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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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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招夫進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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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39: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都怪楊涵星那丫頭,把陸公子氣走了。」

  進寶帶著康沐雨離開了天香樓之後,又繞去買了一大袋的棉花和布料,將整輛板車給裝得滿滿的。

  康沐雨依然像來時一樣坐在板車上,對拖著板車走的進寶道:「進寶,你說楊涵星會不會真的去告官?」

  「放心,不會有事。」那瓶被下了藥的酒被牢牢的放在車上的一個竹簍裡,到時就算見官也不怕,更別提他不認為楊家有膽子將事情鬧大。

  「只可惜陸公子走了,不然以他的身分,好歹可以壓制楊家氣焰。」

  「他若真的一走了之也罷,這證明他就是個是非不分之人,就算遇事也不會相助。」

  「說得有理。」康沐雨嘟起了嘴,不滿道:「虧他長得好看,還是個狀元郎,知道月姊姊被楊家欺負,竟然還能頭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進寶拖著車,沒有回答,不過一面之緣,說了幾句話,很難判定陸遠風是好是壞。

  「進寶,你說我們的丹方和丹藥可以賣多少銀子?」

  「不知道。」進寶因為聽到康沐雨提到「我們」而心情飛揚,「但是媳婦兒的東西肯定值錢。」

  「等咱們有銀子了,」康沐雨興奮的想著,「我一定得要先去買頭牛——不,還是買匹馬。」

  「買馬做什麼?」

  「我可不想每次進城,都要你拖著板車,太辛苦了。」她心疼的說道。

  「不辛苦。」進寶其實挺享受這樣與她相處的時光。「若有銀子,全都要留著給你買漂亮的房子,一棟像青雲閣一樣的房子。」

  康沐雨一臉驚奇,「你知道我想要一棟像青雲閣的房子?」

  「知道,因為我注意到你的眼睛在發亮。」

  康沐雨一笑,心頭暖暖的。

  方才下了場雨,地面有些泥濘,出了城,正往飛楓山而去,遠遠的就聽到馬車車輪聲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康沐雨轉頭看了過去,見是三輛尋常的馬車走在官道之上。「進寶,讓讓,有馬車要過。」

  進寶分心的瞧了一眼,卻還是沒讓,自顧自的往前走。

  康沐雨正想開口再提醒一句,馬車已經停在他們身後不遠。

  「進寶兄弟與夫人請留步。」

  聽到這聲音,康沐雨的雙眼閃閃發亮,猛一回頭,看著從馬車上頭下來的陸遠風,「陸公子?」

  陸遠風對她一笑。

  進寶看到陸遠風的身影,似乎沒多大意外,只顧制止要下板車的康沐雨,「地上泥濘,別下來。」看她乖乖的坐回去,這才看向陸遠風,「陸公子,不知叫住我們有何事?」

  「我家的下人身子不適,馬車又壞了,」陸遠風有禮的道:「正不知如何是好。」

  進寶瞄了一眼車輪,看來是斷了車軸,而且看那斷口,應該是用刀割的,這個陸遠風雖說是君子,但也有其陰沉的一面。他看向康沐雨,就見他的小媳婦兒雙眼閃閃發亮,反正她一心就是要讓楊涵月跟陸遠風結為連理,所以他就算看出了陸遠風的心機,也只能順著陸遠風的意思走。

  「看來得要花些時間,」進寶的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陸公子一行人今夜是走不了了。」

  陸遠風一歎,「似乎是如此。」

  康沐雨立刻迫不及待的提出邀請,「若公子不嫌棄,不如就跟我們夫婦倆回去。」

  「這太叨擾了。」

  「怎麼會?!四海之內皆兄弟,」康沐雨急切的勸道:「陸公子就別見外了,陸公子的隨從不適,也不適合趕路,正好我家裡有不少藥材,我姊姊又略懂醫術,就讓我姊姊替你們瞧瞧吧!」

  「可是——」

  「沒有可是。」康沐雨打斷了陸遠風的話,催促著進寶,「進寶,快去幫幫陸公子。」

  陸遠風一歎,「既然夫人盛情,在下卻之不恭了。」

  進寶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覺得這個陸遠風不該當狀元,當個戲子差不多。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對上陸遠風的,竟見這人臉上沒有一絲羞愧。

  高風亮節的讀書人?!真是笑話。

  進寶力氣大,一下子就將壞了車軸的馬車拖到路旁暫放,馬匹則綁在他們的板車上,由他領路,帶著載著陸遠風及隨從的另兩輛馬車,在細雨中前進。

  楊涵月才將燈給點亮,就聽到外頭的聲響,從早上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稍放,也顧不得撐把傘,趕緊跑出去拉開了大門,只見除了熟悉的進寶和康沐雨外,後頭還跟了兩輛眼生的馬車。

  「姊姊,我們回來了。」一看到楊涵月,康沐雨立刻下車,迎了上去,兩人攜著手跑到屋簷下。

  「怎麼這麼晚?」楊涵月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微濕的臉。

  「青雲閣的閣主大方,請了我和進寶上天香樓飽餐一頓,也給姊姊帶些好吃的,本來是件大好事,可惜最後遇上了楊涵星那討人厭的丫頭。」

  「遇到涵星?」楊涵月緊張的打量著她,「你有沒有怎麼樣?」

  「有進寶在,我沒事。」

  看到康沐雨的笑容,楊唇一顆心放了下來,跟著嘴角一揚,目光飄向她後頭,問:「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馬車壞了,我看天色已晚,所以就帶著他們回來,休息一晚,進寶能替他們修馬車。」

  「你這是幫人幫上了癮。」楊涵月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

  康沐雨甜甜一笑,這次她幫的可不是尋常人。她連忙道:「這些人好似都吃壞了肚子,姊姊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忙?」

  楊涵月的神色一變,道:「先把人給扶進來。」

  楊涵月動作很快地整理出一間屋子,回到廳裡,注意到一個男子穿著打扮與被扶下馬車、病懨懨的另幾個人不同,看來他是主子。

  「不好意思!」她匆匆對他一笑,「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只能委屈你們了。」

  陸遠風靜靜的打量了她一會兒,嘴角微揚,「無妨,姑娘願意出手相助,在下已十分感激。」

  楊涵月讓身子不適的人全進屋躺下,一一的替眾人診治,不由得眉頭微皺,這分明是吃食中被人下了瀉藥。

  她的眼神微斂,起身轉頭時差點撞到身後的陸遠風,她對他輕點了下頭,也沒多想,拿了幾味止瀉止痛的藥草,親自熬藥。

  康沐雨原想動手幫忙,但是被進寶給拉住,她這才注意到陸遠風始終不發一語的站在一旁看著,她立刻意會的跟著進寶只待在角落瞧。

  楊涵月一心要救人,壓根沒有多加留意,直到藥汁熬好了,裝碗拿過來時,才見陸遠風上前接過手。

  「多謝姑娘,還是由在下來吧。」

  楊涵月看到幾個下人臉色雖然都不太好,但都能自己虛弱的坐起來喝藥,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我的人可有大礙?」

  「服了藥之後就沒事了。」楊涵月接過他手中的空碗,「只是公子出門在外,與下人們都得小心吃食。」

  「謝姑娘關心。在下陸遠風,姑娘恩情,定當答謝。」

  楊涵月聽到他的大名,手中的碗差點沒有拿穩掉下去。」

  陸遠風?!她飛快的看向站在角落的康沐雨,原本還在想著這丫頭今日怎麼都不會幫忙,原來……她在心中無奈的一歎。

  「舉手之勞,拿不用放在心上。」楊涵月平靜的將碗給放到一旁桌上,「這幾個人得休息會兒,我去給他們熬些米湯,這幾日飲食清淡,才會好得快。」

  「謝姑娘。」

  楊涵月沒有多看陸遠風一眼,望向康沐雨道:「跟我過來。」

  康沐雨一臉無辜的跟了過去,而向來黏著她不放的進寶自然也跟在後頭,楊涵月對此說了也沒用,向來是由著他倆。

  一進灶房,楊涵月拿起細枝要生火,康沐雨立刻討好的接過手,身後的進寶又搶了過去,最後生火的變成了他。

  「你怎麼把人給帶回來?」有人幫忙,楊涵月索性就站在一旁看著。

  「是緣分。」康沐雨小心翼翼的看著楊涵月,「真的是在路上巧遇,他馬車的車 軸壞了,我就請他來了。」

  「進寶不是無所不能?」

  「當然。」康沐雨用力點頭。

  「既然如此,不過壞了個車軸,相信他很快便能修好,何苦硬將人帶來?」

  康沐雨一時啞口無言,眼睛眨啊眨的。

  「人是我要帶回來的,」進寶生好火,熟門熟路的加水煮粥,順便將事情攬在身上。

  進寶一開口,代表這事兒就不用再議。楊涵月一歎,「算了,隨你們鬧,別惹事就好。二姨娘答應了我,等涵星成親就讓我跟涵日離開楊家。」她的日子很平靜,不想要添亂。

  「所以明日天一亮,就讓他們一行人走了。」

  「姊姊,那些下人全是吃了楊家的東西才鬧肚子疼,」康沐雨道:「以姊姊的能耐,不過一帖藥便能讓人好轉,但在楊家卻硬生生的拖了一晚,說穿了楊家人就是要把陸公子給留下來。要不是今日遇到進寶跟我去了天香樓,阻止了陸遠風喝下加了蒙汗藥的酒,我看十有八九,現在陸遠風已經被人發現跟楊涵星那丫頭躺在床上了。」

  楊涵月皺起了眉頭,沒想到楊家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只是——「陸遠風不願意娶涵星?」

  「為何要娶?與陸遠風有婚約的是姊姊,又不是楊涵星,聽陸公子說是去楊家退親的。」

  楊涵月一時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陸家畢竟書香門第,士人傲骨確實不是楊家這種眼中只看重利益的俗人能夠理解的,要不是當年因緣際會,陸家也不可能跟楊家定下親事。

  現在,陸遠風退了親又不娶楊涵星,這也不過是讓一切回到原點。沒有婚約在身的陸遠風可以去娶個跟他家世匹配的女子。

  「姊姊,我方才瞧見姊夫的眼睛直繞著你轉。」

  「別亂喊,什麼姊夫。」楊涵月匆忙的看了下外頭,就怕被人聽見,「我與他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他人都跟著我們回來了,而且看他盯著姊姊的樣子,似乎挺喜歡姊姊的。」

  「別胡說八道。」楊涵月接手了進寶的工作,強迫自己不要被康沐雨的話影響,「進寶,你與沐雨忙了一日,去燒些熱水梳洗梳洗,也拿些熱水給陸公子他們一行人。今天大夥兒都累了,待他們吃些東西後便早點歇息。」

  康沐雨看出楊涵月想跟陸遠風劃清界線,不禁嘟起了嘴,目光看向進寶。

  進寶聳了聳肩,他什麼都能幫她做,但可沒辦法強迫楊涵月喜歡陸遠風,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他們只能幫忙起個頭,能成不能成,可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少爺,老奴無能。」陸木臉色蒼白,語帶羞愧。

  「木叔無須多言,好好養身子,身子為重。」

  「可是本該是老奴伺候少爺,現在卻拖累了少爺。」

  「木叔在陸家多年,說這話就見外了。」

  陸木張口原還想要說什麼,最後只能一歎。昨日隨著少爺到了楊家,楊家禮數周全,讓他一時失了戒心,沒想到吃了一頓飯後,包括他在內的幾個下人全都吃壞了肚子。

  楊家愧疚的欲多留他們幾日,少爺原本不得已的答應了,卻沒料到今日跟著楊家小廝出門一趟,回來之後便不顧一切的要眾人都離開楊家。

  陸木知道自家少爺向來思慮周全沉穩,會突然如此行事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只是當主子的沒提,他也識趣的沒問。

  「今日還真是多虧了那對小夫妻和替我們醫治的姑娘。」

  陸遠風揚了下嘴角,「是啊!確實多虧了他們。」

  他的話聲才落,就聽到身後的有聲音,他連忙站起身。

  「我們這種尋常地方,公子無須多禮。」楊涵月將手中的陶鍋放在桌上,拿起木杓子舀了好幾碗粥,「這是米粥,讓大夥兒喝些,若沒再犯腹痛,便是好了大半了。」

  「多謝姑娘。」

  楊涵月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看到原本躺著的人都能自己坐起身食用,應該也不用自己協助了,她便轉身要出去。

  「姑娘,留步。」

  楊涵月不解的停下腳步,「陸公子還有何事?」

  陸遠風發覺她似有若無的防備,雖說都姓楊,她卻與那些諂媚的楊家人不同。「姑娘難道無話對在下說?」

  楊涵月靜了會兒,試探的問:「你……認得我?」

  「今日在天香樓,進寶兄弟的夫人與楊家二小姐起了衝突,提及了涵月姑娘,所以我知道涵月姑娘跟進寶夫婦住在一塊。在下看這屋子裡外,除了你們三人再沒旁人,所以你是楊涵月。」

  既然被認出來,楊涵月也不打算隱瞞,老實的承認,「沒錯,我是楊涵月,但我與公子無話可說,今日出手相助公子的是進寶和沐雨,公子要謝,就謝他們。」

  陸遠風沒把楊涵月拒人於千里的態度放在心上,「你既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怎麼能說沒關係?」

  「就我所知,這門親事已經作罷。」

  「陸某由始至終全被蒙在鼓裡。」

  他確實是,不過她不能承認這點,不然這不就代表著她狠狠的打了自己爹的臉面,雖說她也不在乎楊家是否丟人,但是一想到弟弟……

  「陸公子想多了,不過是因為我的名聲不好,擔心陸公子看不上眼,所以我家才會讓優秀的涵星代我出嫁,這可是楊家對公子的重視。」

  「如此盛情,陸某承受不起。你或楊家以為任意擺弄我後,還能全身而退?」

  聽出了他口氣中的嘲諷,楊涵月微斂下眼,原以為他就像外表一樣是個柔弱的公子哥,原來不是……

  「你想怎麼樣?」

  陸遠風拿出了個錦袋放在桌上,「拿去。」

  她低頭一看,認出這個錦袋,裡頭放的是金鎖片-當年陸、楊兩家訂親交換的信物,這些年都由她收著,直到二姨娘打算讓楊涵星代她出嫁,才開口要她交出信物來。

  「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既與你有婚約,便依禮而行。若你不從也不是不成,但楊家定得付出應付的代價。」

  「你這是……」楊涵月啞口無言,說是君子,但這行為根本比進寶還要不講道理。

  「不愧是未來姊夫!」躲在門口偷聽的康沐雨忍不住歎道:「夠霸氣。」

  在她身後的進寶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陸遠風擺明瞭耍流氓,不過這個性子也還行,楊涵月攤上這麼一個男人,以後也不用再懼怕楊家那些人。

  楊涵月跟著陸遠風走了之後,康沐雨就不會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到時他的媳婦兒全心全意只要為他一個就好。進寶撫著下巴,越想越覺得美滋滋,看來他也得想想方法,讓楊涵月早日嫁給陸遠風才對!

  楊涵月注意到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康沐雨,而進寶就如同以往,像只忠犬一般盡責跟在她身後。

  「進來。」楊涵月沒好氣的說。

  「姊姊,」康沐雨一笑,「我肚子有些餓。」

  「桌上的粥還有些。」楊涵月沒動手幫她盛,反正有進寶在,也輪不到她。

  其實康沐雨早已經吃撐,說肚子餓只是藉口。她暗暗的看了進寶一眼。

  進寶了然於心,幫她盛了一碗粥,坐在她身旁,她吃一口,他就吃一大口,一碗粥幾乎都是進了他的肚子裡。

  康沐雨意不在吃,她狀似跟進寶隨意聊起往常只有她和楊涵月時生活有多苦,想吃上這樣一碗白粥也不是容易的事,更多時候是有地瓜吃就不錯了。

  進寶聽得捨不得,瞥了一眼一旁的陸遠風,看來會覺得心疼的,應該不只他一人。

  「我有聖旨在身,不能久留。」陸遠風像是在道家常似的開口。

  「姊夫有什麼聖旨?」

  陸遠風聽到康沐雨一聲「姊夫」,一點也不客氣的收下,淺淺一笑,簡單的提及了防訊之事。

  「看來是大事兒,可不好耽誤。姊姊,你看姊夫的隨從們都病了,不如你跟著姊夫隨行照顧如何?」

  楊涵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我與他還沒成親。」

  「只是早晚的事。」都這個時候了,康沐雨不怕不合禮法,只怕事情一拖,會有變化。

  「不要胡說八道。」

  「沐雨怎麼會胡說八道,」進寶不滿道,看著楊涵月又說:「你隨著陸公子走,若怕閒言閒語,就讓楊家派人跟著,不就成了?」

  「是啊!」康沐雨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用力的一個擊掌,「可以趁這個機會讓楊家交出涵日,讓涵日跟著姊姊走,姊夫辦妥差事後,你們就直接回京城去,別再回來了。」

  楊涵月聞言,心思微動,這確實是個好方法。

  她看了陸遠風一眼,原以為失去的東西,難道真能失而復得?

  陸遠風在楊家沒見過他們口中的楊涵日,卻聽下人提過,說是小時候病得燒壞了腦子,是楊涵月同母的胞弟。注意到楊涵月的目光,看來她很重視那個弟弟,他很快的決定,「明日我會上楊家一趟,讓楊家先把涵日交給涵月照顧。」

  「你真願意替我出面?」楊涵月忍不住心頭激動起來。

  「若你點頭嫁我,」陸遠風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哇!」康沐雨一臉的讚歎,「姊姊,姊夫這麼好,你一定得點頭。」

  楊涵月的臉微紅,有些不自在的說:「等把涵日帶出楊家再說。」

  看出楊涵月的軟化,陸遠風不假思索的道:「就此約定。」

  進寶嘲弄的看著陸遠風,「你明日大可上楊家試試,只不過楊家不講理慣了,你得有他們不會把人交出來的準備。」

  楊涵月聽到進寶的話,眼神一黯。

  陸遠風的眉頭輕皺了下,想起楊家的作為,和楊涵月這些年過的日子,他的目光看向進寶,「進寶兄弟,可有好計?」

  進寶似笑非笑的看著陸遠風,「我媳婦兒說你是個斯文人,只怕我說出來的計謀有辱斯文。」

  「只要事成便是好計,無關斯文。」

  不錯!進寶點頭,不是個不知變通的讀書人,「一條路——若講不通,直接搶人。」

  「這不成,」楊涵月第一個反對,「還有王法。」

  王法?進寶的表情有些譏諷,要論王法也得跟依法而行之人論,跟姓楊的一家,壓根不用多費唇舌,直接動手快些。

  陸遠風也認為不妥,但是他有要事在身,的確沒空跟楊家人周旋,又想到楊家人都敢對他下藥,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沉吟道:「進寶兄弟說的,確實是個方法,若和楊家人真說不通,也只能得罪了。」」

  進寶和康沐雨起哄也就算了,楊涵月萬萬沒料到陸遠風會點頭同意,她提醒道:「你可是朝廷命官。」

  「他們連朝廷命官都敢下藥,我不追究,已經是客氣了。」陸遠風向來口才過人,一句話便止住了楊涵月的擔憂。「總之你明日隨我回楊家一趟,若楊家敬酒不吃,也只能動手,只是就要有勞進寶兄弟了。」

  看他的隨從虛弱的躺成一片,明日應該還沒能耐去搶人。

  「好。」康沐雨開心的點著頭,「我也要跟你們去。進寶,你要不要順便叫上阿歡?他身手不錯,一定幫得上忙。」

  不過是搶個人而已,實在用不著穀亦歡,但向來只讓沐雨高興,進寶一點意見都受有。「好,就叫阿歡來,你開心就好。」

  楊涵月頓覺無力,難道只有她心中還有理智尚存?眼前這幾個人,對於闖進楊家搶人這種事,怎麼能說得跟吃飯喝水一般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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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楊家的報應

  才用過午膳,楊家二姨娘的丫鬟正輕捏著她的雙足,令她昏昏欲睡,突然,門外響起一陣吵鬧,擾了這份閒適平靜。

  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二姨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昨兒個楊涵星因為陸遠風離去,鬧了一夜,楊藥師也因此指責她辦事不力,讓她頭痛欲裂,好不容易消停了會兒,楊涵星又來了。

  這女兒還真是讓她給寵壞了。

  「娘親,」還沒進屋,楊涵星高昂的嗓音就傳來,「楊涵月——楊涵月那死丫頭竟然回來了!」

  「她回來又如何?」雖說楊涵月只有送藥材跟楊藥師開爐煉丹時才會回楊家,但也不是沒有過突然心血來潮來見楊涵日的情況。

  「可是除了她回來之外,居然還帶著陸遠風。」

  二姨娘聞言,微眯著的眼一下子大睜,坐直了身子,「什麼?」

  楊涵星一臉氣憤的跺著腳,「她跟陸遠風一起來了。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楊涵月搞的鬼,昨天就是她讓醜丫頭和一個粗漢子上天香樓壞了我們的好事,今天她還不要臉面的帶著陸遠風來,說要跟他成親。」

  二姨娘皺起了眉頭,這兩個人怎麼會遇上了呢?「他們現在人呢?」

  「與爹在大廳。」楊涵星滿臉的不服氣,「爹還不許人家去瞧瞧。娘親,我不管,你一定要替女兒作主。」

  二姨娘的臉色沉了幾分,站起身。

  楊涵星迫不及待的說:「娘,我隨你去。」

  「不行。」二姨娘示意身旁的丫頭阻止她,「你爹都開了口,你別去。」

  「可是娘親——」

  「二小姐就待在屋子裡,夫人去去就來了。」二姨娘的丫頭私下早改了對二姨娘的稱呼,這會兒連忙上前拉住了楊涵星,不讓她跟出去。

  楊涵星掙脫不開,只能恨恨的看著自己的娘親走遠。

  二姨娘的腦子飛快的轉著,原以為自己的女兒長得好,又有好家世,陸遠風識相的話就該選擇自個兒的閨女,誰知道她低估了士人的傲骨,禮義擺在前頭,迎娶的若不是楊涵月,情願不要這門親事。

  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逼得她不得不使出陰招,對他們一行人下藥,只可惜功敗垂成,原以為他就此一走了之,怎知他會去而複返,身邊還帶著楊涵月……這丫頭憑什麼成為狀元夫人?!

  她深吸了口氣,踏進大廳時,臉上已經掛著柔和親近的笑意。

  「你來得正好。」楊藥師一看到二姨娘立刻說道:「昨兒個遠風說要離城,卻沒料到馬車壞了,在城外遇上了涵月。」

  二姨娘在心中暗恨,但表面上還是不顯,「這還真是巧了,這麼大的一個益州城,還能讓兩人遇得上。」

  「這便是有緣千里能相會。」陸遠風柔和一笑,有禮的對楊藥師道:「晚輩不管涵月姑娘是否心有所屬,還是想娶她為妻,盼楊伯父成全。」

  「自然成全!你們本來就有婚約,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楊藥師心 情大好,他雖然較為希望是自己疼愛的二女兒嫁給陸遠風,但不論涵月或涵星都是他的女兒,只要能幫楊家飛黃騰達,誰嫁都一樣。

  「陸大人可是考慮清楚了?」二姨娘面上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不留情面。「涵月這些年都住在山上的莊子裡,名聲可是不太好,有這麼一個狀元夫人,只怕會誤了大人自個兒的前程,這可就是楊家的罪過了。」

  楊涵月聞言,臉色一冷。

  站在楊涵月身後的康沐雨不服氣的出聲,「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姊姊是為了替通天閣採集藥材才會被你送去莊子住,在莊子裡沒個奴才、丫鬟伺候也就算了,現在你還跟著外人一起胡言亂語、毀她名聲,也不怕話傳出去,屆時丟人的不是姊姊,而是通天閣。」

  二姨娘瞪了康沐雨一眼,這個丫頭向來畏畏縮縮的,沒想到士別三日變得全然不同,真是後悔沒聽涵星的話,早早將這丫頭給趕出去。

  「你就是這麼管奴才的?」二姨娘高傲的瞧了楊涵月一眼。

  「沐雨是我認的義妹,不是奴才,」楊涵月平靜的語調沒有太多的情緒,面對二姨娘,她連發脾氣的精神都沒有,通常她只當是瘋狗亂吠。「她說的話,便是我心中所想,你毀我名聲,丟人的不是我,而是整個楊家,到時要是連累涵星沒有好親事,這才真是罪過。」

  二姨娘眼底閃過一抹陰鬱,轉向楊藥師時,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老爺,你聽聽,涵月竟咒自個兒的妹妹……」

  「涵月,陸大人還在一旁,你這是什麼家教?」

  楊涵月在心中冷哼,表面仍溫順的道:「是涵月心直口快,給姨娘賠罪。」她早就習慣了在這個家裡自己不論做對或做錯,道歉就是。

  陸遠風雖知楊涵月在楊家不受重視,可現在親眼所見,心中還是對楊家人更加厭惡了幾分。將小小年紀的她丟到莊子裡形同自生自滅,還任意毀她名節,若今日他沒有留下來問個清楚、堅持迎娶她,只怕這麼一個好姑娘此生不是被任意嫁為繼室,就是孤老終生,淒苦過一輩子。

  「不論涵月姑娘是什麼個性、家教,晚輩此生就認定她為妻,畢竟,這樣的真性子還是比那些只知用些下作手段下藥的人高尚多了。」

  二姨娘聞言,臉色微變。

  楊藥師當然也聽懂陸遠風的嘲諷,他這個人向來自私自利,他不是不知道二姨娘對陸遠風做的那些下三濫的事,但他選擇睜隻眼閉隻眼,反正只要最終楊家能得利,就算出事,他也能置身事外,他便不管過程。

  「你就少說幾句。」楊藥師裝模作樣的對二姨娘皺了下眉頭,「讓遠風笑話了。今天是遠風要娶涵月,他與涵月好便好了,咱們做人爹娘的,求的不就是自個的心頭肉能一生幸福平安嗎?」

  康沐雨聽到楊藥師的話實在覺得噁心,現在才來扮演慈父,未免也太遲了。

  楊涵月儘管早就不在乎自己爹的作為,但耳裡聽到那令人作嘔的一番話,仍是遲疑的看向了陸遠風——若他真聰明,實在該毀了這門親事,別再堅持與她的婚約,與楊家牽扯不清。

  陸遠風察覺到她的視線,對她淺淺的一笑。

  他娶了她,她就是陸家的人,與楊家沒半點關係,除非她開口,不然他絕對能把楊家視為陌路人。

  「對了,此次來,晚輩還有一事相求。」

  「都是一家人,別客套,說吧!」楊藥師爽快的說。

  「晚輩有聖旨在身,明日定得起程離開益州,而晚輩想帶著涵月隨行,又擔心於禮不合,落人口實,所以懇請楊伯父派人隨行,以杜悠悠眾口。」

  二姨娘一聽,似乎又找到了機會,來了精神,不假思索的開口道:「不如就讓涵星隨行吧。」

  楊涵月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找她去?!是想平白給自己心頭添堵嗎?

