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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劉芝妏]吾家有女初長成(吾家有女初長成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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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1: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吾家有女初長成《吾家有女初長成之三》- 劉芝妏

這傢伙是誰啊!
居然在大街上當眾撩撥本姑娘的秀髮後,
還擺副氣憤質詢的臉,她是欠他幾百萬嗎?
但心中怎會有「怪怪」的感覺,
本以為與他將形同陌路,然再次的巧遇,
真糗!他竟救了她這隻旱鴨子,
無奈他的「神出鬼沒」讓她想道謝都來不及,
為了感謝他,只好直接到他辨公室,
請他賞光吃飯,聊表自己心意,
怎知卻被冷漠的他像磁石般牢牢吸引,
從此她便使出「糾纏計」,
總不定時的在他身旁出現,
可他卻跩得跟「冰山」一樣,沒啥反應,
灰心之餘,決定單飛幾天,
心想他一定對她的突然失蹤無動於衷,
但他卻急得像是火燒房子似的,
看來,他也不是那麼冷冰冰的嘛!

  
男主角:許正揚
女主角:靳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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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台北市區,街景處處生氣盎然,行人卻是始終匆匆。

    坐在駕駛座的許正揚有些不耐前頭的稍微堵車,但又無奈。他移目瞟睇的冷鷙森冷黑眸忽然的攝進一張臉蛋,那臉蛋……他足足怔了好幾秒。

    連翠萍?!

    是她?他的魂魄驀然像是飛飄到九重天去,黯沉的黑眸更顯陰鬱,緊緊的盯住那張芙蓉笑靨。起初的撼懾緩緩陡降,不,不是她,只是一個很像她的女孩子。

    糾著濃眉,他不瞭解自己的震懾從何而來。她的下落他很清楚的呀,但光天化日下猛然見到神似的臉孔,心情的劇幅波動卻明明白白的提醒他,恍如夢魘的記憶仍如影隨形的隱伏在他的生命中。

    一個盤踞在他心頭多年,令他極厭、極惡、極度不屑的夢魘。

    ***

    光潔明亮的玻璃櫥窗前,一張醜陋兮兮的小小臉孔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粘在玻璃上頭,平平板板的,只餘下些許空間,剛好足夠骨碌碌的眼珠子滑溜的打東邊移掃到西邊,淌著渴求的欲流,再意猶未盡的自西邊梭巡迴東邊。

    「呵呵呵,你們好。」低喃兼自語,靳嫄的嘴皮子蠕動掀啟。

    櫥窗裡,大大小小共十來個絨毛娃娃圓圓的黑眼珠回望著她的掃視,人與娃娃笑盈盈的相對映。

    那光景……坦白說,相當、相當的令同行的人覺得丟臉!

    起碼,小叮噹就覺得丟臉死了。他已經在她身後停住腳步足足有三分鐘之久了,實在是很想、很想當街就這麼一腳將靳嫄這白癡女人給踹到天涯海角去,一了百了,嘖,丟人現眼哪。

    「呵呵呵。」從頭到尾,靳嫄除了偶發的驚歎外,就只會發出這種幾近白癡的傻笑聲。

    「喂,小叮噹,你勸勸她吧。」覺得丟臉的不只小叮噹一個人。

    「你今天才認識她嗎?勸她?去!」他沒好氣的橫了張明玉一眼。這女人倒挺聰明的嘛,懂得將界線劃遠一點比較不會沾穢上身。「算過時間沒?」通常,陷入發癡狀態的阿姬大概兩三分鐘後就能稍微正常一點。

    「沒。」張明玉聳了聳肩,「不過,已經有十幾個人用眼神譏笑我們了。」自己顯而易見的準是被人當瘋子瞧,她哪還有那種瑞士時間去注意腕間的分針移多遠了呀!

    「該死!」恨恨的,小叮噹瞪著粘在櫥窗前的那個身影。去,還沒回魂哪。

    「的確很該死。」細聲細氣的,張明玉深表認同。

    這段兩人低聲交談的光景雖短暫,但也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了,被唾罵、嫌棄的靳嫄卻仍渾然無所覺的繼續著她視覺上的完全滿足。

    「阿姬……」小叮噹心想,失策,剛剛應該繞過這條街的。

    絨毛娃娃比起小叮噹有吸引力多了,起碼此刻在靳嫄腦子裡的比重很明顯的一面倒,所以沒有聲音回應小叮噹的重哼、重咳與叫喚。

    「阿姬。」這女人!小叮噹快上火了,「阿姬,靳嫄。」他想,真不知道當街踹死人會被判什麼罪?

    總算……

    「唔?」靳嫄發出了回聲,但眼睛仍死盯著絨毛娃娃不放。

    「唉、唉、唉。」連續三聲,這會又沒有聲音甩她了。

    打鼻裡哼出不滿,小叮噹眉頭都擰結成峰了。去,這女人到底還打算丟臉多久呀?要不是已經講好待會要跟阿山那一票人碰面,他真想有多遠就閃多遠,免得讓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跟這個「山精」是一塊兒的。

    「小叮噹,人家很不給你面子喲。」杵在一旁看好戲的張明玉壞心眼的在火上加著油。靳嫄性子溫吞,小叮噹個性急躁,兩人和在一起,總會有樂子可以瞧的。

    「靳嫄,你到底是要動了沒?」用力的扯了扯靳嫄散落在玻璃前的頭髮,添上了濃油的小叮噹聲音果然有些火苗子了。

    「好痛哦。」靳嫄大叫。癡迷是一回事,皮肉受到了外力襲擊,還是能感受到痛意。

    「你還知道痛呀。」

    「嗯。」那張像是被粘在光潔玻璃櫥窗的臉捨不得移動半絲,靳嫄漾著渴望的星眸睜得死大。若非櫥窗是玻璃製品,鐵定會被她的臉給擠壓成半浮雕的人臉模子。

    「靳嫄,你這個死女人,給你三秒鐘時間把眼光移到我身上。」小叮噹忿忿的下了最後通牒。

    而靳嫄,她天生就受不住人家的威脅,更何況這些威脅是來自體內完全是由暴力細胞所充斥的小叮噹。讚歎的輕吁了聲,她總算是稍稍的將臉移開了些,依戀不捨的眼仍徘徊在那些娃娃身上。

    好可愛喲,好想把它們都給買回家喲,好……看到隱約展露在娃娃身上的售價牌子,低歎一聲,靳嫄浮出滿眼的失望。「唉……」好貴喲。

    「小姐,拜託你好不好。」杵在她身後,小叮噹將兩手雙叉在腰間,「你也稍微控制一下嘴邊的口水行不行?都快把我的鞋子給浸濕了。」他極端不滿靳嫄每回看到絨毛娃娃的飢渴樣。絨毛娃娃有什麼稀奇的?真搞不懂,上回他們在敦化北路那家PUB看到那個舉世無雙的超級大帥哥時,都沒見她這麼誇張過。

    「哈哈,一時失控。」吐了吐舌頭,靳嫄笑得很心虛。

    去,一時失控?!「都幾歲的人了,還看娃娃看成這副醜八怪樣!」小叮噹不屑的說。嘖嘖嘖,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麼醜陋的一張臉,眼、鼻、頰,最恐怖的是那張豐潤紅艷的唇瓣,硬生生的給擠成扁扁塌塌的,活像那種恐怖駭人的蛞蝓。阿姬知不知道那些舉動有多破壞她的形象?

    「可是,那些娃娃真的很可愛、很可愛耶。」

    「是呀,是呀,可憐沒人愛。」

    「怎麼會呢?你沒看到那些娃娃有多可愛,你過來看嘛。」一手搭上他的肩,靳嫄大方的邀請他一塊兒欣賞,另一手早已經熱心有餘的朝櫥窗裡指指點點,「有沒有看到?那個脖子上紮了條小領帶的扁臉娃娃?還有,那一對印第安造型的咖啡色娃娃,你看到沒?他們頭上的羽毛還會微微晃動……哇,那些羽毛是真的耶!」她瞧啊瞧,瞪得大大的眼又聚滿了熠亮的星采。

    恐怖駭人的蛞蝓再度出世!「那麼喜歡娃娃,你乾脆生一個真的來玩玩不就得了。」腳沒移,臉上的嘲弄陡增,小叮噹一點都不給臉。

    「什麼?真的娃娃……」猛的意會到他的暗喻,靳嫄有著百口莫辯的焦急,「我……沒有啦……我只是……」

    「你只是怎樣?」本來就不想當十大善人之類的角色了,見自己穩佔上風,小叮噹當然是趁勝追擊,「說呀。」

    望著他那一目瞭然的譏諷,靳嫄當下氣短。「我只是……呃,我只是想……想買個娃娃回去送小穗嘛。」不假思索的,她隨便逮了個甫竄上腦門的理由。

    「送小穗?」咳咳咳,笑不可抑的小叮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你說的是你們家那個小才女?」

    「對……對呀。」慘,她被自己這個嚴重缺乏事實證明的爛理由給將死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小穗國中畢業後,就誓言不再收任何絨毛娃娃當禮物。

    「少扯了啦,還裝。」忍了半天,張明玉終於明目張膽的站到小叮噹那一國,幫著拿針來戳她的牛皮球,「阿姬,再裝就不像你嘍。」

    「真的啦。」急呼呼的,靳嫄連手都舉了起來,「我發誓,不是我自己要的。」

    「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發誓有用嗎?」嗤聲譏諷,小叮噹擺明跟她桿上了。

    「是呀。」張明玉喜孜孜的插上一腳,「自己喜歡就坦白說嘛,我們頂多就多嘲笑你幾句而已嘛。」

    「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哦。」小叮噹朝她眨眨眼。

    「小穗……小穗她現在比較沒有那麼排斥絨毛娃娃了耶。」面對敵人的強大火力,靳嫄的氣勢弱得相當的快。

    「唉,年紀一大把了還喜歡絨毛娃娃又不是什麼令人髮指的事,你就承認嘛。」一旁的張明玉諄諄善誘著她棄械投降。

    「對呀,狡辯也是沒用的,我們誰不知道就你最變態了啦,那麼大一個女人家了,專門喜歡一些小娃娃的無聊東西。」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酷樣子,小叮噹大剌剌的搖著勝利的旗幟。

    「你……」

    「怎麼,我說錯了?」

    「還說我咧,你自己還不是買了這頂帽子送我。」嘟著嘴,靳嫄朝他抗議。

    現在她頭上戴的帽子就是小叮噹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也是她最喜歡的其中一頂帽子。咖啡色的粗絨材質,旁邊綴了兩隻碎布縫製的小蝙蝠,在它們身上還扣了個小鈴鐺,隨著她搖晃腦袋東張西望,叮叮噹噹的漾著清脆的細小鈴聲,炙熱烈陽下,煩躁的心緒攝入細碎鈴聲,心情多少也會愉悅一些。

    聞言,小叮噹下白眼一翻。「喂,大小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是你堅持、肯定、絕對只要這頂鬼帽子,所以我才會買下來送你的耶。」笑話,不嚴正聲明的話,讓人聽到了,還以為他跟她一樣不長進呢,「我都已經不知道跟你強調幾百萬次了,送你這種小孩子的生日禮物我是很心不甘情不願的耶,請千千萬萬記住這一點,O——K——」不提不氣,每提每氣,小叮噹在心裡嘀咕著。

    不是他小氣,但好歹讓自己送個有水準一點的東西,他這個送禮的人的面子也還可以掛得住,可是,一頂奇怪兮兮的帽子!?

    唉,他小叮噹的一世英名遲早會毀在靳嫄這女人手上。

    ***

    因為堵車,車速始終緩慢,有一寸、沒一寸的往前龜移,挺坐在車裡的許正揚更是逐漸凝然著冷寂的思緒。

    他專注的眼伴隨著街頭的那三道亮麗眩目的青春身影車移目凝,然後,見他們忽的紛紛停駐下追奔的腳步,其中一個就是那個長相神似連翠萍的矮個兒……嘖,她的個子真不是普通的嬌小。略帶嫌棄的在眉心糾了個結,許正揚絲毫不放鬆黑眸的盯視,只見她像著了魔似的踱向路旁的櫥窗,瞬間欣悅的臉孔緩緩的湊近那扇玻璃櫥窗,許久不移。

    那櫥窗裡頭有啥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眼神懶散、心緒疲倦,昨天才剛從大陸返國的許正揚壓根就不想再跟下去一探究竟。

    對連翠萍,他已經沒有任何正面的感覺,心底深處所殘餘而不肯摒棄的,全都是相當純粹的負面記憶。既是如此,他沒必要、更沒這份心情去探索另一個與他、或她,完全不相干的女孩任何點滴的,他可沒這份閒情逸致去沾染些無聊事兒。

    但,不知怎的,體內的某處硬是貿貿然的竄上一股衝動,見他們完全停駐在那櫥窗前,他覷著前方車流稍疏,許正揚疾速的將車靠邊停放,跨下車,慢慢的朝那幾個開始笑鬧成一團的年輕男女邁進。

    愈逼近目標,他愈瞧出那陌生女孩與連翠萍兩人間的差異,心中不自覺的嘲笑起自己的劣質眼力。怎麼可能?幾分鐘前,他怎會覺得她們之間恍若是同一人呢?

    連翠萍身段兒高挑,舉手投足之間淨展女人魅力,而她也盡其所能的撩騷嬌媚,優雅、大方、恰當的言談,十足十新都會女性的最佳代表。

    但眼前這個女孩子,個兒嬌小玲瓏得讓人同情,似乎隨意往行李箱一扔,就能輕易簡單的瞞過海關偷渡出去。一張小嘴吱吱喳喳像個麻雀似的動個不停,肢體語言豐富的攫住旁人的注目。

    兩人之間的差異點是,連翠萍笑時,永遠是淺淺的、淡淡的,絕不會露出牙齒來。而那小麻雀可就囂張了,彷彿全世界的快樂都被她兜在臉上,連笑聲也無憂無慮的讓人忍不住想陪她一塊兒快樂。

    再來她們之間最大的差異點是,連翠萍絕對不會做出在大街小巷與朋友追鬧笑嚷的蠢事,更遑論是……去!那女孩子不會是真將那流著口水的臉給貼在玻璃櫥窗上了吧!?

    他像支剛立好的電線桿,定定的站在笑鬧鬥嘴的幾個人身前,許正揚挪不開端詳的視線。

    直到他們紛紛緩緩的笑鬧方歇,才開始留意到週遭的一切。

    一接觸到那雙純稚晶亮的眸子閃著疑問望著自己時,許正揚忽然動了,幾個大步,他走到仍杵立在玻璃櫥窗前的小個兒身前幾寸,明知道那雙燦眸中的疑惑加深,他仍不吭一言,輕輕的抬起手,抑不住心中突如其來的衝動,他將那幾絲散落在她小小臉龐的劉海往上撥,露出她光潔的額頭。

    呆呆拙拙的,靳嫄除了愣視著他,任何女孩遇到這款事情所該有的迴避反應都給拋到九宵雲外。她心想,他是誰呀……她好像不認得他耶!

    可是……這恍如從天而降的沉默男人突如其來的冒犯動作,那雙緊鎖著她全心全神不肯鬆緩半絲的冷漠黑眸和自他身上散漾週遭的陡涼氣氛……靳嫄杵著怔忡的身子,不敢也乏力去移動半分,她一雙泛著好奇與驚詫的眼就這麼傻愣愣的瞧著他。

    「喂,你幹麼?」見情勢相當不對勁,尤其是那男人一出現就將他們三個全都給震懾住的氣勢,雖然小叮噹很想發出佩服的嘖嘖聲,但還是立即止住了自己的讚歎。這男人知不知道他就這麼冷著臉的冒出來,那感覺很迫人耶?難怪阿姬會被嚇得不知所以的忘了反應。重重的哼了一聲,小叮噹鼓足了反應的勇氣,忿忿的打破了沉默的怪異氣氛,朝著一出現就將氣溫給猛然降了幾度的陌生男人怒聲質問。

    很明顯的,陌生男人的目標是阿姬!「放開你的手。」拔起腳,他衝向那男人。直覺加上習慣,向來就自認是靳嫄保護者的小叮噹的心火更旺了。沒辦法,現下三個人之中,就屬他是鐵錚錚的男子漢,個兒最高、脾氣也最辣了,他不出頭誰出頭呀?

    小叮噹的低喝勾回了靳嫄飄出體內的一縷飄魂。

    「嗯?」見到那雙騰空伸向自己額際的碩大手掌,貿貿然卻仍帶輕柔的撥開了她覆在額上的劉海。剎那間的恍惚,靳嫄驚詫的瞪大了眼,「你要做什麼?」隔了半秒,她這才倏的往後一跳,遲鈍的腦袋瓜總算是知道要閃躲了。

    沒有回答她的疑惑,斜橫了眼看向那像個火箭炮似的衝到自己身側跳著腳的大男生,許正揚的注意力仍全放在面前這小個兒身上。

    盯視幾秒身前那張臉孔,許正揚在心裡反駁自己的結論。連翠萍適合將頭髮全都往上挽,因為她的頸項修長白皙,她很清楚也很懂得展現自己的優點。而這隻小麻雀呢,適合的是……驀的,他驚悟到自己在做什麼。他竟然將滴涓成金的心思浪費在一個陌生女孩的身上?!

    「喂,你怎麼了?」這陌生人不像是壞人,不知怎的,靳嫄心中就是這麼覺得。雖然,他的神情陰沉沉的很是嚇人,濃密的兩道眉毛亂糟糟的擠成一團也很嚇人,更嚇人的是他森涼冰冷的凝視。

    他真的是瞪著她瞧耶!哇塞,那模樣就好像她欠了他一大筆的錢,要不,就是她曾對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下流事情,現下倒霉被他逮到了。看他瞧著自己的模樣,像是極欲將她剝皮熬湯,又想將她挫骨揚灰……反正,他惡狠狠的拿眼迫著她,眼底有著濃濃的憎恨與不屑,可是說也奇怪,她就是不覺得他像個壞人。

    「唔。」她覺得他的樣子挺讓人害怕又擔心,「你還好吧?」靳嫄問得很小心翼翼。雖然不覺得他像個壞人,可是,他是陌生人。壞人的臉上是不會寫字讓像她這種善良老百姓躲遠一些,她身邊的人常這麼嘀咕她的不善防人之心。

    「你叫什麼名字?」冷不防的,許正揚沉著嗓子問。

    「呃……啊?」靳嫄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名字。」他有些不耐煩了。

    「靳嫄。」乖乖的,她有問必答,而且是誠實的招供。

    「年齡?」

    「我?」指頭點在自己鼻頭上,靳嫄傻愣愣的咕噥出自己的年紀,「二十六歲。」

    很明顯的,她的答案讓他愣了幾秒,「你看起來不像二十六歲。」黑瞳倏瞇,彷彿要自她身上尋出反駁的證據,他的眼密實的掃視著她全身。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瞪大了眼,靳嫄斬釘截鐵的確定自己的答案無誤。她心知肚明,這陌生的男人絕對、絕對不是在誇讚自己養顏有術!雖然腦子單純得可以,但她卻不笨,有誰在誇讚女孩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輕時,臉上的神色是一副不滿意的厭煩?

    「你住哪?」

    「我家呀。」靳嫄回答得也很簡單。

    「廢話。」難不成她因個兒長得緩慢,也影響了腦筋的發育不成?住她家?這麼愚蠢的回答虧她說得出口。

    「你問的是我住哪,又不是我家的地址。」沒錯呀,她是就事論事的針對他的問題回答,他幹麼擠出那副凶臉嚇她啊!「誰叫你那麼節省口水,連問個問題都不肯多說幾個字。」說到後頭,靳嫄反倒有些埋怨了。

    這輩子,很少人能讓許正揚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記憶中,她是第一個。一時之間,他有了些許的遲疑,望著那雙凝望著他的盈燦瞳眸,他有了剎那的恍惚。

    「說。」的確,她有理,可是他不想勉強自己多浪費一些字句。

    「啥,要我說什麼?」靳嫄不解的說。他又想知道什麼了?他問得不明不白,叫她怎麼回答呀。

    同一個人,第二次……她的咕噥輕而易舉的窒住了他習慣帶著冷然的執拗氣息,惡狠狠的,他用眼橫瞪著對眼前狀況完全不知所以的她,心中漾著全然無解的惱火——對她,也對自己。究竟,他想要她招些什麼?許正揚不懂自己的心,更被自己的舉動給懾住了,只是個陌生又愚蠢的尋常小女人罷了,像這種女人滿街都是,不是嗎?

