張知學忽地一歎。“聖上,一個癡心的人,強悍如千軍萬馬呀。”
“哼!”寸式武不以為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朕倒要看看他有多麼兵強馬壯!”說罷,他邁步離開禦書房。
“聖上,請聽臣等一句勸。”張知學等人焦急的跟上。
寸式武眉頭一擰。“勸?你們要勸朕什麼?”
“聖上息怒。”張知學上前勸阻並安撫著皇帝憤怒的情緒,“聖上想想,太子是否是真心如此?”
張知學這麼一說,寸式武心頭一震,就是因為知道寸步天是故意的,他才實在不甘心遂其所願。
“聖上,您還要這太子嗎?”張知學開門見山地道:“若聖上還要太子,就請聖上妥……喔不,成全太子吧。”
他差點說出妥協兩字,幸好及時收住,聖上也是個愛面子的死硬派,要他妥協,那真是沒門兒。
邢安邦跟著勸道:“聖上,太子是繼承大統的唯一人選,為了江山社稷能長治久安,我朝需要明君、賢君,請聖上三思。”
兒子是他的,什麼性子,他比誰都清楚,如今寸步天看似消極頹廢,實則積極的跟他杠上了。
他不妥協,太子遲早得在各方議論及壓力下廢掉,屆時絕非家國之福。但要他就這麼認了,他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再說,顏嬛是顏萬山之女,若他認了萬靜湖是太子妃,又如何向顏萬山交代?
“聖上,這絕非妥協,而是成人之美。”張知學說著,看了顏萬山一眼。
顏萬山了然於心。“聖上,太子與小女情難投、意難合,恐怕也非小女之幸,若聖上允准,便讓小女出宮吧。”
為了家國社稷,顏萬山寧可犧牲女兒一世的榮華富貴,且女兒若是不受恩寵,留在宮裡也是淒涼,還不如讓她出宮圖個自在。
寸式武沒想到連顏萬山都這麼說。“顏卿家,你……那可是你的女兒,難道你一點都不……”
“聖上,正因為她是臣的女兒,臣更希望聖上能三思。”顏萬山續道:“太 子的心上人並非嬛嬛,縱使她成了太子妃,也得不到太子歡心,與其如此,臣寧可聖上放她出宮。聖上,太子是唯一繼位人選,若失去了便是黎民之不幸,臣懇求聖上勿因一時意氣而做出他日會後悔之事。”
聽顏萬山這麼說,寸式武震驚萬分,若有所思,不發一語,須臾,他邁開步子,朝東宮而去。
張知學等人見狀,立刻尾隨。
一行人來到太子寢宮,只見寸步天一手抓著酒壺,在園子裡大聲唱著他在望春城時學會的歌謠。
宮人、宮婢們一見皇帝擺駕至此,個個不知所措。
“咦?”寸步天眼角余光瞥見父皇的身影,笑開了。“父皇,您怎麼來了?”
他抓著酒壺,搖搖晃晃的走上前。
他一靠近,寸式武便聞到濃濃的酒臭味,其中還夾雜著汗臭,讓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父皇,您聽過望春城歌謠嗎?來,兒臣……兒臣唱給您聽……”寸步天說完便大聲唱了起來。
可是他唱沒兩句,便被寸式武制止了,“不准唱!”
寸步天一臉困惑的看著他。“父皇不喜歡?好,沒關係,兒臣再唱別首……”
寸式武惱怒的提起他的衣領,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視著他。“寸步天,你這個混帳!你……”話聲戛然而止,他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鬆開手,幽幽一歎,“罷了,朕跟你耗了三個月,著實累了。”
聞言,寸步天目光一凝,站直身子,身形不晃不顛,雖一身酒氣,卻全無醉意。
寸式武雖知道寸步天裝瘋賣傻都是為了逼他妥協,可親眼看見他瞬間一掃瘋癲,整個人清醒了、振作了,還是不禁懊惱。“好個寸步天,你果然是在耍詭計。”
“兒臣不敢。”寸步天恭謹地道。
“不敢?朕看你倒是很大膽。”寸式武說得咬牙切齒。
“請聖上平心靜氣,事情總要解決的。”張知學勸道:“聖上不想廢了太子,就得想出周全之計。”
“萬靜湖一介平民,如何進宮?如何成妃成後?”寸式武質問道。
“這事不難。”張知學緩緩說道:“臣有一計,不知聖上以為如何?”