  「涵星姑娘也是一介女流,若她隨行,只怕不妥。」陸遠風的口氣溫和,但很直截了當的拒絕。「晚輩以為,就讓涵日少爺隨行吧!」

  楊藥師原想答應,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楊涵月走了,又帶著楊涵日,該不會就此一去不回吧?

  這幾年他知道自己對待這對姊弟不算厚道,但是二姨娘才是這些年助他在益州城站穩腳步之人,生的孩子又個個聰明伶俐,這點真不是楊涵月姊弟可以比得上的,他們兩姊弟自個兒不爭氣,也怪不得他偏心。

  「涵月一路上確實需有人相伴,不如我就讓涵月帶府裡的幾個丫頭小廝一同去吧,涵日可是我的心頭肉,我可捨不得讓他舟車勞頓。」楊藥師眼中閃著精明,給了陸遠風一個軟釘子。

  他還得留著楊涵日好牽制楊涵月,以免這丫頭嫁了人之後就不受控制,不理會楊家。

  陸遠風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鬱。

  楊涵月聽到這個答案也稱不上失望,只是嘴角帶著冷笑的看著自己的爹。

  「既然如此,那就照楊伯父所言吧!」陸遠風也懶得多堅持,這一家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明日就要走,」楊藥師提議道,「不如今夜就留宿在此,涵月也好去挑幾個看得順眼的僕婢。」

  「這點事兒老爺就交給妾身吧!」二姨娘連忙擺出一副關心的嘴臉,「涵月應該還得收拾行李,不如我先派個人跟著涵月回莊子幫把手。」

  「不用了。」楊涵月冷淡的拒絕,「我的東西不多,有沐雨幫我便成了。至於要帶去的僕婢就由姨娘挑選,姨娘的眼光……涵月信得過。」

  楊涵月猜想這群跟去的僕婢之中,正好會有一個楊涵星……

  「好吧!」楊藥師也不強求,「就由著你,明日我再讓人帶涵日給你送行。」

  楊涵月斂下的眼神閃過一抹怨恨與決心,只要一帶走涵日,她定就隨著陸遠風離開,先前心中的遲疑全都隱去,她恨恨的在心中起誓,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她至死都不會再回來。只是——

  「我也有一事想求爹。」

  楊藥師難得正眼看著自己這個女兒,「什麼事?」

  「飛楓山的莊子可否給女兒當嫁妝?」

  楊藥師與二姨娘對視了一眼。其實那塊地本來就是屬於楊涵月她娘親的,是他們在人死了之後占為己有,楊涵月自個兒也是心知肚明,現在來討要不過是仗著陸遠風在場,吃定他們若敢拒絕,翻起舊帳就難看了罷了。

  「不過就是一個莊子,你想要就給了你吧!」反正那莊子並不值錢,楊藥師很快就作了決定。

  「謝謝爹。」楊涵月微斂下眼,「還請爹把地契交給女兒。」

  「現在?」

  「是,請爹成全。」

  楊涵月已經打定主意不回來了,討要莊子只不過是想讓康沐雨與進寶有個棲身之處,以免她走了之後,楊家人將他們趕出去,雖說依進寶的性子不會讓沐雨受苦,但是冬天馬上就要來了,也不知道是否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安適之所,索性就將莊子留給他們。

  楊藥師雖然遲疑,但是礙于陸遠風在,只好交代府裡的管事去拿來地契。

  楊涵月接過手,盈盈一拜,謝過了楊藥師。

  「可還有事?」陸遠風問。

  楊涵月看他一眼,對他輕搖了下頭。

  「時候不早,晚輩告退。」陸遠風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康沐雨跟著楊涵月走在後頭,門外的馬車旁早站了兩個等待的高大身影,一個是進寶,一個是穀亦歡。

  穀亦歡一直說服自己出現在這裡是要幫康沐雨這個新結拜的義姊,跟朝廷命官陸遠風沒半點關係,壓根不願承認,其實內心深處是自己愛湊熱鬧。

  「進寶,」要上馬車時,楊涵月將手中的地契交給他,「收好。」

  康沐雨見狀微瞠了下眼,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月姊姊,你怎麼把莊子的地契給進寶?」

  「因為我想要他好好照顧你。」楊涵月知道為了自己的將來,她一定得離開,可她就是放心不下康沐雨,「以後你要乖乖聽進寶的話,照顧自己。」

  康沐雨的眼眶微濕,「謝謝你,月姊姊。」

  「傻丫頭。」楊涵月拍了拍她的臉,上了馬車。

  「進寶,月姊姊這麼好,楊家人卻都欺負她。」康沐雨不禁替楊涵月覺得委屈,若是楊家對楊涵月好一些,今日她就不用急急的跟著陸遠風遠走高飛,讓自己連好好跟她說上幾句話的時間也沒有。

  進寶低頭,摸了摸她的臉,「進寶替媳婦兒討公道。」

  康沐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點了下頭。

  「先到城外等著。」進寶將她扶上馬車,「我去去就來。」

  康沐雨上了馬車,坐在楊涵月的身旁,「阿歡。」

  「姊姊。」谷亦歡聽到康沐雨叫自個兒,立刻湊上前。

  「你要照顧進寶。」康沐雨交代。

  穀亦歡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姊姊是在說笑吧?進寶的功夫在他之上,若真的遇到麻煩,誰照顧誰實在難說。

  「進寶兄弟,有勞了。」陸遠風最後坐上馬車,輕聲的道。

  等陸遠風坐下,一聲令下,馬車便直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進寶將地契穩妥的放在自己的衣襟裡,一等馬車走遠,他與穀亦歡就無聲無息的躍過楊家院牆,在後院抓了個經過的奴才,問了楊涵日的房間位置,然後將人給打昏,在最偏僻的小院裡找到被人用繩子綁住、坐在地上、正拿著一個大碗吃東西的楊涵日。

  明明已經十二歲,卻長得很瘦小。

  穀亦歡見了,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楊家人不厚道。」

  進寶徒手就將繩子扯斷,這力氣令穀亦歡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楊涵日平時很少見到陌生人,一看到兩個人,嚇得縮進了角落。

  穀亦歡連忙上前,蹲了下來,看著楊涵日的眼,安撫的說:「我是阿歡哥哥,是你涵月姊姊要我來帶你走。

  你知道涵月姊姊嗎?」

  提到楊涵月,楊涵日的雙眼一亮,手腳並用的爬向穀亦歡,一把撲向他,像八爪魚似的緊抱。

  穀亦歡被這麼一撲,差點跌倒,他將人給抱起來,看著進寶道:「走吧!」

  進寶卻輕搖了下頭,「你先走。」說完,他往另一個方向躍去。

  穀亦歡雖然好奇,但是看著抱在懷裡的人,他也不敢遲疑,他聽說這個小子是個傻的,若是哪根筋不對突然大吵大鬧,這就麻煩了。

  谷亦歡才離開楊家,楊家的東院就突然起火燒了起來。

  那裡是楊藥師平時煉丹之所,裡頭置放了不少藥材、丹方,這把火來得兇猛,一下子就把東院給燒個精光。

  楊府亂成一團,偏偏楊涵星跟著二姨娘趕去一探究竟的途中,在花園裡被蛇給咬了。

  楊涵星隨即昏迷不醒,當晚就沒了氣息,跟在身後的奴才只看到那條蛇不大、身上有著金銀色彩……

  等到楊涵月得知消息時,她早已經帶著楊涵日隨陸遠風遠遠的離開了益州城,要說有什麼遺憾,就是不能親眼見證到楊家這些人的下場。

  穀亦歡等到天一亮,立刻從青雲閣來到飛楓山的莊子,急急忙忙的告知楊家的那場火和楊涵星的死訊。

  康沐雨知曉之後,著實楞了好半晌,腦子一片空白。

  穀亦歡不客氣的拿起桌上的野果子啃了起來,這都快冬天了,山上都沒什麼果子了,進寶也不知是走了多遠的路才采到這些新鮮的果子。

  雖說對楊家人,他是沒半點同情,只是——看著正在園子裡劈柴的進寶,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這個人很可怕……

  康沐雨冷不防從椅子站起來,跑了出去,「進寶、進寶,出大事了。」

  進寶停下了動件,拉住急匆匆的她,「今天有點涼了,多穿件衣服。」

  她搖了下頭,「楊家被火燒了,楊涵星死了。」

  進寶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拉著她進屋子裡去。

  楊涵月走時交代,在冬天來臨前,一定要備足足夠的柴火,不能讓畏寒的康沐雨受了寒氣,不然會病得厲害,所以他現在一心只想多備些柴火,其他事都不想管。

  「進寶,楊家這樣是——垮臺了嗎?」

  他捏了下她有些冰涼的手,幫她從爐上熱著的壺裡倒了杯熱茶。

  康沐雨拿起杯子,吹了口熱氣,慢慢地喝了一口,「進寶,你說……這算不算老天爺開了眼?」

  穀亦歡在一旁眨了下眼,老天爺開眼?!楊家發生的這些事跟老天爺實在沒什麼關係。

  「媳婦兒說是就是。」

  「阿歡,」康沐雨看著穀亦歡,「楊涵星是怎麼死的?」

  「就是……」穀亦歡的眼神一對上進寶,立刻心裡一寒,轉口說道:「說是急病去的。這煉丹世家,總喜歡拿自己試藥,八成是被自己的丹藥毒死的。」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進寶,見他面色稍緩,該是滿意自己的回答,他暗自松了口氣。

  進寶曉得若讓康沐雨知道楊涵星是被毒蛇咬傷,再追問下去就會知道是金銀蛇,而這蛇現在可是只有他手上有,他並不想讓媳婦兒覺得他可怕。

  康沐雨側著頭想了一會兒,以前受楊涵星和楊家的欺負不少,如今他們受到了報應,她的心裡反而覺得有點不真實。

  楊涵月跟陸遠風走了,這個莊子現在屬於她跟進寶,常欺負她的楊涵星死了,來自楊家那邊的威脅可說解除,眼下只等著拍賣會結束——她的眼底閃著光亮,有了銀子之後,就能跟進寶一起躲一陣子,只要不讓她那個掛名老爹和護文鍛坊的人找到她,她的日子一定能夠過得越來越好。

  「今日青雲閣又從通天閣收了幾個夥計和藥師。」

  一大清早,白洛卿坐在湖心的涼亭中,魏青成認真的在一旁稟告。

  這陣子益州城裡除了青雲閣的拍賣會外,最多人談論的便是那把燒了楊家通天閣的火和暴斃的楊家二小姐。

  大夥兒都當是場意外,但白洛卿很清楚這是誰的傑作——果然什麼人都能得罪,就是別得罪這位殺人不眨眼的恭親王!

  楊家遭祝融之災的隔日,白洛卿便交代魏青成,說是青雲閣缺人手,願出高價請人來青雲閣幹活。

  魏青成很清楚青雲閣並不缺人,白洛卿不過是想趁著一把大火燒得楊家元氣大傷時從通天閣搶人。

  想這楊家不過風光了短短十幾個年頭,一場火再加上青雲閣出手扯後腿,看來是沒有再翻身的可能。

  白洛卿並沒有心思去與楊家鬥,說實在的,楊家是有點成績,但也算不得太大的威脅,不需太在意,不過有機會的話,他倒不介意踩上一腳。

  魏青成退下後,白洛卿坐在涼亭裡喝著茶,想著拍賣會——那不停湧進的人潮,代表滾滾而來的財富,越想他整個人都舒爽了起來,眼睛也閉起,口中哼著小曲兒——每日只要想著有白花花的銀子即將入袋,他的心情就沒來由的好啊!

  突然,他的心思微動,隱約覺得有些不對,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不知何時坐在他對面的錦衣男子。

  白衣如雪,翻飛的白袖繡著華麗的人頭鳥身圖騰,傳聞是上古神獸,守護著天地萬物。

  但最吸引人的還是男人俊秀的容貌,沉靜時看來溫和大度,童叟無欺,只是他們認識得太久,白洛卿可不會被他那身皮囊給矇騙住。

  「難得——什麼風把你這個高人給吹到了青雲閣這個小地方?」

  齊天烈冷冷地看他一眼。

  白洛卿被看得心底微微發毛,暗自腹誹著,這傢伙就一張臉長得好看,實際上是個脾氣很差的暴君,嘴一張,立刻就能毀了他俊美相貌。

  「你廣發英雄帖,不就是想生事。」

  白洛卿一臉的無辜,「我不過是想熱鬧、熱鬧罷了。怎麼,今日只有你一人來?」

  「只有我一人便夠了。你姊姊說你盡做些無聊事,與其來看你唱大戲,不如待在幽蘭山莊裡蒔花弄草,她沒興趣摻合。」

  「我好歹是她弟弟,她竟如此不給面子。」

  齊天烈不屑的瞧他一眼,「老子我本也懶得來,但是嵐兒成天擔心你出事,為了你姊姊,我才勉為其難跑一趟。」

  「我能出什麼事?」白洛卿一臉的不以為然。

  齊天烈懶得回答他,只說:「阿歡呢?」他這個徒兒,不過要他來益州給白洛卿送銀子,誰知道一去不回。

  果然年紀輕輕,還是孩子心性。

  「該是去了飛楓山。」

  飛楓山?齊天烈挑了下眉,知道那山裡有不少藥草,但毒蛇也不少,難得一見的金銀蛇更是偶有出沒,這次來若有機會,倒是可以去捉些回去泡酒,冬天喝喝,暖暖身子很不錯。

  「你使喚他上山做什麼?」

  「他是你徒兒,我何德何能能使喚得了。」白洛卿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他是去找他剛認的義姊。」

  「義姊?」

  「是!現在你那徒兒可出息了,認個義姊還不夠,還外帶了個義姊夫,這義姊夫的名字還取得好,叫進寶。」

  「進寶?!」齊天烈嗤了一聲,「聽起來像狗的名字。」

  白洛卿大笑,「你這話最好別在進寶的媳婦兒面前說,她可喜歡他夫君這個吉祥的好名字。不過我看那進寶確實也像只巨大忠犬,他長得人高馬大,對他媳婦兒可是言聽計從。」

  「聽媳婦兒的話?」齊天烈認同的點了下頭,「是個好漢子。」

  白洛卿嗤之以鼻,「你不要自己懼內,就認為全天下懼內的都是好漢子。」

  「你懂什麼?」齊天烈瞪了他一眼,「這是夫妻之間恩愛,彼此敬重。你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年紀了,竟不知找個人定下來,每每讓你姊姊一提及你就煩憂。」

  「你們自個兒去過你們的好日子便好,別管到我頭上。」白洛卿吊兒郎當的揮了揮手,「你這次難得來,要不要我先暗地裡替你留顆體魄丹?」這可是身為青雲閣的姑爺才有的好福利。

  齊天烈一臉不屑,「我可不像外頭那些呆子,任你擺佈,被假貨糊弄。」

  「打著我青雲閣的名號,」白洛卿覺得受到侮辱,「怎麼會是假貨?」

  「你這個人為了銀子,還有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齊天烈擺明瞭不相信,從一開始接到拍賣會的消息,聽著天下人都在談這難得一見的丹藥,他就滿心的不以為然直到現在。

  他跟白洛卿都心知肚明能煉出這丹藥的只有他兄長齊天宇一人,而齊天宇早就不在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根本就是假貨。

  「你這小子,」齊天烈狠瞪了白洛卿一眼,「要不是看在你姊姊的面上,你賣假藥的事我一定不饒你!」

  「我能以性命擔保,東西肯定是真的。」

  白洛卿索性叫來魏青成,要他去他屋子裡取丹藥。

  齊天烈看出白洛卿的認真,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

  魏青成很快的拿來一個黃楊木盒,白洛卿接過手,將裝著體魄丹的丹瓶 交給齊天烈。

  倒出丹藥一打量,齊天烈臉色一沉。「丹藥從何而來?」

  「別人寄賣的。」

  「何人?」

  「說了你也不識。」

  「白洛卿,別人或許不知,但你很清楚體魄丹的丹方理應除了我兄長外無人知曉,膽敢竊取齊家丹方,只有死路一條。」

  看著齊天烈的眼中閃著殺氣,白洛卿不見半點懼意,「我不管你傷誰殺誰,這個丹藥就是別人寄賣的,我只管賣出高價,其他我不管。」他順手拿出放在一起的一張字據,「還有,拍賣會那日還會拍賣養顏丹的丹方。」

  齊天烈的臉色越發難看,「那丹方又是從何而來?通天閣?」他進城的時候已經耳聞前幾日通天閣被一把大火給燒了。「難不成你放火去搶人家的丹方?」

  白洛卿瞪大了眼,「我看來是這等小人嗎?」

  「你為了銀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真是侮辱人,這件事不是我做的,這丹方也是他人寄賣的。」

  齊天烈惡狠狠的看著他,「白洛卿,你當老子是被人騙大的嗎?」

  「信不信由你,反正真的是別人寄賣的,寄賣的還是同一人,是個丫頭,年紀約十七、八歲,名不見經傳,所以你與她絕無交集,但她手中確實有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她不單有丹方,還能練出養顏丹,且她的養顏丹的品質可比通天閣還來得好,說不定也是你齊家的東西?」

  一個年紀輕輕的丫頭能夠忍耐丹火灼烈,煉製出極品丹藥?齊天烈眉頭一皺,多年前,他也曾遇過這麼一個天分近乎逆天的女子,只可惜……

  驀地他的手一握緊,問:「她是否姓崔?」

  白洛卿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只知她叫沐雨,從未聽過她提起姓氏——這也不能怪他遲鈍沒想到,他是真沒把這麼一個小丫頭放在眼裡。

  「她從未提及自己姓啥。不過不管她是誰,我先提醒你,她是進寶的媳婦兒,這忠犬夫君護他家小娘子護得可緊,你要動她之前可得三思。」

  齊天烈只是冷冷一哼,這天底下還沒有他想動而動不得之人。「我要見她。」

  齊天烈向來高傲,但白洛卿相信這次他肯定會踢到鐵板一塊。

  「早晚能見,」他賣了個關子,「你就耐著性子等到拍賣會那天。」

  「她的身分特別?」齊天烈難得在白洛卿身上看到了一絲忌憚。

  「她看來平凡。」他說得隱諱,特別的是她身旁的男人。

  他想著若齊天烈遇上軒轅澈——這還真是兩團火球撞在一起了。「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但千千萬萬別弄砸了我的拍賣會。」

  說到底,他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白花花的銀子。

  齊天烈看著手中的丹藥,眼底閃著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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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0: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觸即發

  康沐雨興奮的坐在青雲閣的拍賣會會場。

  白洛卿很上道的給了她一間最好的包間,她興奮的東張西望,拍賣會還沒開始,已有人陸陸續續到來。

  她坐的這個包間,因為角度和隔著層特殊編法的簾子,她可以看得到外頭,外頭卻看不到裡面,所以她更無忌憚的打量,幾乎大樑國叫得出名號的大家族都聚集在此。

  「姊姊,」看出康沐雨對各路人馬感興趣,所以穀亦歡很盡責的在一旁介紹,「現在進來的是武氏太極拳的家主。」

  康沐雨聽過武氏太極拳,太極以松功主導,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以靜制動,武氏太極拳的家主看來就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好人。

  「那是華山掌門燕天海。」

  康沐雨的目光隨著穀亦歡的介紹,轉到一個又一個高手的身上,相較於她氾濫的好奇心,一旁的進寶就淡定多了,他只顧著給康沐雨泡茶、上茶點。

  「那是誰?」康沐雨好奇的目光看向剛進門、一身破舊衣衫的痩小男人,在一群穿著華麗的武林人士中顯得突兀。

  「那個人姊姊可別小看,他可是丐幫九大長老之首,說不準這屆幫主仙逝後就由他接掌丐幫了。」

  聽起來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阿歡好厲害,認識不少人。」

  「也不算認識,只不過這些人都來過幽蘭山莊,所以我有些印象。」幽蘭山莊的主子是天煞盟盟主,盟主向來不參與江湖恩怨及各派紛爭,地位超然,受人敬重,各門各派若有事無法解決,便會請出這個天下第一盟的盟主來主持公道。

  「阿歡,現在進門這個呢?」康沐雨直指著門口進來的男人,一身白衣錦袍,長袖上有金線繡的鳳鳥,隨著步伐走動,更顯玉樹臨風。雖然隔了段距離,但能看得出他面若桃李,長得極為好看。

  谷亦歡見到來人後瞪大了眼,身子一探,想要看得更仔細。

  看他激動的樣子,康沐雨眼底閃著不解。

  穀亦歡目光緊跟著正緩步上樓的身影,這份風采翩翩的瀟灑氣度,不論何時都十分引人注目,他久久才愣愣的道:「我師兄。」

  康沐雨沒料到是穀亦歡的師兄,笑道:「原來是阿歡的師兄,可要過去打聲招呼?」

  穀亦歡想了會兒,搖了搖頭,「不了,我師兄已被我師父趕了出去,若我跟他走得太近,讓我師父知道只怕少不了一頓打。」

  他師父前幾日來了益件城,現在說不準正躲在青雲閣的哪一個角落打量著,所以他還是乖乖坐著就好。

  「你師兄為何被趕出去?」

  穀亦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臉上已經恢復了以往的輕鬆神態。「因為我師兄進宮當了官。我師父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跟皇室扯上關係的人事,自然就把他趕了出去。

  「我師兄是我師父的獨苗,打小被我師父用盡心血教導,卻沒料到最後忤逆了他,要不是我師娘攔著,我師父還打算連族譜上頭的名字都給剔除。這些年,就算我師兄回去,我師父也沒有二話,直接把人轟出去。」

  「聽來似乎父子不和,只是在朝廷為官就會被逐出家門,當今皇室跟你師父有仇嗎?」

  「若硬要說,不是跟我師父有仇,而是跟我師伯。我師伯和師父是雙生子,感情極好,兩人天生不凡,我師父深諳奇門遁甲之術,懂得利用山川水利煉器,師伯則能探窺三界,看透天命,精通岐黃,妙手回春。」

  「這麼厲害。」

  「是厲害,可惜我師伯救了一個帶著幼子的可憐女人,我師伯對那對母子極好,偏偏那女子是受了軒轅狗皇帝的命令而來,目的是搶奪我師伯手中一個據說能長生不老的丹方,但是我師父家的丹方不能外傳,一旦偷盜,就是死路一條。那女人趁我師伯煉丹之際,進丹閣偷丹方,最後害得我師伯的雙眼都瞎了。」

  「恩將仇報,那個女人太壞了。」

  「這女人是不是恩將仇報我不清楚,因為我曾聽我師娘勸過我師父,說當年的事是誤會,只不過我師父就是一口咬定女人是禍水,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畢竟我師伯都因此而失去了雙眼。

  「不過最後那女人的下場也不好.聽說被我師伯打死了,我師伯似乎也因此而神傷,沒多久也去了。」

  康沐雨聞言,有些不勝欷籲。

  「就因為這場恩怨,所以我師父對軒轅皇室深惡痛絕,誰知道我師兄也不知是不是腦子傻了,當年說要出門遊歷鍛煉,最後卻遊歷到了宮裡去當官,跟著恭親王上戰場,現在還成了國師。」

  「國師?」康沐雨的目光連忙四處找尋,可是已經不見那道俊俏的白色身影。「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國師齊雲曦?」

  「姊姊認得?」

  康沐雨點了點頭,誰不知道恭親王身邊有個奇人,懂得用符擺陣,隨之征戰四方,恭親王總是一身黑衣錦袍,齊雲曦則是一身白衣,在戰場之上一黑一白如同黑白羅刹,令人聞之色變。在康家之時,康沐雨常聽著府中婢女談及這一對英雄人物,只不過這些人向來離她太過遙遠,她可沒料到有朝一日能與傳奇如此接近……

  穀亦歡愛莫能助的看著康沐雨,「可惜我師父不原諒我師兄,不然就能替姊姊引見,跟師兄交個朋友。」

  「算了,雖說可惜,但國師……」康沐雨「嘖」了一聲,「人家高高在上,我平凡得很,不敢奢望與之相交。」

  「媳婦兒喜歡國師?」進寶突然開口問,臉色有些陰鬱。

  康沐雨對他一笑,「說不上喜歡,只不過他長得好看,又聽了他不少神勇的傳聞,難免有些好奇。」

  「我比他厲害。」

  「這是當然,我的進寶最厲害。」康沐雨很懂得投其所好,她不可能為了不相干的國師,讓她的進寶心中不痛快。

  穀亦歡在一旁聽了,再也忍不住惡寒,「姊姊,你也真是夠了。」

  雖說進寶也還行,但是跟國師一比,可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聞言,進寶冷冷的看他。

  穀亦歡連忙神色一正,顧左右而言他,指著下頭道:「真沒想到,打著青雲閣的名號,天下第一煉器大家的護文鍛坊也來了,喏,剛走進來的就是江家二少爺。」

  康沐雨的身子驀然一僵。

  前半生幾乎被養在康家的小院子裡,認不得多少人,但進門的這個穿著紫衣錦袍的男人不用介紹她也認得,他是江家二少爺江宏。

  想起上輩子要被丟進火爐前的那一夜,他還意圖輕薄自己——他就是個人渣!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下意識的往進寶的身邊靠。

  進寶的手立刻握住她的,「怎麼了?」

  康沐雨正要開口,卻因為看到跟在江家二少爺身後走進來的康平山——她的掛名老爹時,腦袋轟一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穀亦歡也注意到康沐雨的情況不對,「姊姊,沒事吧?本來還好好的,你怎麼突然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康沐雨身子一縮,將臉埋進了進寶的懷裡,沒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他。

  他身上的溫暖傳到她的身上,永遠能給她足以依靠的感覺。

  進寶察覺懷裡的人身子抖得厲害,眼底戾光一閃,目光往門外看過去,最後放在江家二少爺和其身旁一個矮胖的男人身上。

  「站在江家二少爺身旁的那人是誰?」他的語調有些陰沉。

  穀亦歡看過去,搖了搖頭,「不認得。江家的隨從?不過看起來不像,江家可不會白白浪費一張帖子讓個隨從進來。」

  能讓康沐雨受到驚嚇,不會只是一個隨從。進寶神色一沉,抱起了康沐雨,也顧不得拍賣會就要開始,直接起身離去。

  穀亦歡一驚,跟著站了起來,幾乎同時,他看到自己的師兄也迅速跟了出去,然後竟然連他師父也走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搔了搔頭,雖說拍賣會熱鬧,但是以現在的局面看來,外頭似乎會更精采。於是他想也不想的在大門被關上、宣告拍賣會開始前,飛快的閃身出去。

  進寶一出青雲閣就察覺身後有人追了出來,他神色一厲,抱著康沐雨閃進小巷子,很快的將人給甩開。

  康沐雨一直抖得厲害,回到飛楓山莊子,他便將她塞進被子裡,「媳婦兒忍忍,我去給你生火。」

  「別——」一看到他轉身要走,康沐雨這才回過神似的緊拉著他,「進寶,不要放我一個人。」

  進寶連忙坐到床沿,「進寶不會放媳婦兒一個人,只是要去給炭盆生火,拿進屋裡讓你暖和些。」

  「進寶,這裡不能再住了,咱們得快逃。」

  進寶安撫的揉了揉她的臉,「別慌,有我,沒事。」

  「你不懂,他們找來了。他們要抓我回去,要我的命!」

  「誰敢?!」進寶的眼中寒光閃爍,滾動殺意。

  康沐雨拉著他的衣襟,「他們是陰險的小人,他們想殺死我,我要逃得遠遠的,貴州——我們去貴州!」

  她以為江家會在明年開春時才會找上門,沒料到這場拍賣會提前將人引來,她猜測是否是康平山聽聞了那個丹方,才想要來一探真假……

  「好!」他拍了拍她的背,「媳婦兒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她激動的點點頭。

  「只是不論我們要去哪裡,總得先收拾東西。」

  康沐雨聞言稍稍鎮定了下來,瞧她這腦子似乎遇事就慌了,她回復了些許理智,看著一臉沉穩的進寶,喃喃道:「是啊,收拾東西……」她扯了下嘴角,「還要有銀子……我們得等拍賣會結束,只要有銀子,我就能帶你走得遠遠的。」

  進寶看著她失神的模樣,他從未見她如此驚慌失措。

  護文鍛坊的江家——他感到一陣氣惱,不管他們做了什麼,都不可原諒!