    這人相當狂妄喲,可是,很少有人將森冷的狂妄表現得這麼淋漓盡致耶,他真行。忍不住的,靳嫄在心底暗暗的佩服起陌生男人的「敢」了。很想知道他以前究竟曾遭遇到什麼事或是什麼人?她真的好奇得很,畢竟,能造就一個成年男人擁有這種異於常人的冷悍個性,絕非尋常人可以辦到的。

    「你要我說什麼?」等了半晌,沒聽到他再開口,靳嫄嚅囁的催促著他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覺得他的冷漠讓人退避三舍,只覺得……呵呵呵,坦白說,此時此刻,她感覺什麼都茫了。

    靳嫄向來單純的性子只知道人之初、性本善,而他這會無端端的攔在她身前,鐵定就是有事請教嘍。那,他想知道些什麼就告訴他嘛,反正她又不會缺塊肉什麼的。只是,她很納悶他既然想知道些什麼卻又不開口明白的說,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許正揚早已開始憎怒起自己不知所以的行為,萬分惱怒著自己的一時衝動,他臉沉得黯然。心想,為什麼停下來攔住她,跟她廢話那麼多呢?她只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哪!

    陰鷙的黑眸端詳她片刻,瞧得她開始屏住氣息,有些惶恐、有些忐忑、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啥。四目相望,靳嫄以為他們就要這麼凝視到地老天荒、世界末日了。

    「咳咳。」輕咳幾聲,靳嫄企圖勾出他的注意力,他好像是有些失神了。「你剛剛問我什麼啊?」呆呆的,她瞪著陌生男人的舉動。

    像出現時那般突然,許正揚怒哼一聲,二話不說的掉頭就走。

    喝,他怎麼就這麼走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以及淡淡的失望,還有著一份知為何的心緒揪動。靳嫄怔怔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完全沒察覺身邊的兩個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拍胸口吐出強憋的大氣,吱吱喳喳的討論起這個突發事件來了。

    「這個男的怎麼樣?」他那氣勢讓小叮噹實在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氣只足夠衝到他身前,然而被他凜著寒氣的冰眸一掃,就只能不甘不願的杵在旁邊當路人甲了。

    「對呀,好莫名其妙喲,隨隨便便就亂碰人家。」一直在旁邊杵著當路人乙的張明玉終於有勇氣替好友打抱不平。

    「就是說呀,簡直是存心揩油,吃阿姬豆腐嘛。」

    「可是,他看起來又不像是存心吃阿姬豆腐……」張明玉覺得有些奇怪。

    「難不成要等他動手將阿姬的裙子給掀得半天高,你才能確定他在吃她的豆腐?小白癡一個。」

    「對哦,他的動作的確是有騷擾的意味,無緣無故的就衝過來碰阿姬的頭髮,還有他那頭長髮……」

    「就是這樣才叫人覺得恐怖呀,一個大男人也學女人家留長髮,惡,真叫人看不過去。」小叮噹做出噁心的動作。

    「這倒也是。」不過,說實在的,陌生人的長髮雖然是束起來的,可是挺適合他陰鷙孤傲的神態。張明玉這麼想著,但不想化成言語,怕將小叮噹正忿忿不平的情緒激得更高。

    「本來就是嘛,有誰會無端端停下車,跑去撥撥不認識的女人的頭髮,然後又一聲不吭的掉頭就走。」小叮噹不滿的說道。

    「是耶,好莫名其妙喲,大怪人一個。」

    「怪事年年有,現在年頭不好,更是特別多……」

    可是,任憑身旁的人討論得起勁,靳嫄卻沒有加入討論的意思,聲伐得正起勁的小叮噹跟張明玉沒發覺,連她自己都恍惚了心神。而且,她竟還破天荒的為了個男人發了愣,呆呆傻傻的直瞪著那輛車消失的方向。

    不知為何,靳嫄悄悄的在心底深處綰起了一個小小很讓人困惑的無解蝴蝶結。

    啊,像只即將破網而出的小蝶,靳嫄的心惶然無措的起了淺淺的波動,那只帶著壓迫感的黑眸彷彿在向她透露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這感覺,好奇怪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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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常常只要一接近游泳池範圍三尺之內,靳嫄都能將體內的水分給兜光、兜盡。原因無他,其實她是只最標準的旱鴨子,入水不能游,而游泳池裡的男男女女卻幾乎全都會那麼幾個招式。而其實自她體內兜出來的就是羨慕的口水。

    喝……真……真的是好……好好恐怖哦!

    她雙手盤搭在池畔,一雙腳掌緊緊的合貼在池底的地磚上。不管優遊自在的滑過身邊的人魚有幾尾,神色有多自若、誘惑有多強,那些全都不管用,只要一下水,靳嫄的手絕對不離開池畔的磁磚。

    一如往常般假游泳之名,行泡水之實,她的眼隨著像尾最亮麗的美人魚般自游泳池這端流滑到另一端的小妹。

    「哇塞。」又羨又妒,靳嫄忍不住的又開始想流口水了,好令人羨慕哦。

    明明都是靳家骨肉……好吧,好吧,嚴格說來,她們四個是同父異母的姊妹,基因上多少有了這麼些差異,這個理由她能接受。可是,怎麼好像優生學的完美成效全都展現在阿珞跟小穗身上呢?真夠讓人嘔的!

    她跟小柊是媽咪生的,阿珞跟小穗是小媽生的,但是,她們不全都是爹地的女兒嗎,怎麼會產生那麼大的差異呢?

    阿珞跟小穗的身材全都夠高,雖然不夠農纖合度,可好歹也勉強算得上是凹凸有致,再加上輪廓深刻的絹媚臉龐,施施然的招搖過市,雖然是無心為之,但硬就是輕而易舉的攫獲不少注視的目光。就像甫上岸的美人魚曝晾在陽光下,成群結隊的大頭蒼蠅就自個兒聞香而來了。

    哪像她跟小柊,嘖嘖嘖,那待遇實在是有夠給它可憐的啦,光憑她們倆小不隆咚的個兒,叫人想第一眼就瞧出她們也委實困難。雖然自己麻雀雖小,五臟好歹也構得上俱全兩字,但真格說來,這「俱全」跟合乎標準還是有那麼一些些的差異性。

    通常,「俱全」這個名詞兒呢,是形容該有的全都有了,但不一定代表通過標準。

    而她跟小柊呢,唉,常常是羨慕的看著同學、朋友們的內衣Size輕而易舉的就自A罩杯躍升至B、C、甚至於D、E哩,而她們自發育期開始,始終就只是可憐兮兮的A,而且是,塞不怎麼滿的A!

    嗚!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都是同個品種出來的嗎?怎麼……唉,更可悲的是,別說體型上的懸殊差異,連體能上也能拉出一大段差異來。

    像阿珞跟小穗簡直像是天生好手,別說是腦筋了得,舉凡運動方面的項目,雖然不能稱之為運動天才,但是跑得快、跳得高……連游泳也可以無師自通。

    哪像自己,怎麼學都學不會游泳,掙扎了好幾個月,除了勉勉強強可以憋氣浮在水面上外,絕大多數的時間是杵在一旁,看著眼前恍若一尾尾泳技高超的人魚,動作輕盈的游來游去,彷彿在腳不著地的水裡飄浮是多麼優遊自在的暢快。但她不同了,只要腳不沾地,無邊的恐怕就開始在她的心裡打轉。

    而她跟小柊除了長相與妹妹們還算神似外,值得一提的不過是,早逝的媽咪各自留了一大筆錢給她們,然後就……沒啦!

    曾經滿腦子只有視事業打拼為唯一目標的小柊在她的真命天子駱保強出現後,已然將事業心完全收斂,而將生活的重心移到她親愛的老公身上。

    而阿珞呢,這會兒在美國準是全心全意的準備拿那張碩士文憑,偶爾尋尋她那冤家宋江傑的穢氣以茲消悶解憂。

    哦,好想、好想阿珞哦。一想到如今身在美國的二妹,靳嫄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往下撇了幾寸,鼻兒也泛起了無限感傷的酸澀。

    從小到大,她們姊妹四個從來不曾分得這麼散過,就算出遊也頂多是寥寥數日就回家相聚了。但現下,小柊已經是駱家的媳婦兒了;而當阿珞自美學成歸國的那一天來到時,恐怕也會早早的就被宋大哥給拐回宋家去疼惜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小穗這個向來浪漫過了頭的小妹也已經往窈窕淑女的成長路上邁了好大一步。

    到頭來,她們四姊妹究竟還是會各散一方。

    唉,人為什麼要長大呢?一思及此,靳嫄的神色逐漸凝然。如果大家都不要長大那該多好,還是十五、二十無憂無慮的青春少年,不解世事的話,阿珞就不會遠走他鄉,小柊也不會嫁作人婦,而小穗……可憐哦,如今的她,勉強說來也只剩下小穗可以糾纏了。

    不過,幸好小穗還有良心,前些日子自石德漢的哥哥那兒弄了張私人俱樂部的VIP卡,一心運動之餘還不忘順便將她這個快被無聊給憋死了的拖油瓶給帶出來透透氣。

    但是,再怎麼有良心,眼看著小穗也差不多畢業在即,標準的社會新鮮人一個,跨出學校的日子指日可待,到時候小穗就得正正經經的找份工作,要不就是找幾個小毛頭教授鋼琴,然後一頭栽進忙碌中,遲早也會將她這個可憐又無人同情的大姊給甩到腦袋後頭去了。

    唉,她怎麼那麼命苦呀。

    「大姊,你不游?」

    靳嫄才想著往後的悲情歲月,靳穗就已經不滿又責備的游到她身側。

    「等我休息夠了再說。」靳嫄一臉敷衍的笑容。

    「還休息不夠,你已經泡了快半個鐘頭了耶。」靳穗看了她一動也不動的,以為她們是來泡溫泉的呀?

    「啊,我有泡那麼久?」驚詫的睜大了眼,不自覺的泛了身冷顫,俯高著自己的手臂,靳嫄吶吶的低喃自語,「哈哈,難怪總覺得肩膀跟手臂有些涼颼颼的。」瞧,「雞母皮」那麼大一顆顆的全都冒出頭來了。

    「你要動一動啦。」靳穗勸哄的口氣帶著強迫,「愈縮會愈冷喲。」

    「好嘛、好嘛。」伴著回答忙不迭的點著頭,靳嫄卻依然一動也不動。

    靳穗等著,斜眼睨視著自己姊姊明擺著決心泡水泡到皮膚起皺,也絕不放手一遊,心中不覺泛起了些許氣惱、好笑的無奈。「來啦,我教你游蛙式。」靳穗攫著她的手臂往水中走去。

    「啊,小穗,你、你……你想做什麼?」猛的被靳穗微微一扯,靳嫄吃了一驚,雙手不自覺的更加搭緊池畔的磁磚,「放手啦。」救命,救……命哪,她快淹死了!

    「你還好意思掙扎,每次來到這裡就只見你杵在角落,一點也沒運動到,我都替你覺得丟臉。」見大姊聞言又是一副赧然的憨笑,滿心挫敗的靳穗腦子忽的靈光一閃。「大姊,我可是先聲明哦,你再不試著練習,我下次就不帶你來嘍。」她作勢就要旋身游開。當勸誘無效時,威脅往往是最理想的一個招式,就她對大姊的認識,這一招最管用了。

    果不其然。

    「小穗,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靳嫄問得有些不太肯定。

    「你說呢?」故意發出幾聲冷嗤,靳穗依然拿眼角瞟她,「要不要試試看?」

    「等等、等等啦。」迅速的攫住靳穗的手臂,靳嫄覺得有些委屈,「人家還需要一些時間心理建設嘛。」她好可憐哦,自己親愛的小穗竟然逼她「自尋死路」!

    「心理建設?」輕哼一聲,正待反駁她的話時,一接觸到那雙可憐兮兮的凝視眼眸,靳穗當下被強烈的氣餒襲上腦門,不甘不願的從心裡掏出妥協的白旗,好吧,你還需要多久時間?」

    「要不,你再游個幾圈好了。」靳穗的好商量讓她喜出望外。

    「幾圈!?」大姊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靳穗在心裡罵道。

    「呃……不好?」小心翼翼的,靳嫄退讓幾分,「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再游個兩、三……咳咳,一圈。」

    「一圈?」靳穗心想,幹麼,大姊是聊勝於無呀?

    「嗯,你再游一圈,就一圈,好不好?等你游回來,我們就開始練習……你說什麼式?」

    「蛙式。」

    「好好好,不論是什麼式,你再游一圈,好不好嘛?」至於小穗游回來後,看情形再說嘍!靳嫄當下暗忖。

    若真還是恐懼當道,那就只好拚死一搏啦。橫豎擺在她前面的也只有兩條路,第一條路,硬著頭皮跟小穗賴皮到底,而且是死也不放鬆的搭住磁磚,然後遭小穗唾棄。第二條路,就是被心狠手辣的小穗拖到游泳池中央,賭命的試試看了。

    只是,忐忑的眼環視水中遊客的百態泳姿,無來由得,靳嫄又是凹凹凸凸的「雞母皮」垂掛滿身。

    為什麼要學游泳呢?活二十幾年了,她不會游泳,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其實……唉,人為什麼要強迫自己呢?光就這麼泡在水裡動也不動,她已然是幸福滿心了,雖然,在她眼前如人魚般流暢的身形實在是很令人羨慕。

    咦?猛的瞧到那身影之際,靳嫄以為自己眼花了,看錯了人,但第二眼、第三眼……倏然間,那口續命的氣息全憋在胸口,完完全全的將視線膠著在那健碩的身軀,她總算是完全確定自己沒認錯人,那個在街上像變魔術一樣憑空出現的森冷男人。

    「哇塞,他怎麼也在這裡?」她心想,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大姊,你在嘀嘀咕咕什麼?」聽話的游了一圈,正預備依約回來接人的靳穗剛好游到她身邊。

    靳嫄的眼一時之間還收不回來。

    「大姊?」詫異的拍了拍她的臉,靳穗有些擔心,「你在看什麼?」不會是因為要強逼她下水,這會兒……嚇破膽了?

    「呵,是那個男人呀。」

    「那個男人?」

    「嗯,是呀,他怎麼會在這裡呢?」

    「那個男人?誰?大姊,你在說誰?」捉不到談話重點,靳穗開始順著她的眼光梭巡可能的目標。不過,有些困難的是,大姊視線的落點方向偏那麼不巧,零零落落的杵了好幾個男人。

    「就是那個在街上神出鬼沒的男人嘛,真恐怖,他怎麼也會來這……」倏的回過神,靳嫄這才注意到身旁的靳穗,「喝,你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難怪,她總覺得耳朵旁邊嗡嗡嗡的。

    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你不知道是我?」靳穗愣了那麼一秒。

    「誰有那麼多工夫監視你呀。」

    有些氣結,靳穗瞪著靳嫄,「那你剛剛是跟誰說話?」簡直是在睜眼說瞎話嘛,明明就還煞有其事的回應她的話,這會兒還敢否認。

    「我?」靳嫄納悶的望著靳穗,「沒有呀,我哪有跟誰說話?」

    「怎麼沒有,你自己嘴巴動個不停。」

    「胡說,我明明就沒有跟別人講話。」疑眼半瞇,她盯著靳穗瞧,「小穗,你是不是游昏了頭?」

    「我明明就聽到你在回我的話。」

    「有嗎?」

    「你……」敢情大姊從頭到尾就是在自言自語,而她呢,哈哈,自以為是的小呆瓜一顆。

    「小穗,你老是在作白日夢,這樣子不好哦。」小穗的心思總是處在雲遊四方的狀態下,她又不是不知道。鐵定是方才小穗游呀游的又不知道腦子裡想些什麼,一時失神,將跟別人說話的印象掛在她身上了。

    眼白一翻,靳穗無奈的朝她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不跟你爭這個。」這會兒,她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求得答案哩,「大姊,你剛剛在看哪個男人?」如果沒她沒聽錯的話,大姊還喃喃自語著說,是個神出鬼沒的男人,神出鬼沒耶?誰呀?那麼神!

    「什麼男人?」不知為何,靳嫄裝傻的想瞞混過去,不想讓小妹知道這個男人的存在。

    「就是你剛剛瞧得目不轉睛的男人哪。」哼,還敢裝傻,大姊當自己跟她一樣沒腦子嗎?

    「你怎麼知道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大男人看?」驚奇的瞪大了眼瞧著她,靳嫄一臉的佩服。

    差一點,靳穗挫敗的想直截了當的拿自個兒腦袋去撞了磁磚再說,怎麼知道大姊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大男人看?哈,大姊以為她是瞎子呀?

    「你管我怎麼知道的,坦白招供就是了,你究竟在看哪個男人?」不過,對方也真是有魅力,竟然能吸引大姊的注意力超過一分鐘,大姊向來散神,而且向來是不怎麼注意身旁的異性分子,這回,她竟能一眼就在人群裡挑出了個男人出來!由此判斷,這男人鐵定不是個普通的角色。

    「呃,小穗,你真的有注意到我在看男人?」靳嫄欲蓋彌彰的想做最後補救。

    「非常確定。」斬釘截鐵的,靳穗給她的答案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好吧。」有些懊惱的,靳嫄挫敗的睨了她一眼。奇怪,從小到大,想對妹妹們欺瞞些許事情都不曾如願過,難不成她的扯謊功力真如此糟糕?「就是那個男人嘛。」手指頭橫過兩人眼前指向對方,她仍記得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給小妹知道他的存在是一回事,若一個不巧讓他瞧見了她,不知道會不會又將應該是仍不知情的他招過來對自己動手動腳,這一點不可不防哪。

    「哪一個?」雙目望去,游泳池另一端的人頭比剛剛又多了幾顆,而且,彷彿全都是可疑目標。

    「噓,別那麼大聲。」情急之下,她伸手捏住靳穗的兩片唇瓣,「你別將人家的注意力引過來。瞧見沒?那個戴著黑色泳帽的大塊頭……哎呀,他跳到水裡去了啦。」踮起腳尖,她試圖追蹤他的行跡。

    這一移動,倒是讓靳穗乘機自她的箝制中掙脫。「呸呸呸,好髒哦,大姊,拜託你下次可不可以用捂,不要用捏的,我的嘴唇會痛,而且,你這樣捏人家很難看耶。真是的。」靳穗先嘀咕個幾句,再追蹤目標,「哪一個……喝,大姊,你該不會是指那個泳技一級棒的男人吧?」靳穗總算是瞧到了被大姊所點到的男人,那傢伙,還真是符合水中游龍一詞,動作標準得讓人讚歎。

    「對對對,就是那個男人。」忙不迭的點著頭,靳嫄驀然圓睜的眼除了防備又多了那麼些的欽羨。哇塞,除了那些參加奧運的選手外,她還真是很少見到有誰的泳技那麼棒。

    「你認識他?」靳穗好奇的問。

    「噓。」不假思索的,靳嫄又疾射出手,迅速的摀住小妹的嘴巴,神秘的壓著聲音,「我不認識他,就說過了,叫你別那麼大聲嚷嚷,會讓人聽見的。」讓閒雜人等瞧見是無所謂啦,可是,那個男人就不同了,萬一,他真的又跑過來向她動手動腳的怎麼辦?

    「讓人聽見了那又如何?」她的反應讓靳穗覺得疑惑。

    靳嫄呆了呆。是呀,就算讓他瞧見了她,那又如何?

    這個時候窩在游泳池的閒雜人等還算多,而這俱樂部是采會員制,對象都經過嚴格審核的,先前進來時瞧見門口也有警衛杵在那兒閒聊。警衛跟警察應該也差不了多少,有他們保護著,她怕個什麼勁兒嘛!