寸式武瞥了他一眼,神情凝肅的道:“說。”
“萬姑娘雖是平民,但知書達禮,有情有義,倒也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若聖上在意她的出身,不如讓顏大人收她為義女,且顏大人的千金本就與萬姑娘情同姊妹,倒也是美事一樁。”張知學看向顏萬山。“不知顏大人……”
“臣沒有意見。”顏萬山想都不想一口答應,“若聖上同意,臣樂得再添一女。”
寸式武實在不明白顏萬山怎能如此灑脫。“顏卿家,朕怎能委屈你及嬛嬛?”
“聖上,臣不委屈。”顏萬山釋然一笑。“太子能得其所愛,必能心定愉悅,太子心定了\'開心了,自然能將心思放在治國大事上。”
寸式武思忖了一下,終於妥協了。“那好,就由你收萬靜湖為義女吧。”說完,他轉頭看著寸步天,沒好氣的低吼道:“這下子你滿意了?”
寸步天唇角一撇。“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你別得寸進尺。”寸式武眉心一揪。“朕可是讓步了。”
“父皇,”寸步天沒有退讓,依舊道:“兒臣曾對靜湖許諾,此生只她一人。”
寸式武頓時像只被惹怒的獅子。“你說什麼?你是一國之君,是寸氏的傳人,為寸氏一族傳血脈是你的責任跟義務,你竟然……”
“父皇先聽兒臣把話說完。”寸步天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父皇不只兒臣一子,寸氏血脈絕不會斷,他日寸氏子孫中若有人能繼承大統,也不必非我所出,再說,父皇不要忘了還有步雲,我們兄弟兩人各生個三五個,湊起來也有個八九十個。”
“你……簡直歪理!”寸式武不滿的道:“天底下哪個君主不是佳麗三千?”
“父皇,您的後宮就不到三千,且敢問父皇又識得幾個?”
寸式武被他問傻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母妃幸運,能夠得到父皇寵愛,若不幸,一輩子得老死宮中,有多淒涼?”
寸步天續道:“兒臣不想負人,此生愛一個人、被一個人愛,夠了。”
“聖上,”邢安邦也幫腔道:“太子如此癡心長情,聖上還是成全太子吧。”
寸式武相當苦惱為難,尤其當他看向顏萬山時,更是掩不住眼底的歉意。“難道真讓顏卿家的女兒受累出宮……”
“聖上,那不成問題。”張知學獻計,“顏大人的千金是在太子流落民間時進宮,位分亦不是太子親封的,按理是不成立的。”他深深一笑。“臣有一提議,可謂兩全其美。”
“快說。”寸式武等不及想聽聽他的高見。
“顏大人的千金雖是太子良娣,但仍冰清玉潔,不如聖上收她為女,並昭告天下,屆時,她成了公主,聖上再為其擇一駙馬,讓她風光出嫁,不知聖上覺得如何?”
寸式武想了想,望向顏萬山,徵詢他的意見,“顏卿家,你怎麼想?”
“臣悉聽聖上作主。”顏萬山恭謹一揖。
“看來事情都解決了,皆大歡喜。”邢安邦松了一口氣,笑道:“賀喜聖上及顏大人各添了一個好女兒,太子除了抱得美人歸,也多了一位好妹妹。”
“美人還在望春城。”寸步天自嘲一笑。“我立刻去將她帶回來。”
寸式武沒好氣的斜瞪了他一眼。“這下子你可順心遂意了!”
寸步天抿唇一笑。“父皇何嘗不是?”
回到望春城已經三個月了,萬靜湖還是無法自愁緒中抽離。
記得,很簡單。忘了,不容易。想忘了自己記得這件事,更難。
寸步天是第一個讓她動心的男人,也是她唯一的男人,自她第一眼看見他時,就對他有著難以解釋及形容的親切感。
她始終覺得自己是為了他才會來到這個世上,也曾經以為能跟他廝守到老,無奈造化弄人,他是尊貴的皇子,而她……離他太遠。
她並不埋怨自己的出身,她甚至非常高興自己是萬靜湖、是神醫萬之濤的孫女,她在爺爺身邊學習成長,幫助了許多人,她為自己身為萬家子孫感到驕傲,至於跟寸步天相知相愛卻不能相守,只能說是他們有緣無分。
只要彼此思念著,心就會在一起……她想,他也思念著她吧?至少短時間內,他還不至於忘了她,而她,註定了永遠都不會忘記他。
因為,此時此刻,那個他們愛過的“證明”正在她的身體裡成長。
萬靜湖下意識輕撫著自己仍舊平坦的腹部,露出了溫柔卻又悲傷的笑。
“嗚……”豆子睜著黑亮雙眼望著她,給予安慰。
她伸手摸摸它的頭。“我沒事,放心。”說著,她拉過一旁的梯子就要上藥櫃取藥。
“唉呀呀!”正好進來的萬之濤見狀,急忙出聲制止,“靜湖,別!”