  進寶在黑暗之中睜開了眼,今晚屋外似乎很熱鬧。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康沐雨睡得安穩,沒被打擾,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他小心的起身,替她蓋好被子,這才來到屋外。

  山林間起了夜霧,月色之下,景物朦朧,院子裡一左一右的兩個人,有志一同的都是一身白衣長袍,穀亦歡則可笑的站在兩人中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全都滾。」進寶的聲音不大,因為康沐雨好不容易睡著,他不許任何動靜驚擾了她。

  「口氣不小。」齊天烈微眯著眼看著他,「瞧瞧這是誰——幾年不見,怎麼變得如此狼狽,這鬍子是多久沒刮了?」

  進寶冷冷的看著齊天烈,「滾。」

  齊天烈不悅,對他伸出手,「東西交出來,我就走。」

  「阿爹——」

  「閉嘴。」齊天烈看都不看齊雲曦這個逆子一眼。「不許叫我,枉費我與你師伯盡心教導,最後你竟偷了青冥劍給了這個雜種!」

  齊雲曦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阿爹,這是恭親王,你怎麼可——青冥劍認了王爺為主,是師伯給王爺,不是偷……」

  「你的意思是說青冥劍認了姓軒轅的當主子?」

  「事實勝於雄辯。」齊雲曦同情的看著自己的阿爹,知道齊天烈對軒轍氏恨之入骨,但青冥劍認了恭親王當主子,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小雜種,」齊天烈不客氣的叫著進寶,「青冥劍交出來。」

  穀亦歡聽著自己師父和師兄的對話,又看著進寶冷得要凍死人的眼神,覺得腦子亂成了一團,青冥劍、恭親王——進寶?!

  「師父、師兄,這之中是否有什麼誤會?」他硬著頭皮開口,實在很怕眼前這三個人打起來,就武功而言,他只有被打成灰的分。「姊夫,這是我師父和師兄,人是我帶來的,因為他們知道我們認識,他們來只是想要問你些事。師兄,他是進寶,是我義姊的夫君,不是什麼恭親王。至於青冥劍——師父,我姊夫身上別說劍,連把小刀都沒有。」

  聽著穀亦歡一口一聲的叫著姊夫,齊雲曦的眉頭皺了起來,在夜色之中打量著軒轅澈,就算是在軍中,他也從未見過恭親王如此寒磣狼狽的樣子……

  「王爺,」他輕聲的問:「你不認得微臣嗎?」

  進寶的目光陰沉沉的看著齊雲曦,不發一言。

  「哼!」齊天烈見他高傲的樣子就不順眼,要不是當年兄長交代,他早就毀了軒轅一族,哪容得了天下還在軒轅氏手裡,而這個小子居然還敢在自己的面前放肆!「就愛裝神弄鬼,看我教訓——」

  聽到屋內有動靜,進寶眉頭一皺,懶得理會要衝過來的齊天烈,飛快的轉身進屋。

  齊天烈一愣,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怯懦怕事?他立刻伸手要攔。

  齊雲曦連忙拿著自己的羽扇一擋,他並不想跟父親動手,但他深知軒轅澈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若父親再挑釁,兩人真的動起手來,最終只是兩敗倶傷。他勸道:「阿爹,冷靜些。」

  齊天烈手一揮,推開了齊雲曦。

  穀亦歡見狀立刻上前,一把扯住了自己的師兄。

  齊雲曦不解的看著他。

  「師兄,你就別跟師父打了,打輸了,你面上不好看,打贏了,又會讓師父更恨上你,你就忍忍吧!讓師父去瞧瞧,進寶真的沒有青冥劍,師父找不著,自然就會走了。」

  齊雲曦微斂下眼,抽回自己被拉著的衣袖。這個小師弟功夫一般,但說起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倒是跟他爹學得十成十。

  他面無表情的進了木屋裡,對四周散落的藥草視而不見,直接走進內室,原以為王爺會因為阿爹硬闖進去而與阿爹動手,卻沒料到屋內十分平靜。

  康沐雨作了個惡夢,夢中好似又回到江家的煉器室,周遭的熱氣驅不走心裡的寒氣。

  才叫了聲進寶,身旁就有熟悉的氣息環繞,她的心立刻一定,迷迷糊糊的靠進他的懷裡,閉著眼睛問:「你去哪裡了?」

  「沒事,我只是去外頭待了會兒。」進寶拍了拍她的後背,聽到身後的聲響,不由得氣惱的看了過去。

  齊天烈一瞧,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眼前這幕可真要嚇壞了人,沒料到冷酷無情的恭親王也會抱個女人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滾。」

  「把劍給我。」齊天烈依然重複這一句話,「我立刻走人。」

  聽到陌生的聲音,康沐雨連忙睜開了眼,借著屋內微亮的光線看向來人。

  此人一身白衣顯得飄然,她似乎見過這樣一個人,但想想又覺得是錯覺,這麼好看的一個人,若真見過,她絕對不可能忘。

  「進寶,他是誰?」

  「不重要的人。」

  齊天烈聞言忍不住氣憤起來,這天下還沒人敢這麼說他。

  「我是齊天烈。」他微揚起下巴,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他預期的驚訝神情沒有 出現在康沐雨的臉上,他眉頭微皺,「你沒聽過我的名號?」

  康沐雨不安的看了進寶一眼,「他很厲害嗎?」

  進寶搖了搖頭,「我也沒聽過,看來能力只是一般。」

  齊天烈瞪大了眼,有些氣急敗壞的進一步說道:「我是幽蘭山莊莊主,天煞盟盟主。」

  「原來你是幽蘭山莊的莊主。」康沐雨眼底終於有了驚歎,「進寶,他是阿歡的師父。」

  她並不知道齊天烈在江湖上的名聲有多響亮,她的驚歎只是因為他是穀亦歡的師父。

  「只是這麼晚了,阿歡的師父怎麼會來?」因為認了穀亦歡為義弟,所以她也把齊天烈當作自己師父一般尊重。

  聽著康沐雨熱絡的口氣,齊天烈覺得莫名其妙。

  「姊姊,」隨後跟進來的穀亦歡連忙道:「我師父和師兄是來看看姊姊和姊夫的。」

  康沐雨一臉受寵若驚,眼神更是因為看到進門來的齊雲曦而閃閃發亮-這可是赫赫有名的國師,簡直就像在作夢似的,她竟然能親眼見到如仙人般的國師。

  她連忙推了推進寶,「進寶,家裡可還有什麼吃的、喝的?快!快去拿出來招待人家。」

  明明就是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康沐雨卻毫無所覺,一雙眼還直盯著齊雲曦。

  齊天烈被搞糊塗了,現在他是要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突然進寶站起身,齊天烈的身子下意識的繃緊。

  進寶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我媳婦兒說要招待你們。我去給你們弄吃的,你們全都出去等。」

  齊天烈傻了眼。弄吃的?恭親王軒轅澈要親自動手給他弄吃的?!

  谷亦歡立刻趁著齊天烈發楞的機會,拉著他師父出去。

  經過齊雲曦的身邊時,齊雲曦清楚的聽見了自己阿爹的咕噥——

  「他給我弄吃的?這個恭親王是不是腦子壞了!」

  這也正是齊雲曦心底沒敢說出來的擔憂,他意味深長的看了軒轅澈一眼,微低下頭看著康沐雨,最後退了出去,還不忘將門給關上。

  進寶將康沐雨扶起來,體貼的替她加了件外衣,「外頭有些冷,你小心別著涼了。我給你煮些粥,讓你暖暖胃,順便弄些給他們。」

  康沐雨對他一笑,「我幫你。」

  天氣變冷後,她總是畏寒,他只想讓她窩在溫暖的床上。

  但進寶一想到屋外那些人,最後也沒開口攔她,為她把衣服穿得密實,決定還是將人給留在自己的身旁穩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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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0: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只想當你的進寶

  「你說,他會不會下毒,毒死我?」站在窗邊看著灶房裡那一高一矮的身影,齊天烈喃喃問道。

  齊雲曦聽著自己阿爹的話,沒什麼心情回答。看著恭親王在灶房裡忙和著,他的太陽穴就一抽一抽的痛。

  「這柴火不夠。」康沐雨彎下腰撿起一旁的木頭正要丟進去,又想著塊頭有些大,順手拿起擺在木頭堆旁的劍,一揮就把木頭給劈成兩塊,然後丟進灶裡。

  齊天烈見到這一幕,差點吐出一口血。

  那是青冥劍,他們齊家的寶貝,那丫頭竟拿青冥劍當柴刀!

  他忍不住一個箭步沖了進去,但他的手還沒碰到康沐雨的衣角,整個人就被進寶的手一揮,推開了好幾步。

  「你到底想如何?」進寶實在覺得忍無可忍,這人的速度很快,差一點就讓他碰到了媳婦兒。

  齊天烈沒理會他,一雙眼緊盯著康沐雨。方才房裡昏暗,她又被護在軒轅澈的懷裡,所以他沒看清楚,現在灶房裡光亮,她的五官清晰可見,看到額頭上那醒目的印痕時,他微愣了下,「你的臉……」

  康沐雨下意識的往進寶的身旁縮了縮。

  「她的臉如何?」進寶一臉氣憤,「不許再看,再看,我便挖了你的眼!」

  聽到進寶的話,齊天烈露出恥笑的神情,「小雜種,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我承認,你是挺厲害的,但若真要打起來,你未必是的我的對手。我不過是看她臉上紅痕有點趣味,若我沒看錯,那不是胎記。」

  康沐雨眼底閃過一絲驚釾,不禁問道:「阿歡的師父,你看得出這不是胎記?」

  「當然,我是何許人,」齊天烈得意的一揚下巴,「你娘在懷你的時候,是否身中劇毒?」

  康沐雨點了點頭。

  「看你臉上的痕記,你身上應該還有餘毒,雖對性命無虞,但臉上的紅痕卻也因此無法消去。真是造孽,是哪個傢伙那麼心狠,竟然會對個有孕之人下這麼重的毒手?」

  「我沒聽我娘提過害她中毒之人。」康沐雨眼中帶著一絲期待的看著齊天烈,「阿歡的師父,你既知我臉上的紅痕是毒,你可有法可解?」

  「當然有法可解。」

  「什麼法子?」進寶已沉不住氣的脫口問道,他很清楚康沐雨嘴上不說,但其實很在意臉上的痕記。

  看著進寶緊張的樣子,齊天烈更是得意,回了一句,「我不會。」

  康沐雨眼底的希望一下子消滅。

  進寶的眉頭一皺,感到一陣光火。

  「不過……」齊天烈又開口了,「我知道有一個人會。」

  「誰?」進寶追問。

  看著他一臉急切,齊天烈覺得有趣,「還有誰,我大哥!他身上可有與生倶來的先天之氣,別說解毒,只要有一口氣在,他還能替人續命,不過可惜,他死了。」

  「師父,你也真是的,有說不等於沒說。」谷亦歡看著康沐雨失望的神情,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誰不知道他師父的雙胞胎兄長早就已成了一堆白骨了。

  「怪誰呢,誰叫當初有人為了個丹方喪心病狂,痛下殺手。」齊天烈可一點都不覺得同情。

  「阿爹,」齊雲曦忍不住歎道:「上一代的恩怨早已過去,何苦硬要牽連到晚輩身上?」

  齊天烈沒好氣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想當初他出生時,自己是多麼的欣喜若狂,悉心教養,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他,結果他大了後卻老做些忤逆他的事,讓他實在又氣又懂。「你難道忘了是誰害慘了你伯父的一生?」

  齊雲曦知道每每提到伯父的事,便是無解,他只能閉上嘴。

  「你們別吵了。」康沐雨雖然不清楚他們有何恩怨,但實在不想看進寶為了想解自己身上的毒而跟阿歡的師父有不愉快。她拉了拉進寶的袖子,讓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進寶,算了,反正都這麼多年,我不在乎了。」

  進寶撫了撫她的臉,心知她此刻說的是違心之論。「媳婦兒放心,既知有法可解,我就一定會找到法子替你解毒。」

  齊天烈一哼,只覺得他的話是不自量力,不過看這丫頭雙眼閃著淚光,瘦弱的樣子還挺讓人憐惜的……他搖了下頭,他向來沒太多的慈悲心,更別提是對軒轅澈的女人,他直接對康沐雨伸出手,「丫頭,把你手上的劍給我。」

  康沐雨微楞了下,「阿歡的師父,你喜歡我的劍嗎?」

  齊天烈的心一突,「你的劍?」

  康沐雨點頭,老實的回答,「進寶之前送給我的,因為我的力氣小,柴刀太重,這把劍鋒利又輕巧,拿來劈柴挺好用的。」

  劈柴?!齊天烈好看的臉抽搐了一下,「青冥劍乃千古名器,是我齊氏一門的傳家寶物,你拿來劈柴?」

  青冥劍?康沐雨的臉色微變。

  這把劍的名號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如雷灌耳。

  青冥劍是恭親王的兵器,伴恭親王馳騁沙湯多年,傳聞能削鐵如泥,一出鞘見血封喉,重生前她就是要賠上自己這條命,來打造足以與之一較長短的兵器。

  她的手驀然一抖,握不住手中的劍。

  齊天烈眼明手快,立刻上前,在劍落地前穩穩的拿在手中。

  原以為軒轅澈會動手來搶,卻沒料到他竟然顧不得劍被奪,只顧著安撫康沐雨——

  「媳婦兒,你怎麼了?」

  康沐雨有些失神的搖了下頭,若這把劍是青冥劍,那進寶……她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進寶不解的看著她。

  齊天烈握著劍柄,這把劍沉得無法任意揮動,除了他大哥之外,軒轅澈是唯一一個可以任意揮使的人,只是——他想起了方才那丫頭拿著劍劈柴時的模樣……

  「丫頭,」他露出懷疑的神色看著康沐雨,「你不覺得青冥劍很沉嗎?」

  康沐雨慢半拍的意會到齊天烈是在跟自己說話,她搖了搖頭。

  看她搖頭,齊天烈受到不小的打擊。

  青冥劍用他先祖的骨血打造,他拿在手中卻難以揮動,他的兄長說劍只認有緣之人,沒想到這劍認了仇人之子當主也就算了,現在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丫頭都能隨便在手中揮動,還當柴刀用!他忍不住咕噥,「這是什麼青冥劍?!真他娘的懷疑是個假貨。」

  康沐雨的視線遲疑的看著進寶,對上他的目光之後又急急的移開,這把劍是青冥劍,那進寶呢?進寶又是誰?

  恭親王——九歲隨軍出征,十二歲手握青冥劍親上戰場,十九歲就能統領騎軍打前鋒。

  他平定四方,將蠻夷擊潰,說軒轅澈是神人一點也不為過,且還是當今聖上的親叔叔……

  她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你做什麼?」進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她皺了皺眉頭,會疼,不是作夢,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恭親王?」她喃喃自語,「你真是恭親王?!」

  她神色一正,看著齊雲曦,「你是國師,你隨恭親王出征,你認得他,進寶是恭親王?他是恭親王嗎?」」

  齊雲曦看著康沐雨有些蒼白慌亂的臉色,正要開口,卻因為軒轅澈的一個眼神而選擇沉默。

  他的反應康沐雨清楚的看在眼裡,雖然只是一個眼神交流,但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若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怎麼有能耐一個眼神就讓國師閉上了嘴。

  看著進寶伸出來要扶住她的手,她忙不迭的退了好幾步,老天爺真是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她竟然出手救了一個會害死她的人……

  「媳婦兒——」

  「別叫我。」康沐雨連看都不敢看他,「你是恭親王。」

  「我只是你的進寶。」

  他的話令她的眼眶忍不住一紅,心一狠,連看都不看他。「國師大人,把王爺帶走吧。他失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齊雲曦聽到「失憶」,臉色都變了。

  就見進寶急急的說:「媳婦兒不走,進寶也不會走。」

  「你不要傻了,你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等你想起一切,你就會忘了你跟我說過的話。」

  「我不會。」

  康沐雨用手捂住自己的雙耳,不想聽他的話,也不敢看他,就怕只看一眼便會讓自己動搖。

  「媳婦兒——」

  「走!」她一把推開走向自己的進寶,以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制止他,但他怕傷了她,只能木然的停下腳步。

  「媳婦兒,你不喜歡他們,我把他們全趕走,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真希望事情能夠這麼簡單,但這是不可能的!

  她從他身邊繞過去,跑回房裡用力的把門給關上,「我求你走。」

  她的聲音中有了哽咽,隨即傳來嗚咽的悶哭聲。

  「這小丫頭看起來怪可憐的。」齊天烈隱約聽到房裡傳來的哭聲,拿著青冥劍,難得的同情了一把。

  穀亦歡耳裡聽著康沐雨的哭聲,嘴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扁了起來,「師父,這一切都要怪你。」

  齊天烈瞪了他一眼,才幾天的功夫,這小子的心就向著外人了。「關我什麼事,我不過是來拿回屬於我齊家的劍罷了。」

  「若你不來,我姊姊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要怪就怪這小子,裝模作樣——還改名叫進寶!」齊天烈雖然也覺得自己過分了點,但說什麼也不會認錯。

  他拿了青冥劍,轉身就走,至於軒轅澈要怎麼安撫自個兒的女人,不關他的事。

  「姊姊,我改日再來看你。」穀亦歡雖然很想留下,但是看齊天烈走人,他也只能乖乖的跟上師父的腳步。

  齊雲曦見軒轅澈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康沐雨的房門前,輕聲的上前說道:「王爺,姑娘只是一時情緒激動,待她冷靜下來便好了。現在夜已深,不如隨微臣回去,暫居青雲閣在城郊的別院,這些日子王爺受苦了。」

  進寶沒說話,只是轉身回到灶房,繼繼方才熬粥的動作。

  齊雲曦知道軒轅澈小時候因為習武,住在深山好些年,這些粗活他做來是駕輕就熟,只不過如今他已經貴為王爺,這些活兒根本輪不到他動手,也沒人敢讓他動手。他立刻接手要幫忙,但是他才一動——

  「讓開。」進寶冷冷的看著打算幫忙的齊雲曦。

  「可是王爺-」

  「讓開。」他的口氣中已有了戾氣。

  齊雲曦一歎,只能退到一旁。

  進寶親自看顧爐火,熬好了粥,小心的端著放到康沐雨的房門邊,「媳婦兒,粥放在門口,別餓肚子。」

  房裡已經沒了哭泣聲,靜得仿佛沒人似的。

  「你不想見我,我就到外頭去待著。」進寶道,「我出去了,你要記得趁熱把粥拿進去吃。」

  進寶的頭一低,走到院子裡的石椅坐下,離開屋子一段距離。原本窩在屋簷下的招財跑了過來,窩在他的腳邊,他伸出手輕拍了拍它的頭。

  齊雲曦無言,只能寸步不離的站在一旁。

  沒多久,天空下起了雨絲,進寶卻動也不動,沒有離開的打算。

  「王爺,下雨了,還是進屋去躲躲。」齊雲曦勸道。

  進寶依然沒有理會他。

  齊雲曦輕歎了口氣,看著屋裡的窗戶有人影閃動,看來屋內的人也是聽到了雨聲,擔心屋外淋雨的人。

  「阿歡說這位姑娘叫沐雨,看來是個心善之人。」

  「她確實是。」提到康沐雨,進寶才有心情搭上幾句話。

  齊雲曦向來聰敏,終於找到了能讓進寶開口說話的話題,「可惜以沐雨姑娘的身分,配不上尊貴的王爺。」

  進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本王想要,誰敢說個不字。」

  齊雲曦的心一驚,「王爺,你——你記得?」

  他一哼,一開始他確實什麼都忘了,但在替康沐雨帶回那一窩金銀蛇時,他就突然想起了不少事。

  是的,他早已想起自己就是軒轅澈。

  他離京,為的便是金銀蛇,他這一年來,以身患隱疾為由,不再涉足朝堂,但暗地裡收到宰相密信,說他的皇帝侄兒中了寒毒,需要金銀蛇做藥引,他於是連夜帶著侍衛統領石西成離京,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飛楓山被石西成暗劍砍傷。

  他知道許多人想要他的性命,但他完全沒料到妄想取他性命的人當中,還包括了 與他聯手助新皇登基的宰相大人,及跟在他身邊多年的侍衛統領。

  權勢迷惑人心,貪婪引亂,說什麼皇上中了寒毒,騙他出宮,宰相的話他或許不信,但是石西成得到他的信任多年,讓他安排在宮裡守著皇上,他的話他沒有任何懷疑,可惜這叛徒最後狠狠咬了他一口。

  多年來的情分,就在石西成趁他不備,從後頭砍了他一刀,而他取了石西成的性命後,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他的嘴角揚起冷笑,所謂權勢,不過就是弄瞎人心眼的東西。

  他本該回宮砍了宰相那個老賊,偏偏就是失憶了,後來他也知道了這是他的小媳婦兒的傑作,他當然不會跟她計較。等到他想起一切,又聽到那老傢伙被皇帝給宰了,他的心中有快意,不是因為宰相死了,而是他一手教導的侄兒心狠手辣沒留情面,替他也替自己解決了一大憂患。

  他本就擔心新皇年幼,容易受人左右,宰相心術不正,早晚得除去,小皇帝先下手為強,大患已除,他更能心安理得的不回宮了。

  這裡的日子平淡,就像小時候的無憂無慮,他不想離開,那個丫頭是這天下唯一他心甘情願被她指使得團團轉,為她做東做西的人。

  他還記得不論是昏迷時或是他被惡夢糾纏時,都是她的聲音安撫了他,讓他一夜好眠。

  一旦讓她入了心,他怎麼看她都是好的,就算恢復了記憶,對他而言,她還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王爺該知此次落難全是宰相所為,與皇上無關。」

  「宰相乃是他的岳丈,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豈能說與他無關?」

  齊雲曦微斂下眼,「皇上已經殺了宰相,將皇后押進冷宮。」

  「我早聽聞,只是不論他殺或罰任何人,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軒轅澈抿了下唇,「我不回宮,你要聖上從今而後,好自為之。」

  「可是王爺失蹤的消息瞞不了多久,到時若有消息傳出,我怕軍中人心浮動。」

  軒轅澈一臉不在乎,好似縱使天下大亂,宮廷染血,也與他再沒關係。

  「更別提還有一事,必要王爺進京勸阻皇上。」

  他眉頭一挑。

  「皇上從被押入天牢的宰相口中得知,宰相請了江家人要打造一把足以與青冥劍抗衡的神器。」

  軒轅澈嘲弄的笑了,「傳聞青冥劍是上古神血所制,怎麼,那老賊還妄想用人血鑄造?這話若讓你阿爹聽了,只怕會恥笑他癡人說夢。」

  「若是康家與江家聯手,也並非不可能。」

  提到康家,軒轅澈的眉頭微皺,康家這十多年來以煉丹之術冒出頭來,他當時在邊疆,也耳聞了康家丹藥神奇,但還沒有機會一見,就聽聞康家家主被他皇兄宣進宮,進貢了養生丹。

  他很清楚天下的確有個人能煉製養生丹,但那人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面前……他不知丹藥真假,原打算返京一探究竟,就收到他皇兄服了丹藥暴斃身亡的消息。

  宮中正大亂,他當下立即帶兵返京,穩住朝政,助他向來最疼愛的六皇子繼位。

  關於皇兄的死,他並沒有太多的悲喜,畢竟這麼多年來,皇兄迷戀煉丹之術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單親自試藥,更為奪丹方無所不用其極,就算今日沒有康家,他也早晚會動手殺了他,康家人不過早了他一步。

  齊雲曦當初奉令抄家時,從康家那裡搜了不少丹藥,其中也包括了養生丹,他原以為丹藥是假的,才會讓皇兄一命嗚呼,不過拿到手後讓人一驗,發覺丹藥是真的,只是表面泡上了無色無味的毒物,皇兄長久食用,最終中毒而亡。

  想起了毒死他皇兄、那夜在逃亡途中死去的康家小妾,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在十多年後才知,原來人死了可以複生。

  她隱姓瞞名了這麼多年,是為了報仇,只可惜仇報了,卻來不及逃。只怪他知道得太遲太晚,當時他沒能忍住心頭怒火,已下令將康家全押入天牢,斬首示眾。

  「康家至今還有活口?」

  齊天烈點頭,「宰相救下了康家家主康平山。」

  「這個老賊!」軒轅澈冷冷一哼,「倒讓他死得太痛快了。」

  「皇上知情之後,召了康平山問話。」齊雲曦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皇上對康平山要與江家聯手打造神器的事頗感興趣,下令要他們不論用何種方法都要鑄造出來,皇上的意思是,想拿劍做為王爺的壽禮。」

  「荒唐,別人胡鬧,他也跟著鬧騰。」

  「王爺也知皇上小孩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爺不再理他,所以一聽康平山有辦法可以替王爺打造神器,自然動了心,還說若事成,就免了康平山死罪,賞賜白銀萬兩。」

  「混帳!」軒轅澈忍不住啐了一聲。

  齊雲曦識相的閉上嘴。當今聖上只有恭親王能責駡。

  當初皇上不過是宮廷裡最不受重視的一個皇子,生母身分低下,所以在幼時便被恭親王帶到邊疆。對皇上來說,長他八歲的皇叔父亦兄亦父,比起自己的父皇,他與恭親王更為親近。

  「你立刻傳本王口諭回宮,康家活口,一個不留。」

  他的話聲才落,清楚聽到屋內響起了東西破碎的聲音。他的眉頭一皺,都怪自己因激動而聲音大了些。他不滿的看著齊雲曦,他從不想自己兇狠的一面讓康沐雨得知。

  齊雲曦一臉無辜,王爺將氣出在他的身上,實在沒有道理。

  只是王爺的態度著實令人玩味,曾幾何時他恭親王軒轅澈要一個人死,還怕讓旁人知曉?這個康沐雨確實特殊。

  他打量軒轅澈不修邊幅的樣子、不合身的衣衫及滿臉鬍子,不見往日的俊朗瀟灑,外表就像個滿山跑的野人似的。「以王爺今時今日的容貌,沐雨姑娘還能戀上王爺,這眼光也是獨特。」

  軒轅澈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滾。」他的口氣很冷,知道這傢伙杵在這裡,就算康沐雨心軟,也不會出來瞧他一眼。

  想他縱橫沙場,曾幾何時為了求得一個女人的一個眼神而用上了苦肉計,不過為了康沐雨,他認了。

  「可是王爺——」

  軒轅澈打斷了他的話,「去青雲閣告訴白洛卿,本王要他把今日拍賣會該給本王的,一毛不少的交出來。」

  「王爺的意思是要獨吞這筆銀子?」

  「她是本王的媳婦兒,她的便是我的,何來獨吞之說?」他臉上不見一絲心虛。他知道康沐雨一直盤算著有銀子在身邊之後,便要離開這裡,另尋地方生活。正所謂人是英雄錢是膽,為了怕她真的跑了,他只能讓她繼續當個窮鬼,身上沒有半點銀子。

  齊雲曦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王爺,這不厚道。」

  不過一看到軒轅澈掃來的眼神,也意識到自己的可笑,恭親王曾幾何時跟人談過厚道?