    可是,這些安慰完全沒用,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是,她還是覺得怪怪的,巴不得立刻就藏進水底,免得讓他給瞧見了。但,不由自主的,靳嫄隔了幾秒就忍不住的梭巡著他的行蹤。

    「大姊,你真的不認識他?」靳穗對她的答案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這是實話,靳嫄很理直氣壯的點著頭,雖然在街上見過一次,但他是誰,她並不知道呀。

    「既然不認識人家,你幹麼浪費時間去盯著人家瞧?」

    「我才沒有。」靳嫄矢口否認。

    「是嗎?」嘲笑的哼了一聲,靳穗突兀的問了句,「他戴什麼顏色的泳帽?」

    「黑色的。」

    「穿什麼顏色的泳褲?」

    「黑色的。」

    「泳鏡呢?」

    「黑色的。」連著三個問題,靳嫄半秒鐘都沒有遲疑的回答著。

    「還說沒有哩,連人家從頭到腳的裝備是什麼顏色都記得一清二楚,還否認?否認有用嗎?」沒見過比大姊的腦筋更單細胞的人,唉,靳穗在心裡猛搖著頭,「說啦,他到底是誰?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認識他呀。」在街上碰見一次就能算是認識嗎?她很疑惑這一點。

    「真的不認識他?」

    「真的啦,我騙你幹麼。」

    瞧了瞧,大姊不像在說謊耶。微糾著眉,靳穗總算是接受了她的答案。「那你為什麼那麼留意人家?」這點最可疑了。靳穗如此認為。

    「我也不知道。」靳嫄也有點嘔。真的,她也不懂自己的反應,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好奇,但也讓她不自覺的打從心底泛著淺淺的駭然。心中聰慧的那方角落提醒她,別去理他、別注意他、別跟他扯上任何關係,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可眼神就是克制不住的老想往他那兒瞟呀瞟,遮遮掩掩的看,看得很小心翼翼。

    「說實在話,大姊,你有沒有看到,除了泳技一流外,他的身材也不賴哦。」拿肘推了推她,靳穗笑得有點曖昧。

    「真的?」小妹的話促使她從另一個角度瞧他,這一瞧,卻叫她眼睛不覺一亮。喝,嘖嘖嘖,小妹說得沒錯,他的身材真的是不賴耶,或許是因為身高夠挺拔的關係,若拿嚴苛的眼光評估體型,他看起來是稍嫌削瘦了些,但腹部還很是明顯的有著幾塊結實又養眼的肌肉。

    瞧著、瞧著,靳嫄倒真是有些呆了,他看起來好……好……好有力的樣子哦。

    恍惚茫然的失神持續了好一會兒,被救生員突如其來的一聲口哨給驀然驚醒,靳嫄這才發覺自己的魂飛神忡。

    「總之,就是別叫他看到我。」靳嫄嘴裡念著,阿彌陀佛,千千萬萬別讓他再注意到她這個人的存在。

    經過了半秒鐘的猶豫,靳嫄決定聽從自己心中那一方角落的明智建議——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

    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哈,怎麼可能呢。

    照慣例,來來回回游了二十趟,甩了甩髮際的水珠,許正揚就瞧見了趴在游泳池另一端的那只旱鴨子。

    眼微瞇,心中一動,又是她!

    思及那張彷彿散落滿身的燦然笑靨,雖然心中仍是還有些餘波蕩漾,但既已確定了她不是……「她」,他也沒啥心思去跟她再有牽繫。

    那一天是因為事出突然,不知被什麼鬼迷了心竅才會停下車,跑過去存心將她瞧個仔細,但今兒個他的神智可清醒得很。別再去理她了。許正揚心中如是思忖著。

    兩個人的心思走向雖不盡相同,但結論是不謀而合,全都指望對方沒有看到,完全做到忽略的樣子。

    很成功的,時針又閃了半圈。

    該……該……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吧?畏畏縮縮的,在池水裡杵了近一個小時,靳嫄決定要打道回府,走人了,會又拖了那麼一段時間不能怪她,實在是因為自己跟小穗的拉鋸戰。

    質問了好一會兒,見著大姊果真是不認識人家後,徹底下定決心的靳穗決定給大姊來個魔鬼訓練,起碼也得讓她的手鬆開池畔的磁磚。

    偏偏靳嫄像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先前的抗拒心不過才稍稍斂減,卻又那麼不巧的讓她瞧見了那個男人,為了心中那股說不出所以然的緊張與淺淺的輕駭,拚死拚活的,她說什麼都不肯乖乖就範。

    「你放不放手?」

    「不要啦。」

    「放不放?」靳穗的臉黑了一大半。丟死人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將大姊拖到池中央去淹死哩,雖然,她心裡的確是有這股衝動。

    「不要啦。」嗚……小穗幹麼要勉強她嘛,她就是好怕、好怕被那個男人看到耶。

    「放——不——放——手?」最後一次,靳穗橫著眼瞪她,凶狠的暴力佔了滿眼。

    嗚……「不要啦。」她好怕哦。除了那個男人發現外,現在還多了一個人——小穗!從來不曾,小穗從來不曾用這麼嫌惡又憤慨異常的眼神鄙夷她。緊緊的咬著下唇,靳嫄好想認命的隨小穗怎麼作虐自己,但沒這個該死的膽,她還是好怕哦。

    「算了,我再也不管你了啦。」盯著大姊可憐兮兮的求饒水眸,氣死人了,靳穗當下手一鬆,雙手搭在池畔上,藉著浮力一躍而起。

    「小穗……小穗……你……你要去哪裡?」輕顫著嗓音,靳嫄目瞪口呆的瞧著靳穗的撤退行動。

    「不用你管。」

    「啊?」糟,真將小穗給惹毛了!眼巴巴的看著火冒三丈的她直衝向盥洗室,差一點靳嫄也學她一樣藉力一撐而起。

    要不是見到那幾雙好奇探究的眸子,她真的就安全撤進盥洗室了,可是,她沒有。

    那幾雙像看戲似的眼將她的身子給逼回池水裡,渴望的眼神探向靳穗消失的方向,然後,憂駭的眸子不時的檢視著那個男人的行動。

    小穗,不會真的丟下她不管了吧?靳嫄心中忐忑不安的起了濃濃的憂慮。

    時間一分一秒走得很慢,儘管慢,但還是過了許久,而靳穗卻沒有在她望眼欲穿的期待視線中出現。

    「不……不管了啦,我……看……還是走了吧。」喃喃自語,靳嫄決定要放手一搏了,橫豎不是冷死就是怕死。繼續杵在水裡,死定了,而爬出水面……或許,尚有一線生機哩,就這麼辦了!

    因為緊張,也因為太過於專注的盯緊那個陌生男人的一舉一動,她才剛從水裡爬起來的身子微弓、垂著臉、斜視著眼,靳嫄只巴望著自己的撤退行動不會引人注目。尤其是,哦,老天爺,千萬別讓那男人的眼剛巧在這個時候望過來呵。拜託、拜託!

    老天爺很幫忙,她偷偷的瞄了眼那男人,開始平息緊張的一顆心。

    他似乎游得很專心,身子劃游在池中央,壓根就不可能有機會瞧見龜行在池畔的她。雖然鬆了一口氣,但靳嫄還是睜著熠亮的瞳眸,小心翼翼的像只逃難的鵪鶉,沿著池畔朝著自由邁進,完全沒有注意到來自他方的潛在威脅。

    游了幾圈,許正揚才剛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不經心的,眼角緩緩的往另一方的池畔瞟視。他發現小旱鴨終於要走了!

    微糾起眉,他端起事不關己的心,正想再接再厲的游他幾個圈,可不由自主的,又往門口的方向瞟了眼,才瞧見她繃著戒備的弓形身影,自己就被她不到三尺距離幾個小身影給勾出了些微且不自覺的緊張。

    她不會白癡到沒注意到那幾個笑鬧著朝她逐漸逼近的小混蛋……該死,危險!

    一聲驚呼,果如許正揚所料,向來顧前不顧後的靳嫄一時間躲不及,慌亂的四肢騰空招搖了幾下,「噗通」一聲,整個人便被池水給吞噬了。

    而幾乎是她落水的同時,雙手搭在池畔的許正揚驀的長吸口氣,水中一個彈竄,在所有人還滿腦子莫名其妙的剎那,他迅速的朝著「噗通」一聲沉進水裡的身影游去。

    池水不深,勉勉強強的只淹住了他的胸,但卻能沒去她的頭頂,沒想到她的個兒嬌小成這般。

    胸口冒著不悅的郁氣,將失了神智的女人摟緊在懷中,許正揚劃過池水往角落的階梯走去。

    「呃……救……命……救……命哪!」悠悠回魂,未睜開眼,靳嫄已然感覺自己的身子是騰空的。記憶緩緩的落回腦子裡,在前一秒,她被人給撞進了池子裡,但雙腳仍沒半絲觸地的感覺……嗚……自己真是死了不成?

    「醒了?」許正揚感覺懷中的身子有那麼一秒鐘的動靜。

    「是呀,死了。」靳嫄根本沒聽清楚那話到底是詢問些什麼,耳朵裡的積水霧化了清晰的咬字,只隱約聽到沙啞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宣告著自己悲慘的下場。還有,就是覺得迴盪在耳畔的聲音很沉澱她已然慌亂的茫然心情。她顫著唇,一時之間不太敢望向低啞嗓音的來源。

    萬一,是來接她上天堂的天使呢?哦,她寧願不去瞧個清楚,不瞧、不瞧,打死都不能睜開眼去瞧,說不定天使見她死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一個心軟,善心大發將她的生命還給她呢。

    「睜開眼。」

    「不要。」雖然也很好奇天使長得何許模樣,但是若是瞧了一眼,她就真的是玩完了。

    「你敢說不要?」冷然的聲音摻進了燃了火苗的火藥味。

    「嗚……你饒我一命好不好?我不要死啦。」渾沌的神智愈來愈清晰,總覺得週遭的氣氛怪怪的,尤其是自己緊貼著的溫熱物體。終於,靳嫄很勇敢的緩緩撐開緊閉的眼。「咦,是你?」她有氣無力的,但仍將驚撼給表露無遺。

    「對。」她吃什麼驚哪,她以為他該死的願意窮極無聊的任意伸出援手做些什麼無聊事?他臉色鐵青,一雙黑瞳死氣沉沉的壓迫著甫清醒的她,「你死人哪,跌到水裡手腳都不會動嗎?」

    真不願承認,但畢竟他自己是暗暗的觀察了她好一會兒了,雖然她始終沒離開過那幾塊磁磚,但瞧她泡在水裡的模樣似乎也還挺自在的,不像是那種糟糕到一碰到水就會慘遭溺斃的孬種分子呀。但是,她剛剛卻差一點……想到這,許正揚忽的打從骨子裡泛著冷顫。

    「人家……踩不到底嘛。」她嘴唇泛著涼颼颼的紫青,眨著眼,閃爍晶亮的淚珠子垂在眼睫毛上。打從被救起,靳嫄的身子從髮梢顫到腳底,「那水好深哦,一定都淹過我的頭頂了。」

    許正揚是火得想將她摔回水裡,讓她再吞幾口水,但莫名其妙的,攬緊她細細聳動瘦削肩頭的手臂竟然使力將她往自己懷裡縮納。「真蠢。」他罵道。

    原本只是顫抖的靳嫄乖柔的偎入他懷裡,感受到那自他胸膛傳來的溫暖與規律起伏的沉穩心跳,莫名的,閃爍在眼眶的淚珠子開始一顆一顆的滾下蒼白的臉龐。

    「怎麼了?」

    「我……也……我也……不知道……」抽抽噎噎的,一時之間抑不住的情緒抽動著她的淚水。不知為何,她就是想哭,很想、很想就這麼偎在他懷中好好的哭個夠。

    明明,他該是陰冷深沉的呀,他該是寒涼凜然的呀;明明,他該是不易親近,拒人千里的呀;明明,她已經決定要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呀。可是為何倚進他結實的懷裡,她卻覺得溫暖呢?好想、好想就這麼依偎著他過一生。

    「那個女人呢?」他鬆開攬緊的手,讓她雙腳落地,安安穩穩的站定,但沒能狠下心來推開那個扯著許正揚的心,陣陣騷亂擾得他眉眼之間揪了幾層摺痕。

    「誰?」靳嫄仍不停的哭泣。

    「跟你一塊兒來的女人。」俯焉臉,許正揚不耐煩的低吼一聲,卻又讓自己驀然怔忡的伸手替她拂過頰上的水滴——那幾顆自他髮梢淌至她蒼白頰畔的水珠。

    腦門一麻,隨即是一陣惱怒。去,他無端端的對她這麼柔情萬千幹麼?

    「小穗?」他有注意到她?從頭到尾?

    「她呢?」她不會游泳,那個善泳的女人就不應該離開她三尺遠哪,萬一她真出了事怎麼辦?

    「她……」

    「我在這裡。」靳穗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想也知道他找她做啥,但,怪她有用嗎?才剛沖完澡出來,就見到大姊被人給撞落池子裡,援救的腳才剛舉起,人家就已經泳技高超的衝上前英雄救美,她能怎樣?難不成還能將救了美人的大英雄給一腳踹到大西洋去?

    「剛剛你躲到哪裡去了?」許正揚壓根就忘了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去數落人家。

    「就躲在你後頭。」沒好氣的輕哼一句,靳穗擰著眉峰盯著他瞧。不是顧念著好歹對方也算得上是大姊的救命恩人,她的口氣鐵定多摻些炸藥進去,「你比我早了一步,謝謝你。」一言兩用,除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外,順便為自己的遲到辯解。

    她的解釋許正揚雖不滿意,但尚屬能夠接受,沒有再吭氣,他忽的將倚進懷裡的女人攔腰抱起。

    「啊!」靳嫄輕聲驚呼一句。

    「怕死就抱緊一點。」兇惡的,他朝懷中的女人嘀咕一句,有力的雙臂卻不由自主的將她護得更穩當一些,「膽小鬼!」

    靳嫄聽到了他那句輕聲的嘲弄,瞟了他一眼,委屈的扁了扁唇。「我不是膽小鬼。」

    「是嗎?」他的表情擺明就是不相信她的細聲爭辯。

    「喂,你要抱我大姊去哪裡?」靳穗攔住他。

    「你們是姊妹?」不由自主的,他好奇的問了這麼一句,順便拿眼角勾了眼跟在身側的那張涓秀的年輕臉龐。的確,是有那麼幾分神似,只除了身高的明顯差異。

    「唔。」倉卒的疾點了下頭,靳穗將手搭上靳嫄環在他頸項的手臂,「你打算將我大姊抱到哪裡去?」她執意得到答案。

    還能去哪裡?不耐的在心中低咒一聲,聚攏著兩道濃眉,許正揚斜睨了跟在身側的高瘦女人一眼,再俯視著胸前用汪汪的水眸凝望著自己的女人,兩雙神似的翦翦星眸……唉!

    「去跟人家借地方讓她躺一下。」認了命,他不耐的回了她的話。

    百思不得其解,他今天又是怎麼了?就算是再一次的昏了頭、做了件蠢事,在將她給撈起來後,他也該拍拍屁股走人的呀,反正又沒死人。但,他沒有,不但沒有,還反常到家的想將她安頓好。許正揚有些唾棄自己的軟心腸。

    原以為自己已然是個渾身冷然透絕的無情分子,總端著一顆沒有半絲熱度的心眼瞧著身邊的一切,卻怎麼也沒料到在遇到了她後,這才赫然發覺自己應該早就發黑、發硬的心肝竟還存在些許的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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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請問他是誰?」靳嫄怯生生的問著那彷彿與他還算熟絡的行政小姐。

    將她抱進這間休息室,那個依然神出鬼沒的男人只冷冷的丟下一句要她好好躺著的話,就又打從她眼前消失了。

    坦白說,再次的因緣牽連,她的記憶重新綰起第一次見到他時,在心坎兒束起的蝴蝶結,而其餘的,就是淺淺的悵然了。

    悵然?呵,真是悵然!很莫名其妙的,從不知曉悵然是何物,但經由他兩次的短暫出現,靳嫄卻忽的了悟這兩個字的含意。陌生的依戀感就這麼冷不防的打心坎深處竄了上來,方纔她差一點就開口要求人家留下來。

    「你是問許先生?」

    「嗯。」他姓許?她在心裡想著。

    「你不認識他?」

    「不認識,但剛剛是他救了我。」憶起了不久前充塞在週遭的水波蕩漾,靳嫄仍是心有餘悸的白了臉。

    「哦,許先生是我們的貴賓會員,入會好幾年了,但是偶爾才來一趟,所以,我也不是很瞭解他的事。」大概是很能體會靳嫄心生的感激之情,笑臉迎人的行政小姐很熱心的提供她所知道的小道消息,「不過,聽說他經營古董買賣的生意,在仁愛路擁有一間很大、很大的店面。」

    「他是個古董商?」古董商?呵,怪異的行業,不過,靳嫄覺得這似乎與他那陰陽怪氣的性子可以沾上那麼點邊。

    「對呀,聽說許先生除了古董方面的生意外,另外還有不少的投資生意,哪,這裡的人入會費那麼貴,也不常見他來這兒消磨時間什麼的,應該是挺忙碌的。」嘴裡說是不太清楚他的事,可是行政小姐仍聊得相當起勁,一五一十的將自同事那聽來的點點滴滴,全無一絲隱瞞的說給靳嫄聽。

    「你們手中應該有會員的資料才對吧?」靳嫄忽然靈機一動。

    「有是有啦,可是,我們不能洩漏會員的資料耶。」行政小姐一臉的歉意,「很抱歉。」

    「為什麼?」有些挫敗的將笑容稍斂,靳嫄瞧著她的眼裡有著哀求,「我只是想跟他說聲謝謝。」剛剛,他退場得太快了,她連一句道謝的話都來不及表示。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公司規定不能將會員的資料外流,所以……很抱歉。」

    「真的不能告訴我?」

    「對不起。」清清楚楚的瞧著她的失望,行政小姐的表情很莫可奈何。八卦歸八卦,但真涉及行政機密那又另當別論了,填飽肚皮的飯碗還是得捧牢一些較妥當。

    「好吧。」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靳嫄偃旗息鼓,決定收兵了。向來,她就不愛勉強別人,沒道理這時候開始強迫起別人來。

    雖然,靳嫄的心裡有一股衝動,很想搬出滿清十大酷刑來逼迫眼前這看起來挺好說話的和善女人,但繼而一想,人家是拿人薪水、捧人飯碗,會將公司的會員資料守口如瓶也實屬職責範圍,真的是怨不得人家。

    若因她的不識相而害這麼和氣的女職員丟了飯碗,她會良心不安的。但是,她得怎麼做,才能獲得那個男人的資料呢?

    仰望著天花板,靳嫄開始發起呆來了,連行政小姐意猶未盡的話都沒心思再去多接收一些。要怎麼得到那個男人的資料呢?

    雖然先前是挺害怕他的,誰叫第一次在街上被他攔下來時,他那突兀的動作真的讓她驚駭了半晌。但,如今他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想到那份似乎永遠伴隨在他臉上的陰鷙森冷,靳嫄心中忽的有份同情,那個男人似乎過得很不快樂哪。

    「……況且,俱樂部的會員資料全都在老闆那兒,我們這些小職員哪弄得到呀!要弄資料是很麻煩的……」行政小姐的嘴巴還樂此不疲的闔不起來,靳嫄沒將她的話給全聽進去,卻耳尖的捕捉到很重要的一條線索。

    抽絲剝繭,靳嫄難能可貴的開始動起一直處於休憩且保養得很徹底的生銹腦子。

    對呀,很多公司行號都相當的保護自個兒客戶的詳細資料,小職員鐵定是弄不到名單與資料,這家俱樂部的老闆她是不認識,但,俱樂部的大股東總有權利查閱資料或是有調閱資料的門路吧!

    俱樂部的大股東有權利查閱資料,而大股東……她抽絲剝繭的往下琢磨,嘿嘿嘿!悄悄的,她的唇畔綻開了淺淺的賊笑。

    她心想,小穗手中的會員卡是透過關係得來的,半毛錢都不用付,而出手大方的贈卡人是石德明,他是阿漢哥哥的哥哥,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小穗似乎曾經提及,石大哥手中似乎握有這家俱樂部不少的股份。呵呵呵。

    「小姐……你……你還好吧?」傻眼的瞧著前幾秒還垂頭喪氣,這會兒卻讓突如其來的愉悅笑了滿眼的靳嫄,行政小姐問得有點忐忑。

    「啥?」

    「你……你幹麼突然笑得這麼奇怪。」

    「呵,沒什麼,沒什麼啦。」搖著頭,她迭聲回道,「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咦,她真笑得很奇怪嗎?但,算了,別去理會行政小姐的話,光想到自己理出來的線索,倏然間,靳嫄挫敗的眸中已然重新充滿了熱騰騰的希望。

    看來,若想要有更進一步的資料,全都得看小穗的魅力了。小穗、小穗,你在哪兒?大姊現在好需要你哦。

    安安心心的躺回軟軟舒服的沙發椅上,靳嫄的腦子開始架構起計劃來,待會兒小穗回來時,一定得纏著她答應幫自個兒的忙,無論如何也得自石大哥那兒查出救命恩人的一些基本資料才行。不管如何,這位許先生畢竟是救了她一命,說什麼也得親自上門致上最誠摯的謝意才能心安,不是嗎?