萬靜湖動作一頓,笑道:“爺爺,我可以的。”
“你現在是什麼身子?可別大意。”他趨前,不准她上梯。
“爺爺……”她不自覺紅了眼眶。
她還記得當爺爺替她診出喜脈時的表情,她以為爺爺會感到困擾苦惱,畢竟他一直以來都反對她跟寸步天的感情,可是爺爺笑了,還開心的道——
我要當曾祖父了!
看著爺爺笑容的當下,萬靜湖忍不住落下淚來,淚中有著喜悅,也有著深深的愧疚。她是未嫁的閨女,再過兩、三個月,她的肚子肯定藏不住了,到時爺爺怎麼面對外人異樣的眼光及議論?
“爺爺,我……我對不起你……”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說什麼呢。”萬之濤慈愛的看著她。
“我……我讓爺爺蒙羞了,所以……”說著,萬靜湖忍不住又哭了。
他輕輕攬著她的肩,安慰道:“靜湖,你沒讓爺爺蒙羞。”
“這孩子是沒有爹的,別人辱我無妨,可您……您的名聲……”
萬之濤一派輕鬆。“誰說這孩子沒爹呢?他爹可是寸步天呀,只不過他不能跟他爹在一起罷了。”說著,他拿寸步雲當例子,“寸步雲的爹是寸式武,雖然打小沒住在一起,可那還是他爹呀。”
萬靜湖蹙眉苦笑。“那不一樣呀。”
“都一樣、都一樣。靜湖呀,每個小生命的到來都是神聖又喜悅的,就算你跟他不能在一起,這孩子還是你們愛過的證明,有這孩子伴著你,爺爺也放心了。”
“爺爺……”她將頭靠在爺爺的肩頭,輕聲哭泣。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在家嗎?”
聽到聲音,萬之濤馬上道:“爺爺去看看。”
過了許久,爺爺還沒回來,萬靜湖覺得奇怪,便帶著豆子想出去看看,這一出門,她便被門外的陣仗嚇了一跳。
元超領著十幾名身著黑色勁裝的衛士列隊,而寸步天正在跟她爺爺說話。
她呆住,一時回不過神。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要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她以為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可他卻出現了?問題是,他來了又能如何?
三個多月不見萬靜湖,寸步天心裡十分激動。她還是老樣子,沒變,但又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見她發傻,他以為是這陣仗嚇到了她,解釋道:“我本想帶著元超來就好,可發生過那件事情後,父皇實在不放心,所以……”他無奈聳聳肩。
“抵達望春城時,還驚動了城守呢。”
她沒說話,沒反應,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
她沒反應的樣子讓寸步天疑惑不安,他下意識的看向萬之濤,尋求他的提點及協助。
萬之濤跟他使了個眼色,要他自己跟萬靜湖說。
寸步天來到她面前。“靜湖,我……”
萬靜湖突地一轉身,竟往屋裡跑。
豆子見她跑,也跟著進屋。
寸步天傻了,他無助的望向萬之濤。“老爺子,這是……”
萬之濤也相當困惑。“老夫也不明白,殿下還是進去問問她吧。”
寸步天點點頭,大步走進屋裡。這宅子雖然是重建的,但是一切擺設皆與過往無異,他一點都不陌生。
穿過兩廳,進到院子裡,只見萬靜湖站在那,兩隻眼睛直直的看著剛踏進院子裡的他,他想前進,卻被她喝阻。
“站在那兒!別過來!”
他頓了一下,依她指令停下前進的腳步。“靜湖……”
“你來做什麼?”她質問道。
“不管你去了哪裡,我都會找到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所以我來找你了。”
萬靜湖內心激動澎湃,眼眶瞬間又濕又熱。
“靜湖,我要你在我身邊,一輩子。”寸步天深情的道:“我希望每天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你,我希望在你作惡夢驚醒時,第一個看見的是我,我希望……我們永遠不分開。”
這些話多麼動人,可是他怎麼做得到?
她秀眉一揪,淚水如斷線珍珠般落下。“我不……我不要了……不要給我希望又讓我失去!”