  他看向屋內的眼神染上幾分同情,王爺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十分認真,這是個優點也是個毛病,他一旦認定了某種事,別說十匹馬,二十匹馬也別想拉回來。現在王爺認定了這個女人,就算她想逃,王爺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人拖回來。

  雨越下越大,也讓人越來越覺得冷,他知道軒轅澈自小練武,更刻苦的環境都經歷過,這點寒氣對他根本不算什麼,所以也不怕他病了。

  既然王爺已想起了一切,他不用擔心王爺的安危,先回青雲閣去找白洛卿倒無妨,只希望還來得及在阿爹走前見一面。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早就已經說不清,縱使知道阿爹惱他,畢竟骨肉血親,就算是被打、被罵,他也只能用盡一切方法求得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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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0: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欺負媳婦兒就該死

  康沐雨偷偷在窗邊看著,就見進寶還是站在雨中,招財也跟著站著,這一人一狗就是個傻的。

  淋了大半夜的雨也不會去躲躲!

  她不知對誰生氣的跺了跺腳,不想心軟,卻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方才她聽見進寶說不留康家活口,她吃驚他冷酷無情的口氣,更驚懼他話中傳達的消息——

  他已經想起一切了。

  只是既然已經想起來,為什麼還是不走?

  難不成就像他之前所說的,就算想起來了,他對她的感情也不會有變?

  這麼一想,她的心更軟了,可一想到她的娘親毒死了他的皇兄,他下令殺了所有姓康的人,她又沒有走向他的勇氣……

  但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站在雨中,歎了口氣,她有些垂頭喪氣的拉開了門,向外頭小聲的說了一句,「進來吧!」

  她的聲音雖小,不過軒轅澈聽得清清楚楚,他立刻起身走了過去,「媳婦兒——」

  「別這麼叫我,你——王爺……」明明就已經想起來了,一口一聲再叫她媳婦兒實在不妥。

  她低頭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招財,沒有與他對上眼,先去取來兩條帕子,其中一條塞給他,「先擦一擦,再換件衣服。」說完她自己蹲下來替招財擦乾身子。

  他無奈的跟著蹲下來,「我是進寶。」

  「嗯。」康沐雨沒有反駁,「但也是恭親王軒轅澈。」

  他一個咬牙,「恭親王又如何?跟你我之間的感情沒半點關係。」

  康沐雨的眼神一黯,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一想到他的身分,她就覺得無法喘息。

  她讓招財進屋,依然沒有抬頭看他,「我給王爺拿把傘,把濕衣服換下後,您就快走吧。」

  看她低著頭要從自己的身旁走開,他伸出手拉住她。

  她想掙脫,但看兩人體型上的懸殊,最終她認命的沒有白費力氣,「你回去吧!」

  「我沒地方可以去,你要我回哪裡去?」

  她不禁驚奇的看向他,這天下之大,他是恭親王,去哪兒都成,怎麼可能沒地方可以去?

  她嘟起嘴,讓道:「你別再騙我了,你明明就想起了一切,你可以回京城,回王府,回宮裡!多得是你能待的地方。」

  「媳婦兒,半生戎馬,我累了,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若能選擇,他也不願滿手血腥,他做盡一切都是為了替母妃和姨母報仇,他不願再提過去,讓自己難受,也讓天真的她看到自己陰暗的那一面。

  他的哀傷寫在臉上,她不由得心弦一動。

  他抬起手,輕觸她的臉,「我只想陪你。」

  他溫柔的觸碰令她的眼眶紅了。「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眉頭一皺,「這個世上沒有不能。」

  「你不懂。」

  察覺到她的退縮,他立刻眼明手快的拉住想要轉身跑走的她的手,眼神銳利的注視她,不讓她逃避,「我有得是時間讓你說到我懂。」

  她的心在發顫,根本沒勇氣說出,他的皇兄就是被她娘毒死的,她不敢想像若讓他知情之後,他會有多怨恨自己。

  「你走吧!」她選擇畏縮的逃避,「算我求你,對我來說,你是恭親王,不再是進寶了。」

  「不論是軒轅澈或是進寶,你想要我是誰,我就是誰。」軒轅澈想破腦子也想不通,若是尋常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後,不是更該緊巴著他不放,她卻是一心想要逃開。

  「我只是想過平凡過日子,你太高高在上,我配不上你。」

  「胡言亂語,我們都是一樣的。」

  她一臉認命地搖著頭,「你與我根本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媳婦兒,你要惹我生氣了。」他臉色越來越沉。

  她苦惱的咬著下唇,「這才是真正的你,傳聞中的恭親王冷絕,不留情面,殺人不眨眼。」

  康沐雨說的話軒轅澈並不陌生,這是世人眼中的他,以往他也不當一回事,但現在聽她說出,句句分外刺耳。

  他的眸光很是複雜,驀然,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面上帶著狠色,鬆開了她的手,對招財吹了聲口哨。

  招財乖乖的跑了過來。

  他彎下腰,將招財給抱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她的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他是招財,我是進寶,我們是一對招財進寶,要走自然也得一起走。」

  「不行!」她連忙伸手拉住他,「招財是我的。」

  「你如何證明招財是你的?」

  康沐雨一時語塞,「它受了傷,我救了它,它當然就是我的。」

  「我也受了傷,你也救了我,你怎麼不把我也當成你的,硬要趕我走?」

  「這……這哪裡能一樣?」她生平從沒過思緒如此淩亂,急得都快結巴了,「招財是條狗,你怎麼能跟它比?」

  「我是不能跟它比,因為在你心目中,我還比不上它。」

  「你——」

  「若你想要它,就來找我。」

  他沒等她把話說話,直接抱著招財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以他的速度,她就算用盡一切力氣也追不上他,更別提她根本沒追出來。

  越過圍牆時,軒轅澈回頭看了站在屋簷下紅著眼的康沐雨一眼,最終不留情的離去。

  招財嗚叫了一聲,動了動身子。

  「別動。」他一聲歎息,「靠我一個人不夠,就看你有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把我媳婦兒給勾過來了。」

  堂堂恭親王,現在只能指望懷中這條狗了。

  一早起來,康沐雨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發熱,十之八九是昨夜受了寒的緣故。

  她下意識的叫了聲「進寶」,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想起進寶走了,還帶走了招財。

  她壓下心頭的難受,無力的躺在床上。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太習慣他的陪伴,他一走,她整顆心都空了。

  無精打采的梳洗後,正要往灶房裡隨便找點東西填肚子,突然前頭響起了聲音,她的心不能克制的雀躍了起來。

  雖說知道自己與軒轅澈沒有將來可言,但她還是想要多看他幾眼,不料下一刻她便察覺到不對勁,這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外頭撞門。

  她的臉色大變,這不是進寶,進寶功夫好,根本不用撞門就能進來。

  正在遲疑的當下,門被撞了開來。

  看到進來的人,她大驚失色,是康平山!

  「果然是你這死丫頭,原來你真的逃到了這裡來。」康平山看著康沐雨說得咬牙切齒,就是這丫頭她娘害慘了康家,眾人都被押入獄,唯獨這個小雜種趁亂給逃了。「要不是聽到益州城要拍賣養顏丹的丹方,我心知有異,還真是找不著你。」

  康沐雨的心直往下沉,果然是那個丹方將康平山給引來的。但她此刻沒時間感到後悔或害怕,下意識沖上前並用雙手用力一推。

  康平山沒有料到向來膽小如鼠的康沐雨竟然會反抗,防備不及的被她推得踉蹌了下。

  康沐雨腰一彎,靈巧的從他身旁鑽出去,往門外逃。

  但是才跑到外頭,硬生生的就被眼前的陣仗給嚇住,江宏守在門外,四周還圍著十幾名隨從。

  聽到身後的聲音,她看著康平山一臉賊笑的走過來,她根本前後無路。

  「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康平山的眼神帶著惡意,「識相的話就乖乖跟我隨著江二爺回去,若讓人動手,可有你好受的。」

  「江二爺,」康沐雨壓下慌亂,看向江宏,「我不知道康平山到底跟江家胡說了什麼,但我不是什麼神族後人,我不單長相醜陋,甚至還體弱多病,不如常人,江家若真拿我煉製神器,只怕會讓世人恥笑。」

  江宏聞言,冷冷的看向康平山。

  「江二爺,別聽她胡說,她娘親是神族後人,不然你想想,她一個普通女人怎麼可能通得如此多藥理、丹方。」

  「這世間懂藥理、丹方的也不只我娘親一人,我娘親只是聰明。」康沐雨不服氣的說道:「更別提我的外祖父是個大夫,這點‘爹’不是很清楚嗎?」

  「死丫頭,不許叫我爹,你就是個雜種——」

  「閉嘴!」江宏不耐煩的看著他們,「廢話都少說幾句,是假是真,等拿她來鑄劍之後便知。」

  康平山的臉色變得有瞬間遲疑,但隨即隱去。他承認自己是胡言亂語,但他也是沒法子可想了,反正若他要死,這個雜種也得陪葬。

  聽到江宏的話,康沐雨的氣不打一處來,「護文鍛坊號稱第一煉器世家,沒想到竟是這麼輕易就能被人糊弄,區區一個康平山就把你一個世家公子玩弄于股掌之間,弄得不講道理,是非不分。」

  康沐雨的話惹惱了江宏,「大膽的丫頭!竟敢說護文鍛坊不講道理、是非不分?!我今日就拔了你的舌頭,教訓教訓你!」

  他的手一揚,就要狠狠的給康沐雨一掌。

  康沐雨向來體弱,知道江宏這一掌打下來,自己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只是他的手還沒落下,突然轟的一聲傳來。

  江宏被一股大力擊中,整個人掀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吐了一大口血。

  突生變故,在場的人全都傻愣住,沒想到有人會突然從旁出手,而且手段還如此狠絕。

  「你找死!」

  一道黑影映入眾人眼簾之中,來者以極快的速度掐住了只剩半口氣的江宏。

  康沐雨怔怔的看著軒轅澈。

  「你好大的膽子!」康平山被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大吼,「這可是護文鍛坊的江二少爺,你們這幾個還站著做什麼?還不快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江宏悶哼一聲,斷了氣。

  幾個隨從臉上染上震驚之色,自家二少爺自小天資聰穎,武功出眾,沒想到今天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死在一個連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手中。

  他們回過神,齊齊出手,企圖壓制住軒轅澈,若沒將人給捉住,帶回江家問罪,等回到江家,他們也是難逃一死。

  「該死!」軒轅澈怒喝一聲,一躍起身,連連揮拳,不管不顧的招招置人於死地。

  康沐雨震撼的看著他與眾人交手,殺氣騰騰,充滿濃濃的血腥戾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他陌生的一面,但是這或許才是真實的他,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恭親王,而不是連句大聲話都捨不得對她說的進寶。

  早躲在一旁的康平山看得目瞪口呆,只見這黑衣男子不留清的將人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顯得有些癲狂。

  冷不防他的目光移到康沐雨身上,立刻回過神,現在說什麼都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他趁她不備,上前捉住了她。

  「你做什麼?」康沐雨沒料到康平山會突然抓住她。

  聽到她的聲音,軒轅澈停下攻擊的動作,轉眼間來到兩人面前。

  他的速度快得令康平山有些失神,「你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

  康平山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得手一空,自己的胸膛隨即被狠狠的一擊。

  他吐了一大口血,跌坐在地,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前好似大山般高大的男人,此刻男人正緊抱著康沐雨。

  「不許碰我媳婦兒。」軒轅澈眼中的血色未褪,整個人顯得陰沉駭人。

  「她是大逆不道的罪……」

  軒轅澈沒讓康平山把話給說完,腳一踢,直接將人踢出丈外遠。

  空氣中有著濃重的血腥味,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康平山和地上那一具具屍首, 康沐雨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多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無法控制的一陣反胃,她連忙彎下腰,噁心的吐了好幾口,只是她沒吃東西,根本吐不出什麼,只覺得天旋地轉。

  「媳婦兒?!」軒轅澈見狀,趕緊過去抱著她,看著她癱軟在自己懷裡,眼底閃過驚慌。

  他根本不理會四周的屍首,抱著她逕自離去。

  當康沐雨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她睜開眼當下有片刻的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試圖坐起身,但才動了一下,就有人制止她——

  「你身上還發熱著,躺著。」

  軒轅澈的聲音令她的心安了下,但是隨即想到昏迷前那一幕幕血腥畫面,她慘白著一張臉,逼自己開口,「那些人……都死了嗎?」

  他頓了一了「嗯。」

  她一時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覺得心頭空空落落。江宏,康平山,這些將要害死她的人,都死了?!

  「沒事了,沒人可以傷害你。」軒轅澈輕聲的安撫是承諾也是保證。「你昏迷了一日,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她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不想要他離開,神色有些慌亂,「這裡是哪裡?」

  「別怕,這裡是青雲閣的別院。」他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心安。

  康沐雨知道青雲閣有座別院在城郊,平時有人看守,尋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想到今天早上在莊子上發生的事,看來那裡也不能再住了。

  「你身上正發熱,快躺著。」

  康沐雨楞楞的被壓躺下來,看著他體貼入微依舊,在無措的情緒之中,心頭不禁蔓延一股溫暖,「進寶,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你是我媳婦兒,我只能對你好,難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是真的?」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

  她看著他專注的目光,最後一歎,「招財呢?」

  這個節骨眼了她還想到那條狗,軒轅澈好半晌才緩緩的舉起手,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放心,招財很好。」

  「嗯。」她垂下眼,他是大樑國如天一般存在的男人,她應該恐懼和害怕,但或許之前他如孩童般純真信任自己的記憶太深刻,此刻除了擔心被他發現自己的身分外,她並不怕他。「看來招財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

  他挑了下眉,「你想說什麼?」

  「你跟招財一樣,沒有我也能過得好。」縱使他的眼神有點嚇人,她還是老實的說了。

  「媳婦兒,」他的聲音輕柔得危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你該知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現在——

  躺好,我給你弄吃的。」

  「等等。」她叫住了他。

  他狀似無奈的一歎,重新坐到床邊。

  「你可知今天來抓我的人是誰?」

  「聽聞是護文鍛坊的人。」

  「你可知他們為何要抓我?」

  「我不在乎他們為何要抓你,只知若有人敢傷害你,就全都該死!」

  她在他眼中看到戾色一閃,她想,她出身康家這件事終究紙包不住火,與其讓他日後發現,她是不是自己先坦誠?

  只是她真的捨不得,他或許可以顧念舊情不要她的命,但也不可能再要她了……她低下頭看著他握著自己的大手,直到聽到門外熟悉的狗叫聲,她的眼中閃動光彩,「招財?!」

  雖說喜歡看到她的笑臉,但是她是因招財而笑,還是讓軒轅澈有些嫉妒那條狗。他站起身,將門打開,讓牽著招財的隨從將繩子鬆開。

  招財立刻沖上前湊到他腳邊,他拍了拍它的頭,讓它進屋去。

  康沐雨驚喜的抱著撲過來的招財,一人一狗玩得歡暢,把要不要坦白的事先丟到腦後。

  軒轅澈關上了門,親自動手張羅吃食,好像壓根沒注意隨從們全擺出又驚又懼的神清,不敢置信的看著灶房裡的他。

  躺了好幾天,康沐雨終於不再發熱,也得到軒轅澈的同意,能夠離開床鋪,出去走走。

  這幾日情緒起起伏伏,她都忘了問問拍賣會的事,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如何?

  她穿著料子上好的大氅,把自己包得密實溫暖,帶著招財,走在屋前的小院子裡,想到她當初與青雲閣立據,若對方將丹方賣出,自己就得交出丹方。

  如今她一定得去問個結果,然後把丹方交出去,把銀子全拿到手,到時就算軒轅澈真的不要她,她也有銀子傍身。

  壓下心頭的千頭萬緒,她對招財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一人一狗像做賊似的偷溜了出去。

  一顆心懸著,因為擔心自己會被發現攔住,沒料到還挺順利,直到帶著招財出了別院,她的心裡還覺得有些不踏實。

  「那些侍衛看來也沒多厲害。」康沐雨咕噥一句,她拍了拍招財的頭,始終沒發現她口中沒有很厲害的侍衛,從她一出房門就一直隱密的跟著她。

  到了玄武大街的青雲閣,魏青成一見到她,立刻迎了過來。

  「聽聞姑娘這幾日身子不適,還以為會遲些日子才看到姑娘。」

  康沐雨柔柔一笑,避重就輕重:「只是受了些風寒罷了,怎麼不見阿歡?」

  「姑娘遲了一步,谷少俠今兒個一大早就隨著齊盟主回幽蘭山莊了。」

  康沐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沒想到谷亦歡連道聲再見都沒有。

  「谷少俠特地交代我轉達沐雨姑娘,」魏青成又道:「他日若有機會,請姑娘定要去幽蘭山莊與他一聚。」

  康沐雨心頭一暖,「就算他沒提,我也想去幽蘭山莊看看。魏掌櫃的,拍賣會還順利吧?」

  「十分順利,共賣得近五萬兩銀子。」魏青成恭敬的將人請到了青雲閣的丹樓,裡頭擺放了白家歷代的丹方古籍,「閣主正在裡頭,姑娘請。」

  康沐雨腳步踉蹌了一下,五萬兩?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大財富,若她分得三成的話,也有一萬五千兩……

  魏青成看到她的表情,不禁一笑,道:「姑娘請。」

  康沐雨連忙回過神,要自己有出息一點,別聽到銀子就這麼不淡定。

  她將招財留在外頭,打起精神走進了丹樓。

  「你來了。」白洛卿正坐在一座木梯上頭,高高在上的拿著一本書,低頭看著她。

  「自然得來。」康沐雨語氣輕快,「當初立據為憑,總要給閣主送來丹方。」

  白洛卿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將書給放回架上,緩緩的從木梯上走了下來。「丹方已經送過來了。」

  康沐雨臉色微變。

  白洛卿伸出手,拿起放在另一邊架上的木盒,「這不是你讓進寶派人送來的丹方嗎?我可用了六千兩買下。」

  康沐雨接過手,怔怔的看著,她並沒有把丹方交給軒轅澈,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有,更別提能交給白洛卿。一時之間她心頭慌亂,曾想過他懂藥理、有內力,還笑問他會不會煉丹,他明明說他不會……

  想起他,她不由得苦笑,他果然深藏不露。

  康沐雨失神的將手中的丹方還給白洛卿。

  「怎麼了?」白洛卿不解的看著她,以往看慣了她精神奕奕的模樣,對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不禁覺得有些陌生。

  「閣主,」康沐雨的聲音很輕很淡,「我想取我賣丹方和丹藥的銀子。」

  白洛卿終於看出事有蹊蹺,「銀子全讓進寶取走了。」

  康沐雨心中一凜。

  「就在拍賣會的隔日,雲曦上門說是奉了進寶的命令,趕著來將銀子拿走了。」白洛卿撇了下嘴。

  康沐雨難以置信的看著白洛卿,「閣主,你怎麼能讓他們把銀子拿走?」

  「你是他的媳婦兒,給他不等於給你嗎?」白洛卿可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扛不住恭親王那名頭的壓力,才乖乖的把銀子奉上。

  康沐雨無言,楊涵月帶著楊涵日隨陸遠風走了,原本她還想著等拍賣會結束後便有銀子,到時能跟著進寶天高地遠地任他們遨遊,去哪裡都行,誰知千算萬算沒算到進寶不是個普通人,現在他還拿走了她的銀子——

  體魄丹是軒轅澈的,不論賣了多少銀子,她也不好意思去討要,養顏丹的丹方雖然她也有,但現在白洛卿手上拿的丹方不是她的,是軒轅澈的,所以他拿走所有的銀子也不能說不對,只是他是恭親王,權勢財富大過天,而她什麼都沒有,他卻連一星半點都不留給她,她心中突覺委屈。

  看她紅了眼,白洛卿問道:「怎麼,你們小倆口吵架了?」

  康沐雨扭著手指,悶聲的說:「我不是他媳婦兒。」

  「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白洛卿笑道:「之前還在我面前一口一個進寶好、進寶厲害,現在知道害羞了?」

  康沐雨子抖了一下,隨後恢復沉靜,低眉垂眼地說:「閣主,不知能否幫我一個忙?」

  白洛卿露出謹慎的神情,照著以往的經驗,當康沐雨說出這句話時,肯定沒好事。「你又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想跟閣主借點銀子。」康沐雨知道要離開益州,身上一定要有盤纏,她是不可能去找楊涵月,畢竟等她與陸遠風成親之後就是誥命夫人,軒轅澈是王爺,兩方難免有接觸的機會。她打算去貴州,去找穀亦歡,他應該會願意幫她這個義姊。「閣主向來大方,肯定願意的,我只要一百……不,五十兩便成了。等我安定下來後,一定還給閣主。」

  白洛卿發出嘖嘖聲,「瞧你可憐的,進寶拿走了一大筆錢,你身上卻連五十兩都沒有,你說笑吧?要銀子你該去找進寶拿,他才真是家財萬貫,無人能敵。」

  康沐雨說什麼也不可能去跟軒轅澈開口,只能拿祈求的眼神看者白洛卿,「閣主,你仁慈大度,幫幫我。」

  「瞧你可憐的模樣,看來還真是跟進寶吵架了。好吧!也別說我不幫你,你不是還有一身煉丹的本事?」

  上次煉丹是因為有軒轅澈在,她才免於被丹火灼燒之苦,若這次沒有他……但就算沒有他,她的日子也還是得過下去。

  她的心一橫,道:「好!我煉丹賣給閣主,只是上次借我的丹爐,我已經還給了魏掌櫃。」

  「這有什麼問題。」白洛卿沒多想的指著一旁,「丹爐在這裡呢,你拿去吧!其實你若真的喜歡,不如送給你。」

  康沐雨受寵若驚。

  「丹爐就是在丹師的手上才有其價值。」白洛卿對她笑了笑,「起精神來,沒什麼難關是過不去。我看飛楓山的莊子你是不會回去了,所以肯定也沒煉丹的藥材在手,你要什麼藥材便隨魏掌櫃去取,只是這次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所拿的每樣藥材都得算在賬上,不能白白給你。」

  之前被她拿走百年蔘的事,他還記得牢牢的,心底還在滴血,要不因為她有恭親王這尊大佛護著,他早就想辦法討要回來了。

  康沐雨激動之餘連忙點頭,「這是一定。」

  「去吧!」白洛卿對她揮了揮手。「去找魏掌櫃。」

  看著康沐雨離去的背影,白洛卿臉上的笑意微隱。前些日子飛楓山上的楊家莊子死了不少人,其中還包括可能會接手雙鍛坊的江巨集,消息若傳回江家,只怕會掀起滔天巨浪,但偏偏動手的人是恭親王——在絕對的實力與權力面前,任何人的命只能如同螻蟻,江家縱有天大的怨懟,面對的是軒轅澈,最終也只能吞進肚子裡去。

  只怪江宏不長眼,誰不好惹惹上了康沐雨——這個現在被恭親王捧在手心上的人,如今賠上一條命,也是剛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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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當年真相

  康沐雨將從青雲閣拿來的藥材全都放在背後的竹簍中,抱著有些沉的丹爐,謝過魏青成要派人送她的提議,興匆匆的離開。

  她腦子飛快的轉著,楊家的莊子她是怎麼也不想再回去,但是青雲閣的別院——那裡有進寶,進寶不許她煉丹,而且她出來了,就該趁這個機會離開,別再跟他糾纏不清,所以思來想去,她想起了那個當初救了軒轅澈時,暫時成為他安置處的山神廟。

  一打定主意,她就帶著招財,往城門的方向走去,耳邊聽著街邊小販的吆喝,鼻子聞著食物的香氣,她的腳步不由得的頓了下,肚子還真是有些餓了。

  「餓了?」

  聽到身旁的聲音,她下意識的點頭,「嗯!」然後心一驚,猛然轉身,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高大身影,有些目瞪口呆。

  軒轅澈低下頭,原本柔和的神情在看到她手中的丹爐時微冷,「你抱著丹爐做什麼?」

  康沐雨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媳婦兒,你抱著丹爐做什麼?」

  康沐雨嘟囔著,「煉丹。」

  「我似乎說過,」他朝她走近了一步,「不許你煉丹。」

  她退了一步。他是說過不許,但那是他還是進寶的時候,她斂下眼,沒有回嘴。

  「把丹爐給我。」

  她搖頭,不管她是否煉丹,這個丹爐白洛卿交給了自己,她就不能平白無故的交給他。

  「媳婦兒,」軒轅澈的口氣一沉,「聽話。」

  康沐雨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怪,以往都是她要他聽話,曾幾何時兩人的身分對調了過來。