    思緒行忖至此,靳嫄躺不住了,倏的坐了起來,帶著急切期待的眼眸死死的盯著那扇仍緊閉的辦公室大門瞧。

    奇怪,小穗去更衣室拿衣服怎麼還不回來呢?

    ***

    「你好。」她必恭必敬的說。一進門,靳嫄就深深的朝坐在辦公桌後頭的男人彎腰一鞠躬,目視前方,她期待著他的嗓音。

    除了她較微喘的呼吸聲,室內寂靜如往。

    「嗨。」挺直腰,靳嫄不以為意的上前兩步,年輕的笑靨帶著緊張,「呃,你還記得我嗎?」雖然面對面、眼瞪眼,今兒個算是第三回,但前兩次都是在匆促間來去匆匆,她不怎麼確定自己可能在他印象中佔有些許空間。

    點點頭,黑鴉般沉鬱的眸子緊盯著她瞪,許正揚沒有吭氣。心想,她來做什麼?

    「我就是那個掉進游泳池的女生。」怕他只是客套的點頭,靳嫄詳加說明,「你把我從水中撈起來,記得嗎?」很想提第一次在街上發生的那件插曲,但不知怎的,她說不出口。

    許正揚仍只是點點頭。

    「咳,咳咳。」一進門就自說自唱的獨腳戲為她招來了尷尬,有些不自在的,靳嫄輕咳了幾聲,笑容摻著羞澀的靦腆,「我知道這樣突然跑來找你很冒昧,但是……」不知怎的,在他無言卻深沉的注視下,她有種小學生第一次見到凶巴巴的級任老師那種無措感。

    「你怎麼有我的地址呀?」他驀然開口問道。

    「呃……什麼?哦,你說這個呀,我問人家的。」她回答得很小心翼翼。

    「問誰?」

    「嗯……」靳嫄心裡暗暗叫苦,慘了,這個問題超級難回答哦。

    「問誰?」

    「這個……」為難的盯著他,好半晌,她才囁嚅低語,「可不可以不要說?」石大哥是好心幫忙,她可不能給他添麻煩。

    「不方便?」

    「那當然嘍,人家好心的幫我的忙,我不能背叛人家。」因為理直氣壯,靳嫄回答得很自然。

    「你不能背叛那個洩密的人,但卻可以出其不意的找到我的辦公室來?」許正揚的話很尖銳。

    「你覺得很困擾?」他的回答倒真是令靳嫄猛然一驚。對喲,她滿心只想著要如何翻出他來,一方面是答謝他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她對他也著實有著好奇的心態,但卻不曾想過,自己的一廂情願會不會對他造成困擾。

    「我的困擾會對你的行為產生阻喝效果嗎?」他冷嗤道。

    不假思索的,靳嫄靳朝他搖搖頭,「不行。」最起碼,這頓飯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請他吃了。若真讓他覺得困擾,那……就等吃完這頓飯再說吧。習慣性的,靳嫄的鴕鳥心態又冒了出來,等吃完這頓飯,了了報恩的心願,她就可以了無遺憾的揮手說再見了吧!

    「我……你……我知道……呃,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她支吾的說道。唉,他好像很不耐煩她耶。心中那股已然熟悉的悵然緩緩的浮上靳嫄的眼底,他好像是真的很不耐煩她,她有那麼討人厭嗎?

    「既然知道打擾了我,就快些說出今天的來意吧。」不管有意或是無意,他的態度都顯現出一定程度的疏遠。

    「你那天救了我,我想請你吃飯。」駭於他的命令,她瞪大了眼,氣也不敢喘的將話一口氣說出。

    「那不算什麼。」

    「或許你不認為有什麼,可是對我而言,這很重要。」畢竟,若沒有他,她雖然不至於真的慘遭滅頂,可也絕對沒那麼好過。

    「很重要?」

    「對,非常、非常的重要。」靳嫄正經八百的點頭附和。雖然不至於有那種她欠他一條命的想法,不過,請他吃頓飯好歹能稍稍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之意吧,「請別拒絕我的邀請好嗎?我真的是很誠心的。」

    「現在?」

    「嗯,有空嗎?」看得出他臉上明顯的不願撥空賞光。但幸好,過來的路上,靳嫄已經在心裡將掏心泣血的邀請草稿給擬好、背好,「聽說你很忙、很忙,但不管再怎麼忙的人,飯也還是要吃呀,我保證,絕對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頂多就幾個小時而已,我就會放你……咳咳咳,你就可以回來繼續忙你的事情。」

    「好吧。」

    「呃,你剛剛是說『好吧』?」一時之間,她不能悟通他突如其來的應允。況且,她的稿子都還沒念完哩。

    「你訂位了沒?」

    「訂位?訂什麼……呀,你是說訂吃飯的桌位呀?」他真的答應了?!靳嫄傻愣愣的搖搖頭,「還沒有耶。」訂位?他在說笑吧?她都還不太確定自己能否請得動他,哪還敢想這麼遠呀!

    唉,想也知道。拿起話筒按下一組電話號碼,許正揚簡短的囑咐秘書打電話到他常去的餐廳訂位,他掛了電話後站起身,拎起椅背的外套。

    「啊,你要走了?」她慌張的問,不是答應要讓她吃飯了嗎?

    「近午了,不是吃午餐?」淡然的瞥了她一眼,許正揚揚起眉梢,沒多說什麼,只覺得她的反應遲鈍得可以,難道她剛剛沒聽到他叫秘書聯絡餐廳的事宜?

    他的面容沒什麼太大的起伏,瞧起來頗讓人覺得惶然不安。但一待會意後,立即尾隨他步出辦公室的靳嫄可就不同嘍,她呀,滿眼、滿眼、滿心的愉悅笑容。

    「你心情很好?」

    「嗯。」她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唇畔的微笑將圓眼也勾彎的瞇成弦月。

    沒想到能一次就出擊成功,才一次耶。好厲害喲,太佩服自己了,她原本還以為要多上幾次門,苦苦的哀求他,說不定還得流下幾滴可憐兮兮的眼淚哩。但,沒想到一次就OK了,不快樂行嗎?

    哇塞!

    而靳嫄的快樂直持續到坐上他的車、進了餐廳、享受熱騰騰的美味佳餚,偶爾閒聊幾句風花雪月的雜言雜語,雖然她講十句話,他恐怕才回那麼一、兩句,但,她真的是很愉悅。

    許正揚擰著濃眉,沒有吭氣,犀利的黑眸盯著在對面「聊」得正起勁的靳嫄,心想,沒見過這麼不設防的人。

    一頓飯吃下來,她對他的瞭解仍然屬於零,但他可已經將她的家世背景瞭解得差不多透徹了,全都是她自個兒招供的。大傻妹壓根不知道什麼叫防人之心,將每個人都當好人般的和善對待。去,單純過了頭的小白癡一個,當初,怎會以為她跟城府深沉的連翠萍很像?

    ***

    像前一日,兩手扯著身後背包的吊帶,靳嫄笑嘻嘻的衝進裝潢典雅的展示場。

    「小林,你老闆在嗎?」

    「阿姬,你今天怎麼來得那麼早?」林巧真眼神往緊閉的辦公室瞟了瞟,「老闆還在裡頭談耶。」

    「啊,他有客人?」靳嫄有些失望,「他們可能會待在裡頭很久嗎?」唇瓣微撇,眼中的笑意不自覺的斂去大半的熱度。

    她到訪的次數多了,連店裡的小姐都已經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是客人啦,是我們分店的林經理,他們已經談了好一會兒了,你再等一下嘛。」明明不是她的錯,林巧真卻不自覺的打心底感到歉疚。

    「真的?」希望萌生,靳嫄的圓眼瞬間又閃亮如星。

    「我幾時騙過你啦,別拿那副飢渴的眼神瞧著辦公室的門好不好?收斂一點。」笑嘻嘻的,林巧真將她拉到一旁,「過來。」

    「又有什麼好貨色?」靳嫄乖乖的被她拉著走。

    「上回,你不是問我這個梳妝台的典故?」

    「你不是不太清楚……哦,被你問到啦?」她漫遊的眼神瞬間燃起了興味的亮采。

    有時跑來找許正揚撲了個空,要不,就像這會兒般有人上門洽公,或是他在辦公室不知道忙些什麼,忙得連抬頭瞧她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靳嫄就自個兒在外頭的展示空間裡尋尋覓覓找些樂趣,打發時間。

    而打發時間最棒的方式,就是纏著林巧真或是另一個銷售員何宜倩問這、問那的,既能順便等他的忙碌告一段落,又可以增加知識,一舉兩得。

    「嗯,那天晚上我就拉著莊姊問了,她從事這一行已經十幾年了,我們店裡的每件古董的來龍去脈她都瞭若指掌哩。」

    「哇塞,莊姊這麼厲害。」

    「那當然嘍,既然已經踏進這一行,好歹也得多增加一些專業知識才行呀。」

    「你們都好厲害哦,快點、快點,你問到了什麼?」靳嫄興匆匆的問。

    「告訴你哦,這張梳妝台是明朝的,用上等的樟木……」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兒,用專注的眼眸盯著那張擱置在櫥窗右邊角落前的梳妝台,眼都不敢眨一下的,一個比手劃腳講解得起勁,另一個不時的點點頭,偶爾插進幾句不解的疑惑。

    ***

    不經心的自微啟的百葉窗縫隙瞧見那個逐漸讓他感到熟悉的身影,許正揚渾然不覺自個兒倏然微擰起眉心來了。

    「怎麼,有客人?」一早就被人徵召過來的林經理眼尖的瞧見了老闆在剎那間的不對勁。

    站起身,許正揚走到窗前將百葉窗扯成平行,存心將外頭的事物瞧得更清楚一些。

    「老闆,我們要不要暫停一下?」

    漆墨的深沉眼眸沒有將視線自那兩顆緊湊在一塊兒咬著耳朵的腦袋瓜移開,對林經理的話,他冷聲輕道:「繼續。」

    他是可以一心兩用的,也習慣了一心兩用,但這會兒,他的耳邊聽著林經理說明下個月週年慶的企劃案,大半的思緒卻飄到外頭的其中一顆腦袋瓜的主人身上了。

    她倒跑得挺勤快的嘛!自那天的報恩午餐後,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她不像旁人那般輕易被他的冷言冷語給懾去勇氣,從此退避三舍,而只敢在他身後私聲囁嚅。但她不吃這一套,反而是三天兩頭的尋上門來招他注意。而他呢,他什麼話也沒說,任由她將吵吵鬧鬧的聲響堆築在他冷寂的身畔。

    許正揚的感覺並不遲鈍,對於她對自己明顯易見的好感,他壓根就瞧不進眼底,也不想浪費心思去喝退她的接近。反正,一切都是她在主動,時間是她自己的,她愛怎麼浪費不關他的事。

    只不過,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他倒也開始習慣身邊有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存在了。他總是愛拿一雙深沉忖思的探索眼光追蹤著她的一舉一動,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觀察她什麼。

    她恍若驕陽的樂觀性子與興致勃勃的衝勁讓他不解,生命中真有那麼多讓人笑逐顏開的好事?

    「去年週年慶時的促銷活動頗受好評,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可以在今年的……」

    「好。」

    「啊?」什麼意思?林經理愣住了,報告的聲音倏然歇止,莫名其妙,老闆丟了句好給他幹麼?他又還沒有說完整項企劃案。

    「就這麼辦。」從頭到尾,他沒將眼神落在屬下身上,「由你負責。」

    「什麼?」林經理有些不解。

    「有問題?」

    「問題是沒有啦。」仗恃著年資已久,他直視著老闆的眼,「可是,你都還沒聽完這份企劃案……」

    「你覺得這企劃案不妥?」許正揚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解釋。

    「幾份呈上來的提案就這件的評估分數最佳。」

    「那還蘑菇什麼?」

    「呃……」這倒也是,林經理遲疑了幾秒。雖然老闆行為處世向來不是那種拖泥帶水型的,可他聽慣了一是一、二是二的直接命令,就這麼二話不說的將責任全壓在他身上,他反倒有些怕怕的。

    「你沒能力?」「刷」一聲,許正揚將百葉窗直捲至頂端,炯亮的眼投射向窗外展示場的某處。

    「怎麼會呢?」若非算得上是挺瞭解老闆的性子,他會以為老闆是在譏諷他。可是……該死的,聽進耳朵裡,老闆的話還真有那麼些的嘲諷味。

    「既然沒問題,你就去做吧。」

    「這……好吧。」林經理回答的是有些勉強,可是還想再說些什麼,老闆已經不給他機會,逕自拉開辦公室的門,那態度很明白的表示——公事談完了,你可以走了。

    輕歎一聲,林經理認命的拎起公事包,「我回店裡去了。」

    「嗯。」

    現下的情景實在是讓林經理頗覺怪異,經過門口,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老闆的眼睛哪有望向他呀。奇怪的是,沒見到老闆勾勾指頭或是有任何招喚動作,門才開啟,就見一個個兒嬌小的輕快身影飛奔到了門前,帶笑的眼越過他,望了後頭的老闆一眼,然後那雙褶亮晶透的星眸才移向他的臉。

    「林經理,你們談完了?」靳嫄圓睜的靈活眸中滿滿的期盼。

    「談完了。」他認得她嗎?詫異的多望了她一眼,林經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太棒了。」笑咪咪的對他一鞠躬,沒留意到他疑惑的正要啟齒發問,靳嫄像條泥鰍般的自他身邊溜過,「再見。」

    「再……唉……」林經理本想問我認得你嗎?但話未脫口,只來得及瞥見剛竄進門的嬌小背影。

    「林經理,別唉了啦,人家都早就忘了你的存在了。」隔了幾尺,林巧真竊聲譏嘲著他的不甘。

    可不是嗎,那個矮個兒哪還有心思在他身上,早在身影才溜進門的剎那間,已然順手將辦公室的門給帶上了。

    「她是誰呀?」他問道。聊勝於無,在打道回府前知道些小道消息也好。

    看得出來,矮個兒的目標是還待在辦公室裡不發一言的老闆。而據他的觀察,老闆先前快刀斬亂麻的決策也絕與矮個兒脫不了關係。

    但是已經許久、許久……真的是好久了,沒見到有任何女人敢移進渾身充滿陰鷙冷悍的老闆週遭範圍十尺之內了呀!

    「她呀。」聳了聳肩,林巧真想封緊嘴巴的,但瞧到他躍然於眼的好奇,不自禁的,一根小小的鵝毛消息便自沒闔緊的唇際流洩而出,「目前,她是咱們老闆的朋友,不過……我是這麼覺得啦,說不定是我們未來的老闆娘喲。」她是依自己的所見所聞下此判斷的。

    老闆雖然老拿冷咻咻的臉色賞給阿姬,但卻從來不曾開口趕過她,天哪,這是多難得的一件事呀。通常,只要有女人是存著不良的心態緊迫盯人,他就有滿肚子尖酸刻薄的話可以奉送給對方,但他卻沒對阿姬吭過半句,這是其一。其二是,個性向來冷然的老闆不但沒開口趕人,甚至在阿姬第二次、第三次……找上門來時,改變了態度,雖然依舊不熱絡,可好歹也開始斂去了不少慣有的厭惡與煩憎的神情。而且,他還被她成功的拉出去吃了好幾次飯,而且不是「商業午餐」!

    「不會吧?」林經理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不是今天才認識相處了數年之久的老闆,憑他對老闆的認識程度判斷,能榮膺老闆娘后冠的女性應該是尚未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才是。

    本來嘛,如何要一個感情世界純屬冰天雪地,完全是冷絕到極點的男人融化是項困難至極的大學問,更遑論那矮個兒瞧來不像是有特異功能的人。但林巧真神秘兮兮的表情與口氣,硬就是讓他對蟄伏在心底多年的揣測有了不確定。

    「不……不會吧?」他開始對自己的答案有了遲疑,「小真,你是說真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不會瞧呀。」眼珠子往門扉緊閉的辦公室瞟了瞟,林巧真存心叫他明白什麼叫眼見為憑。

    喝……這怎麼可能呢?林經理閃爍著疑惑的眼自透明的玻璃窗瞧去,老闆端著張冷臉瞧著杵在前比手劃腳的矮個兒,他唇瓣雖未啟,但倒是沒啥惱火的跡象。嘖嘖,難不成真會讓小真給蒙對了?自家老闆娘已然在這個世界上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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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2: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今天又沒事?」比靳嫄早一步的搶走了台詞,許正揚的眼裡有著嘲弄。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幾天只要見到她,他忍不住就想數落她幾句。

    沒見過像她這麼專心一意的女人,該說她是感覺神經特別大條?還是持別遲鈍?常常就這麼一副光明磊落的神態闖進他的辦公室裡,讓他連想怒斥一聲「出去」都會覺得自己不近人情。不近人情?天哪,這句詞兒有幾年不曾出現在他的心裡了?

    平時如果她眼尖的瞧出了他心情陰沉的冷過了頭,不待他開口叫她滾,她便睜著渾圓的朋友眼睛亂七八糟的喳呼個幾句,雖然眼底帶著依戀,但仍算識相的走人。而遇到他似乎表情稍好時,她倒還機靈的懂得利用機會杵在他身邊煩他,消磨她無聊的時光。

    而只要他瞪視著她的黑眸一瞇,她便自動自發的給了他一個理由——反正閒閒沒事做嘛,然後露出一臉的無辜。全世界大概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能將「游手好閒」這四個字詮釋得這麼理直氣壯,說真的,許正揚覺得自己快敗給她了。

    「嗯。」靳嫄一點都不以當個人人鄙夷的廢物為恥,頭點得相當的坦然,「在在心底盤算著,希望他今天的心情穩得可以忍受被人糾纏。

    「你不想找份工作?」好歹也是個拿了張大學文憑的成年女人,卻終日無所事事,的確很令人鄙視。

    「想呀。」扁了扁嘴,靳嫄委屈兮兮的瞧著他,「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又沒有一技之長,有誰會願意僱用像我這種員工?」

    這倒也是,她倒滿有自知之明的嘛!難得的賞了個讚賞的眼光給她,許正揚濃眉稍鬆,語氣也逐漸的升溫了些。「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了,可是,至今仍是無解,打心底她只期盼著……「最好是悠悠哉哉過一輩子。」

    眉梢一下子又挑了個半高,瞟瞪著她,許正揚心頭不知怎的又有些惱怒。

    「你想一輩子當個廢人?」他最看不慣那些整日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傢伙了。

    「沒上班、沒做事、不是那種朝九晚五的人真的就是廢人?」雖然往常阿珞也偶爾會這麼嘲弄她,但她實在是很疑惑他們究竟是怎麼看她。

    她偶爾也會打打工,賺點零用錢花花,而且再怎麼窮也絕不向家裡伸手要錢哪。雖然……呃,自己本身就是個小富婆了,但她從來沒動過那些錢的主意,骨子裡,她仍是有志氣得很哪。只不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找什麼工作,也不清楚自己的興趣在哪裡?

    慵慵懶懶的過一輩子也不錯,平平凡凡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心所嚮往,只要能快快樂樂的過著每一天,她不介意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是否有沒有出息,這樣的生活觀念與方式錯了嗎?

    「你喜歡整天無聊的生活方式?」

    「還好啦,真覺得無聊的時候,我就到處找人打屁、閒扯淡。」

    「所以,你就天天來這裡?」

    「你……不喜歡我天天來找你?」他的話糾出她心底淺淺的痛,他真那麼不耐煩她?