“靜……”
“當我們第一次確定彼此的心意時,我以為我已經擁有你了,可是……你打擊了我。”她噙著淚泣訴道:“後來你告訴我一切都是誤會,你是愛我的,你在我進宮前告訴我,不管我去了哪裡,你都會找到我……我相信,而你也辦到了,但是……”說到這兒,她已淚流滿面。
“靜湖,我不能沒有你。”
“你知道你是什麼身分嗎?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嗎?”萬靜湖痛哭低喊,“當我知道你是太子時,我就明白我們註定有緣無分,這是我們無法逃開的命運……”
寸步天展眉一笑,溫柔地道:“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放棄的人。”
“我不是放棄,而是認命。”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你是寸步天,是當今太子,是將來要繼承王位的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她還不知道他們分開後的這三個多月宮裡發生了什麼事,而他正是為了這個而來——
“靜湖,我要跟你……”
“你能不做太子嗎?”萬靜湖直視著他,逼問道:“你能拋棄你的身分嗎?”
“不能。”寸步天回得直截了當,“不管我甘不甘願,我都是寸家人,是背負重任的人。我不是最好的,但卻是目前唯一能不負父皇所托的人。”
聞言,萬靜湖心頭一緊。他沒說錯,他本就有他必須承擔的責任跟使命,只是……他若不能拋棄身分,又如何跟她廝守?
“我體諒你的苦衷,所以我離開了你。”她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聲音不再顫抖,“現在也請你體諒我,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靜湖,你能聽我說嗎?”他多想立刻告訴她他跟父皇“過招”的精彩情景,可她就是不讓他把話說完。
“不聽!”萬靜湖悲傷又氣憤的瞪視著他。“你快走!”
寸步天被她搞得有點急躁了,幾個箭步欺近了她。
萬靜湖一時情急,對豆子下了指令,“豆子,咬!”
“汪!”豆子吠了一聲,出自保護主子的本能對他張開了口,可大嘴往他臂上一咬,又像是意識到什麼立刻鬆開,退到一旁坐下,一臉無辜的看著萬靜湖。
“為什麼不……什麼?因為他是太子,你不敢咬?!”她其實慶倖豆子沒真的咬他,又忍不住裝腔作勢的生氣。
寸步天趁機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扯進懷裡,低頭便往她唇上深深一吻。
萬靜湖先是呆住,隨即羞惱的推開他的臉。
“我多想念這張嘴……”他目光如熾的瞅著她。
“你!”她漲紅著臉,氣怒地吼道:“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寸步天耍起無賴。“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叫豆子咬我,好狠的心啊。”
“你應得的,快放開我!”
“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要不要我放開你嗎?”
“不聽!”萬靜湖惡狠狠的瞪著他。“放開我,難道你是太子爺就能隨便輕薄女子?”
“我想想……”寸步天目露黯光地道:“可以。”
聞言,再看他一臉壞樣,她氣惱的捶了他一下。“混帳!”
他認真問道:“難道就因為我喜歡你,你就能隨意罵太子爺嗎?”
“你……你活該!你欠罵!”萬靜湖氣呼呼地道。
“我做了什麼?”寸步天一臉無辜。“被拋棄的人是我,我哪裡活該了?”
“誰拋棄你?”
“當然是你。”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你對我始亂終棄。”
她先是一楞,然後想起那夜的事,小臉又漲得更紅了。“什麼始亂終棄,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寸步天歎了口氣,表情看起來很受傷。“你要了我的身子後,居然不告而別,這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
“我、我只是……什麼要了你的身子,到底是誰要了誰的身子!你……你可惡!”說完,萬靜湖拚了命的掙扎。
他將她抱得更緊,低聲道:“可惡的是你,就這麼跑了,一點都不想爭取,不願努力。”
聽見他這麼說,她忽地安靜下來,然後抬起淚濕的眼簾,幽幽的看著他。
見著她那悲傷的眼神及淚水,寸步天的心狠狠一抽。
“我怎麼爭取?如何努力?我做不了你的妻,就算成了你的妻,我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同時擁抱別的女人……”萬靜湖越說越難過。
他將她抱得更緊。“靜湖,沒關係,我去爭取,我來努力……”
“你違抗不了命運。”她說。
“但我可以違抗我父皇。”他狡黠一笑。
她疑惑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你呀,”他輕捏了她的鼻頭。“就不能好好聽我把話說完,還想叫豆子咬我!”
從他眼底,她仿佛覷見了什麼,她好奇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父皇答應了。”寸步天輕撫著她的臉頰,揩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答應讓我娶你為太子妃。”
萬靜湖直覺道:“這怎麼可能?!”