  「不給!你要我不煉丹也行,你——」她不知哪來的勇氣,衝口而出道:「你給我銀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要多少都給你,但是你要銀子做什麼?」

  若說自己要盤纏,逃他逃得遠遠的,康沐雨肯定自己別想脫身了,她只能說:「我總要有銀子才能吃東西。」

  「只要跟著我,你想吃什麼都有。」

  就算沒有賣丹藥和丹方的錢,打著恭親王的名號,確實可以吃遍五湖四海,可是,她只要一想到她娘親毒死了他皇兄的事早晚會被他知道,她就打心底發寒。

  「我不要吃的,我只要銀子,給或不給一句話。」

  軒轅澈忍著氣的看她,要是別人,他就把人扛著走,還跟她好聲好氣說什麼。這樣一想,他乾脆一把搶過了她手中的丹爐,還將她背上裝著藥材的竹簍給扯下。

  她被扯得暈頭轉向,根本來不及搶回來,就看到自己身後突然冒出兩個眼生的人,一人一手接過軒轅澈搶走的丹爐和竹蔞,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她忍不住氣得跺腳。

  「你該餓了,」看到她孩子氣的動作,軒轅澈眼底浮現笑意,「我帶你上天香樓。」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很沒有骨氣的吞了回去。

  她確實是餓了,而且她真的很喜歡天香樓的菜色——俗話說得好,餓死臉皮薄的,撐死臉皮厚的,她情願厚著臉皮好過餓肚子。

  軒轅澈見她不再反抗,勾了下嘴角,握住她的手,堅定的不讓她逃脫。

  康沐雨坐在天香樓的上房裡,招財也喜孜孜的搖著尾巴坐在桌邊。原本天香樓不許招財進來,但是軒轅澈不過一個眼神,就令店小二閉上了嘴。

  這個世上果然是權勢大過天,只要有權有勢,去哪裡都能被奉為上賓。

  這樣的權勢是她這麼一個平凡的小老百姓從未享受過,看著原本趾高氣揚的店小二變得像個龜孫子似的鞠躬哈腰,康沐雨心中不由得小小的為這所謂的「權勢」虛榮了一下。

  軒轅澈叫了滿滿的一桌菜,任由她一個人大快朵頤,她也就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他見了,心情跟著好了不少。

  「過幾日,我會讓雲曦去跟白洛卿談買賣。」

  「什麼買賣?」一個權勢大如天的男人,跟一個視錢如命的商賈能有什麼生意好談,她嘴巴吃著東西,悶聲問。

  「你喜歡青雲閣,」他拿起帕子,擦了下她的嘴角,「我叫他讓出來給你。」

  康沐雨聽到他的話,差點被自己口中的食物噎到,「讓給我?!」

  軒轅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順了順氣,像是談論外頭天氣般的口氣,「媳婦兒喜歡,他就得讓。」

  她喜歡就得讓給她?!康沐雨肯定若真讓軒轅澈任意妄為下去,她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樹立許多敵人。「我不要青雲閣。」

  「也好。」軒轅澈點點頭,又道:「我本也有遲疑,畢竟青雲閣是舊宅,配不上你,新建一座宅第給你更好。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等雲曦在京中完事向我覆命時,你再交代他。」

  叫風華絕代的國師替她辦事?她怕自己會遭天譴。

  「還有山神廟——我也會讓他派人重新整修,畢竟那是你我定情之處,你還在山神面前許諾我一生一世。」

  她的雙頰不禁微紅,他不單想起了過去,連失憶這段時間,她說的話他也都記得一清二楚,這下她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門口響起了聲響,門被推開,齊雲曦的身影出現。

  當朝國師能夠風華名滿京城,不只因他聰明絕頂,運籌帷幄,老謀深算,最主要的是他長得好看……康沐雨不由得看得癡了。

  齊雲曝早以習慣這樣驚豔的眼神,對她柔柔一笑,這個笑容幾乎閃晃了康沐雨的眼。

  「吃東西。」

  康沐雨聽到身旁明顯不快的聲音,立刻很識相的收回視線。

  齊雲曦一眼看出了王爺的嫉妒,心中驚奇,但面上不顯,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對軒轅澈冷冽的眼神視而不見。

  就算沒人招呼,他還是自在的拿起筷子吃東西。這一路從京中趕來,他可沒好好的吃過一頓,眼角餘光看著軒轅澈替康沐雨夾菜,要不是康沐雨搖頭,軒轅澈還不介意喂她,這樣柔情萬千的樣子,跟從前那種冷酷又高高在上的存在,簡直是兩個人。

  「陸遠風此人如何?」

  齊雲曦正吃東西,沒料到軒轅澈會突然問起一個不相干的人,他放下筷子,神色一正,「王爺指的可是新科狀元?」

  軒轅澈沒看他,只是點了下頭。

  齊雲曦回道:「去年科舉由丞相主考,微臣不便多過問,只與此人在去年的翰林宴上有過一面之緣。印象之中,陸大人相貌堂堂,風度翩翩,陳詞條理分明,態度不卑不亢,該是個不錯的人才。」

  「既是個好的,為何沒能留在朝中重用,反而派到了常州、魏城、益州一帶,身邊還無幾個可用之人?本王看來,這個狀元做得倒是寒磣。」

  齊雲曝有些驚訝軒轅澈會知道這些,但也沒有多問,只道:「此人乃是河南魯城進士,拜告老還鄉的前尚書魏東英為師,魏東英與丞相有些交情,所以讓陸遠風進京赴考時,入丞相府為門生。丞相本想重用,只是此人頗有主見,與丞相的意見相左,而皇上曾看過陸遠風在貢院寫的文章,對他頗為欣賞,欽點為狀元,丞相心中該是不喜,所以沒幾日便用常州、魏城'益州一帶有水患為由,派他離京尋防汛之法。」

  「這個丞相倒真以為他才是皇帝,賞罰都由他。皇上一句不吭?」

  「皇上本是氣惱,但也想看看陸遠風的能耐,若是陸大人徒有文采,不能苦民所苦,也不配受到皇上重用。

  所以微臣以為,若他此次真有所成,返京之後定有大機緣。」

  軒轅澈嘴角一揚,「派幾個可用之人好生照料,還有,他的未婚妻姓楊,如今可說是無父無母,身邊只有一個弟弟相伴,本王想,鎮國公正好也姓楊,就讓鎮國公收為義女,由鎮國公府出嫁。」

  看著康沐雨因為軒轅澈的話而滿臉驚喜,齊雲曦沒有多此一舉的去問為何軒轅澈會莫名其妙的提及陸遠風,還要給他婚配一個顯榮的妻子,反正一定是為了他的「媳婦兒」。

  「鎮國公的義女,」媳婦兒的笑容令軒轅澈的心情也跟著變很好。「從今以後再也無人敢看輕了。」

  康沐雨激動的點著頭,「進寶,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

  有軒轅澈出手相助,她相信楊涵月這一世一定能永保平安。

  齊雲曦似笑非笑的看著軒轅澈,平時看他冷酷,但討好起女人的手段倒也高明。「王爺身體既已恢復,是否該是時候起程返京?微臣離京前皇上染了風寒,身子不太好,正等著王爺探視。」

  軒轅澈原要替康沐雨夾菜的手一頓,隨即恢復常態,口氣沒太多悲喜,「皇上身子不好便請太醫。」

  「可皇上已經發話,除非王爺回京,不然他不願用藥。」

  軒轅澈的牙一咬,正要發怒,然而一抬頭目光對上康沐雨,他微吸了口氣,冷靜 了下才道:「染了風寒的人是他,身子難受的人也是他,隨他怎麼鬧騰。」

  他的口氣雖然和善,但字字句句還是沒太多感情,想當初軒轅澈對當今聖上軒轅韜也是多有照料,只是軒轅韜登基之後,軒轅澈漸漸放了手。

  軒轅澈不是不再關心,只是軒轅館既已為帝王,總不能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總是依賴著叔父。軒轅澈的立意良善,卻沒想到向來依賴慣的人是否能接受?

  軒轅澈不回京,皇上鬧騰不休,苦的也是眾臣和百姓。齊雲曦不禁看了康沐雨一眼。

  康沐雨一對上他的眼神,心思微動,這是國師要尋求她幫忙嗎?沒想到風華絕代的國師也有請求她幫忙的一日,她當然得要幫這個忙。

  「王爺——」看軒轅澈表情微變,她立刻討好的改了口,「進寶,不如你就回京一趟,畢竟皇上的身子重要。」

  軒轅澈瞄了她一眼,淡淡一問:「你要隨我回京嗎?」

  回京?!她想也不想的搖著頭,當初康家因為她娘親的煉丹之術受到重用被延請進京,後來在康家人被押入大牢前,她才驚險逃離京城,如今怎麼可能再回去,雖說康家的人都死絕了,但也難保沒有見過她的人還活著。

  「既然如此,」軒轅澈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我也不回去。」

  康沐雨無語了。

  齊雲曦知道不用指望說服軒轅澈,但想打動康沐雨就容易多了,「沐雨姑娘不願隨王爺回京,應該是擔憂京城有人對姑娘不利。姑娘大可放心,只要有王爺在,沒人敢動姑娘分毫。」

  齊雲曦的話驚得康沐雨的心中一突,看著他的目光變得小心翼翼,她懷疑他是否是知道了什麼?

  「之前返京,」齊雲曦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我已將江宏的棺槨帶回護文鍛坊。」

  康沐雨的手一抖,連筷子都掉了。

  軒轅澈輕瞄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喚人替她換了一雙筷子,「人死了便死了,本王沒興趣聽。」

  齊雲曦似乎也不意外軒轅澈會這麼說,但他還是得說,「護文鍛坊坊主說,江宏乃是領了聖旨而來捉人。」

  「所以?」軒轅澈的聲音有著幾不可聞的嘲弄。

  齊雲曦似笑非笑的看著軒轅澈,這狂妄的口氣可以稱為大不敬,但沒辦法,恭親王就是有任性的本錢。

  「微臣已傳王爺口諭,交代由禮部協辦後事,要江家節哀順變。」齊雲曦下了結論,話是說得好聽,實際上是體面給了江家,但是不許江家再追究此事。

  軒轅澈向來不在乎樹立敵手,這些年實在多虧了齊雲曦替他做了不少表面功夫,不然想要他命的人可不會只是一兩個。

  康沐雨看軒轅澈的樣子根本沒興趣知道為什麼江家找上她,她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只要她不說,軒轅澈也不問,這代表她的秘密還能保住,只是……她遲疑的咬著下唇,下意識的看向齊雲曦,齊雲曦這麼好巧不巧的也看向她,兩人四目相接,她的心一突。

  「沐雨姑娘莫心慌,」齊雲曦嘴角微揚,柔和的安撫道:「在下以為,姑娘理該相信王爺。」

  就算再愚鈍也聽出齊雲曦話中有話,他肯定知道了些什麼,只是要她坦誠……她還是很不安與害怕。

  軒轅澈伸出手,穩穩的握住了她,「不想說,就別說。」

  他掌心的溫度傳來,暖了她的手也暖了她的心,她忍不住苦笑,這口氣不就是他也是知道了嗎?

  她微吸了口氣,道:「進寶,我有事想要告訴你。」

  「我說了,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不在乎。」

  一個肯處處維護她的人,是她絕對不能辜負和欺騙的,在他專注的目光之下,她拉開了他的手,站起身,面對軒轅澈跪了下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先別碰我。」康沐雨一臉肅然,心中如翻江倒海,打算在自己後悔之前開口,「我有話跟你說。」

  齊雲曦見狀,雙眼一斂,站起身,靜靜的退了出去。

  「你要說話可以起來說。」

  康沐雨沒理會他,低下頭,就怕看見他會失了勇氣。「我叫康沐雨,是康家庶出的九小姐,只不過我娘親說我命不好,只能在康家被當成奴婢養大。在康家進獻養生丹進宮而害得先皇殞天那日逃出康家,一路逃到益州,正值秋初,染了寒氣,病重之時被楊涵月所救,她待我極好,這些日子以來,我與她住在飛楓山,之後——

  」她的聲音陡然一低,「因緣際會救了你。」

  軒轅澈伸出手,一把將她給拉起來。

  看著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康沐雨著實楞住。

  「吃東西。」他像是沒事發生,將筷子放在她的手裡。

  那態度、那口氣,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康家人?!「你不生氣?」

  軒轅澈好笑的看著她,「我連楊涵月都能給她個新身分,從頭來過,更何況是你——是康家人又如何?我不在乎。」

  齊雲曦向他提過康平山在聖上面前提及,康府落難那時逃了一個庶女,而此人有神族之血,能入藥、煉器。

  後來康平山找上門,看康沐雨驚恐的模樣,他也猜出康沐雨便是康平山要找的庶女。人說虎毒不食子,康平山為了自己的命,連自己的女兒都能出賣,此人死不足惜。

  他的媳婦兒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她娘竟說她命不好,要當奴婢養,想想這個康平山,他還是讓他死得太快了。

  康沐雨壓抑不了心中的激動,「你真不怪我?就算我娘親殺了你皇兄?」

  軒轅澈的身子一震,臉色變得古怪,「你……你說什麼?你娘殺了我皇兄?」

  康沐雨眼中的熱切緩緩隱去,「你……不知道?」

  「我知你是康家人。」

  她的心一下子像沉進了冰河裡,「我娘是康家的七姨娘,先皇就是是服了她煉製的養生丹才殞天。」

  軒轅澈驀然起身,雙手抓住了她的雙臂,「你娘親是康家的七姨娘——崔雲妍?」

  康沐雨臉色慘白,印象中從沒見過他如此激動,捏著她的手力道太大,幾乎要把她的手捏斷,果然——他能忍一個康家人,卻無法忍受她娘是殺他皇兄的人。

  「是。」她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我娘親或許早就預謀此事,所以才說我命不好,只能當一個奴婢養大。

  在康家,除了娘親以外,沒人在乎我。我娘親弑君的事……我不想瞞你,你若想殺我,我也認命。」

  「殺你?!」她的話讓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他一臉不敢置信,冷不防將她整個人用力抱進懷裡。

  他的擁抱很緊,緊得幾乎令她不能呼吸。他不顧一切,現在滿腦子只想緊緊抱著她。

  康沐雨的雙腳被抱得懸空,他力大無窮,但實在不該用在這個時候,她被緊抱著,骨頭都快要斷了,雖說死在他的懷抱裡,想來還挺溫暖的,但實在……難受……

  「我……」她艱難的開口,「我快要……斷……斷氣了。」

  她喘息的乞求拉回了軒轅澈的理智,他心頭一驚,連忙放鬆力道,露出慌張的神色,手揉著她的後背,「媳婦兒,對不起,你沒事吧?」

  她遲疑的看著他,大口喘著氣,他臉上閃著的明明是狂喜,在知道她娘親殺了他皇兄後,他怎麼可能會狂喜?

  「你不生氣?不殺我?」

  「別盡說傻話,疼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殺你?」他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這輩子我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傷害媳婦兒你。」

  康沐雨有些糊塗,楞楞的喝了口他放到她嘴邊的水,「可是我娘……我娘親殺了你皇兄……」

  「殺了便殺了,他本來就該死。」

  她冷不防的被水給嗆了一口。

  他立刻放下杯子,大手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我皇兄確實該死,若沒有你娘親出手,我早晚也會奪了他的命。」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聽得卻是心驚膽跳,沒料到他竟然有弑君的念頭。

  他對她一笑,「你可聽聞你娘親提及你外祖父?」

  聽到他提到自己娘親和外祖父,她感到錯愕,但還是老實回答,「我娘親提過外祖父是個邊疆部落的巫醫。」

  「沒錯,你的外祖父確實是個巫醫,來自一個依附邊疆蠻夷族的小部族,人口不過百餘人,過著遊牧生活,子孫世代都得對部族族長效忠。我的母妃便是族長之女,你娘親與我母妃自小一起長大,被你外祖父安排跟隨我母妃左右,兩人情同姊妹,感情甚好。」

  她的雙眼微瞠,完全想不到兩人的娘親曾有這麼一段過去。

  「你娘親雖然年幼,但醫術絕倫,盡得你外祖父真傳。十歲那年,一次蠻夷族長中毒,你娘親出手相救後,此人便厚顏無恥欲強娶為童妻。我母妃不滿我外祖父為了迎合,讓你娘親受委屈,便在蠻夷族長前來迎娶那日幫著你娘親逃了。

  「蠻夷族長迎娶不成大怒,一夜之間滅了我母妃的部族,百餘人口不論男女老少全都無一倖存。我母妃當時因送你娘親一程而逃過一劫,只是回家後才發現家園已毀。走投無路之際,被一位邊疆老將軍所救,此人便是鎮國公楊恕——我名義上的外祖父,他將我母妃帶回京城,幾年後,我母妃被選入宮。」

  眾人提及恭親王是又敬又懼,因為他英明神武,卻也心狠手辣,下令滅了蠻夷族,不論男女老少,不留一個活口。他的手段兇殘,如今想來,他就是以牙還牙,如同當年蠻夷族滅了他母妃的部族時一般狠絕。

  「你娘親不久之後便得知因為她而慘遭滅族一事,而我母妃雖留住性命,後來卻得入宮,從此不得自由。她想盡了法子隨著我母妃進宮,當年我母妃甫入宮,是否懷有子嗣,關乎她將來,你娘親用盡心思調理她的身子,果然讓她順利懷了我,即便在產子時難產,九死一生之際仍保了母子平安。

  「經此一回,你娘親妙手回春之事便在宮中傳了開來,我皇兄當年還是太子,迷戀煉丹、製藥之術,府中丹師、藥師、醫者不少,自然也覬覦你娘親的本事。他向我母妃要人不成,竟在宮中造謠甫出生的我命中帶煞,偏偏我父皇沒多久後果然病重,大權落入我皇兄手中,我母妃擔心我皇兄奪權之後,真會危害我的性命,便讓你娘親帶著我離宮,就在不久後,我父皇駕崩。」

  康沐雨這才知道,傳聞恭親王曾流落在外多年,習得絕倫武藝,原來是這個緣由,只是——「如果我娘把你從宮中帶走,為什麼最後你回宮了,她卻嫁進了康家?」

  「我回宮是因為當今聖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以為你娘死了。」她訝然。

  「因為你娘親此生一直為了自己的出逃害死了部族百餘人命而內疚,為了報答我母妃,她十分疼愛我,可惜在離宮之後數年,我七歲那時,你娘親聽聞我母妃在宮中受苦,於是不顧一切的返京,可惜被我皇兄用計所害。世人只知當今聖上的生母身分卑賤,是個連位分都沒有的宮人,但實際上,當今聖上是我母妃所出,他既是我侄兒也是我弟弟。」

  康沐雨倒抽了一口冷氣,打心底生起一股惡寒,「你皇兄——根本不是人!」

  「他確實不是人,他讓我母妃瘋了,生下當今聖上後斷了氣,還害得你娘親在我眼前被人一掌打死,這麼多年來,我從不知道姨母其實還活著,她隱姓瞞名多年,只為殺了我皇兄報仇。」軒轅澈嘲弄一笑,眼底閃動苦澀。

  多年來,他也一心一意的想著要報仇,所以他咬牙忍耐一切苦難折磨,讓自己變得強大,無人能敵。回宮後,他拿著皇兄做過的齷齪事強逼,皇兄不得不點頭同意派了六千將士給他,讓他領兵帶著六皇子去了邊疆。

  當年皇兄或許不認為他能用六千將士玩出什麼花樣,但最終他還是領著六千將士滅了蠻夷族,之後更助六皇子登基。

  一個最不受寵的皇子,最終坐上了龍椅,他讓禽獸不如的皇兄下了地獄也不得安生。

  康沐雨一時之間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只覺得心頭空空的……她心疼軒轅澈這一路走來的艱難,更不知自己娘親有如此沉重的過去。

  「只是可惜得知康家七姨娘就是姨母時,她已經自盡身亡。我一怒之下,下令殺了所有康家人。我只是不解,這麼多年,她明知道我回宮、人在邊疆,為何她不來尋我?若她來尋我,她或許就不會死了。」

  康沐雨無法揣度她娘親的想法,只能易地而處的說:「你畢竟姓軒轅,縱使她想相信你,也會害怕吧。但我想,她最終一定明白你的心思,不然她也不會選在你滅了蠻夷族那年下手。」

  他苦笑搖頭,「就是因為如此,我心裡才更難受。」

  看著他僵硬的身子,她忍不住心疼的伸出手抱住了他,「雖然娘親死了,但她現在該是快樂的,畢竟她自盡那日,送我離京時說過,黃泉路上有人在等她,她已經讓他等了太久,她要去找他了。」

  他抱著她的手微緊,「有人等她?」

  「是我親生的爹。我娘說,縱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爹恨她,她還是要跟著他。」

  軒轅澈的臉色變得難看,微把她給推開,「你爹不是康平山?」

  「自然不是。」她皺起眉頭,一臉厭惡,「我娘親嫁入康家時已經懷有身孕。」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一亮,「進寶,我娘照顧你多年,你可知道她的身邊有誰相伴,我爹是誰?」

  軒轅澈的心一突,最後無語的搖了下頭。

  看他搖頭,她眼神一黯,「你也不知道啊!算了,或許這輩子我都不會知道我爹是誰。」

  「你有我了,你爹是誰,」他伸出手摸著她的臉,目光定在她額上那塊鮮紅的紅痕,「不重要了。」

  她壓下心頭的失望,重展笑靨,「是啊,我有你了,其他——不重要了。」

  「隨本王回京吧!從今而後,你想要什麼,本王都給你。」

  「可是我想去貴州找阿歡。」她的心中還是存著一絲希望,或許他的師父能尋得方法替她解毒。

  「過些時候吧!」他輕柔的說:「趁著天氣還不算太冷,我帶你回京,我要你正正式式的成為我的媳婦兒、我的王妃,這輩子你不用再擔心受怕受委屈。」

  她甜甜一笑,溫馴的被他擁在懷裡,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道:「但是青雲閣給的銀兩你得一個銅板不少的交給我。」

  真虧在這好氣氛的時刻她還能想到銀子,他好笑的輕捏了下她的臉,「好,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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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1: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身子越來越差

  康沐雨很清楚當初救軒轅澈的時候,他雖因失血過多而一臉蒼白,但依然看得出其俊朗的外表,只不過後來他跟她在山裡不修邊幅慣了,頂著滿臉的鬍子,多了幾分粗獷,現在剃了鬍子,換下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一身錦衣華服,英姿颯爽,與齊雲曦相較毫不遜色,反而氣勢上更勝幾分。

  「怎麼一直盯著我?」回京這一路上,軒轅澈已經算不清這是第幾次捕捉到她直盯著自己的樣子。

  「進寶好看。」康沐雨總是笑著這麼回答。

  軒轅澈聞言,心中不由得得意幾分,雖說他從不認為男子的相貌重要,但自己媳婦兒的目光若是老停在齊雲曦身上,這可大大的傷了他的自尊,要看男人就讓她看自己就好。

  「咱們快到了吧?」

  軒轅澈拍了拍還算乖巧趴在一旁的招財,這輛馬車寬敞舒適,就算是兩人一 狗待著依然不顯擁擠,這可是他一句話就從白洛卿的青雲閣給「借j來的,現在白洛卿的心中,進寶和康沐雨這一對就是鴛鴦大盜。

  「明日便能進城,你身子可還好?」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只差還未降雪了,幸好馬車用氈布和獸皮包得密實,不透一絲寒氣,所以康沐雨絲毫不覺得冷。

  「回京之後,我得進宮面聖嗎?」雖說在康家的小院子長大,她沒太多機會接觸人,但也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更別提高高在上的皇室。

  「沒必要。」軒轅澈看出她的不安,握住了她的手,安撫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其他一概不用理會。只要多給我幾年,等皇上年紀再大些,我便帶你四處遊玩,過自在的日子。」

  康沐雨聽到他的承諾,不單身子暖,心更暖了。

  「王爺,」馬車外,傳來了齊雲曦的聲音,「阿歡來了。」

  聽到阿歡,康沐雨的眼睛亮了。

  看到康沐雨開心,軒轅澈的嘴角微揚,穀亦歡來得比他想像中快。

  馬車停下來後,穀亦歡飛快的鑽進馬車裡,「姊姊。」

  康沐雨看到熟悉的笑容,忍不住也笑顏逐開,「阿歡,你怎麼來了?」

  「姊夫派師兄向我師娘說,要我進京陪姊姊一段時間。」阿歡坐了下來,舒服的呼了口氣,這輛馬車極大,不單外表華麗,裡頭更是舒適,左右各有一張軟榻,現在他、康沐雨與軒轅澈各坐一側,中間還有張穩穩固定的矮桌,上頭擺放著茶和糕點、蜜餞,他不客氣的用手一抓,塞進嘴裡,趕了幾天的路,餐風露宿的,這裡就像極樂世界。「我師娘問我,我一口就答應了。」

  「進寶?」她不解的看向軒轅澈,「你為何讓國師出面叫來阿歡?」

  軒轅澈下令馬車繼續前行後才道:「決定帶你回京之初,我便擔心你一個人不安,索性叫雲曦出面,把阿歡叫來,過幾日楊涵月也會到京城。」

  康沐雨滿心感動,但又擔心軒轅澈得罪人,畢竟齊天烈對他的不滿她是看在眼裡的,軒轅澈讓齊雲曦離開齊家也就罷了,現在又叫上阿歡……「阿歡,你師父該是生氣的吧?」

  阿歡吃著東西,聳了聳肩,「他是很生氣,但因是我師娘發話,他鬧騰個幾日,應該就好了。再說我只是陪姊姊,又不是像師兄一樣入朝為官,跟軒轅一家牽扯不清。」

  阿歡這番話,說得有理又好像有什麼地方奇怪,因為恭親王姓軒轅,她是未來的恭親王王妃,也算是入了軒轅家的門,而他與自己成了義姊弟,更是與軒轅氏牽扯不清。

  康沐雨想了一會兒,她身旁有進寶和招財,現在又有阿歡,她決定不理會那些恩恩怨怨。可隨即她想起另一個問題——

  「進寶,你將月姊姊叫回京城,姊夫怎麼辦?」

  軒轅澈輕挑了下眉,陸遠風還真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當初會讓楊涵月隨著陸遠風赴任是權宜之計,兩人能在成親前相處一段時間,在他看來已經算不錯了。

  「他們日子還長著,現在讓楊涵月回京陪你,等他們成親後,自然能夠日日相對。」

  話是如此沒錯,但她總覺得像是棒打鴛鴦……

  「姊夫,若是這樣的話,」穀亦歡喝了口茶,直接說道:「你跟我姊姊也不用日夜相對,反正還沒成親,等成親之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

  軒轅澈沒好氣的瞪著他,他讓他來是陪伴康沐雨,可不是聽他胡言亂語。

  穀亦歡用力的把嘴裡的糕點吞下,無辜的一眨眼,看向康沐雨時丟出求救的眼神,真怕自己被軒轅澈一氣之下丟出去,他趕了幾天的路,好不容易在這溫暖舒適的馬車裡可以歇會兒,一點都不想離開。

  康沐雨一笑,「阿歡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媳婦兒——」

  「但因為我一心只想賴著進寶,天天看到他,所以只能厚著臉皮跟著。」

  軒轅澈不悅的心情很快的就被撫順了。

  谷亦歡是很樂意陪著康沐雨,但實在受不了他們眼中只有彼此,肆無忌憚的說著情話。

  本想到外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但又想起外頭的天寒地凍,隨即塞了塊糕點進嘴裡,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待著吧。

  看著他們卿卿我我,他不禁暗暗發誓,他也要去找個小媳婦兒,到時噁心死他們!