    對。許正揚凝望著她,卻怎麼也無法將這個斬釘截鐵的回答衝出口。

    憋著氣,她等了半晌,沒聽到那會讓自己傷心的回答,沉霾的心情緩緩睛朗。

    「你明天會在辦公室嗎?還是要出去?」先問清楚,免得她明天得多花時間四下尋著他的行蹤。

    糾攏著眉,許正揚一雙黝黑的眸俯視著她,偏就不肯自己吭氣。

    「我來找你一塊兒吃飯好不好?」仰瞧著他的眼,靳嫄自動自發的解釋原因,「明天小穗跟同學約好了出去烤肉,我會好無聊哦。」

    「關我什麼事。」許正揚沒好氣的哼了聲。

    「呃,你明天有事?」微咬著唇,靳嫄低聲囁嚅。

    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說關他什麼事時,襲上胸口的那份酸澀既烈且猛,刺著她隱隱作痛的不安感。

    「休假。」像是不甘不願,他的聲音低得接近氣聲。

    「什麼?」她沒聽清楚。

    「明天休假。」他不耐煩的哼著氣。

    「明天是星期六……啊,你們公司也周休二日?」靳嫄壓根忘了他就是老闆,「好好哦。」

    「哪比得上你。」

    「怎麼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滿是嘲弄的口吻。靳嫄納悶的望著他。

    「你大小姐是周休七日,誰的命比你好呀?」

    「啊……」歪著腦袋,她思忖數秒,正經的點點頭,「這倒也是。」嚴格說來,她的確是一個星期休七天呀。

    端詳她半晌,許正揚心裡恨恨的歎著氣。看著她娟秀白皙的臉龐難得的蒙上了層凝然正經的神色,水汪汪的瞳眸中有著懵懂的困惑,紅潤的豐腴唇瓣在潔白的牙齒擠壓之下現出微微的粉紅,臉上的神情明顯的附和他的話,卻又帶著一絲絲的不服。

    唉,這個二愣子,她到底有沒有了悟他的諷刺?本想再冷嘲她幾句,看她會不會驀然頓悟,徹底改正太過閒散的懶驢性子,誰知她倒還真眼也不眨的承認了,叫他還能說什麼話來貶斥她?

    「今兒個用腦過度,肚子餓得特別快。」嘴皮微微的動了動,靳嫄沒讓聲音散出來。算了,他的情緒看來似乎不很好,她還是先出去覓食喂肚皮,待會兒再回來讓他數落個痛快。

    「你上哪?」見她似乎要走的樣子,許正揚問道。

    呵,他想一鼓作氣念完她?「我肚子餓了。」她委屈的垂下臉,小心的拿眼觀察他的反應。

    只見他聞言沉了沉臉,怒瞪了她一眼後滿臉的挫敗。「走吧。」長臂隔著桌面一探,他勾出擱在抽屜的鑰匙。

    「去哪?」還沒搞清楚他的用意,靳嫄就傻呼呼的跟著他走。

    「不是肚子餓了?」

    「啊,你也肚子餓了?」她愣愣的問道。

    廢話,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正午時分,是正常人的進食時間,她還問這麼愚蠢的問題。懶得理會她的疑惑,拉開門,許正揚等在門邊,等她走出去才將門帶上。

    「小林,我先走了。」

    「你們要去吃飯了?」趁著老闆沒注意,林巧真賊兮兮的朝靳嫄擠眉弄眼。好——好——哦——林巧真用唇形告訴她。

    「嗯。」接收到她的唇語,靳嫄臉色微泛酡紅,「拜拜。」

    「拜拜。」一見到老闆的眼神瞟來,林巧真立即挺立,正經八百的躬身送別。

    心知肚明這兩個女人剛剛在眼波交流,他也懶得理會。而才跟在靳嫄身後跨出電動玻璃門,不知怎的,許正揚的眼就瞧見了她的鞋子……

    「等等。」

    「什麼?」他在叫她?納悶的側身回頭,靳嫄放慢腳步,但沒停下來。

    不耐的,他乾脆展臂扯住她。「你的鞋帶鬆了。」

    「啊。」愣了半秒,她才了悟他的話,這才遲鈍得會讓人發火的將眼神向下移,「喲,鞋帶真的鬆了耶,什麼時候松的,我怎麼不知道?」淨在那兒說著廢話,卻不見她有蹲身繫鞋帶的動作。

    天哪,怎麼會有像她這種大條神經的女人?抑不住手癢,許正揚幾個大步邁到她身前,伸向她脖子的一雙手遲疑了幾秒,恨恨的轉了向,蹲下身,緊咬牙根,他動作熟稔的替她繫著鞋帶。

    瞧著這一幕,杵在展示場的林巧真詫異得嘴都可以塞進一架波音七四七了。老……老……老闆竟然幫阿冬……繫鞋帶!

    「你是神經感覺堵塞了?自己的鞋帶鬆了都不知道?」不待站直身子,他就開始數落她。

    「有呀,我有覺得怪怪的。」

    「只是怪怪的?你就不會花幾秒鐘的時間低頭瞧一瞧?」

    「我怎麼知道怪怪的感覺來自鞋子嘛,人家是走路的時候感覺怪怪的,我還以為只是鞋底不小心粘到口香糖什麼的,多走幾步路就可以踢掉它了嘛。」

    「你……連這種事情你都懶得花時間去檢查?」他真有點受不了這個女人,萬一,誤踩到自己的鞋帶,看她不跌個狗吃屎才怪。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靳嫄的想法相當的直接且簡單,「反正鞋帶如果全鬆開來了,我的鞋就會掉啦,到時候我不就知道是鞋帶鬆掉了?」

    「你說這叫多此一舉?」

    「呃……我……你……」謹慎的吞了口口水,「你說就說嘛,為什麼這麼窮兇惡極的拿眼珠子瞪我?很嚇人的耶,你知道嗎?」她一臉的委屈。

    窮兇惡極?他?!這女人未免也太單純了吧,他這樣子就叫做窮兇惡極,那她這輩子八成不曾碰過真正窮兇惡極的壞人。

    從鼻端發出一聲冷哼,許正揚惱怒到懶得跟她鬥嘴,橫眼丟了記眼刀給她,不理不睬的掉頭就走。

    她呆了幾秒,可憐兮兮的跟在他後頭。

    他生氣了?她心裡揣測著,可是卻又沒這膽量上前問他,而且另一個問題開始又跑來困擾靳嫄——他究竟還請不請自己吃飯呀?

    ***

    評估的眼從這張臉上緩緩的打量到另一張臉。唉,莫名的,靳嫄打心底歎起氣來了。

    他們全都不喜歡她跟許正揚在一起,而且,今天的聚會應該是個鴻門下午茶,存心約她出來洗腦的。即使她腦細胞較少活動,也缺少了機靈的敏感神經,但並不代表她看不出來那幾道眼神蘊含的刁難與飽含說服意味的決心。

    果不其然,三言兩語,在座的除了她外,三個人裡沒一個開口聲援她的芳心所繫。

    「唉,真是搞不懂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像他那種冷咻咻的冰原生物你也喜歡?」從髮梢到腳指頭,小叮噹壓根就不賞識那個男人。撇開第一次見到阿冬時,就二話不說動手動腳的怪異舉動不說,單憑這些日子全都是阿冬主動的追在那傢伙身後,他就老大不高興了。阿冬又不是沒人要,幹麼要屈就那種酷個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其實,他沒那麼糟啦。」的確,小叮噹沒形容錯,許正揚是陰冷了些。唉,事實就是事實,她無法就這一點為他做些辯護,「你們別太挑剔了。」

    「還沒那麼糟?阿冬,你大小姐也未免太客氣了吧,見他幾次面,全都板了個要債的死臉色給我們看,怎麼,他當真以為我們全沒見過死人哪?」小叮噹的話不但辣,而且相當的尖酸刻薄。

    說得靳嫄不自覺的瞪大了眼。「小叮噹,你真的見過死人?」

    「拜託你好不好,那只是形容詞、形容詞,OK?」哦,挫敗的跺了跺腳,小叮噹開始有著雞同鴨講的無力感,「你不覺得他的面相很難看嗎?」

    微抿嘴,想了想,靳嫄下意識的搖搖頭。「不會呀。」許正揚雖然不是長得有多帥,可是也沒那麼不堪吧!

    「阿冬,小叮噹的意思是說他的神情很不討人喜歡,不是說他真的很難看。」張明玉看不過去了,不開口幫小叮噹的忙,鐵定沒那麼簡單就說服阿冬睜亮眼,慧劍斬情絲。

    「呵呵,我就說嘛,他沒那麼慘的。」保持她一貫的樂天,笑容仍然留駐在靳嫄眼底、眉梢。

    還能怎麼說呢?小叮噹跟張明玉互覷了眼……唉,放棄,跟這種執拗性達百分之百的單細胞動物對峙,會氣炸人的。

    「阿冬,你真的很喜歡許正揚?」當了好一會兒無聲的所在,李淑堇總算是開了口。雖然阿冬平常嘻嘻哈哈的,凡事都不怎麼喜歡計較,但卻是那種一旦投擲了專注後便會至死不悔的牛脾氣。而看得出來,對許正揚,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全心全意。

    「嗯。」既然全都是知心好友,靳嫄也沒打算將自己的感覺瞞騙打混過去。

    「你那麼喜歡他,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些什麼?」

    「要說什麼?」

    「例如說喜歡你之類的話呀。」

    「沒……沒有。」快樂緩緩的自她眼底沉澱。

    「萬一,你的喜歡只是單方面,他完全沒被你的真情感動,那怎麼辦?」同是夫妻,陸榷一針見血的乾脆性子,李淑堇不知不覺也感染了一二。不是她狠,而是這種單相思的感情往往是最傷人的,寧願早些讓阿冬回頭,也不想見阿冬在陷得更深後,卻只能暗自過著以淚洗面的憂慮日子。阿冬是個適合快樂的無憂女子,眼淚不該出現在阿冬臉上的。

    「我……我不知道。」從來沒被人問過這個問題,靳嫄呆了幾秒,「我想,如果到那種地步,我大概會……大概會哭死吧!」她很少哭的,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數都數得出來,但如果他的感覺不若她,她當真會哭得淒淒慘慘。

    「唉,阿冬,你向來就沒什麼心眼,也不怎麼會察言觀色,許正揚太陰、太沉了,像他那種男人,很不好愛的,你應該清楚才是呀,你真要將感情完全投注在他身上?」歎著氣,小叮噹的語氣變得沉重。心想,阿冬像道和煦怡人的陽光,柔柔暖暖的,而許正揚呢,陰鷙森冷,有如冷月,他們兩人的個性是完全的天壤之別,總覺得怎麼湊也不該湊在一起才是呀。

    「我知道他的性子很不討人喜歡。」像只刺蝟,逼開身旁想關心他的人,可是……唉,「能說什麼呢,我真的是喜歡上他了。」可憐兮兮的眸中閃著水霧,靳嫄又開始覺得鼻心泛酸了。

    家裡,小柊跟小穗都投反對票;朋友,全都不看好許正揚對她的真心。沒有人能瞭解她為何獨獨鍾情於他,坦白說,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心遺落在他身上。

    是,他是冷冷冰冰的難以令人接近;是,他是陰陰鬱郁的難以托心;那份盈滿他週遭的疏離感像是打從骨子裡泛出來的似的,讓人望之卻步。可是,她卻無法放任自己就這麼遠遠的盯著他瞧,卻什麼也不做。

    常常,她覺得他看起來寂寞、孤獨、冷然的讓人想安慰他,想窩近他身畔,偎著他,散發自身的熱度溫暖他。

    他看起來真的是好孤寂、好孤寂,孤寂得太過了頭了。

    ***

    「阿正!」

    心知肚明靳嫄是在叫自己,許正揚並沒有轉身瞧她,但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向前進的步伐,緩緩的、慢慢的讓她較能輕易的趕上他的步伐。

    不吭氣就代表他默許她這麼叫他了,喜孜孜的笑容綻了滿臉,靳嫄提著氣快步衝到他身邊。「阿正,你可不可以別走那麼快?」他那雙腿有夠長的,也不體諒體諒她這個屬於短腿族的弱勢分子,還走得活像是參加競走運動,她追他追到累死了,「我跟得很辛苦耶。」烈日灼人,她好想找個樹蔭蹲上幾個小時。

    「累了?」

    「嗯。」她真的累了。頭暈暈、目眩眩,總覺得太陽公公像是充滿了整個天空似的炙熱難耐。

    「回去了?」帶著詢問,他回過身,忽的微沉下臉,「你不舒服?」她死白死白的臉色瞧起來挺讓人怵目驚心的,怎麼先前沒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沒有、沒有,我很好。」迭聲否認,靳嫄朝他笑得燦爛。

    先前約了他好幾回烤肉、露營之類的活動,他都不肯賞臉,難得他今天開竅,竟然破天荒的答應跟她一塊兒到動物園看猴子,此刻,可千萬不能讓任何事情破壞持續了一上午的和悅氣氛哪。靳嫄在心裡祈禱著。雖然……哦,全身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臉色變了。」

    「是嗎?」下意識的伸手撫頰,半隱半遮的,不知怎的她就是不願將病顏展現在他眼前,「我覺得很好呀,又沒感覺哪兒不舒服,你別那麼緊張嘛。」嗚……謊話說太多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天譴?

    不吭氣,許正揚凝望她許久。

    「你不舒服。」他的評斷仍一如初衷。心裡所不解的是,明明就是不太對勁了,累細的汗絲都已經滲濡髮絲,但,她為什麼不肯承認?許正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會看錯。

    「我……」

    「我討厭人家說謊。」冷冷的,他的話自沒怎麼開啟的僵硬唇瓣透出來。

    「呃……」呵呵,被他看穿了。怯弱弱的咧開沒啥血色的唇,靳嫄輕歎一聲,「好吧,的確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頭暈目眩啦,只有一點點啦,你別擔心。」

    「我送你回家。」他心裡暗罵道,蠢,不舒服還想死撐,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不假思索的,她攫住他旋身欲退的長臂。「阿正,不要那麼快回家好不好?」她眼底浮著淡淡的不捨,口氣是可憐兮兮的。「我們還沒去看小獅王耶。」早八百年她就已經將小獅王身上的每一寸都看熟了,但,她真不願這麼快就結束今天的約會。

    「你以為自己還可以撐多久的時間?」半是嘲弄半是責備,他自鼻中哼著氣。

    「我們可以走得慢慢的呀。」

    「陽光太烈。」

    「我可以縮在你的影子裡呀,遮陽。」嘻嘻,她身體力行的移動腳,「瞧,我曬不到太陽啦。」

    「白癡,走吧。」許正揚不為所動,意欲拖著她走。

    「不要啦,人家還沒有逛完。」

    「等你逛完,就預備讓人給抬著出去吧。」

    「沒那麼嚴重啦,只不過讓太陽公公曬得有點暈而已,我沒事啦,不要那麼快就回去,好不好?」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些猶豫,該立即掉頭送她回家的呀,她看起來真的快不行了。可是,緊盯著她的眼瞧,或許,是她眼中令人難以拒絕的依戀不捨吧?心中萬般掙扎,許正揚竟然沒有依著理智行事。

    「待會兒不准暈倒在我腳下。」他心中的盤算仍未成定奪,但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不會、不會。」他的話像是道萬靈丹,瞬間將快樂的喜悅渲染了靳嫄的滿心、滿臉。「我發誓。」

    ***

    「刺客戰場」裡,席維斯史特龍正跟對手「砰、砰、砰」打得起勁,靳本正瞧得目不轉眼,聽到大門開啟,他的眼角迅速的往出聲處瞟睇了半秒,旋即移回廝殺得熱鬧的螢幕上,還是電視比較……咦?

    「我……回……來了。」像是才剛自戰場回到大後方的傷兵,靳嫄每一個步伐走得艱辛,遲滯異常。

    「阿冬,你怎麼了?」寶貝女兒的動劃比那些電視裡的殺手死狀更重要,倏地站起身,靳本正衝到她前傾微俯的身前,伸手攬住她瘦弱的肩膀。

    「沒……沒……什麼……啦。」有氣無力的嘟噥著,撿了張最靠近自己的椅子,靳嫄二話不說的往椅面癱軟下去。

    哦,好難過喲。手軟、腳軟,連眼都澀澀倦倦的直往下掉,一跌進柔軟的沙發裡,靳嫄可憐兮兮的歎了聲氣。完了,她快死了,真的、真的是快死了,她鐵定是台灣第一個活活累死的案例。

    「阿冬。」女兒這模樣瞧來,可真像是氣數將盡?天哪!他有些慌了手腳,「阿冬,你是怎麼了?」靳本正不自覺的聲音揚了起來。

    「出了什麼事?」劈哩啪啦,樓上響起了數道奔跑的聲音。間和著一聲細微的驚呼,三兩聲踉蹌不穩的跌撞騷動終止在另一道更為迅速的頎長身影裡。

    「爸,什麼事?」咚咚咚,身手不錯的靳穗跑了個第一,直衝到靳本正傾身查視的身後,「大姊出了什麼事?」

    跟在她後頭的是臉上神情又急又氣又好笑的駱保強,他腰側還掛著剛剛被自己的拖鞋給絆了一跤的靳嫄。方纔,若非他眼明手快的攫住靳嫄往前傾跌的身子,她鐵定勇奪冠軍寶座,只不過不是用跑的,而是用滾的。

    「你還好吧?」動作溫柔輕緩的放她站好,駱保強不太放心的審視著她的身子。

    「還好、還好。」壓根就沒聽清楚親愛的老公在問些什麼,靳嫄的全副心神已然盤旋在面容焦急的父親與顯然是體力嚴重透支的大姊身上,「爸,大姊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她一回來就是這副死樣子。」

    「哇。」

    「怎麼會這樣?」

    「大姊今天上哪兒去了?怎麼弄得這副恐怖模樣回來?」

    「不是說上動物園玩?」

    「只是去動物園?」老虎跑出來了不成?靳嫄一臉的驚駭,嚇死人了,區區一個設備完善的遊樂場所搞得人筋疲力竭?天哪,真恐怖!

    輕輕的將老婆擺到一旁,駱保強擠身上前,在靳嫄落坐的沙發前蹲下。很顯然的,屋子裡連他在內共五個人,一個是正瀕臨昏迷不醒,另兩個則是愣成了柱子,而老丈人的反應也不怎麼機靈,三個眼清目明但理智顯然不怎麼靈光的靳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吱吱喳喳的研究揣測著事件的來龍去脈,他憂心忡忡的眼光往一點一滴陷入昏迷的靳嫄身上掃巡……似乎,他們關心事件原因的程度遠比關心小柊的身體狀況來得多一些。

    唉!看來這屋子除了他,大概沒第二個人有資格扛起檢視小柊到底是怎麼了的這項重責大任了。

    「小柊,你哪兒不舒服?」輕拍了拍她的臉蛋,駱保強的聲音一如他的人相當沉穩。

    「頭……」像是擠出了全身的力氣,靳嫄虛脫的將腦袋瓜倚在椅背,斷斷續續的回答駱保強的問題,在字與字之間的間距讓所有的人屏住氣息,仔細聆聽,「哦……我可……憐……的胃……眼眼睛……腳……哦……腳……好想……嘔……嘔……好……想……吐哦……嘔……」

    「她怎麼了?」異口同聲的,三雙憂心忡忡的眸子全都落駱保強的臉上。

    溫暖的手掌撫向她泛涼的額間,輕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微一沉忖,駱保強仔細的端詳她那張蒼白的臉龐半晌。「小柊,今兒個去逛動物園時,太陽大不大?」

    「哦……」先低吟一聲,靳嫄微掀起疲倦的眼皮瞧著暫時權充大夫的駱保強,「好大好大哦。」

    「你是不是愈逛,頭頂就愈多星星?」

    「哦。」實在是覺得不舒服,未歎聲,嘴裡已先逸出一聲哀吟,「對,好多、好多的星星哦。」

    「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直冒冷汗?」

    「哦,嗯。」駱大哥好神哪,她的一些症狀都知道得那麼清楚。

    「阿強,阿柊是得了什麼病?」靳本正有些急了。

    半旋過身,駱保強先拍拍不知何時已跟著蹲在身邊的老婆正憂心忡忡的凝然臉頰,再望向老丈夫跟小姨子,唇瓣綻出穩定人心的安撫笑容。「沒什麼大毛病,別擔心,小柊她只是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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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2: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阿正竟然失約了!

    隔著光潔透明的落地窗,細細紛紛的雨絲在靳嫄憂鬱的眼前飄飄落地,在愈見潮濕的馬路上滲著淡淡的水漬,雨絲漸漸加粗,慢慢的擴大濕濡的範圍……唉,煩哪。

    難怪自古以來,無數詩人會在雨天愁緒萌發,進而提筆留下點滴心情。在老天爺撒下紛紛雨絲時,實在是很難令人保持愉悅開朗的情緒。

    好煩、好煩哦,阿正怎麼還沒來呢?

    上回中暑的那天可慘了,她像只病懨懨的老狗,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天裡沒能見到他,她的心裡泛起了陌生的悵然與幾乎快抑制不住的思念。真的是好想、好想他,但沒見到她的身影,他也沒循線探問而來,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靳嫄的心裡卻有著濃濃的失落。那份感受盤旋在胸口多日,很難嘗、很揪心、很苦澀,卻又揮之不去。

    歎了聲氣,靳嫄苦笑連連,真不知道自遇見阿正的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臉皮厚厚的追人家身後不說,不管家人跟朋友的集體反對,硬就是賴在他身邊,一廂情願的依戀在他沉默的對待裡。

    心情實在是好苦悶,可是,這份感情是她自己所選的,怨不得別人,也無從找人倒垃圾。不是小堇他們小氣,而是她自個兒不願。對阿正,他們已經是抱著極負面的看法了,再有些許抱怨,更會招來他們的不滿。所以她不肯也不願讓阿正背上更壞的評語。寧願所有的悲苦情緒都兜進自己心窩兒裡,獨自承受傷心、傷情的煩憂,只不過,那滋味……唉!