她的反應讓他好氣又好笑。“我大老遠跑來騙你嗎?”
“聖上他……他為何答應?”
“還不是你望安哥哥我……”他得意的指著自己。“喝了三個月的酒,裝了三個月的瘋,賣了三個月的傻,才逼得父皇不得不跟我談判。”
“談判?”
“是呀。”寸步天挑眉一笑。“他若不答應讓我娶你,我就不做太子。”
萬靜湖驚訝地瞪大眼睛。“你真的……”她真沒想到他為了她,果真要拋棄他的身分。
“父皇不想失去我這個這麼有才華又能幹的兒子,只好答應我的條件。”他想到父皇當時的表情還是很得意。“所以,你放心的跟我回京吧!”
她幽幽地道:“雖然聖上答應讓你娶我為妻,但是我自覺無法勝任。”
“為什麼?”寸步天笑容一斂,表情一沉。“如果你是擔心身分懸殊的問題,那大可不必,因為張大人提議由顏大人收你為義女,讓你跟顏嬛成為一對有名有實的好姊妹。”
萬靜湖難掩驚疑。“嬛嬛的爹要收我為義女?”
“是啊,顏大人非常樂意,顏嬛也十分開心。”
能跟顏嬛做姊妹,她當然歡喜,但跟姊妹共事一夫,她……辦不到。
“怎麼了?”寸步天凝視著她。“這樣你還不開心?”
“我……我自知沒有足夠的肚量,我……”她不好意思點明吃醋,話說得七零八落,一臉尷尬又歉疚。
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不滿的道:“你笑什麼?”
“你不想跟顏嬛爭寵,是嗎?”他問。
她咬咬唇。“對不起,我、我……”
寸步天哈哈大笑,親昵的揉著她細軟的髮絲。“這個你更不需要擔心了,父皇答應我可以不要後宮三千。”
“咦?”她一怔。“你是說……”
他目光一凝,深情注視著她。“我只會有你一個。”
萬靜湖既驚又喜。“怎麼可能?你是太子,將來是繼承王位之人,開枝散葉是你的責任……”
“寸氏子孫何止我一人?況且還有步雲呢!”寸步天狡黠一笑。“我已經命令他給我生一窩孩子了。”
聞言,她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你捏我一下,這樣我才能確定我不是在作夢。”
他伸手輕捏了下她的臉頰,旋即輕捧住她的臉,低頭在她唇上再烙火熱一吻。
她紅著臉,羞赧的看著他。
“慢著,”萬靜湖又想起一事,“嬛嬛呢?她怎麼辦?她已經是……”
“放心吧,她進宮時,我不在太子之位,給她位分的亦不是我,所以不算數,而且父皇已經收她為義女,她現在不是太子良娣,而是慶平公主,再不用多久,父皇便會幫她覓個如意郎君。”
事情如此發展,她著實料想不到。“嬛嬛對這樣的安排……”
“她歡喜得很,她可不想成為第二個葉蓉鏡。”
“嬛嬛是個好姑娘,我希望她幸福。”萬靜湖衷心地道。
“你放心,父皇不會虧待她的。”寸步天突然正經起來,“言歸正傳,現在你願意跟我回京了吧?”
她嬌怯的點點頭。“嗯,不過……”
“還有不過?”他沮喪的歎了口氣,“這回又是什麼事?”
“爺爺怎麼辦?豆子跟寶寶怎麼辦?”萬靜湖認真的問。
“早知道你會擔心這個。”寸步天得意的挑高眉。“方才我已經跟老爺子談過這件事,他已經答應會跟我們一起去京城。”
“原來你已經問過爺爺了。”
“當然,我知道你不可能放著老爺子不管。這會兒你應該無後顧之憂,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她甜甜一笑,用力點頭。
寸步天興奮得將她一把抱起,轉起圈圈。
“別!別!別!”萬之濤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殿下快放下靜湖,她懷有身孕了!”
寸步天陡然一震,瞬間止住腳步,兩隻眼睛瞪得跟牛鈴似的看著懷中臉頰泛紅的她。“你……什麼?”
萬靜湖嬌羞地小小聲道:“我懷上你的孩子了。”
寸步天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我……我要當爹了?”
她點頭。“嗯。”
“老天爺!”寸步天拉起她的手,興奮到有點語無倫次,“我太開心了!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喜歡女孩,女孩乖,不像我這麼刁鑽難馴……對對對,靜湖,我們快回京,父皇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看他驚喜到有點六神無主、不知所措,萬靜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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