  康沐雨隨著軒轅澈進京的第一個冬天,就這樣平安舒適的度過。

  開春之後,迎來了楊涵月出嫁的日子。

  鎮國公義女出嫁,排場自然不小,康沐雨也跟著忙得早出晚歸,比任何人都還上心。

  軒轅澈被冷落了好些日子,甚至還動了念頭想讓楊涵月早點嫁人,因為只有嫁人之後,他的小媳婦兒才不會三天兩頭上鎮國公府忙進忙出,讓他連人都看不到。

  但當然在不惹惱康沐雨的考量之下,這個念頭他沒有付諸行動。

  終於在春暖花開的三月天,楊涵月出嫁,康沐雨也累得在恭親王府睡了一天一夜。

  軒轅澈見此後媳婦兒眼中又只剩自己一人後,心情大好,鎮國公府上下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來,別說康沐雨天天來,連恭親王也隨行,鎮國公府如臨大敵,就怕有個招待不周,全都吊著心眼做事。

  接下來,該準備恭親王和王妃的大婚了,這可不是件易事,所有事情忙下來沒花上大半年的功夫不行。

  時序飛快,很快進入夏季,炎炎夏日裡,恭親王府湖中的荷花盛開,清香隨風飄來,一旁的八角亭一早就熱鬧不已——

  「就是上次我說的那個吏部侍郎丘從一,他養的外室鬧到府裡去,這些天一家子可熱鬧了。」穀亦歡正說著最近在外頭聽到的小道消息。

  康沐雨聽得一臉趣味,「那丘大人怎麼辦?是護著正室還是外室?」

  「說來好笑,最後他被正室連著外室壓著一同打了一頓。」

  的話說完,康沐雨忍不住大笑,而除了她的笑聲之外,還有另一個爽朗的男聲。

  他不是別人,就是當今聖上軒轅韜,他現在下朝之後,閑來無事就是上恭親王府,若是以前他三天兩頭上門,早就被軒轅澈給關在門外,連大門都不讓他踏進,現在可好,他有了個大靠山,只要康沐雨開口,軒轅澈根本拿他沒半點辦法。

  「皇上,這樣的人朝廷還要重用嗎?」穀亦歡這陣子也跟軒轅韜熟稔起來,這事若傳回幽蘭山莊去,只怕他被逐出師門的日子不遠。

  「此乃私德有損,」軒轅韜喝了口茶,一臉嚴肅的說道:「但是眾人耳語不能盡信,得要查清是否真有此事才能論定。」私底下,他可以眉飛色舞的聽穀亦歡說著京裡那些大小官吏的私事,但於公他不會任意妄為、就憑一句耳語判定一人好壞。

  「皇上一定是個好皇帝。」康沐雨不由得讚歎道。

  軒轅韜得到讚美,忍不住一笑。

  「不過我最近聽李公公說,皇上夜不安寢。」

  軒轅館輕揮了下手,「只是小毛病,一夜下來總是睡睡醒醒,已請太醫看過,無事。」

  「一定是政務繁忙,又正值夏季,心浮氣躁,用棗仁和蓮子心泡制蓮棗飲試試。」

  軒轅韜立刻看了一旁的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意會的記下來,一回宮就張羅給皇上飮用。

  「用蓮子心?」穀亦歡向來是個閒不住的人,看著滿園的荷花,興起個主意,「皇上,我去給你采些新鮮的。」

  軒轅韜還沒來得及說話,穀亦歡已經逕自下了水。

  「這可好玩了,朕自個兒來。」軒轅韜也卷起了袖子,跟著要下水。

  「皇上,萬萬不可。」李公公連忙上前要攔。

  「讓開。」

  李公公苦著一張臉退到一旁,皇上平時看著沉穩,但玩心一起,誰也攔不住,只是也得看看地方——這是恭親王府,若讓恭親王瞧見,李公公實在不敢想像……

  「小心!」站在岸邊看熱鬧的康沐雨提醒道。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就這麼在湖心採蓮,一旁的招財則興奮的跳來跳去,這酷暑難當,它也想要下水去涼快一下。

  穀亦歡找到了朵蓮蓬,一拔卻連水帶泥地濺到了軒轅韜的臉上。

  「哎呀,皇上,你成小花貓了。」

  軒轅韜看穀亦歡哈哈一笑,也不客氣的手用力一撥,將水給潑到他身上。

  「喂……」穀亦歡一抹臉,「這過分了。我是不小心的,你這是故意的。」

  「是故意又如何?朕是皇帝。」

  「你這傢伙,難怪我師父說姓軒轅的沒半個好東西。」

  「你說什麼?」

  「就說你不是個好東西。」

  軒轅韜雙眼一瞪,一拳揮了過去,穀亦歡也不甘示弱的跟他打了起來。

  「你們怎麼回事?」康沐雨見狀連忙喊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偏偏兩個人打得起勁,就算聽到康沐雨的聲音也都自動忽略。

  康沐雨急急的下水想阻止他們,顧不得弄濕了衣衫,哪知湖底這樣泥濘,舉步艱難不說,這水面雖不過到穀亦歡的腰際,但她長得嬌小,水一下子就漫到她的胸口。

  她嚇了一跳,想要退後,卻覺得雙足深陷泥裡,正不知如何是何,她的身子突然被人向上一提,還沒回過神,已經安然的回到岸上。

  「兩個混帳!」軒轅澈怒目看著在湖中打起來的兩人,飛身一躍,一手一個,直接將人捉起,直接摔在湖畔。

  兩人被這麼一摔,都痛得齜牙咧嘴,軒轅韜一惱,本想喊出一聲「大膽」,卻在看到站在面前的軒轅澈後自動消音,目光隨即看向一旁慘白著臉的李公公,示意他想想辦法。

  李公公只能硬著頭皮上前,「王爺息怒,皇上只是一時興起……」在看到軒轅澈掃來的冷冽眼神後,他默默的閉上了嘴,轉身去將皇帝扶起。

  穀亦歡倒沒替自己辯解些什麼,只是看著一身濕的康沐雨道:「姊姊,你身子不好,快去換件衣服,若著涼可就糟了。」

  這句話果然比任何話都有用,軒轅澈立刻一把抱起了康沐雨。

  「別,都把你也弄濕了。」

  「無妨。」軒轅澈的語調眾人無福消受,是專屬康沐雨的溫柔。

  看他轉身,軒轅韜和穀亦歡同時松了口氣。

  「不許再有下次。」突然軒轅澈的聲音傳來,「清楚不清楚?」

  「清楚。」軒轅韜連忙說。

  「非常清楚。」穀亦歡也很識相。

  一等軒轅澈走遠,軒轅韜連忙帶著太監、宮女溜回宮去了,免得等等軒轅澈來找他算帳。看來這幾天,他還是安分的待在宮裡,別上恭親王府了。

  穀亦歡想了一想,很沒有節操的決定巴著他,也跟進宮去避幾天風頭。

  不過兩人以為的幾天,最後變成了一個月——因為他們壓根沒料到康沐雨會病了。

  為了小命著想,所以他們很識相的把幾天延長成了j個月。

  直到谷亦歡得知恭親王進宮尋國師商議國事時,他像是逮著好機會,立刻回恭親王府探望康沐雨。

  「姊姊,你沒事吧?」

  康沐雨正在屋前的小院子曬著太陽,招財趴在一旁,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它。

  「沒事,我八成沒享福的命,日子好過了,身子反而更差了,」她丟給他戲讓的一眼,「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穀亦歡討好的坐在她身旁,「這不是怕姊夫找我算帳。」

  「你啊!」康沐雨忍不住一笑,「在宮裡住得可還習慣?」

  「還行,屋子挺大的,吃得也不錯。」穀亦歡老實的道:「但沒在外頭自在。」

  「雖說皇上與你打打鬧鬧慣了,但你也別失了分寸,再如何他都是皇上。」

  「我不怕他,反正我有姊姊。」

  康沐雨輕搖了下頭,「我可沒這麼大的面子。」

  「你能左右恭親王,這面子才大。」

  「伴君如伴虎,誰知將來會如何?」

  「別人我不敢說,軒轅韜那小子不會的,你看他風風光光,一呼百諾,實際上寂寞得很,宮中是有很多人,但那心思彎來繞去,煩都煩死了,無怪乎他整天想往恭親王府跑,就算沒有姊姊,至少姊夫是真心誠意關心他的。」

  「總之相識是緣分,你跟他好好相處,別再說什麼軒轅家的沒一個好東西,這可也把進寶給罵進去了。」

  「知道了。」穀亦歡勉強的點頭同意。

  他看著康沐雨大病初愈還有些病懨懨的,不禁道:「姊姊,要不你去幽蘭山莊吧?」

  康沐雨不解的看著他,「怎麼突然提及此事?」

  「貴州的天氣好,四季如春,你畏寒,那裡正好適合你,山莊裡的奇花異草也不少,加上我師娘醫術了得,或許可以替你調養身子,讓你不再為體弱多病所苦。不如趕在我師父的生辰前,你跟我一起回貴州去?」

  康沐雨心知肚明,以軒轅澈的能耐,若她的身子有法子轉好,他也不會毫無作為,穀亦歡對自己的關心,她感動於心,她也想去貴州一趟,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也想見識穀亦歡口中所言美不勝收的幽蘭山莊,只是軒轅澈與齊天烈的心結難解,為了避免紛爭,她還是不走這一趟。

  「我不跟你走這一趟,但一定給你備份厚禮回去。」

  穀亦歡聽到她拒絕,心中難免失望,只是考量到軒轅澈和齊天烈的關係,康沐雨的決定也不令人意外。

  「在說些什麼?」

  聽到軒轅澈的聲音,穀亦歡一驚,連忙跳了起來。

  軒轅澈冷冷瞄他一眼,直接無視他,只是看著康沐雨。

  「沒什麼,阿歡提了他師父的壽辰,我想給他備些禮讓他帶回去。」

  齊天烈的生辰軒轅澈沒興趣,但康沐雨開了口,他便輕描淡寫的道:「你拿主意吧。」

  「嗯。」康沐雨輕點了下頭。

  看著兩人,穀亦歡忍不住脫口道,「姊夫,不如你讓姊姊陪我去貴州好嗎?」

  軒轅澈眉頭微皺的看向他。

  穀亦歡心一抖,有些氣弱的說:「我師娘興許能給姊姊調理身子。」

  「她的體弱是天生的。」

  穀亦歡本以為自己說了這話會被逐出去,卻沒料到軒轅澈會平心靜氣的跟他說話,他有些受寵若驚。

  「你關心你姊姊,本王感激於心,但有些事無法盡如人意。」

  谷亦歡聽軒轅澈所言,也知道康沐雨的情況棘手,不由得眼底浮現擔憂。

  「傻瓜,」康沐雨一笑,「只是體弱罷了,怎麼一副我就快死似的表情?」

  「媳婦兒!」軒轅澈不悅地喝止她。

  康沐雨匆匆地看他一眼,「說笑罷了。」

  「我不喜歡。」

  「進寶不喜歡,」她往他的懷裡一靠,順手把招財給抱了起來,「我就不說了。」

  若再留下去,就真的不識相了,穀亦歡也沒招呼一聲就走了,反正沒人在乎。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的早,明明覺得還在盛夏,轉眼秋天到,軒轅澈如願的娶了康沐雨,此後這聲「媳婦兒」喚得貨真價實,小夫妻過了恩愛的一段日子,昨天京城裡第一場雪無聲無息地到來。

  再如何精心伺候著,在今晨恭親王妃第一聲輕咳之後,恭親王整張臉立刻變得比外頭的冰雪還冷,眾僕婢嚇得連走路都顯得小心翼翼。

  「別怪奴婢,是我自個兒沒分寸。」康沐雨的臉色因為發熱而顯得微紅,雖然身子難受,但精神看來還不錯。

  軒轅澈抿著唇,接過奴才送上來的藥碗。

  這藥還真不是普通的苦,但是康沐雨很識相的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全喝下肚。

  「明知身子不好,還胡鬧。」他昨天進宮面聖,天便降下白雪,回來就看到她穿得厚實、帶著招財和好幾個丫鬟在園子裡玩雪,這可著實把他震驚了一把。

  「不是胡鬧,前些時候聖上到王府來,跟我提及他入冬總是心煩氣躁,我記得我娘親提過有種清心丸可解,這丹藥需四十幾味藥材,更重要的是要用初冬之雪熬制。」

  「那小子身子好得很,就愛無病呻吟。你越是關愛他,他越是得意,硬往你面前湊。」

  雖說當今聖上與自己有叔侄、手足之親,但不代表他樂意對方三不五時來霸佔他王妃的時間,讓康沐雨花心思在他身上。

  「他自小受盡委屈,身邊只有你,你又總是說一不二,他是苦在心裡。」

  軒轅澈覺得好笑,「他苦?!他可是當今聖上,等著關愛他的人何其多,何苦之有?」

  「你也知他是皇上,眾人對他好是因為他的身分,但你我不同,我們待他好只是因為他是親人,皇上也心知肚明。」

  「你關心他,我只能由你,但若是讓你自個兒也病了,這就不成。」

  「我這身子就是這麼差勁,」她無奈的撫著被角,「也慶倖是遇上了你,若是這時候我還在外頭,只怕早病得下不了床。」

  看著她一臉認命,他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好好養著,身子會好的。」

  「連娘親都沒法子,還有誰能幫我?」她輕咳了一聲,察覺他身子一僵,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只是得躺個幾天。招財呢?」

  看著她打了個哈欠,微眯著眼,他不由得輕搖了下頭,「它好得好!眾人只差沒開口喚它一聲世子爺了。再睡一會兒吧!等醒了,用膳時,讓人把它帶來。」

  「好。」她嘴角帶著笑,閉上了眼睛,「陪我躺一躺。」

  他依言躺在她身旁,順手將她抱進懷裡。

  她安穩的在他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他身上溫暖,只要靠著,就能使她一夜好眠。

  她睡熟之後,原本閉著眼的軒轅澈睜開了眼,靜靜的看著她,他厭惡看到她虛弱的模樣,或許解毒之後,身子有希望好轉,只是若要去貴州齊家……他沉著臉,原本就缺少表情的五官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陣陣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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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1: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原來她是齊家人

  「天寒地凍,王爺不在府裡陪著王妃,怎麼月夜之下獨自一人來這荒蕪廢墟?」

  軒轅澈聽到聲音,微轉過身,看著身後的齊雲曦,他一身白色雪擎,似乎與白雪融合一起,多了幾分飄然的味道。

  這是康家進京替先皇煉丹時所住的宅第,已被軒轅澈下令一把火燒了,如今放眼望去,只剩斷垣殘壁。

  軒轅澈憑著記憶走來,他還記得七歲那年進京,崔雲妍便是帶著自己居住在這裡,原以為康家居住于此只是巧合,如今回想,一切都是崔雲妍運籌帷幄多年的棋局。

  多年來,他一心只想著要滅掉蠻夷族,畢竟若沒有那族長的厚顏無恥,很多事便會不一樣;他也從未想過踏足這塊傷心地,就是在這裡,他看到崔雲妍被打了一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後來便聽說她死了。有些事他此生不願再想起,然而現在他不得不踩在被燒得漆黑的殘瓦和白雪之間,試圖尋找過去的一些回憶片段。

  齊雲曦沒多語,只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近來軒轅澈對外宣稱長久征戰,身患隱疾,鮮少再踏足宮廷,昨日進京與皇上深談,雖說皇上發了頓脾氣,但是也奈何不了這位王爺。

  齊雲曦知道等皇上年紀再大些,天下人便會看到昭告——恭親王久病離世,而今看著軒轅澈的樣子,齊雲曦心知,恭親王「離世」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軒轅澈突然停下腳步,雙手負在身後,道:「這裡原本有幾棵梧桐樹。」

  聽到他的話,齊雲曦微斂下眼,沒有答腔。

  「你說是我姨母喜歡梧桐樹,還是他喜歡?」

  齊雲曦依然無語。

  軒轅澈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答,隱約好似看到崔雲妍在她最愛的梧桐樹前,被那人打了一掌,臉上不帶血色的躺在地上。

  他閉了下眼,情緒平復之後才道:「本王昨日聽聞,你要回貴州。」

  「是。」齊雲曦也沒隱瞞,「回去前會先去益州城與我舅父會合,再一同回幽蘭山莊。」

  齊雲曦很清楚,若是沒有白洛卿相挺,只怕他連家門都無法踏進一步。一思及此,他臉上不禁泛著一抹無奈。

  只希望父親這次可以看在舅父和娘親的面子上,給他些顏面。

  「本王打算隨你走一趟。」曾經,他以為這輩子他不會再踏足貴州,但如今為了康沐雨,他不得不去。

  「王爺這豈不是在為難微臣?」他爹跟恭親王形同水火,若他真與王爺同行,就算有娘親和舅父撐腰,恐怕他還是會被打出去。

  「放心吧!我不會與你爹起衝突,只是順道要去祭拜那個人。」軒轅澈的口氣沒有太大的起伏。

  齊雲曦臉上溫和的笑容隨之消失,神情高深莫測,「王爺,人死如燈滅,縱是遺憾也無法彌補,不如就讓塵歸塵,土歸土,隨風散了吧。」

  軒轅澈眸色深沉,看不出在想什麼,久久,他口氣清冷的說:「只怕這筆糊塗帳,怎麼也算不清。」

  齊雲曦在心中一歎,「今天寒地凍,王妃的身子不好,王爺捨得離她而去?」

  「這次去便是為她。」軒韓澈抿了下唇。「我要尋法子替她解毒。」

  「我阿爹不會幫忙的。」雖說齊雲曦也不舍看康沐雨難受,但是他爹那脾氣是誰說也說不動,除非……「不如微臣此次返家,尋個機會向我阿娘一提,或許我阿娘能勸動我阿爹。」

  「要你們救人,還得相求?」軒轅澈冷冷一哼,「可笑。」

  「王爺——」齊雲曦正想相勸,但到嘴邊的話因為看到軒轅澈對自己攤開的掌中那把黑得發亮的匕首而微隱。

  他也顧不得犯上,大步向前,將匕首拿在自己手上。

  這把匕首看來鈍重,可握在手中卻很輕巧好握,他的手細細的滑過匕首刀柄上刻劃的人首鳥身,雖因為已經過了多年,有些模糊,可他依然可以辨別出是齊家的家徽。

  「王爺手上怎麼會有這把匕首?」

  「說來真巧,」軒轅澈嘴角似笑非笑,「是我的王妃所有。」

  齊雲曦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怎麼會……」

  「你雖查出沐雨是康家人,卻沒查出她是康府七姨娘所出,更沒查出,她娘是懷著她嫁入康家。」

  齊雲曦握著刀柄的手一緊。

  「你說,單憑這點,你們齊家救或不救?」

  齊雲曦難得啞口無言,康沐雨天生體弱、內力不足……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身離開。

  軒轅澈表情一變,出手攔住他。

  齊雲曦冷著臉,閃過了軒轅澈的手。

  或許軒轅澈功夫了得,但是在輕功的修為上卻是差了他一截,一道白色的身影速度快得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闖進了恭親王府。

  康沐雨睡得正熟,忽覺得指尖一痛,睜開眼,看著床邊的陰影,還來不及驚恐的喊出聲,人就落入了熟悉的懷抱,在黑暗之中看到軒轅澈一掌打在齊雲曦的身上。

  齊雲曦沒站穩,連退了好幾步,吐了一口血。

  「進寶?!別——」康沐雨緊揪著軒轅澈的衣襟,雖說她搞不清狀況,但她隱約察覺齊雲曦並不是真的想傷她,只是他為什麼——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食指被劃了一刀,血還在流。

  軒轅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鮮紅的血液令他的眼中戾氣閃動。

  齊雲曦絲毫不顧軒轅澈盛怒,目光只是緊盯著匕首,上古神器向來滴血不沾,但康沐雨的血卻清楚的消失在匕首之中。

  「她真有返古骨血。」齊雲曦難掩驚訝的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

  軒轅澈詛咒了一聲,要不是康沐雨拉著他,他已經動手跟齊雲曦打起來。

  他飛快的點亮燭火,替康沐雨包紮,邊動作邊冷冷說:「但縱有返古骨血,也與齊家無關。」

  齊雲曦回過神,猛然抬頭看著軒轅澈,「她是齊家人,怎麼會與齊家無關?」

  「在齊家人殺了我姨母的那一刻,她就與齊家再無干係。」

  齊雲曦向來溫和的神情難得凝重,「王爺,微臣多年來追隨左右,便是盼著你能放 下仇恨,而今——請你讓我帶她回幽蘭山莊。」

  「幽蘭山莊我會去,但是她,只能留在京裡。」軒暢澈替康沐雨包紮好傷口。

  「王爺……」

  康沐雨一臉迷糊,「你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王妃,這把匕首跟青冥劍一樣是用神族血液所制,」齊雲曦目光柔和的看著康沐雨,向來溫和的語調,此刻也難掩激動,「只是神族血液經過千年,代代更替,血脈早已不復當年,最精純的骨血幾代才可能出現一位。相傳,鳳凰神族皆各有神通,或煉器、或煉丹、或窺三界、知天命,但擁有精純骨血之人卻天生無法修諫,與常人無異,可一身骨血能煉丹造器,甚至能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康沐雨認為自己一定是在作夢,鳳凰神族、神血?那不都是傳說嗎?上一世康家那個掛名爹還胡言亂語,讓人信以為她真有返古骨血,害得她賠上一條命,現在竟連她視如天神般存在的國師都這麼說——

  她立刻恐懼的縮進軒轅澈的懷中,喃喃的說道:「進寶,我不是什麼神族之人,我不要被捉去當血奴煉造兵器。」她緊靠著他,知道天下人都可能害她,只有她的進寶不會。

  軒轅澈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是啊!王妃別怕,回家來吧,我們會守著你。」

  軒轅澈不悅的看著齊雲曦,「出去!」

  「王爺,你不能阻止王妃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康沐雨的心微動,愣愣的看向齊雲曦。

  齊雲曦一身白衣飄飄,看著她的雙眼,接著在她面前衣袖一抖,讓她仔細的看清上頭所繡的圖騰,「這是齊家的家徽,跟你手中匕首刀柄上的圖樣一模一樣,所以我們是一家人,你是我齊家血脈。」

  她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孤苦無依,無父無母,只有進寶一人,難道她還能有其他家人?

  「進寶!」康沐雨的心莫名悸動,期待的看著軒轅澈,「國師說的是真的嗎?我還有其他家人嗎?」

  齊雲曦半懸著心看著軒轅澈,他知道王爺的話會左右王妃的思緒,若是王爺否認,王妃興許就會與齊家形同陌路……

  「是。」軒轅澈順了順她的頭髮,「但縱是血緣至親,多年來對你與你娘親不聞不問,也算不上親厚。」

  「王爺,此言差矣,那是因為我們根本不知——」

  「閉嘴!」軒轅澈斥了一聲,殺人似的目光看了過去。「她的娘親當年死了,你們齊家還想如何?」

  齊雲曦原本雀躍的心立刻平靜了下來,想起了過去的恩恩怨怨。

  當年崔雲妍與齊天宇有段情緣,但最終崔雲妍為了先皇而傷了齊天宇,齊天宇震怒之下,親手了結了崔雲妍。想到康沐雨的娘親懷她的時候中的毒,那應該是齊天宇下的手。

  軒轅澈不讓康沐雨認祖歸宗,不是因為放不下過去的恩怨,有更多的思慮是不想傷害康沐雨,畢竟對他娘親下毒手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親爹……

  那時齊天宇以為崔雲妍背叛自己而殺了她,但他可能從沒想到,其實崔雲妍沒死,還替他生下了孩子。

  後來崔雲妍隱姓埋名,殺了先皇報了仇,死時還想著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到齊天宇賠罪,只是到底是誰才該向誰賠罪?

  齊雲曦無奈的苦笑,將手中的匕首放在花廳桌上,心中一歎,終是一句——造化弄人。

  他不再多說一句,轉身走了出去。

  康沐雨張口想要叫住他,但是軒轅澈卻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進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夜深了,」軒轅澈輕聲的安撫,「等你睡飽了養足了精神,我再慢慢告訴你。」

  她遲疑的看著他,隱約知道有事,但見他不想多提,她也決定不再多問。她的心早已滿足,這輩子只要有進寶在,是不是還有其他家人都不重要。

  只是鳳凰涅盤,浴火重生……看著被齊雲曦擱放在桌上的匕首,她怔沖出神,原來傳說,不真只是傳說……

  過了幾日,康沐雨的身子好了許多,雖然還是被三令五申不能踏出房門,但已經可以下床隨意走動。,地龍燒得整個屋子暖烘烘的,穿得厚重些,還會冒一身汗,只是康沐雨每到入冬就畏寒,如此倒覺得舒適,也不覺得熱,反而在屋子裡逗著招財玩。

  軒轅澈半靠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手中看著書,偶爾分心看他們一人一狗。

  「王爺,國師求見。」

  軒轅澈微斂下眼,齊雲曦這幾日打著送藥的名義,跑王府跑得勤,不少好藥都送進府裡,看在他絕口不再提康沐雨的身世,軒轅澈才勉強讓他進門。

  「王爺。」齊雲曦意思意思的對軒轅澈行了個禮,然後就把人晾在一旁,只顧看著康沐雨,「王妃今日看來氣色極好。」

  康沐雨甜甜一笑,「這都多虧了國師送來的藥材,我身子已經好多了。」

  「好多了便好,日後只要王妃有需要,不論要什麼藥材,微臣都會給王妃尋來。」

  軒轅澈看著康沐雨對著齊雲曦亮出甜美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不快,他府中還差齊雲曦手中的那幾味藥材嗎?