    今天真的是有事要跟阿正說,為了這事,她一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的,還特意提早跟小叮噹他們散伙,背著見色忘友的指責,興匆匆的衝到這家咖啡屋,誰知道等了快兩個小時了,行動電話的嘟嘟聲都不知道聽了幾回了,而她愛的男人卻仍無影無蹤。

    好嘔、好氣、好惱、好……煩!

    「阿正,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去美國。」無精打彩的托腮,靳嫄忽的朝著對面空無一人的位子嘀咕著,「你可別生我的氣哦,這是我們姊妹們臨時決定的。因為我爸要回高雄,而阿珞的課程已經告一段落,突然有了幾天的空檔,她叫我們快點飛過去,她要帶我們四處走走。反正,你也不是有多樂意天天見到我,所以……我還是暫時消失一段時間吧。」

    雖然他人沒到,但是,既然今天約出來見面的目的是告訴他這件事,她還是盡可能的完成自己的目的。只是,滿心遺憾自己無法親口告訴他,她要獨自飛個幾天。

    獨自單飛?很莫名其妙的,微搖晃著頭,靳嫄自嘲的低歎一聲。或許,阿正根本就不會察覺出她曾自他眼前消失了那麼一段時間。

    ***

    一切都在陰錯陽差之下失了誤,許正揚設在高雄市三民區的倉庫在凌晨時分突然冒起了大火,熊熊火勢炎炎旺燃,一發不可收拾的吞噬著屋內的一切物品。接到消息,他連夜趕了下去,徹夜未眠的處理善後事宜,直到事情告一段落了,他才忽然憶起了跟靳嫄的約會。

    明知道就算是立刻動身趕回去,也早就已經遲到,但許正揚仍然決定驅車返北。一夜未曾闔眼,眼皮酸澀、沉重得很,但一想到她孤身等待的寂靜身影,潛在的殘餘精神就打體內冒了出來,強撐著他快潰散的體力。

    唉,真的是遲了。瞟了眼儀表板上的電子鐘所顯示的時間,他不假思索的伸手尋向公事包,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動電話竟然忘在家裡了。猶豫了半秒,他駛下高速公路,就近找了個公用電話亭。

    「靳嫄在嗎?」或許,她還沒出門吧,私心裡他有著這種期盼。

    「靳嫄呀?我們沒人在家呀。」眼睛盯著琴譜,靳穗凝滯的腦子好半天才稍稍回過神來,「唉,等等、等等,我在家。」呵呵呵,真糟,她只要一練起琴來總是太入神,一旦被人打擾,總會答非所問。

    這是什麼回答?渾然不覺的皺起了眉,許正揚瞪著遙遠天邊的淺灼夕陽,「我找靳嫄。」靳嫄這個二愣子,家裡的成員該不會全都是二愣子吧?

    「呀,你找我大姊呀,她好像不在家耶。」心不在焉的翻了頁琴譜,她努力的想著大姊稍早出門時順口交代的行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有提到今天要跟小叮噹碰面,一塊兒買送給朋友的生日禮物。」

    「然後呢?」

    啊,這位先生怎麼知道還有然後?又驚又佩服的靳穗老老實實的供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資料,「她還提到晚上要參加生日舞會,會晚一點才回家。」

    「喔。」簡短的應了聲,許正揚預備要收線。

    反正知道她跟朋友聚在一塊兒,又預備參加生日舞會,有得玩了就不會無聊,對於他的失約應該不會太計較才是。不理會心中隱約泛起的不悅,許正揚不允許自己在意她的忽略。聽起來,她今天的行程表裡只留了個超級短暫的時間給他。

    「你哪兒找?」照慣例,她詢問來電者身份。

    「許正揚。」

    許正揚?!持平沉穩的磁性嗓子,這個男人的聲音好好聽哦,不過……許正揚?他是誰呀?大姊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號人物?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靳穗失聲低喊。「老天,你是許正揚?」她不敢相信,不會吧,這個許正揚不會是「那」個許正揚吧?

    「對。」他是通緝犯嗎?值得她那麼驚訝?許正揚在心裡納悶著。

    「你找我大姊?」好想哭哦,扁著嘴,靳穗緊咬著下唇,忍不住的輕輕吸了吸泛水的鼻子。

    自從將石大哥提供的資料毫無保留的轉述給大姊後,她已經大大的後悔了。早知道大姊的報恩餐宴會搞到這種下場,她絕對、絕對不會笨到做這種幫兇。還毫無保留哩!這下子好啦,白白的將天真善良又美麗的寶貝大姊拱到別人面前,任人予取予求。

    還以為大姊的一片癡心最後該會以淒慘悲涼的淚水收場,誰料到許正揚竟然轉性了,他竟然開始回應大姊的追求了!終於,他回大姊電話了,他本人親自回大姊電話了耶。嗚,好想哭哦。

    既然大姊未來的幸福有望了,那……好吧,只要這個許正揚開始懂得珍惜大姊,她決定要投他一票了。

    「你……你是要找我大姊吧?」為了神聖的一票,她得再確定一下。

    「對。」簡短的應了聲,不待對方再套問些什麼,許正揚淡淡的丟了句再見就收了線。

    既然知道她今天晚上會很忙,那就回去補個眠好了,說不定明天她就會自個兒找上門來了。

    睡眠這兩個字一浮上腦,疲倦難耐的許正揚連打了三個哈欠,唔,實在是困極了。

    ***

    而靳嫄在等了足足三個小時後,因為答應了壽星一定會露個臉,只好帶著一顆沉重的心趕去赴約。

    終於賓主盡歡散了場,回到家時,夜早已深沉。靳穗不知睡到幾殿去了,也忘了留份備忘錄,第二天又睡過了頭,匆匆忙忙的趕到學校,第一堂下課鐘響起時,她這才憶起前一天傍晚的那通電話。

    「慘,沒有跟大姊提到許正揚的事!」而姊姊們的飛機是上午的時刻……老天爺,許正揚找大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瞪著腕間的表,恨恨的跺了跺腳,靳穗快被自己的大意與輕忽急暈了腦袋,大姊她們一定已經出發到機場去了,而她又不知道許正揚的聯絡電話,糟糕,怎麼辦才好?她惱得連課都上不下去了。

    而靳嫄則帶著濃濃的遺憾與難過,難掩的失望映滿眼底,將護照遞給檢驗的人員,她最後一次梭巡著身後……唉,呆瓜,阿正又不知道她今兒個飛往美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心底嘲笑著自己的白日夢,揣著悵然的低落情緒,她跟著靳嫄的身影步進了候機室。

    ***

    美國

    「聽說你有男人可以追了?」半側著身,才剛經歷一次嚴苛大考的靳珞一臉的興致勃勃。雖然向來自己不愛聊那些沒什麼營養的八卦新聞,也懶得聽些什麼五四三的雜事,而且才剛大考完,整個人的元氣尚在逐漸復甦中。但,無奈呀,事關自己的大姊,這點最起碼的好奇心還是要有的。

    「你聽誰說的?」靳嫄的眼斜睨著剛好也自後照鏡瞧她而一臉慚愧的靳嫄。她存心的,一聲不滿的輕哼就從鼻尖冒了出來。

    哼得靳嫄的雙頰立即泛起了一片尷尬的紅潮。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管是誰在咬耳朵。」

    「小柊,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小聲小氣的,靳嫄心虛兼理虧的將眼移開,專心一意的盯著前方的道路以避開大姊的責怪眼神。

    「還不是故意的哩,我們昨天才剛到,阿珞今天就知道了。」不是故意的就已經渲染得這麼迅速,如果是故意的,那她豈不是甫下飛機便等著被阿珞五花大綁的嚴刑逼供了?明知道她生平最怕的就是阿珞凶著臉,用那副惡霸的神情逼迫她可憐又所剩無幾的膽量呀。

    「嘿嘿,昨天晚上阿珞問我,大夥兒這些日子還好嗎?我想想,大夥兒都很好呀,除了……你,所以,我就順便跟她說嘍。」靳嫄招認。這是實話,大姊不該怪她的。

    「呵,順便?」

    「嘿嘿嘿……」

    過了幾秒,靳嫄忍不住的又從後照鏡瞧著大姊的反應,不巧得很,才一眼就被靳嫄那雙始終等候在原位的指責眼神逮個正著。

    「小柊,你什麼時候成了小廣播電台?」她對著那雙明眸齜牙咧齒。

    「人家……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一板一眼的道著歉,靳嫄還好心的安慰靳嫄,「阿珞又不是外人,給她知道又不會怎樣。」反正,以前大姊不是三不五時的就會被阿珞給嘲弄一番,再加這一樁應該也不打緊吧!

    「多嘴婆。」

    「對不起啦。」

    「一聲對不起就行啦?」靳嫄仍不放過她,待會兒被逼供的人可是自己,不是她耶!

    「好嘛,那……對不起、對不起啦。」靳嫄連說兩聲,大姊該可以消消火氣了吧!

    「停停停,恕你們統統無罪,現在,你給我從實招來。」似帶著電力的食指點向大姊,靳珞審視的眼眨也不眨的鎖住她有些倉皇想逃的忐忑眼眸,「說說看,你究竟是看上那傢伙哪一點?」從老二口中所得到的資料,這男的已然是完全攫住了老大的寂寞芳心。

    這可就令她大大的好奇了哩,雖然男歡女愛是很兩廂情願的事,當事人看對眼就行了,就算她們是同根生,真格說來也實在是沒啥資格插手。但老大儘管是沒腦子一些,有時也傻氣了些,可是追求老大的人好歹也是以籮筐來計算的,但老大竟會讓人大爆冷門且反其道而行的追在一個男人身後打轉,說什麼也得要有個很好的理由來服眾人哪。

    「什麼?」靳嫄還想裝傻矇混過去。

    「別裝了,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說啦、說啦,你究竟是迷上他哪一點?」

    「他都很好呀。」半秒都沒浪費,靳嫄認輸了,不情不願的開了口,她的辯白充滿了防衛性。

    「很好?說呀,他好在哪裡?」靳珞發覺了她不假思索的防衛心態,可是卻一點也沒有稍斂自己挑釁的口吻。

    「就是都很好呀。」真為難哩,要她怎麼說呢?會喜歡上阿正純粹就是那份說不上來的心緒悸動,是一種感覺,而那麼抽像的名詞,叫她怎麼用文字來敘述呀?

    「少來了,任何人好歹也能拿出個優點來炫炫,就連宋江傑那個油腔滑調的臭痞子都還勉強可以挑個一、兩項來應應景,可是你那個呢?瞧你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連他好在哪裡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怎麼,是挑不出優點?」

    「才不是呢。」

    「真的?」靳珞賊兮兮的朝她露齒一笑,「我的耳朵洗得乾乾淨淨的了。」

    「呃……這個……呃……」靳嫄心想,壞了,又中了阿珞的詭計。

    「快點啦,別老這麼拖拖拉拉的,如果,你真那麼有口難言,那我幫你說好了。」靳珞有點不耐煩了。

    「啊?」阿珞認得阿正?怎麼可能!但是……「你要說什麼?」

    「說什麼?當然是替你的他打分數嘍。」靳珞裝模作樣的輕歎一聲,「聽說,他還挺有幾個錢的,那這一關我們就跳過去,甭提了。然後,就是外表了,我們來論論這傢伙的長相,雖然眼睛、鼻子、耳朵他樣樣不缺,可是那五官湊在一起不美,分開來瞧就更醜了……」

    聽她把他說得如此不堪,不知不覺,靳嫄揪起眉心,正想抗議幾句,靳嫄倒是先開了口。

    「阿珞,你什麼時候開始以貌取人了?」斜瞪著靳珞,靳嫄不自覺的朝妹妹皺起了眉。這番尖酸刻薄的評語連她都聽不下去了,更何況是將許正揚當神似的供在心坎兒裡愛著的大姊。

    或許,許正揚的確是長得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可是卻也還沒淒慘落魄到這麼不堪的境界吧!說實在話,見過他幾次面,她倒是覺得他的長相雖非俊逸那一型的,但粗粗獷獷的,頗具個性美哩。只要他別那麼冷冰冰的,對大姊再稍微熱絡一些,她絕對會投他一票的,誰叫大姊真的那麼喜歡他。

    「對呀,你什麼時候那麼膚淺來著?」有人聲援,靳嫄的膽子也壯大不少。

    「就在剛剛。」大剌剌的對她咧開唇,靳珞沒啥好口氣的哼了聲,「怎麼,以貌取人犯法呀。」

    「你認識阿正?」

    「不認識。」

    自成一國的兩姊妹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的又調回妹妹身上。

    「那你怎麼知道阿正的長相?」靳嫄奇怪的問。

    「還需要親眼所見哪,光憑老大以前那種異於常人的欣賞眼光就差不多可以將他描繪個七八成出來了,不是嗎?」這回,靳珞倒真是笑得很開心,「況且,老二,你自己昨天晚上也大致說了幾句,不是嗎?眼睛黑沉沉的,老是靜靜的瞅著人瞧,讓人打心裡泛著冷顫……」

    「噓。」靳嫄嘴巴噘得像只鸚鵡嘴,雙手緊緊的握住方向盤,淨用白眼瞪著妹妹,無法做些更具體的修理行動。

    該死的阿珞,幹麼將她的形容詞記得那麼清楚呀,還學給大姊聽,偷偷的,她覷了眼像是在發愣的大姊一眼,完了,又在發呆了。

    「呃……」靳嫄一路上就聽著旁邊跟後座的兩張嘴巴吱吱喳喳,這會兒又見口無遮攔的阿珞說話勾起了大姊的失魂落魄,想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大姊眼底明顯的失落,偏偏腦子裡空茫茫一片。她在心裡催促著,快點、快點,說些事情來引開大姊的注意力,可是,該說什麼好呢?

    斜眼瞧著彷彿沒事般的妹妹,忽的,靳嫄輕歎了聲,發出了埋怨,「阿珞,都是你不好啦,如果你肯讓宋大哥一塊兒來玩就好了。」怪來怪去,全都怪阿珞,都是她不好。

    「為什麼?」不解的瞪著她,靳珞的眼睜得大大的。怎麼啦?老二都已經有了駱大哥了,不是嗎?幹麼……難不成是還不知足,芳閨仍寂,想趁著地利之便,私下勾引宋仁傑那隻豬八戒?

    「因為他可以當司機呀!阿珞,不是我說你,你的心思愈來愈邪惡了。」真噁心,瞧阿珞的表情,想也知道她的思想偏得有多污穢。沒好氣的哼了聲,靳嫄下意識的加深了踩油門的腳勁。

    「司機?我們有你啦,幹麼要讓他跟著來破壞氣氛哪?」想法被識破,靳珞仍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唇。

    「可是,有他一起來多好呀,別說萬一出了事,有個男人比較能壯膽,最起碼還可以有人跟我輪流開車。」

    「喲,老二,你什麼時候那麼依賴男人來著了?」靳珞調侃道。

    「自從嫁給我老公後。」靳嫄回答。結了婚,臉皮厚了,在親愛的老公諄諄調教下,連反諷的口才也略增一二,「如果讓你姊夫知道你這麼虐待我,鐵定一掌劈了你。」

    「嘖嘖嘖,老二,你真對駱大可的身手這麼有信心哪!還是,你以為宋江傑的肌肉是練來玩玩的?」要比的話,靳珞就不相信宋江傑那痞子比不上駱大哥。如果那痞子打輸了,以後就不准他往健身房裡窩,浪費錢!

    「哼,地頭蛇。」遠水救不了近火,識時務者為俊傑,靳嫄恨恨的斜瞪著靳珞那張勝利的笑臉。

    「別惱了,你就認命、委屈一點吧,誰叫你這次大伙湊在一塊,竟然只剩下你有駕照,這可就不能怪我嘍,況且,我可是學法律的,以後是要當一流的女律師哩,怎麼可能知法犯法呢。」

    「最賊了啦你,死都不肯再去考駕照。」靳嫄抱怨道。阿珞一次沒考上又怎麼樣,再考一次不就好了,誰知道她竟然托出各種爛理由,拒絕再去承受失望的打擊。而大姊更混了,竟然在前些時候才將駕照給弄丟了,新的還沒補上,來不及辦國際駕照,所以呢…唉,自己真的只好認命了。

    「沒辦法,以前在台灣時沒錢、沒時間,現在呢,還沒畢業也還沒找到工作,嘿嘿嘿,一樣沒錢。」靳珞油條的說道。

    瞧,她現在用的理由仍舊是爛透了,嘖。「你不是有宋江傑當後盾?」靳嫄提醒她。

    「喂,搞清楚一點,那是他的錢,又不是我的錢。」靳珞理直氣壯的說。

    「知道你很有骨氣啦,別強調得那麼大聲,可是,他沒來的話,我就不能當個悠悠哉哉的閒人,好好的跟你們聊一聊呀。」說穿了,就是靳嫄也想專心一意的加入她們之間的討論。

    「你聊什麼聊呀?今天就安心的當你的司機,用耳朵聽我們講就行了,眼睛別老亂往後頭瞟。」

    「什麼意思,我也是家裡的一分子。」靳嫄不服的說。

    「沒有人說你不是呀,可是,誰叫小穗沒跟上陣,你成了我們唯一的專任司機,就別爭了,乖乖的開你的車吧。」

    「這不公平。」靳嫄的臉朝著前方,但眼珠子完全移瞪著身邊的小霸王。

    「少拿眼珠子瞪我,浪費精神,小心眼球抽筋哦。」靳珞一副皮皮的樣子。

    傻愣愣的盯著前方的路,妹妹們的舌槍唇戰隱隱約約的傳進耳朵裡,靳嫄沒有插話的慾念,只是滿腦子的阿正……喝,那是什麼?她發現前面的馬路上擺了幾個三角表——路障!

    「小柊。」待四下遊蕩的魂魄緊急的衝回體內,靳嫄顫抖的叫喚掌控方向盤的靳嫄。

    「啊?」她不出聲還好,靳嫄一聽到發呆的大姊終於吭氣了,立即半旋過身,「大姊,你叫我?」

    「我……啊啊啊……天哪,小心!」靳嫄驚叫道。

    隔了一秒,靳嫄才發覺大姊的神色有異,想隨著她睜大的眼神探索前方,但來不及了,疾馳的車子撞倒幾個三角形的警告標示,直衝進馬路上一方待補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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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真不該讓你開車的。」靳珞萬分的後悔,唉,還以為在駱大哥的調教下,老二連開車技術也增強了,誰知道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爛。

    「對不起啦。」靳嫄連忙道歉。

    「我又沒怪你,你幹麼一臉的愧疚?」凶著臉,靳珞氣憤的將脾氣轉向剛推開房門的帥氣男人,「你今天又煮什麼鬼東西來加害我們?」沒事沒情的,天天淨弄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給她們進補。身上的傷有沒有好,她是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的火氣倒是全都補過了頭,烈得足以嗆死人了。

    「雞湯。」宋江傑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待會兒給我乖乖的喝一碗。」每回他親手燉好奉上來的東西,她都還故意挑三揀四個幾句,真是超級難伺候的傷者。

    「沒放毒?」

    「有,你那碗我特地放了一大瓶的純鴉片,滿意嗎?」宋江傑又氣又疼的白了眼那張朝著他齜牙咧嘴受傷的臉,「傷口還沒結痂,別扯得那麼囂張,等會兒喝完了雞湯再幫你換藥。」

    「免,不敢太勞累您大少爺,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阿珞,你最會得了便宜還賣乖,整天嫌東嫌西,有本事明天就換你下廚。」快看不下去了,靳嫄忍不住開口聲援明顯氣悶的宋江傑。他洗手做羹湯耶,她難掩心中的讚歎,怎麼也沒料到辛苦追在愛人身後的宋江傑也有這麼新好男人的一面,以前的他,可被女人給寵上了天。唉,阿珞心中所受到的傷害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多事,他是你的誰呀,你替他喊什麼冤?」嘴裡嘀嘀咕咕,見宋江傑皺著眉頭退場走人,靳珞懶懶的斂盡雞蛋裡挑骨頭的興致,「駱大哥什麼時候到?」

    「大概明天中午吧。小穗也請了幾天假一塊兒過來。」偷偷的瞄了眼坐在窗邊的大姊,靳嫄的臉又凝了起來,眼神望向同一個方向,靳珞的神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甫出事,消息靈通的駱保強立即就接到消息,而且當天就出發趕來美國。宋江傑更不用說了,寸步不離的照顧著靳珞,順便也愛屋及烏的將她們姊妹也一併照料,而且是細心體貼得讓人不禁的羨慕起靳珞的好運道。

    可是,靳嫄沒有開口要他們聯絡許正揚!

    「大姊,為什麼不聯絡他?」將問題問出口的人是靳嫄。大姊對許正揚的心情,家裡的人除了小穗外,她該是最瞭解的一個,所以她不瞭解,為什麼大姊在心情沉悶之餘仍不肯撥通電話給他。

    明明大姊就是一副思念襲心的低落憔悴呀,但她卻強捺住思念之苦,無論她們怎麼軟言、硬激,死都不肯採取行動。

    「對呀,打通電話給他嘛。」靳珞立即附議,省得老大整天這麼沒精神,連她看了都覺得滿心不舒服。

    「他很忙呀。」避重就輕的靳嫄沒敢對上那兩雙充斥著探究的眼眸。

    「忙到沒時間飛到美國看你?」管他三七二十一,靳珞當場就將不滿爆了出來。太過分了吧,好歹老大也浪費了不少心思在那個臭男人身上,就當是看個朋友,這理由總說得過去吧。如果讓她知道那傢伙知道了老大出事,竟還不肯屈尊就架來探視個一眼,她絕對饒不了他!

    「別提他了,好嗎?」靳嫄求饒的眼神讓人打從心裡泛著疼,「你什麼時候嫁給宋大哥?」

    「誰說我嫁他來著?」說到這,靳珞就一臉的不服氣。

    「少來了,人家宋大哥對你多好,你自己心裡有數。」靳嫄遊說道。阿珞最好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像她就羨慕死宋大哥對阿珞的百般疼愛,如果阿正也能如宋大哥般……唉,又在作白日夢了。

    「對呀,當年的花花公子蛻變為一級棒的新好男人,你該知足了啦。」靳嫄補上一句。

    「哦,為什麼我要?我想結婚時,他死都不娶,這會兒他想娶了,難道我就得嫁,哈,這是誰規定的?」嘴裡尖酸刻薄的口出嫌棄,但臉上的甜笑,卻足足吸引了一整窩的小蜜蜂。

    「但你們不是慢慢的恢復邦交了?」靳嫄不解的問。

    「他不適合婚姻,說婚姻會一點一滴磨盡我跟他的愛情,他只要戀愛,不要婚姻,這是他自己說的,我只不過是成全他罷了。」為了他,性子向來獨立的靳珞心甘情願的放棄諸多的自我,可是他卻一點也不知道珍惜,還說出那種傷她心的話,說不恨不怒是不可能的。

    算她小心眼好了,儘管都已經隔了這麼久一段時間了,但她就是無法完全釋然的面對他的委曲求全。

    「不嫁他?人家宋伯伯他們不是都飛過來探視你這未來的媳婦好幾回了?連人家父母都那麼替他爭取了,你好意思繼續讓老人家失望?」靳嫄提醒她。

    「或許,再過些時候吧。」靳珞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現下,她們全都是傷兵,談這種問題很煩人耶。

    「阿珞,你別老是故意吊人胃口。」駱大哥待自己極好,婚姻生活也過得甜蜜,靳嫄不希望妹妹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誤了她的歸宿,「小心他哪一天突然覺得自己的付出很枉然,決定要懸崖勒馬,轉移目標,到時你怎麼眼淚汪汪也來不及了。」一年多來,宋大哥的誠意可是有目共睹,對妹妹好得沒話說,連自己都被感動了,阿珞竟然還無動於衷!

    因為對她有愧,宋江傑對她百般服從,寵溺得讓她任予任求,這種疼愛很讓她感動。但是,婚姻一生一世的承諾,她所渴求的除了感動外,更貪婪的希望未來的生活是一種互動的對等關係。而不是因為他仍心有愧意,所以忍受著她的諸多刁難。

    只要他一天沒消除心中的愧疚,她就不打算跟他明明白白的攤出情意。要不然,她每次聲音大一點,他就讓步,這樣子的勝利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讓她滿心都是勝之不武的挫敗。

    若有所思的望著阿珞臉上的信心滿滿,靜靜的坐在窗前的靳嫄實在是羨慕死了。心想,有沒有可能,有那麼一天,阿正也能回應她的一片癡心?

    ***

    溫暖的陽光不至於灼人,一群人全都興致高昂的移師到靳珞住處,在寬敞舒適的後院烤肉、野餐、話家常。

    稍早,宋江傑已經將風塵僕僕趕至美國的駱保強給接了過來,隨行的除了小穗外,還有個高高壯壯的陽光型男人。

    「小穗,快快招來,那帥哥是誰?」賊溜溜的眸子轉呀轉,靳珞朝她笑得一臉曖昧,「喲,你可別告訴你三個姊姊,你預備要移情別戀了。」整個靳家都知道,小穗有多迷石德漢。嘖嘖嘖,真沒想到她只不過是飄洋過海拿個碩士學位,家裡的姊妹們竟接二連三的紛紛走起桃花運來了。

    「三姊,你別胡說啦。」急得直跺腳,她又惱又羞的反駁,又怕杵在幾尺遠,正在閒聊的三個男人聽到,靳穗忙不迭的解釋,「他是石大哥,是阿漢哥哥的哥哥。」

    「石德漢的哥哥?」靳珞驚訝的睜大眼,「那個親生哥哥?」

    「那個親生哥哥?」重複著大妹的話,靳嫄也望向小妹。

    「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倒稀奇,挑高眉梢,靳穗也一頭霧水。

    「怎麼,他們兩人是親兄弟有那麼值得詫異?」反倒是靳嫄傻愣愣的瞧著她們,渾然不解出了什麼事。

    「停停停。」眼看著四姊妹似乎要開始雞同鴨講,不知所云,靳珞果斷的將雙手騰空,揮揚個幾下,「我們一件一件的澄清謠言,小穗先來,你說,他是你阿漢哥哥的哥哥?」

    「阿漢哥哥不是我的。」臉蛋漾著淡淡的赧紅,靳穗微嘟起唇,「沒錯啦,他叫石德朗,是阿漢哥哥唯一的哥哥。三姊,你是聽到了什麼八卦消息?」好厲害喲,三姊人不在台灣,竟然比她們三個身在台灣的消息還靈通。

    「少扯了,我哪會有時間去聽那些沒營養的小道消息。」對於妹妹展露於眼的佩服,靳珞不屑的哼了聲,「說了半天,原來全是語誤。」

    「可是,你知道石大哥這個人?」靳穗問道。要不,她怎麼會一副驚訝的表情。

    「不過是聽說阿漢的哥哥以前是小有名氣的籃球國手,一直很想瞧瞧他罷了,你們少在那裡想歪了。」

    「啊,你也知道石大哥以前的事?」靳穗有些驚訝。

    「對呀,要不是他受了傷,現在八成還打籃球吧!」靳珞將詢問的口氣丟給靳穗,她的眼越過一段距離,略帶貪婪的梭巡著石德朗的一舉一動。難得喲,自己會對男人產生興趣,而聞名已久的男主角又自個兒送到眼前任君觀賞,這下子不乘機瞧個夠本怎麼對得起自己呀,「喂,讓讓、讓讓。」

    像個柱子似的,又陷入呆愣狀態的靳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縹緲,根本就沒聽進妹妹們在閒聊的半句話。

    「老天,你動一下會死呀。」瞪著傻在跟前魂兒卻不知雲遊到第幾空間的靳嫄半晌,沒見她反應過來,靳珞忽的提高嗓門,「靳嫄,你這隻豬八戒滾到一邊去,少在那裡礙眼了,行嗎?」

    冷不防的,被個性向來就直率的妹妹吼了這麼一句,仍處在發怔狀態的靳嫄壓根就沒聽清楚她到底在吼些什麼,茫然無神的眼眸淡瞅了她一眼,接觸到那雙泛著惡意的瞪視,眼淚忽的撲簌簌的滑出眼眶。

    喝!罵了自己的老大一輩子的豬八戒,第一次將她的眼淚給罵出來,事出意外,著實的嚇出了靳珞一臉的冷汗。「喂……小柊……停一停、停一停,你……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大?老大?大姊?」天哪,出了什麼事?

    「大姊?!」靳嫄跟靳穗也慌了手腳。

    三張嘴巴急呼呼的,你一言、我一語,總算安撫了莫名其妙陷入傷感境界的大姊,一見悲從中來的她淚水稍斂,靳珞忙不迭的將話題重新拉回石德朗身上。

    「小穗,無緣無故的,他幹麼跟著你們來?」此時此刻,她覺得談一些事不關己的話題比較保險,別一個不小心,又叫老大聽得不順耳,鐵定了又成了個淚人兒。

    「什麼叫跟著來,石大哥是到這兒來談運動器材的代理事宜,很湊巧的在機場遇見的啦。」

    「他是做什麼的?」靳珞好奇的問。

    「石大哥開了幾家體育用品社,哦,還有投資幾家連鎖性的健身房、俱樂部。」猛然憋住氣,靳穗偷偷的覷著大姊。慘,希望俱樂部這三個字不會讓大姊聯想到許正揚。一想到他,她忽的憶起,在大姊飛美國的前一天,他不是曾經找過大姊?可是,大姊正心情沉鬱,要告訴她這件事嗎?

    「阿珞,你別再打聽了。」手指點唇,靳嫄意有所指的睨視著幾步路遠的宋江傑,「當心宋大哥的醋罈子被你給一竿子打翻了。」

    「哈,這你儘管放心,姓宋的那傢伙什麼都吃,就是不吃醋。」靳珞眼底有著不滿,故意的,偏就將音量給揚得恰到好處。聲音不大,距她們略遠的石德朗沒聽個仔細,但卻如願的叫宋江傑給聽得一清二楚。

    「是嗎?那你太不瞭解我了。」雖然隔了幾步路遠,但宋江傑的聽力向來就靈敏得很,尤其是心上人存心的撂下話來,他才不幹那種裝傻的孬樣。慢慢的踱過來,沒好氣的輕敲了下她的後腦勺,「自從栽在你手裡,我天天都泡在醋桶裡,你不知道嗎?」還好意思大言不慚的責怪他不吃醋,也不知道是誰淨喜歡風騷在男同學的爭相取悅之中,然後見他一臉酸樣,總會沒好氣的指控他這小家子氣哩,還敢說!

    「你愛成天泡在醋桶裡,誰管得著呀。」靳珞嘴巴嘟噥著不屑,唇畔卻是飄出了幾朵甜甜的笑容。

    「知道我不高興,你下回就別老是跟查理他們出去吃飯嘛。」不乘機將心中的隱憂掏出腹內,遲早會憋出內傷來的。若是以前,他老早就發飆了,可是,唉,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放浪狂傲已經給小珞磨光搾盡了。

    「拜託,只不過是吃頓飯罷了……」

    「只不過?你的只不過已經讓我夠擔心受怕了。」

    一旁,瞧著宋大哥跟阿珞你嫌我棄卻又帶著萬縷柔情的打情罵俏、風塵僕僕趕過來探視親愛老婆的駱大哥跟小女人般溫柔的小柊,以及若有似無的將眼光投注在小妹身上的石德朗……心神酸楚的,來不及歎出悶氣,靳嫄的眼眶已又染了個淺淺的酸澀。

    喜歡一個人,好傷身、好傷神、好………傷心哦!

    ***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冷冷淡淡,許正揚的聲音沒有一絲熱度。原是存著等她自動自發報告實情的心緒,他盡可能的捺著性子,就只待她張口囉唆出一切經過。

    依靳嫄往常的直性子,不到十分鐘,他已然知曉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了。但今天,他等了近半個小時,慣常吱吱喳喳的小麻雀沒開口將失蹤多日,甚至還扛了個肥大的石膏腳一事作些說明,倒是花了二十幾分鐘發呆。

    一如他半個鐘頭踏進她房裡的模樣,靳嫄依然失魂落魄,嚴重茫然到令他以為得請廟公之類的通靈人士來替她牽回心魂。

    「你的腳是怎麼回事?」黯沉著眼,他又問了。

    「腳?」靳嫄一臉傻呼呼的重複著他的話,「我的腳?」

    「對,你的腳,出了什麼事?」

    「沒有呀。」

    沒有呀!她真敢掰。

    猛然氣結,許正揚很想掉頭就走,但他沒有這麼做,好幾分鐘過去了,他就這麼凶兇惡惡的拿眼神壓迫她。

    一雙短短瘦瘦的手臂滿是淤傷、挫傷,她以為他可以當作沒看到嗎?那白皙無瑕的臉龐有著青青紫紫的淺色痕跡,她以為他可以當作沒看到嗎?還有,那只打著石膏的肥胖笨腳,她以為他也可以當作沒看到嗎?當真,她以為他瞎了眼?

    阿正今天的脾氣很大呵。小心翼翼的,靳嫄偷瞧了他一眼,被他那雙陰沉冷鷙的兇惡眼神給嚇得只敢盯著自己糾扭的手指。

    「說,你出了什麼事?」一切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不過,他要從她口中再聽一回。

    「這……我……事情是這樣的,我……我受傷了。」囁囁嚅嚅,靳嫄小聲的說道。

    「我看得出來。」面無表情的,許正揚的黑眸更趨黯沉。

    「呃,車禍,來不及閃,我受了點傷,還有阿珞跟小柊,她們也都帶了傷。」只不過,她最倒霉了啦,除了全身上下數不盡的淤傷、挫傷外,還斷了一隻腳。而最讓她心情郁卒的是,惟有她這個傷者是沒有愛情滋潤的可憐蟲,好想哭哦。

    「為什麼不通知我?」端詳她好半天,他冷咻咻的開口道。

    她也想呀,可是……「你這幾天都上哪兒去了?」怯生生的,她將埋在胸口多時的疑惑問出了口。

    在美國出事的那段時間裡,她總共撥了三次電話尋找他的蹤跡,不敢讓阿珞她們知道,所以她是偷偷的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撥的電話。但,他的行動電話沒人接,辦公室也找不到他的人,沒有人知道老闆究竟是失蹤到哪去了。

    「我曾找過你呀,可是……你去哪裡了?」心窩實在是讓委屈佔據了不少時日,至今都還淌著細細的疼哪。

    「追在你的屁股後面。」他沒好氣的低吼著,「還能去哪裡!」

    氣呀,許正揚真的是氣死了,氣自己、也氣她,氣她的不告而別、氣自己當時的牛脾氣,更氣當她出事躺在醫院時,他竟然不在她身邊讓她倚靠。

    他知道自己氣得很莫名其妙,她進醫院,他幹麼想將胸膛借給她靠呀,有病。可是,他就是氣、就是惱怒、就是想罵她。而他一時之間也不願將自己生氣的原因追根究底。

    「喔。」雖出聲回應,但靳嫄的表情有些不信。

    冷著張臉,許正揚很想伸手將她的不信神色給抹得一乾二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在倔了幾天的性子後,他終於抑不住那股想捉她回身邊綁牢的衝動,直衝到她家去捉人。但連著兩天,他全都撲了個空,靳家沒半個人在。

    直到靳本正自高雄接到三個女兒在美國出事的消息趕回台北,他才在第三天的造訪後有了她的消息——她出了車禍的消息。當下,他又氣又急又擔憂的,在確定了她的落腳處後,沒有花半秒鐘的時間考慮,竟然也風塵僕僕的跟在早他一步趕到美國的靳穗身後,繞了大半個地球追到美國去。

    結果,他仍舊是遲了一步,沒有先行通知的下場是,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眼巴巴的尋她而至的他只見著了宋江傑與靳珞,而靳嫄這二愣子先他一步回台灣養傷了。

    這一路的追趕行徑讓他滿腔的火氣澎湃在胸口、蕩漾在心底、燃燒在眼裡,在終於見到她時,差點沒先將她吊起來毒打一頓再說,還敢用那麼輕描淡寫的口氣企圖敷衍他,去!算她有膽。

    「我爸他有沒有說些什麼?」揣著忐忑的不安,她小小聲的問。

    有。但他不打算回她的話。許正揚來的時候是靳本正開的門,他們聊了幾句,而靳本正的話,他全都擱進了心裡。

    「四個女兒中,小柊這孩子最讓我擔心了。」靳本正幽幽的開口,天下父母心,除了為兒女事憂心煩慮外,再無其他。

    「為什麼?」他不懂。

    「她是老大,年紀最長,但卻是最孩子氣的一個,她的性子向來好拿捏,天真、善良,又熱情得讓人打心窩裡喜歡,一直以來,她在我眼中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其實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是孩子,永遠都是要為他們擔心緊張的,可是,比起另外三個,她卻更讓我操心。」

    靳本正話說完了,他還是不懂,等到上樓見到了她,許正揚卻發覺自己慢慢的懂得靳本正的意思了,向來快樂無憂的靳嫄眼底逐漸有了傷感的陰影,是因為他吧!

    「你的頭髮又長長了耶。」不會吧,才幾天沒見到他的人……呃,他怎麼都不吭氣,淨瞪著她瞧?真恐怖。

    「別企圖改變話題。」

    「我,我沒這個意思呀,只不過是……」遲疑著,她不知道該不該誠實供出自己的想法。

    老覺得男人留長髮挺陰陽怪氣的,雖然滿適合他的啦,可是阿正的個性本就已經夠森冷了,再加上留了一頭黑漆漆的長髮,雖然他老將頭髮束在腦後,但,長髮就是長髮,她還寧願他去理個大光頭。驀的,來不及掩口,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阿正理個大光頭的想像畫……嘻嘻,挺逗人的。

    「只不過什麼?」他討厭她染上這種話說一半的習慣,也不喜歡她突然發笑,尤其她的注視,擺明了讓她發笑的原因是來自於他。

    「沒什麼,沒什麼啦。」

    又沒什麼!她究竟是安著什麼心,先是不畏冰寒,死皮賴臉的硬纏上了他,待他該死的習慣了她的嘈雜聲後,又一聲不響的飛到美國。然後,就是異於先前的開朗明快,問她什麼都只有同樣的一句沒什麼來搪塞他的問題。去他的,他受夠了。

    「你要走啦?」她失望的望著突然站起身的他。

    「我明天再來看你。」來不及制止這話脫口而出,許正揚微微一僵。他在說什麼鬼話?

    明天,阿正還要再來看她?「你明天真的還會再來?」天哪,她快暈倒了,原以為他今天的登門拜訪應該是空前絕後了,再加上他方才似乎很不滿她的回答,卻不知……她眼睛倏瞇,朝他笑得憨傻。

    「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又瞧見了她的笑容,不過與幾秒鐘前的不同,甫自她唇畔綻開這朵微笑,滿心愉悅,就像以前的她。眼神黯沉,他不由自主的將嗓音放得極柔。

    「沒,沒有,沒什麼呀。」靳嫄欲蓋彌彰的迭聲否認,但臉上的笑容硬就是將她的歡欣心情流洩無遺。

    「睡覺吧。」忍不住的,他歎了聲,又沒什麼了,唉,她這趟回來似乎是迷上了這三個字呵。

    「好,可是你……你……你明天還會再來吧?」他的輕吁勾出她的緊張。

    「如果你乖乖的待在家裡休養。」

    「一定、一定,我明天一定乖乖的在家裡等你,你一定要來哦。」

    「好。」

    他的承諾讓她的情緒倏然清朗,磨蹭的窩進被子裡,她笑嘻嘻的再望了他一眼,心滿意足的闔上眼,他人都還杵在她床前,她就已經又累又疲的睡著了。

    阿正明天還會來看她耶!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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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3: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拖著一隻大笨腳,她竟然又到處「爬爬走」!好,很好,太好了,瞬間,許正揚的臉冷到北極去了。

    難得靳嫄這二愣子開了竅,敢跟他玩起失約的把戲來了。昨天還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說,她會乖乖在家等他。話猶在耳畔,今天就沒見著人影了,而且,她明知道他今天會來找她。

    好,很好,太好了。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夠膽的人,敢正面跟他的脾氣挑釁!胸口惱著火,許正揚允許自己再按一次門鈴,再杵個幾分鐘,然後……打鼻頭發出一聲怒哼,他掉頭預備走人。

    看著好了,等他上天下海翻出她來後,她就等著被人剝皮了,而動手的工作,他絕對不會假他人之手,他要親手剝掉她一層皮。

    腳才揚起,不知怎的,他又驀然將它給縮了回來。

    剛剛是什麼聲音?雙手盤在胸前,斂緊眉峰,他凝神傾聽,隱隱約約從闔緊的大門裡傳來陣陣唏唏嗦嗦的呼喊聲。

    「小柊?」移向沒闔密的窗邊,他揚起嗓門,耳朵豎得尖尖的。

    「我在這裡啦。」應聲的果然是靳嫄。

    愣了愣,許正揚不自覺的翻了翻白眼。搞什麼鬼?她竟然人在裡頭,為什麼不出來開門?