  他的長手一伸,將康沐雨拉到自己的身旁坐著。

  「人看過了,」他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可以走了。」

  齊雲曦好脾氣的一笑,「今日來,除了看王妃身子是否好轉外,還有一事要告知王爺與王妃。」

  軒轅澈看齊雲曦的眼神一轉就知道沒好事,他沒興趣聽,但是康沐雨卻興匆匆的開口——

  「國師請說。」

  「王妃畏寒,每到秋冬總得待在屋內,久了對身子也是不好,正好微臣知道有個藥方可以一試,雖說未必能根除,至少不會總是畏寒難受。」

  康沐雨的雙眼閃著光亮,「國師說的可是真的?」

  軒轅澈冷冷看著齊雲曦,看他到底想變什麼把戲。

  「自然。」齊雲曦根本無視軒轅澈的眼神,對康沐雨道:「只要有紫葉曇花,王妃以後身子便能舒服些了。」

  「紫葉曇花?」康沐雨困惑的皺了下眉,「我怎麼從未聽聞?」

  「王妃沒聽聞也是自然,此花難得,只在子時開花,早已絕跡多年。」

  康沐雨聞言,不由得心一沉,「國師這麼說,不就無解了嗎?」

  「本是無解,但家母可是青雲閣的大小姐,她尋訪古籍,在種植各式曇花中尋方設法,還真讓她給養出了紫葉曇花。」

  康沐雨的心在雀躍,「所以國師手中有此花?」

  「我手中沒有,但是幽蘭山莊有。」

  康沐雨的臉色一黯,因為軒轅澈跟齊天烈的關係,她不可能去幽蘭山莊的。

  「相信只要王妃開口,王爺一定會陪你走一趟。」

  軒轅澈沒好氣的掃了齊雲曦一眼,耍心眼耍到了他跟前來了。

  康沐雨輕咬了下下唇,「還是別了,反正我早已習慣……」

  她的話令軒轅澈的心一緊,伸出手撫了撫她的臉,「本王派人隨國師快馬加鞭趕赴貴州,替你尋來紫葉曇花。」

  「微臣也想過此法,」齊雲曦的眼中閃著光亮,「但是紫葉曇花嬌貴,離土不過一個時辰便會死去,更別提一路從貴州而來路途遙遙,所以還是要王妃親自走一趟。」

  軒轅澈微吸了口氣,輕拍了下康沐雨的大腿,「你先在屋裡乖乖待著,我正好想起宮裡有東西要交給國師,等會兒再來陪你。」

  康沐雨不疑有他的點著頭。

  軒轅澈使了個眼色,齊雲曦識趣的跟在他的身後。

  「你到底想如何?」才離開屋裡軒轅澈便開了口,他向來沉得住氣,但一遇上康沐雨的事就無法淡定了。

  「只是不舍王妃罷了。」

  軒轅澈沒好氣的看著他,「若真不舍,就讓人送來紫葉曇花。」

  「可是紫葉曇花真的嬌貴,離土不過一個時辰便會死去。」

  軒轅澈懷疑的看著他。

  「微臣可以用性命起誓,」齊雲曦保證道:「所言不假。」他只是沒說,紫葉曇花就算枯了,也能有效用。

  「你可知你處心積慮讓沐雨去貴州,若讓她知情一切,她會難受?」

  齊雲曦微斂下眼,「微臣明白王爺心中擔憂,但是對王妃而言,要解身上的毒,還是讓她親自走一趟較好。

  至於其他——就看天意吧,王妃顧忌著王爺與家父的恩怨而情願不去貴州,而王爺見她受苦,難道真的忍心?」

  軒轅澈的拳頭不自覺的緊握,「你何時要起程回貴州?」

  齊雲曦的雙眼一亮,「若王妃隨行,微臣就等春暖之時。」

  軒轅澈看著齊雲曦興匆匆的樣子,突然發現原來康沐雨有雙齊家人的眼睛——血緣至親果然是不容磨滅。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齊雲曦,兩人年紀相仿,也曾有過一段無憂的歲月,只是後來的經歷讓他們之間的情誼雖然依然深厚,卻難免變了味道。

  他原打算報了仇、助六皇子登基,朝堂穩定後便昭告天下自己急病離世。

  他只想孑然一身,踏遍三川五嶽,不再受人世牽練,或許終有一日能放下軒轅氏與齊家的恩恩怨怨,偏偏他遇上了康沐雨……

  這是緣分,也是造化弄人——多年前他發過誓,從今以後不會再踏上貴州,而今他不單得走一趟,還得帶著康沐雨。

  「你該知道,」軒轅澈的聲音幽幽傳來,「若她難受,我會很生氣。」

  齊雲曦自然知道,不然早把康沐雨的事傳到貴州去了,他阿爹若知道,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趕來,畢竟這是他同胞雙生兄長的子嗣。

  「微臣會想辦法讓我阿爹克制些。」

  軒轅澈冷冷一哼,他還真沒辦法相信他。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野草迫不及待的冒出頭,帶來了一抹新生的顏色。

  十數輛華麗的馬車沿著官道緩緩而行,天還沒暗,就已經尋了一處空地停了下來。

  只因這裡有一條小河經過,河邊楊柳輕垂,恭親王妃多看了幾眼,恭親王就爽快的下令眾人停下,要在這裡歇一夜。

  「我說,別說你娘的生辰都快到了,這趕一天路休一天的,十有八九到了貴州,連你爹的生辰也過了。」

  這回回貴州,便是打著要為齊雲曦母親過壽的名義,只是看這行進速度,哪有可能趕得上。

  齊雲曦看著白洛卿一臉戲譫,只能苦笑,他也想趕路,但是軒轅澈一路不慌不忙,他也催不得。

  「不如我們先行一步吧!」白洛卿提議道:「不然先別說若你晚到你阿爹會如何修理你,就我天天看著那小倆口卿卿我我,都快要吃不下飯了。」

  齊雲曦看向陪著康沐雨在溪邊賞景的軒轅澈,「王妃臉皮薄,舅父把這話跟她一提,她肯定會跟王爺保持距離——至少是在舅父面前。」

  白洛卿一哼,他可不想自找麻煩,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康沐雨是個好姑娘,但她身旁的軒轅澈卻絕對不是個好人。

  瞧這一路上,他們就像是春遊似的走走停停,最好笑的是明明隨從、丫鬟不少,但每日三餐,軒轅澈還是事必躬親,親自下廚,當然他準備的是專屬康沐雨的分,別人沒膽或沒榮幸可以嘗個一口。

  「不如舅父先行一步,」齊雲曦道:「替我跟我阿娘說一聲,請她在阿爹面前幫我美言幾句。」

  「你好歹堂堂一個天煞盟的少主,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舅父,你不懂。」以前他的包容是因為與軒轅澈的情誼,現在則是因為康沐雨,她是伯父的血脈,他得好好看著,以免軒轅澈突然改變了想法,半途決定不去幽蘭山莊就糟了。

  「我是不懂,也不想去懂。」白洛卿不是不知道軒轅澈跟齊家那亂七八糟的關係,死去的齊天宇將畢生所學都傳給了軒轅澈,但軒轅澈卻恨齊天宇入骨,齊天烈認為軒轅澈不知感恩圖報,對軒轅澈恨得牙癢癢,偏偏齊雲曦又一心向著軒轅澈——糊塗帳就是糊塗帳,難解。

  「我明日一早便先行一步。」白洛卿很快決定早一步到好跟自己的姊姊提點一番。他肯定這陣子三教九流都會趁著祝壽名義上幽蘭山莊攀關係,若這個時候天煞盟跟皇室鬧出不愉快,對任何一方都未必是好事。

  「先謝過舅父。」

  「一家人不用客套。」白洛卿拍了拍外甥的肩,抬起頭,正好看到軒轅澈竟然不顧身分的涉足溪中,看來是想捉些活物給康沐雨吃。

  這人向來高高在上,但一遇上康沐雨,就變成個傻子。

  齊雲曦也看向同一個方向,只不過他看的是康沐雨。他若有所思的問:「舅父,你印象的崔雲妍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洛卿有些意外聽到齊雲曦提到崔雲妍,簡單的給個答案,「美人。」

  齊雲曦好氣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問的不是這個。」

  白洛卿回他淡淡一笑,「崔雲妍確實是個美人,但關於她實在無須多提,人畢竟都死了。」

  齊雲曦目光重新回到不遠處的軒轅澈和康沐雨身上,「舅父,如果當年她與我伯父之間有誤會呢?」

  「不管有沒有誤會,天宇的眼睛都是因她所傷,單就這點她就是齊家的罪人。」

  齊家的罪人?!齊雲曦看著笑容燦爛的康沐雨,他可一點都不認同。

  白洛卿拍了拍齊雲曦的肩膀,「那女人跟你伯父都死了,過去就隨風消逝吧,你別跟你爹一樣陷在過去,你伯父是個仁慈大度之人,不跟軒轅澈計較,還傳授其一身功夫,你只要記得這點便好。」

  齊雲曦一歎,事情可不是這麼簡單啊!他移動步伐,緩緩的走向溪邊。

  看著齊雲曦的背影,白洛卿的眉頭微皺,覺得有古怪,只是又想不透古怪之處……

  齊雲曦直走到站在溪邊的康沐雨身後不遠處才停下腳步,輕聲問道:「怎麼不見王爺?」

  康沐雨轉頭一笑,「方才進寶捉魚,濕了一身,現在去換衣物。他說晚上要給我們熬魚湯,進寶很會熬湯,國師一定要嘗嘗。」

  「這是一定。」嘴巴雖然這麼說,但是齊雲曦很懷疑自己能喝得到王爺親手做的東西。

  其實方才他是看到軒轅澈離開才過來,不然以軒轅澈的性子,只怕自己很難和康沐雨單獨說幾句話。「馬車行走速度正常的話不出三日應該就能到貴州了,王妃心情如何?」

  「很好。」康沐雨臉上的笑意不減,「我挺想阿歡的。」

  「阿歡啊!」齊雲曦對這個他離家後、父親收的小師弟也有不錯的印象,「確實是個不錯之人。」

  「嗯。」康沐雨點頭,「他當然是好的,他可是我的義弟。」

  「王妃對個義弟都如此想念,但怎麼與自己有血緣之人,反而看起來沒什麼興趣聽聞?」

  康沐雨聞言,臉上的笑容微隱,「我不是沒興趣,而是——」

  「而是什麼?」齊雲曦向來溫和的語調帶著一絲急迫。

  「只是我看得出進寶好似不願多提。」

  這個答案讓齊雲曦微楞。

  「我知道他若不想提,一定是有些不好的事。」康沐雨平穩的對上齊雲曦的眼,「他想要我快快樂樂,所以對不起,國師,關於我的身世,我情願不問。」

  在所謂的血緣與進寶之間,她已經作了選擇。

  齊雲曦微斂下眼,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似乎到頭來是自己一相情願,齊家在她的生命中消失多年,自然比不上對她萬般珍寵的軒轅澈。

  他淡淡一笑,「我明白,王妃不問,我也不提了。五日後便是我阿娘生辰,若是在路上多作停留,只怕會趕不及。」

  康沐雨神色一正,「這可不好。」看著走回來的軒轅澈,她連忙說道:「王爺,明日我們就得趕路,不然會誤了國師的正事。」

  軒轅澈對齊雲曦挑了下眉頭,他雖不在乎是否能趕得上齊雲曦娘親的重壓,但因為沐雨開了口,他自然會順著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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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2: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蒼靈山上

  雖說這天下屬於軒轅皇族,但一入貴州,舉目望去都是天煞盟的地盤,舉凡酒肆、南北貨買賣,都有天煞盟的影子。

  在這裡,天煞盟的盟主才是真正的地下帝王。

  因為天煞盟盟主最寵愛的夫人生辰,不少人早早就趕來賀壽,貴州城內比起往常可要熱鬧許多,幽蘭山莊前的車道更是擠滿了上門的賓客。

  只是上門的人多,真正能見到齊天烈夫妻的人少,往往都是由三個副盟主接見。

  畢竟盟主和夫人高高在上,可不是什麼人隨意想見便能見。

  幽蘭山莊後院的花開得正歡,滿園春色,暗暗飄香。齊天烈躺在自己娘子的腿上,眯著眼,在一棵參天的梧桐樹下正在小睡,外頭的熱鬧紛擾仿佛皆與他無關。

  「姊姊,我看到東海那邊的門派送來不少珍珠,正好可以給我。」白洛卿昨夜便先到,今早去庫房繞了一圈,眼下很不客氣的來討要東西。「還有瑪瑙若有多的,也給我——」

  白洛嵐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白洛卿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看著齊天烈就這麼大而化之的躺在自己姊姊的腿上,這都成親多少年了,兒子都二十好幾歲,這恩愛真不知是曬給誰看?

  原以為擺脫了進寶和他媳婦兒那對,沒料到進了幽蘭山莊又看到更噁心人的一對。

  看著白洛卿的神情,白洛嵐柔柔一笑,「喜歡什麼便拿去。」

  白洛卿的神情立刻一亮,他與白洛嵐不單相差十歲,就連個性也南轅北轍,對於自己的東西,他守得死緊,但是白洛嵐向來對他這個弟弟很大方。

  「謝姊姊。」看齊天烈動了一下,白洛卿知道他醒了,只是還懶得動,眼底閃過一絲戲謔,故意道:「明日便是姊姊生辰,不知道雲曦是否能趕回來。」

  白洛嵐柔聲說道:「他說了會回來,便一定會回來。」

  孩子大了,天高地遠的任他遊走,只要記得回家來,看看她這個娘親,說幾句體己話,她這個當娘的心裡頭便感到安慰了。

  「他其實早該回來,只可惜這一路上軒轅澈走走停停,硬是拖了時間。」

  聽到軒轅澈的名字,齊天烈果然睜開了眼,猛然坐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那個雜種也來了?」

  白洛卿點頭。

  「這該死的——」

  「我也好些年沒見澈兒了。」白洛嵐像是沒有注意到齊天烈的怒火似的,柔聲說道:「挺想他的。」

  「娘子。」齊天烈沒好氣的一喚,這不存心惹他發怒嗎?

  白洛嵐抬頭對他一笑,「夫君該也想他吧?」

  齊天烈翻著白眼,想他?!他確實是想他,想他死!

  「夫君既然已把青冥劍拿回來,就把過去恩怨放下吧!」白洛嵐是個好脾氣的,向來不懂那些執著仇恨,總認為那些東西會矇騙了人心,讓人變得瘋狂、愚昧。

  齊天烈閉上嘴,不願因為此事跟白洛嵐起爭執。他一躍起身。

  「你去哪裡?」

  「走走。」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白洛嵐不由得搖頭一歎。

  「姊姊放心,姊夫知道分寸的。」白洛卿在一旁說道。

  「他向來是知道分寸,」白若嵐輕壓著太陽穴,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偏偏對上了大哥的事他總是變得盲目,就像魔怔了似的。」

  「沒事的,不是還有雲曦在嗎?」白洛卿看著自己姊姊一臉擔憂,他很有手足之情的留下來,不過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功夫不好,齊天烈的輕功了得,他就算想跟,也跟不上,倒不如陪陪柔弱卻大方的姊姊,說不定等回益州城時,他又能多拿些金銀珠寶。

  只不過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聽到穀亦歡急急的跑了過來,說齊天烈在城外跟人打了起來——

  白洛卿還未來得及開口多問,只見本該是柔弱無骨的白若嵐站起身,一個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穀亦歡連忙跟上。

  白洛卿微張著嘴,最後在心中一歎:姊姊外表柔弱,但都是假像啊,看來不論白家或齊家還是軒轅家,隨便來一個人都能一掌把他給拍死,可憐啊!

  他連忙叫人給他一匹最快的馬,有馬可用,他也用不著什麼輕功了——他在心中安慰著自己,真怕去得遲了,看不到好戲。

  軒轅澈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飄浮的不尋常氣息,他低頭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正在小憩的康沐雨。

  空出一隻手掀開馬車的布幔,就見原本坐在另一輛馬車裡的齊雲曦已改為騎馬,那一臉的淺笑依舊,但眼底卻閃動著一抹嚴肅,與他對視了一眼。

  多年來的並肩作戰,讓兩人心意相通,有許多事無須言語。

  突然好幾道黑影從四周而來,馬匹受了驚嚇,外頭亂成一團。

  康沐雨驚醒,聽著外頭吵雜的聲響,一聲高過一聲。

  軒轅澈安撫的拍了拍她,已經快進入貴州城,這裡受天煞盟掌控,齊雲曦可是天煞盟的少主,無人敢動,齊天烈縱使恨兒子恨得牙癢癢,也從未真正的想要傷害他,所以來的人絕不是天煞盟的人。

  只是這裡的地點麻煩,若他在這裡出事,以他對皇帝的瞭解,只怕他動搖國本也會踏平此地。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著攔路的十幾個黑衣人,功夫不錯,一下子就殺了好幾個隨行護衛,不過他信得過齊雲曦的能耐,料定他能夠輕易的壓制來人。

  但沒想到,這些殺手武功了得,他眼睜睜看著齊雲曦一時閃躲不及,肩上被對方劃了一刀,一身白衣染血。

  他的神色一冷,眼中戾光閃動,「媳婦兒,乖乖坐好,我去去就回。」他對康沐雨交代了一聲,立刻從馬車飛身而出。

  康沐雨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她向來不喜血腥場面,但是又壓不住心中擔憂,目光緊緊追隨著軒轅澈。

  看著他與齊雲曦聯手,漸居上風,心頭微松之際,突然感覺馬車一震,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嘶叫的馬鳴聲,緊接著車身一個大顛簸,馬匹受了驚嚇,她猝不及防之下身子被拋起,狠狠的摔出馬車外。

  這一摔幾乎令她的五臟六腑摔移位,她痛得不住呻吟,覺得嘴中有血的腥味,一開口想叫進寶,卻發不出聲音,只是吐了一口鮮血。

  軒轅澈眼睜睜看著她摔落地面,那一口鮮血震得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的手一揮,手中一把匕首就把擋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一刀封喉,之後身形極快的趕到她的身邊。

  「媳婦兒?」他小心翼翼的將康沐雨扶起來,注意到她的手骨斷了,他才一碰,她就痛得直呻吟。

  看他一臉慌張的模樣,她想安慰,卻發現自己疼得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不會有事的。」軒轅澈眼底閃著驚慌失措,他能看出她的手斷了,而她體內的內傷更重。

  「敢在我的地盤鬧事,不想活了!」突然憑空響起了一陣吼聲,齊天烈怒紅了眼出現,目光看到自己的兒子肩上染血,更是眼前一片血霧。

  他家的不孝子只有他能教訓,誰敢動就是公然與他為敵!

  齊天烈慣用雙劍,見自家的不孝子沒有利刃在手,只是學著那些沒用的文人雅士手拿羽扇,若平時遇上一般功夫的也就算了,一遇上高手就只能屈於下風。他忍不住心裡唾棄了一番,丟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劍給他。

  齊雲曦將劍接過手,嘴角一揚,嘴角一劃,破空劃出森冷聲響,與他爹聯手,將來人打得 片甲不留。

  只是局面一受控制之後,齊雲曦決定交給自己的爹處理,自己則飛身趕到康沐雨身旁。

  康沐雨本來就體弱,這麼一摔,肯定傷得不輕,他單膝跪在一旁,見她一臉蒼白,氣息微弱,而軒轅澈額上一層薄汗,神色凝重,心知不好。

  「曦兒,你受傷了。」

  聽到一旁響起的聲音,齊雲曦連忙轉頭,驚喜的喚道:「阿娘!」他不在乎自己肩上那一刀,急道:「我沒事,阿娘,你快瞧瞧沐雨,她是——是王爺的心上人。」

  白洛嵐一聽,立刻蹲下來查看康沐雨的狀況,現在她就像個破娃娃似的無力倒在軒轅澈的懷裡。

  「她看起來情況不好,右手斷了,最麻煩的是內臟出血,若血止不住,只怕大羅神仙難救。」白洛嵐輕聲一歎。

  軒轅澈臉色一白。

  「澈兒,」白洛嵐輕聲一喚,「你該清楚這世上有誰能救她。」

  軒轅澈如夢初醒,抱起康沐雨,腳尖點地,飛身躍出。

  白洛嵐起身,尾隨身後。

  「阿爹,」白雲曦喚著齊天烈,「這裡就交給你了。」說完也連忙跟上。

  「喂!」正好解決完了最後一個人,齊天烈傻眼的看著自己的娘子和兒子跟著軒轅澈頭也不回的離開,忍不住啐道:「這一個一個的,都是出世來跟我討債的。」

  那兩個小鬼也就算了,自己的娘子竟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真是大大的傷了他的心。

  「師父。」穀亦歡喘了口氣,這才趕到,別看他師娘看來柔弱,但是一用起輕功,他連追都追不上。他站在齊天烈面前道:「徒兒來遲了。」

  「沒出息!」齊天烈忍不住抬起手,敲了下他的頭,「派人把這裡清乾淨。」

  「是!」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額頭,谷亦歡應道。

  齊雲烈目光複雜的看著眾人消失的方向——

  蒼靈山,是貴州人人望而卻步之地,終年雲霧繚繞,雖是美不勝收,但在林中卻是伸手不見五指,入山之人往往在山裡繞來彎去就是找不到出路,更有傳言說,這座美麗的山巒是直往地獄之門,因為有命去,沒命回。

  不過齊天烈比任何人清楚所謂地獄之門不過是幻術,在多年以前,山上被布下了迷魂陣法,導致終年雲霧繚繞,尋常人根本無法破解。

  「瞧瞧我們天煞盟盟主,果然神勇,」白洛卿這才趕到,從馬上一躍而下,「以一敵十。」

  齊天烈的嘴一撇,嘲諷道:「你來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沒辦法,最重要的人總是最後出現。」白若卿一點也不客氣的回嘴,目光掃向眼前一片狼藉,然後走向其中一具黑衣人的屍體,動起手翻找。

  「你也不嫌髒?」看著白洛卿翻動著屍體,齊天烈不禁啐道。

  「這你就不懂了,我得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白洛卿沒翻出太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能判定其身分的權杖。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精明,看著落在一旁的長劍,筆直鋒利,冷光閃動,「就只有這劍是好東西。」

  齊天烈瞄了一眼,冷冷一哼,「東西確實還行,不然也傷不了我那個不孝子。不過再怎麼好,也比不上我鑄造的刀劍。」

  「這是當然,你的鑄器之術堪稱天下第一。」白洛卿拿起地上那把劍揮動起來,「不過只要是護文鍛坊的東西,拿回去還是可以賣個好價錢。」

  「你就這麼愛錢?」齊天烈手一揮。

  白洛卿右肩被擊了一掌,手一麻,手中的劍就掉落在地。

  「不許拿髒東西回我莊子裡。」齊天烈不屑道:「這些人想也知道是那個忘恩負義的雜種引來的,這小子一來就惹麻煩,也不想想我娘子生辰,卻逼我大開殺戒,真是造孽。」

  他的話惹得白洛卿一笑,齊天烈這輩子殺的人可不少,現在才想到「造孽」,也太遲了些吧。

  「護文鍛坊的江二爺意圖傷害恭親王的小媳婦兒,恭親王一怒為紅顏,殺了江二爺,現在護文鍛坊上門尋仇也是正常。」

  「莫名其妙。」齊天烈啐了一口。

  「是啊!莫名其妙,」白洛卿語帶戲譫,「你負我,我負你,你殺我,我殺你——冤冤相報,糾纏不清,不過好像你也是其中之一?!」

  齊天烈一惱,瞪著白洛卿。

  白洛卿一臉無辜。

  齊天烈哼了哼,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脾氣真是多年不變。」白洛卿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開口交代,「阿歡啊!記得把地上的兵器收一收。」

  「閣主要兵器做什麼?」

  「自然是拿去賣。」

  穀亦歡不由得一挑眉,「可是這是護文鍛坊的東西,閣主不怕江家因為此事把閣主記上一筆?」

  「阿歡,你說這是什麼話?」白洛卿很慈愛的看著穀亦歡,「人明明就是你師父殺的,我只不過恰好路過,撿些值錢的東西罷了。今天跟護文鍛坊結下樑子的是軒轅澈和天煞盟,跟青雲閣沒半點關係。」

  瞧他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心虛,為了銀子,這人的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穀亦歡也見怪不怪了,很快的讓人收拾妥當,沒一會功夫,這官道上就一如往常的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蒼靈山上霧氣濃,濕氣重,軒轅澈小時候還挺喜歡在這片雲霧中穿梭,不過長大之後,他卻厭惡這一片茫茫白霧。

  他曾在白霧之中迷路,三天三夜靠著本能,與野獸搏鬥,飮生血,吃生肉才活下來——

  而這不過是他修煉過程中的一個小小環節,他身上的大小傷痕,有些是在戰場上得到,但絕大部分卻是拜這片山林所賜。

  他抱著氣息微弱的康沐雨,因為白洛嵐一句大羅神仙難救,他就知道憑自己的能耐救不了她,所以他來了。

  山中被人布下迷魂陣法,終年白霧繚繞,原以為自己得花些時間破陣,卻驚訝發現,離開多年,迷魂陣法卻沒有任何更動,他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憑著記憶順利穿過陣法。

  他不想去細思為何陣法多年未有變更,只是急急的穿過雲霧,然後眼睛一亮,景物突然變得清晰。

  他飛身來到了山中一棟看似平常的木屋前,裡頭正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這裡平靜,一如往年,他的心一凜,沒時間緬懷,抱著康沐雨闖了進去。

  琴聲驀然一停,「我不是說過,我不想再見你。」

  他的不留情,總是能夠輕易的令他的心中一痛,他咬著牙道:「我要你出手救她。」

  坐在琴後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一臉的冷漠,「不救!滾。」

  軒轅澈壓著心頭的怒火。曾經他敬眼前的男人如父,但最後他卻殺了他視為娘親的崔雲妍,所以他恨他;在他不留情面的逼他修煉,讓他幾次命懸一線時,他更是恨他。

  玄衣男人是眾人聞之色變的天煞盟前盟主,十數年前,眾人都以為他已傷重身亡,實際上他沒死,一直待在蒼靈山中,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在自己拿著青冥劍砍傷他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蒼靈山,離去時,他不留情的要自己此生不能再回頭。

  軒轅澈也從沒想過要回來看他一眼,但是現在——

  他雙膝一跪,「在我姨母死後,我從未求過你,今日我求你救她。」

  屋內一陣沉默,齊天宇的聲音依然平淡,「你——為了一個女人向我下跪?」

  「不單下跪,只要你願出手救她,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能給你。」

  「真沒料到……你是個癡情的,可惜我雙眼已瞎,幫不了你。」

  「別人或許不行,但你一定可以。你有與生倶來的先天之氣,能夠養身護體,還能替人續命。」

  齊天宇面無表情,「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何要用先天之氣替你救人,讓自己元氣大傷?」

  「就憑她的娘親是崔雲妍,就憑她的娘親在懷著她的時候被你一掌打傷,讓她在母胎時便帶著餘毒,就憑——」

  齊天宇猛然站起身,他雖眼盲,但能敏銳的察覺周身氣息變化。他來到軒轅澈身邊,伸手撫上康沐雨的臉。

  半晌之後,一聲微弱的歎息響起,「將人放下。」

  軒轅澈立刻將康沐雨抱到屋內的床上。

  齊天宇將手搭在她的腕上。

  握住手中顯得冷涼的小手,將內力送入她的體中,只是他的先天之氣到了她體內遇到阻力,他不由得眉頭輕皺,強行將真氣送入她的體內,從天色明亮到昏暗,其中無數次康沐雨痛得呻吟,軒轅澈心揪得緊,他都不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始終不動的齊天宇動了,軒轅澈趕到他身旁,焦急問——

  「情況如何?」

  齊天宇沒說話,站起身,身子因疲累而晃了一下。

  軒轅澈下意識的伸手一扶,但一等齊天宇站穩,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立刻將手鬆開。

  齊天宇對他的冷淡冷情早已習以為常,吩咐道:「這幾日我待在後山,等她身子好些,帶她下山去吧。」

  軒轅澈驚愕,他明知道康沐雨是他的骨肉,卻不認她,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願?

  齊天宇木然的走出屋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儘管眼睛瞎了,他感官依然敏銳,可以感覺到屋外有人的氣息。他淡淡的說道:「我這裡安靜,不喜有人。」

  他沒等回應就飄然遠去。

  齊雲曦不由得呼了口氣,他連憋氣這招都用上了,還是被發現。

  白洛嵐在屋外站了好幾個時辰,始終沒有打擾,她跟來只是怕軒轅澈跟齊天宇起了衝突,現在見他們相敬如「冰」,又得知崔雲妍替齊天宇留下孩子,心中不禁有些欷籲。

  恩恩怨怨她向來不想搭理,自己的日子只有自己看透,旁人插不上手,連她向來大刺刺、罵軒轅澈絕不嘴軟的夫君,人乾脆都沒有出現,就知道只要扯上他的「亡兄」,就是兩個字——別管。

  她進屋去看了眼康沐雨,見她雖然臉色蒼白,但氣息穩定,看來有驚無險的過了一關。

  看著桌上那些山參,她的眼角一抽,這可是把山裡有百年以上的人參全挖來了,這若讓自己那個弟弟瞧見,肯定傲叫不停。

  「曦兒,跟娘回去。」白若嵐輕聲的說:「我還得好好問問你。」

  齊雲曦早有準備,既然話已說破了,也就沒什麼可瞞了。看著屋內的軒轅澈和康沐雨,又想到方才離開的齊天宇,他心中一歎——

  康沐雨半倚在門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還好。望著遠處的山嵐繚繞,她忍不住走出屋外。

  驀地,軒轅澈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阻止她走遠,「身子才好些,回屋歇著。」

  「我好多了。」康沐雨抬頭對他一笑,「除了手還有些疼。」

  摔斷了手,得要養個幾日才能好全。

  「今日是阿歡師娘的生辰吧?」

  「是。」軒轅澈的反應不冷不熱。

  「於禮你該去祝賀一聲。」

  軒轅澈一挑眉,他對白洛卿的印象確實不差,但一想到齊天烈——只怕他看到自己會氣急攻心要吐血。

  「我不知你與阿歡的師父有什麼恩怨,只是國師夾在你們倆中間也是難做。阿歡的師父總是長輩,趁這次機會,你去露個臉,化解心結。」

  軒轅澈想拒絕,但看到她眼中的希冀,只好道:「好,我等會兒就下山。」

  「別等了,都什麼時辰了,去遲了不好。要不是我身子還虛著,真想陪你去一趟。」

  軒轅澈打橫的將她抱起,走回屋裡將她放在床上,「你先睡會兒,我去去就來。」

  康沐雨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軒轅澈輕撫著她的臉,他根本不打算去祝壽,盤算著去外頭晃一圈,就能回來交代了。

  康沐雨不知道軒轅澈心裡打的主意,屋裡一靜之後,她睜開了眼,緩緩的坐了起來。這幾日她一直躺在床上,都覺得身子僵了,只想起來走動走動,軒轅澈一走,她自然就躺不住了。

  右肩還有股酸麻的痛,但尚能忍受。她緩緩的走出屋外,屋外的景色似曾相識,她很清楚自己從未來過,只是這裡就好像娘親曾提及的夢境……

  她不自覺得走遠了,放眼望去一片青蔥,微風拂來,平靜美好得猶如遺世淨土,忽地,她見到有一座孤墳矗立於此——

  她的心頭微震,忍不住好奇的靠近。從這裡望去草地青青,近處有幾棵梧桐樹,遠方山嵐繚繞,似遠又近,仿佛另一個時空……

  墓前有些凋萎的仙丹花,她抬頭看著墓碑,原本平靜的眼眸霎時有了波動——她看到自己娘親的名字!她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花,但是沒錯,娘親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刻在石碑上。

  愛妻崔雲妍她喃喃的重複隱著,崔雲妍?崔雲妍……愛妻?!

  她的腦袋轟的一聲,看向落款之處,齊……天宇?她的情緒一陣激動,覺得有些暈,雙腿一軟,癱坐在墓前。

  齊天宇——是天煞盟盟主齊天烈的雙胞胎兄長,他怎麼會為她的娘親立墳,還以夫君的名義?

  她極力的搜尋腦中一個個的片段。

  軒轅澈說過,她娘親是被他皇兄用計所害,被人一掌打死。

  穀亦歡也說過,他的師伯救了一個帶著幼子的可憐女人,對那對母子極好,偏偏那女子是受了軒轅狗皇帝的命令而來,目的是搶奪一個據說能長生不老的丹方,那女人偷了丹方,最後被他師伯一掌打死了……

  齊天宇——當年在軒轅澈面前打死她娘親的人,是他?!

  「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聽到身後的聲音,康沐雨一楞,緩緩的轉過身。

  那是一張與齊天烈近乎一樣的容貌,一身玄色衣袍,臉上沒有太多的神情,他視而不見的越過她,手輕撫了撫石碑上的名字,放下了新摘的、還帶著水珠的鮮紅仙丹花。

  康沐雨無法言語,只能靜靜的看著他。

  這一瞬間,她知道為何當初在飛楓山上第一次見到齊天烈時會覺得似曾相識,因為她確實見過——她曾撞見娘親獨自看著一幅畫像,當時她沒有多想,如今她知道了,原來那是她爹。

  「你走吧,我娘子喜靜。」

  康沐雨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著站定在墳前的男人。

  「你真的是——齊天宇?」

  齊天宇沒有任何的反應。

  見他不搭腔,她的眼眶紅了。父女初見,但他根本從不知她的存在,她娘親自盡,為的是去九泉之下尋他,但他此刻卻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你可知我是誰?」她試探的問。

  「我不在乎你是誰。」

  他冷淡的話傷害了她,她的淚幾乎要落下,「我的娘親是崔雲妍。」

  齊天宇沉默了一會兒,「是嗎?」

  是嗎?!簡單的兩個字,使康沐雨幾乎招架不住,他知道她是誰卻沒有一絲激動,只有冷漠,似乎她可有可無……

  軒轅澈遠遠看到站在一起的兩人,心狠狠一縮,飛速來到康沐雨的身旁,將她攬進懷裡。

  康沐雨無力的靠著他,喃喃道,「他是齊天宇……」

  軒轅澈抱著她的手一緊,柔聲道:「回去吧!」

  康沐雨只能任他扶著自己走開,但忽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

  軒轅澈的眼底難掩擔憂。

  康沐雨抬起手拔掉了插在發中用梧桐木做成的木釵,縱使成為恭親王妃,擁有無數珠寶首飾,但她始終簪著這支木釵,因為這是她娘親的最愛。

  「對座空墳懷念太過可笑。」她走到齊天宇面前,不管不顧的拉過他的手,強行將木釵塞進他的手中,「還給你,埋進去。」

  齊天宇的手輕觸過木釵平滑的表面,心思微動,「這是——」

  「你忘了?」想起了死去的娘親,康沐雨的心頭閃過對齊天宇的埋怨,「這是我娘最愛的木釵。」

  軒轅澈輕歎,伸手抱過了一臉委屈的康沐雨,解釋,「他不是忘了,而是——他看不見。」

  她一臉驚愕。

  「他看不見,十多年前就已經失明了。」

  她看著齊天宇,心中五味雜陳。

  「原本這裡確實只是個衣冠塚,但在幾年前你娘親自盡後,我已派人將她的屍首送回蒼靈山,這裡便是她長眠之處。」

  康沐雨的眼神閃著激動,楞楞的被軒轅澈帶走。

  她轉頭看著齊天宇,他沒有追上來,依然靜靜的站在墓前,手中緊握著木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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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01:42: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你不認,我認

  「你讓人送回我娘親的棺槨,卻從未告訴我這件事,讓我以為我娘親曝屍荒野,為什麼?為什麼不說?」

  軒轅澈斂下眼,「我只是怕你難過。」

  「怕我難過?」康沐雨覺得諷刺,「可是我知道後現在更難過!你不要再瞞我,我想知道一切。你說過,你誤以為我娘親是被人打死在你面前,阿歡也說過,他的師伯打死了偷齊家丹方的女人,你說,齊天宇是不是就是我娘親懷著我時打傷我娘親的人?」

  軒轅澈點頭。

  她的心頭一震,「我娘親真的那麼壞,害得……他失明嗎?」

  「那是意外。」軒轅澈歎口氣後解釋道:「是我皇兄逼你娘親交出丹方,你娘親無法,只好先尋丹方救人。

  當時齊天宇在丹廬煉丹,她偷潛入一旁放著丹方的丹閣,驚動了幽蘭山莊的守衛,害得齊天宇分心,導致丹火灼燒了眼。

  「你娘拿了丹方帶我返京時,根本不知道此事,在與我皇兄約定那日,她如期趕至京城,卻得知我母妃已經死了。她當時約我皇兄到了之前你所居住的康府舊宅,那本是當年我母妃所賜,她想與我皇兄同歸於盡,卻沒料到還沒等到我皇兄就先等到了齊天宇,他不聽你娘親解釋而殺了她,並強行將我帶走。

  「回到蒼靈山后,他將我丟入迷魂陣中,幾天幾夜對我不聞不問。我知道,他是因為你娘親疼我,所以想要折磨我。就在我以為大限將至的時候,他竟然來了,出手救了我。」

  「他為什麼要救你?」

  「因為後來白洛嵐發現,你娘親拿走的不過是一個令女子順產的丹方,雖然難得,但並非是齊家祖傳丹方。

  你娘親當年只是因為時間急迫,所以沒等齊天宇閉關煉丹出來,才未告知而取,只是當齊天宇知道他錯了之時,以為你娘親已死。我知道他有回去找過你娘親,但沒找到她的屍首,所以就在蒼靈山替她建了這座衣冠塚。也從那年起,他沒再下山過,世人都以為他死了。」

  康沐雨心中覺得空空落落,她娘死了,為了去尋她爹而死,可她爹卻活得好好的?

  這老天爺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想起了她爹對自己的冷漠,他現在已經知道他們是骨肉至親,卻當她是陌路人。

  為什麼?她閉上眼,將頭埋進了軒轅澈溫暖的懷抱裡輕搖了搖頭,她想不透。

  軒轅澈撫著她的後背,望著遠方,也是無語。

  康沐雨睡得並不安穩,隱約聽到床邊有人低語的聲音,隨即有一股溫暖的氣息進到自己的體內。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是軒轅澈,還有另一個人坐在床邊,手正搭著自己手腕,舒服的熱氣便是從他身上傳來。

  這幾日她常感覺身上有股溫暖的氣息,原還以為是軒轅澈的緣故,原來是他——齊天宇。

  「你身上的傷已好。」齊天宇從她的氣息轉變知道她已經醒來,口氣沒有太大的起伏,「明日應該就可以離開蒼靈山了。」

  康沐雨的心一沉,看他起身,忍不住脫口說道:「你就這麼討厭我?」

  齊天宇背對著她,腳步微頓。

  「你為我娘造墳就說明在當年你就明白,我娘並沒對不起你,只是為什麼……你不認我?」

  齊天宇沒有回答她,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邁開步伐。

  康沐雨見他走開,連句話都不願多說,不禁哭了出來。

  看到她的眼淚,軒轅澈忍不住對齊天宇出手,他想逼他給他媳婦兒一個交代,就算只是說一句話也好。

  康沐雨見狀,連忙說道:「進寶,住手。」就算再難過,她也不願見軒轅澈跟齊天宇打起來。

  軒轅澈停了手,「做錯的人明明是你,你還令她難過,你到底是不是人?」

  齊天宇淡淡一笑,「早在我殺了你姨母那刻,我就已經不是人了。」

  不是他不認康沐雨,而是他有何顏面認?他的衝動不單毀了自己的一生,還有崔雲妍,然後是她——他的女兒。

  「好一句不是人!」軒轅澈一哼,「放心,明日我便帶沐雨下山,還你一世孤寂的平靜。」

  「如此甚好。」冷淡丟下一句話,齊天宇頭也不回的走開。

  軒轅澈一個咬牙,坐到康沐雨的身旁,將她擁入懷中。「別難過了,不值得。」

  康沐雨伸出手緊緊的攀著他。

  「你有我!」

  「是,」她哽咽的喃喃說道:「我有進寶就好了。」

  她有他確實就夠了,但心裡卻有一絲想不透、看不開的遺憾困惑。

  一大清早,齊天宇就知道軒轅澈帶著康沐雨離開了,這裡又將只有他與他的娘子。

  站在崔雲妍的墳前,他喃喃說道:「雲妍,我不是不認她,是我不配。就讓她跟澈兒一樣恨我吧!我不配得到諒解,他們越恨我,我心裡才會好過些。希望他們一路相扶持,別像咱們一樣——」

  另一邊帶著軒轅澈和康沐雨的馬車才離開貴州城沒幾裡路,就被齊天烈追上。

  「臭小子,把人交出來!」

  軒轅澈沒好氣的看著齊天烈,這個人開口不是向他要劍,就是要人——劍是可以給,反正本來就是齊家的東西,但是人……沐雨可是他的媳婦兒,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會放手。

  康沐雨不顧軒轅澈的反對,硬是下了馬車。她大病初愈,整個人看來有些病懨懨,更添了幾分纖弱。

  「姊姊,」跟著齊天烈來的穀亦歡看到康沐雨,眼睛一亮,「你的臉……你的臉變得好美。」

  康沐雨微微一笑,臉上的紅痕除去,她原該感到欣喜,但只要一想到齊天宇,她的喜悅好似蒙塵。

  「阿歡的師父。」康沐雨有禮的跟齊天烈行了個禮。

  「怎麼叫得這麼生疏。」一看到康沐雨,齊天烈忍不住激動,露出大大的笑臉,「我可是你的親叔父。」

  康沐雨的眼底一黯,「阿歡的師父或許還不知,齊前輩不認我。」

  齊天烈的笑容微僵,他當然不能說自己的兄長老糊塗了,只好說:「他不認你,我認你便成了。想當初我們見面之時,我就覺得你特別的有我的眼緣,果然骨肉天性,咱們倆就是一家人。」

  「師父,你記錯了吧!第一次見面時你明明就把我姊姊惹哭了。」穀亦歡忍不住開口,「你還搶了她的青冥劍。」

  齊天烈瞪了穀亦歡一眼。這個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扯他後腿。

  穀亦歡縮了縮脖子,一臉無辜,他不過實話實說。

  「沐雨,」齊天烈收回視線,繼續陪著笑道:「跟阿叔回去,從今以後你就是咱們天煞盟的大小姐,只要你開口,阿叔什麼都給你,青冥劍算什麼,你喜歡阿叔回去立刻給你。」

  軒轅澈冷冷看著齊天烈,還從沒見過他如此巴結一個人。「區區天煞盟的大小姐,哪比得上當恭親王王妃。」

  「恭親王王妃又如何?」齊天烈瞪著軒轅澈,「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分,沐雨是我們齊家的人。」

  「你始終認為我姨母對不起齊家,她所生之女,為什麼要入齊家門?」

  齊天烈的表情有些尷尬,他也知道當年有誤會,只是齊天宇的一雙眼,確實是因為崔雲妍的關係而瞎的,總不能要他心平氣和的當沒這回事。

  他惱羞成怒的啐道:「都多大的人了,盡糾結過去的小事,能有什麼出息?」

  軒轅澈冷冷瞧著他,穀亦歡也滿臉不以為然的看著他。

  齊天烈苦惱的搔了搔頭,「沐雨,你娘親來自塞外,最愛吃些燒烤肉類,幽蘭山莊裡的香料多不勝數,你跟阿叔回去,阿叔宰頭羊,烤只全羊給你嘗嘗。」

  忽地康沐雨雙眼閃閃發亮,注意力全被烤全羊吸引了,「一隻烤全羊?!全給我?」

  「是!」齊天烈肯定的點頭。

  「阿叔對我真好。」

  聽到這聲「阿叔」,齊天烈一臉滿足。

  軒轅澈在心中歎了口氣,自己的王妃怎麼就這麼容易被只烤羊給勾引了?!

  「我說沐雨,你真是太上道了。」白洛卿捧著康沐雨送的百年人蔘,眼角、嘴角都帶笑。

  看他那副見錢眼開的樣子,白洛嵐真是好氣又好笑。

  「閣主別客氣,」康沐雨說道:「當初要不是你大方的給了我一株百年人蔘,進寶也不會好得這麼快,說到底,是我要謝謝你。」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竟然會將百年人蔘送人?」白洛嵐十分懷疑,這作風可一點都不像自個兒這弟弟。

  白洛卿目光堅定的看著姊姊,「我本來就是大方之人。」

  白洛嵐要不是不想讓他在後輩面前失了面子,還真想嗤之以鼻。見他此刻捧著人蔘,一副滿足的樣子,她懶得理會,拉著康沐雨進了丹閣。

  丹閣裡頭有不少藥方,她得找些適合調養康沐雨身子的,讓她補補身子。

  康沐雨跟著進去,也順手拿了幾個方子看,「嬸娘,這個藥飲是否能治哮喘,不得安臥之症?」

  白洛嵐走到她身旁,低頭看著,「此方雖無法根治,但養身,長久服用是可減少喘症發作。沐雨也有喘症嗎?」

  「不是我,是當今聖上。」

  白若嵐不由得挑了下眉,「看來你對當今聖上極其關愛。」

  「這是自然,他畢竟是——」她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王爺的親侄兒。」

  當今聖上的身世只能是皇室的秘密,她也不願多提。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白洛嵐,「嬸娘,這個藥方可否給我一份?」

  看著她可愛的小模樣,白洛嵐喜歡得緊,拍了拍她的臉,「自然可以,你可是齊家的大小姐。」

  提到這事,康沐雨有些不自在,留在幽蘭山莊的這幾日,這裡的每個人都對她極好,但事實上她那日答應她阿叔回來,只是因為心中有份希翼,希望她爹或許會肯再看她幾眼,更或許會改變主意,願意認她這個女兒……

  白洛嵐注意到康沐雨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她淡淡一笑,牽著她走,來到外頭水波盈盈的湖中亭中,可以遠遠看到蒼靈山。

  「你想你爹了嗎?」

  康沐雨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別瞞我,你關心阿歡、關心當今聖上,關心許多人,代表著你是個心慈之人,所以怎麼會不想自己的爹?」

  康沐雨垂下眼,「可是他不認我,或許是我不夠好。」她沒有她娘親好看,也沒有太聰明的腦子,功夫更是貽笑大方,在臥虎藏龍的齊家,她就像當初在康家一般,是個一點都不起眼的存在。

  「傻孩子,你很好,問題在他,是他不敢認你。」

  「不敢認我?」

  白洛嵐溫柔一笑。

  「是啊!他不認你,是他自個兒的問題,」白洛卿拿著人蔘跟在後頭,插嘴道,「他這一輩子都在坐心牢,關住了自己,讓你或軒轅澈恨他,他才會好過一些。」

  「你或許不知,你爹身上有著與生倶來的先天之氣,他能養生護體也能續命,只是一旦流失,便一生無法回復,若是用盡,便是死期。所以當年在誤會你娘親而將澈兒丟入迷魂陣、令澈兒差點死去時,他已經出手救過他一次,那次令他元氣大傷,損了功力,而今他又出手救你——相信我,」白洛嵐拉住了她的手,「他心中早就認回你,只要你出事,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會願意把命拿出來給你。」

  康沐雨從沒想過她爹是拿自己的命來救她的命……

  她看著蒼靈山,久久不語。

  白洛嵐見狀也沒打擾她,看著時辰,也得去盯著廚房,這些日子做了不少給康沐雨補身子的菜。

  「好好看著你姊姊。」白洛嵐交代一直跟在不遠處的穀亦歡。

  穀亦歡點頭,他心中還震撼著方才師娘說的話,所以他可以想見,姊姊現在心裡肯定五味雜陳。

  瞥見只顧盯著人蔘的白洛卿,穀亦歡不禁翻了個白眼,「閣主,再看也不會多生出幾株出來,不如想想辦法,讓我姊姊父女團圓。」

  「知道彼此有苦衷,心裡相互體諒,就算沒有朝夕相對,這不也算是團圓了嗎?」白洛卿對這種事可是看得很開。

  穀亦歡撇了下嘴,「什麼相互體諒,話總得當著面說個清楚,不然不就一顆心一輩子懸著了嗎?」

  白洛卿似笑非笑的瞧了穀亦歡一眼,道:「要當面說清楚還不容易,你師伯心裡肯定關心自己的女兒,只要女兒一出事,聽到消息,他絕對會出現。」

  穀亦歡眼睛立刻眨啊眨,跑到了康沐雨面前獻計,「是啊!閣主說得有道理,若姊姊想要見師伯,不如用苦肉計,若師伯來了就代表真心關心姊姊,也算是認了姊姊,姊姊就能放下這樁心事了吧?」

  康沐雨被穀亦歡的話打動,以她的能耐,她不可能闖過蒼靈山的迷魂陣,若是她開口,軒轅澈就算百般不願也會帶她走一趟,但是與其她苦苦相逼,不如就試探一次——

  她看著眼前的湖水,在穀亦歡還喋喋不休時,毫無預警的一躍而下。

  「姊姊!」谷亦歡一張臉白了,他是要康沐雨用苦肉計,可沒要她跳湖啊。

  他連忙大聲叫來人,自己也一躍而下,趕緊將人給撈起。

  他真的死定了!等會兒就要收拾包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然別說軒轅澈不饒他,他師父就會讓他生不如死了。

  夜深人靜,一道黑影閃進幽蘭山莊,輕功了得,竟沒有驚動莊內護衛,如入無人之境。

  軒轅澈本就沒有睡沉,所以當人進了屋內時,他已經坐在床沿,點亮了燭火。

  看著眼前的齊天宇,軒轅澈的心情十分複雜,聲音有些冷,「你為何而來?」

  「她如何了?」齊天宇沒有回答他的話,逕自問道。

  齊雲曦匆匆趕來蒼靈山,說康沐雨落水,情況不好。他相信有軒轅澈在,女兒不會有事,但他還是沒忍住,自己親自走了這一趟。

  「她?!」軒轅澈聲音裡有著嘲弄,「她是誰?一個你視為陌生人的女子能讓多年未下山的你連夜下山,面子還挺大的。」

  「看來她是無事。」

  軒轅澈正要開口,卻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他在心中一歎,站起身,讓出位置,「是否有事,你自己過來瞧。」

  齊天宇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過去替康沐雨診脈,只是一診脈之後,他不禁眉頭微皺,果然,他被愚弄了,她根本沒事,脈象還比以前更加有力,看來這些日子被照顧得很好。

  康沐雨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須臾不離齊天宇的臉,「我沒事,只是落湖,喝了幾口水。」

  「為何要騙我?」

  「我沒騙你。」聽到指責,康沐雨有些委屈,「我落水是事實,只是情況並不嚴重,沒有大礙,這怎能算騙你?」

  這是強詞奪理。齊天宇站起身,轉身要走。

  「其實你明明很關心我,你嘴上說不認,但心裡早就認了我這個女兒。」

  齊天宇聞言,身子一僵。「你今日鬧出這一出,就是要逼出我的關心?這也太過可笑。」

  「是可笑,更可笑的是我已經決定,你不認我沒關係,我認你就好。」康沐雨頓了一下,道:「以後只要我出事,你一定要來看我。」

  這麼多年來,齊天宇第一次感到自己想笑,他還以為自己早就失去了笑的能力。

  「你要守著娘就去守著,等你放了自己的那一天,記得來找我和進寶。」康沐雨柔柔道:「我們等你,爹。」

  她的一聲「爹」,令齊天宇的心頭一震。

  康沐雨拉了拉軒轅澈,「進寶,你快跟爹說,我們等他。」

  軒轅澈的眼角抽了抽,有必要非拉上他不可嗎?

  「進寶?」康沐雨的聲音裡多了些嚴肅。

  軒轅澈一歎,「過去恩怨就算了吧!反正已是生死兩茫茫,我不想以後後悔。姨父——或許我該改口叫聲爹?」

  「我不值得。」

  「值得與否,是我說了算。」康沐雨出聲道。

  「你就跟你娘親一樣,只要認定一件事,就是執著到底。」齊天宇扯了下嘴角,說完這句便逕自離去。

  康沐雨的心上像是壓著顆大石,但她知道,她爹只能自己放過自己,而她也知道,她爹說得沒錯,她是執著到底的人,她遲早會打動她爹的,畢竟她有軒轅澈當後盾,而未來還很長……

  「進寶,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在一起。」她緊抱著軒轅澈,她不要他們兩人像她的爹娘一樣,有著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當然會在一起,只是……」他幽幽一歎,「你要騙他下山也不是不成,只要讓雲曦去他面前說幾句假話,沒必要真的落水。」

  康沐雨搔了搔頭,「一時之間,我沒想到這麼多。」

  「你啊!」軒轅澈聽到她落水時,差點沒被她嚇死。至於穀亦歡把人救上來、確定她平安之後就溜了,連白洛卿也逃得挺快的,害他想找人算帳也找不到人。

  看來這兩個人,以後只有一條路走——能離康沐雨多遠閃多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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