    「哪裡?」順著院子,繞過屋角,他循著聲音的來源慢慢的逼近。

    「這裡,這裡呀。」

    沒瞧見人,但愈接近廚房的方向,聲音愈清楚,擰著眉,他開始有些擔心了,「繼續說話!」他必須藉聲音找尋。

    「廚房……阿正……我在廚房裡啦……阿正……你在哪裡?」她的聲音裡慢慢的滲進了微微的哽咽,明明,就有聽到阿正的聲音呀,怎麼這會兒又無聲無息了呢?「阿正,你在哪裡?」嗚……肩膀上扛著的物品愈來愈重了。

    阿正呢?吸了吸發酸的鼻子,靳嫄扯著嗓門,繼續努力不懈的為自己的小命奮鬥。剛剛,好像聽到有聲音叫她一直說話,可是,說給誰聽啊?好想哭哦,再沒人來救她,她鐵定會死在廚房了啦。

    「救命哪,有沒有人?阿正,救命哪,阿……啊!」一聲驚呼,隨之而至的是驀然沉寂的空蕩。

    「砰」一聲,廚房裡連接後院的原木厚門被外來的重力給彈了開來。

    靳嫄駭然的神智在看到跨進廚房的許正揚後,如釋重負的淌下兩行清淚,唇啟齒移,但好半天還發不出半個聲音。

    「這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使盡全力撞開靳家後門,許正揚被自己所看見的情形怔駭了半秒,衝上前,他只手撐著扛在她肩上的抽油煙機,另一手則將她發顫的身子扯到一旁的安全範圍。

    真是荒天下之大謬,這輩子他還真是沒見過這麼容易跟麻煩交上朋友的女人。個兒本就嬌小了,再加上那只碩大的石膏腳,那模樣已足夠勾出任何人十成十的同情心了。

    她剛竟狼狽的杵在瓦斯爐前,瘦弱的肩上扛著一具跟她的身材不成比例的抽油煙機,因為抽油煙機的一端雖然鬆垮了,但另一端還被釘子卡在牆壁上,一高一低斜豎著,搖搖晃晃的很嚇人。而這呆瓜呢,竟然一動也不敢動的被迫當了抽油煙機的支架。

    方才隔著一道門聽到她呼救,他還以為……心臟猛然一悸,許正揚的臉色黯沉。

    「阿正?!」覺得他應該在附近是一回事,但真的瞧到他衝到自己身前,又是另一回事了。愣愣的,靳嫄瞪大了眼瞧他,「你怎麼來了?」他都是夕陽快下山時才過來的呀。

    「怎麼會搞成這樣的?」還敢說,要不是他今兒個不知怎的老覺得心神不寧,提早繞過來瞧瞧,她就準備扛著那台蠢東西扛到晚上好了。

    「我……我原本只是想煮個東西吃而已。」

    「然後?」

    「然後,然後抽油煙機就好端端的掉下來了嘛。」她沒騙人,誰知道那根釘子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選她預備覓食的時間掉呀!

    許正揚深沉的瞳眸凝望她半晌,「然後呢?」他實在很想扁人,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

    許正揚的氣勢陰森冷郁很是嚇人,起碼,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的靳嫄就被他的兩個大拳頭給懾去了大半的神清氣閒。

    「然後,我就乖乖的扛著它不動呀。」

    「扛著它,你以為自己是藍波?自不量力,為什麼不乾脆讓它摔下來不就沒事了?」因為他真的火了,慣常的低冷嗓音一上揚,那語氣更是駭人千萬分。

    「不行呀。」委屈的靳嫄輕聲為自己顯而易見的愚蠢行徑辯解,「下頭就是瓦斯爐耶,萬一砸壞了它,引起瓦斯外洩,又不小心的被人丟了個小火苗而產生爆炸,到時候怎麼辦?」

    「一了百了。」他差點沒被她的邏輯給氣死。

    「唉,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萬一房子真的燒掉怎麼辦?」

    「所以,你預備犧牲自己?」

    「不會那麼慘的啦,喏,你不就出現了,嘿嘿。」說完,她還真的咧開唇,笑得很快樂,他又救了她一命。

    這……惱得怒眼一溜,他乾脆不去瞧她,免得一個衝動難抑,當真活活掐死了她。

    「阿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瞟了他一眼,她問得很謹慎,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了,但,事情總得要解決呀。

    還能怎麼辦?重重的怒哼一聲,許正揚的臉臭臭的,雙手扶穩抽油煙機,或許是因為快被她的盲目樂觀給氣爆了,也或許是那根釘子壽終正寢,微一使勁,整台抽油煙機讓他給猛力卸下,擱在牆角。

    「哇,男生就是男生,力氣就是讓人佩服。」靳嫄心服的道。

    「你還敢說話?」

    「我……你別那麼生氣嘛……」她嘟嘟噥噥的,偏又不敢拿眼回敬他的指責,「反正我又沒被砸死,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耶。」

    「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啊?」一頭霧水,靳嫄望著他。呃,她又錯了什麼?

    「你說,你會乖乖的在家裡休養的。」許正揚沒什麼耐性待洶湧的情緒平復後再揪她出來論罪。

    「我有乖乖的等在家裡呀。」跟他許下承諾後,她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委屈的窩在家裡,這樣很痛苦耶,「誰知那台抽油煙機跟我犯沖,人家只不過是肚子餓了想找個東西吃,它就給我掉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她的話合情合理,也很符合她自個兒的承諾,許正揚莫可奈何,判不了她的罪,可是,他的心情更鬱悶了。

    氣什麼,她愛被抽油煙機壓死、砸死,那是她家的事呀,他頂多是奠儀多包一些不就成了,可是,他就是……不爽!

    哼!

    ***

    憋了那麼多天,總算,總算今天可以將又笨又重又結實的石膏給敲了。哦,萬歲!

    「大姊,需不需要我跟駱大哥來接你去醫院?」相當有心的大妹自夫婿的會計師事務所撥了通電話來關切一下。一直沉溺在甜蜜的新婚生活中,再加上駱保強對她的開車技術向來不甚苟同,靳嫄去哪裡都有專車接送。

    「嗯……不必了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然很想貪這種方便,但花了幾秒鐘仔細考慮後,靳嫄還是婉拒了他們的好意,「只不過是敲掉石膏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你跟阿正哥約好了?」

    「唔。」若有似無,靳嫄輕應著聲。

    大姊回聲,這就代表她應該有專車接送了,放下了心,靳嫄再叮嚀了幾句,心安理得的收了線。

    而靳穗昨天跟同學一塊兒出去露營,所以她的關心行動從缺。而靳本正,完全就是算定了許正揚會來接他這寶貝女兒似的,一大早就坐上進香團的遊覽車,跑了。

    早上九點不到,整個屋子已然空蕩蕩的,隨她愛怎麼飆喊吵鬧,都沒人管得著。可是,她卻什麼勁兒都提不起來,呆呆的、怔怔的、茫然失神又無聊至極的她窩在沙發上花了近一個鐘頭的時間發愣。

    她不知道許正揚會不會像那天一樣,突然心有靈犀的跑來接她去醫院。可是,應該不會見到他的人影才是吧,因為他沒問,而她也沒說,那他就鐵定不知道她預計今天去敲石膏呀。

    而向來散漫過了頭的家人全都將許正揚給計算進去,猜想他一定會上門溫馨接送情,而安心的去忙各自的事了。所以……唉,如果不想麻煩他的話,她就得凡事自己來了。

    接近正午時分,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雖然行動仍有些不熟練,但好歹她已經擺脫掉腳上的那具「拖油瓶」。跨出醫院,映入眼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哇,好亮眼的陽光哦,心寬氣爽,最適合找人吃頓飯了。

    捺不住性急,攔了部在醫院大門排班的計程車,她興匆匆的想邀人共進午餐,便往許正揚的店前進。

    揣著喜悅的心境,她迅速的伸指按住林巧真的驚呼,示意的眨了眨眼後,便朝著最裡頭的辦公室逼近。隔著幾面透明的玻璃窗,她已經眼尖的瞧到了那熟悉的頎長身影。

    小聲小氣的推開門,靳嫄想說的話驀的卡在喉嚨裡,睜著大眼瞧著不知道在跟誰通電話的許正揚。哦,今天的氣壓似乎頗低耶,他的臉覆蓋了層淺淺的不耐煩。

    「好啦,你別老是拿這種事情來煩我。」沒給對方回嘴的機會,他將話筒摔回話機,這時眼角正好瞄到了她,「小柊?」見到她,他先是陡然驚喜,卻在瞬間便被怒氣給襲滿心胸。她怎麼又四下「爬爬走了」?

    「嘿嘿,是我啦。」她盯著他那副神情,不知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你是活膩了?傷才剛好就到處亂跑。」她臉上的痂疤甫落,留著淡淡的粉紅色印子,說到傷……他雷達似的梭巡眼光繼而瞄向她腳下的石膏。咦,沒了?!「是誰陪你到醫院的?」竟沒知會他一聲!剎那間,許正揚的胸口又有氣了。

    靳嫄搖了搖頭。他甫見她便倏然萌生的怒氣讓她有一點點的傷心難過,她又惹惱他了,怎麼辦呢?她不是存心的,只不過是因為想念他,所以才會在行動一獲得完全的自由就興致高昂的跑來找他,可是,他卻一見就罵她,他真那麼不喜歡看到她?

    「搖頭代表什麼?」

    「唔……沒有呀。」慘,她忘了阿正剛剛在數落她什麼。

    「什麼意思?沒有。」他精練的腦子沒一秒就自行想到了答案,「別告訴我說,你自己一個人上醫院的。」

    喔,原來是說這個,雖有些遲疑,但靳嫄還是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找我?」

    啊,找他?她也很想呀,不過……「我怕你忙嘛。」這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怕他毫不猶豫的便丟了句——我很忙,你找別人好嗎?

    雖然他老是冷著臉、怒著臉、臭著臉、不耐著臉對她,但這些都沒有關係,不管是何種表情,只要是他的臉龐神情,她都喜歡見到。只要他不要開口說出有關要她別煩他的話,就算是心裡有著再多的委屈,她也可以忍下來,只要,只要他別趕她走。

    心中氣極的許正揚責罵得正順口,沒留意到她反常的緘默,磨著牙根,正想再狠狠的多嘮叨幾句時,卻驀然察覺到自己的失常。

    喝,他在幹麼?他在對著一個不懂事的白癡女人雜雜念?老天,這是他嗎?他正像只鵝媽媽似的數落著一個女人的愚蠢,他被她不知道照顧自己的散漫給惱怒了心火,他竟然打心底關心著眼前這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真的是,打心底關心她!

    這感覺……哦,該死的好透了,柔柔暖暖的,那股熱氣直熨燙著他全身。

    「阿正……你……你不要生氣嘛。」完了,她完全揣測不出阿正現在的情緒,他到底想怎麼整治她?

    叫他怎能不生氣呢?他氣得就只差沒立即動手將她的皮給剝了一層又一層,「下次,不准你瞞我。」她的腦筋不行,但他可不,種種的跡象只顯示著一種可能性——該死,他完了,別真的是毀在這女人手裡了。

    「哦。」訥訥的望著他,靳嫄小聲小氣的問:「可是,你怎麼知道我下回還會撞傷腳?」他會看相?她猜測著。

    老天,他要剝了她的皮,絕對、絕對要剝了她一層皮下來,沒有人,沒有人可以阻止。許正揚一雙惡眼瞪著她,不知不覺,兩個滋滋作響的大拳頭又握了起來。

    「你幹麼這樣看我?」害怕的縮著肩頭,一臉驚惶的靳嫄好想奪門而出,但卻怕這一逃,他以後就再也不肯理她了,「要不,你是指什麼嘛?」

    「我是指任何事。」

    「啊?」

    「任何事。」鏘鏗有力的,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強塞進她心裡,「不管大事、小事、狗屁倒灶的無聊事,任何事,你聽清楚了,任何事都不准你瞞著我。」先跟她聲明清楚,等晚一些,他再好好的檢視自己的心境。究竟他已經沉陷在何種程度了?呵,這該殺千刀的女人,她是什麼時候偷竄進他捍衛得滴水不露的心扉裡搞破壞的?

    「喔。」雖然覺得怪異,但靳嫄不敢再追究下去,「不管任何事,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要告訴你?」

    「對。」從現在開始,只要跟她有關的事,他不允許自己不知道。

    「好……好吧。」靳嫄答應得有些勉強,什麼時候,阿正也喜歡聽些無聊的八卦了?

    ***

    「要不要逛逛街?」

    「逛街?」許正揚勾起眉峰。

    「嗯,我已經好久、好久沒逛街了耶。」靳嫄心想自己因為將時間全都投注在他身上,連小叮噹他們約了好幾次喝下午茶她都缺席,「聽說最近百貨公司都在打折了,五折喲,你有沒有想買的東西?」

    「沒有。」

    「那,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聳聳肩,他不置可否的看著她,「你想逛的話,就走呀。」聽得出來,她體內的購物慾鐵定又冒了出來。

    「真的?」只是抱著隨口提提的意思邀他同行的,卻沒料到他真的答應了,這……「逛街耶?」他答應得太爽快,靳嫄反倒猶豫了。

    「我知道逛街是什麼。」她的反應讓他覺得好笑。

    「那,你還想不想出去逛逛?」因為實在是太意外了,她很好心的再給他一次回答的機會。

    「你想逛的話,我們就去呀。」許正揚的回答一如先前。

    「真的?」傻愣愣的瞪著他瞧了好幾秒,她眼眨也不眨的,只希望這份快樂能延續到很久很久。

    最近他對她很好,聽她吱吱喳喳,心情好時還會多回個一、兩句,很理睬她的「糾纏」,他的回應讓她快樂得有些不知所措。

    「走呀。」

    見他真的站起來走向她,還順手拿起車鑰匙……呵呵呵,靳嫄眉開眼笑。嘻,阿正是說真的耶。

    ***

    兩個小時過後,靳嫄臉上的快樂只增未減。其實,他們也只是沿著忠孝東路閒晃而已,但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而最讓她受寵若驚的是他都很體貼的放慢腳步,順著她的步伐規律前進,不催不趕的任由她看個過癮,而且,一路上,他都握著她的手。

    阿正主動握她的手耶!

    偷偷的瞧了他一眼,卻正巧撞見他正俯視著自己,靳嫄臉紅心跳的垂下臉,暗自竊喜了好一會兒,忽的瞧見一間冰淇淋專賣店。

    「啊,冰淇淋耶,阿正,這家店的冰淇淋味道夠棒的,你要不要試試看?」上回跟小堇她們上街時,發現這家的冰淇淋好吃得會讓人想哭,在場的每個人連吃了三支還意猶未盡呢。

    「不要。」

    「為什麼不要?」她很疑惑,「這家的冰淇淋真的很好吃耶。」

    「看你形容的樣子就想像得出來。」他不愛吃甜食,她卻貪愛任何甜食小點心,常常見她吃得一臉愉悅,自己竟也覺得滿心舒懷,真的是反了。

    「你真不吃?」

    「嗯。」

    她點了兩球,邊吃邊偷偷睨著他。今天難得阿正開了竅,移尊就架的依了她的邀請,而且並沒有面露勉強的神色,一分一秒都沒有耶,她感動得都想哭了。天哪,這種幸福的感覺為什麼會惹出她的鼻頭發酸、眼眶泛熱呢?

    「想吃嗎?嘗一口嘛,我跟你保證,你嘗了第一口一定就一口接一口的欲罷不能。」逮到他又在瞧她了,賴著一臉笑意,靳嫄殷殷的勸誘。

    「真那麼好吃?」

    「嗯。」聽得出他話中的意願,靳嫄趕忙將推薦品移到他嘴邊,「吃吃看,我保證你會愛上它的。」

    「是嗎?那我可得嘗嘗看嘍。」沉斂著眼底的惡作劇神采,俯下臉,許正揚沒有靠近她手中的冰淇淋,卻在她詫異的眼光中,以吻封箴了那兩片喋喋不休的紅唇。很柔、很輕,但卻也有著十足的強悍霸氣,光天化日,他就這麼大剌剌的吻上了她的唇,一點一滴的攫緊她的氣息,攬緊她驀然虛軟的身子,他貪婪的舌尖挑逗著那兩片發顫的唇瓣,得償所願的追逐著她欲拒還迎的粉紅色舌梢。

    「阿正……」

    「嗯,味道還不錯。」依戀著那柔軟唇瓣的甜美滋味,深邃的眼眸捕捉到仍滴在她唇角的冰淇淋,他忍不住的又傾身吮盡她唇畔的汁液。

    滿心振撼,靳嫄癡望著他。

    「你說得沒錯,味道棒透了。」一語雙關,他的注視勾出了她頰畔的一片酡紅。

    「你剛剛吻了我。」她似乎想證實這件事,有些不敢相信阿正就在街上,在路人甲乙丙丁……在那麼多人的眼前吻她。

    「不喜歡我的吻?」小傻瓜,他剛剛的舉動不是親吻,難不成是在咬她呀!

    「喜歡。」忙不迭的,靳嫄猛點著頭,臉上漾出一朵羞澀的笑容,「我很喜歡,可是……你為什麼要吻我?」

    「你不是叫我嘗嘗看?」

    「人家是說冰淇淋哪。」他意有所指的話讓她稍褪的紅潮又去而復返。

    「冰淇淋?」他賊兮兮的瞅著她,修長的指頭劃過她的唇畔,「我嘗的不就是你喜歡的冰淇淋嗎?」

    「我……」呵呵呵,戀愛就是這般甜蜜?滿心陶醉的她睜著一雙水氣迷濛的眼瞧他,「你……喜歡嗎?」

    「冰淇淋?」他存心捉弄她。

    「討厭啦,人家是說……說……那個啦。」

    捉住她捶向他胸前的手,許正揚將她扯近懷中,漆墨般的瞳眸緊盯著她,「哪個?你沒說清楚,誰知道你這個是哪個?」

    嘖嘖嘖,阿正,阿正在跟她開玩笑?天啊,阿正跟她玩笑耶,還有他眼底、嘴角的笑容……

    看著、看著,靳嫄竟然有些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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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3: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眼前這個男人好陌生、好奇特,但卻更叫她愛戀不已。心疼著渾身寒霜的他,癡戀著初露暖陽的他,如果,阿正能永遠這麼快樂該有多好呀。

    「呵,阿正,你的眼裡有快樂耶,我喜歡看你笑。」靳嫄低聲輕喃,真願就這麼長長久久的沉溺在他難得展現的笑靨裡,至死方休。

    她的話像提醒了他什麼,他忽的沉下臉,笑意在瞬間斂盡,許正揚又用一雙瞧不清情緒的眼瞪視著那張仰望的嬌憨臉孔。

    呃,阿正不高興了!為什麼?她又說錯了什麼?

    靳嫄可以感受到原先的親暱氣氛漸漸的染上了冰冷,倚仗著他近日來對她百般的好,任由心中的疑惑與悵然化為言語輕逸出口。

    「為什麼你總愛顰著眉?」小小的手掌輕輕的撫上那倏然沉忖的陰鷙臉孔,靳嫄深深的望進他的眸中。

    對許正揚的一切,她總有份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他對她,始終是帶著一份不經心的恍惚,人在身邊,可心卻縹縹緲緲的讓她尋覓無縱。即使是讓快樂甜蜜包裡的這些日子裡,也偶爾會有那麼短暫的閃神籠罩在他的週遭,那時,他孤傲冷寂的神態總讓她氣惱不已,但卻更讓她揪心疼痛。

    阿正在想些什麼?悵然些什麼?在捕捉些什麼?這些疑惑常常惹出靳嫄滿心的憂煩。他的過去究竟藏有什麼刻骨銘心的夢魘?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挑出他的心結來。

    「你不喜歡我的臉?」心知肚明她的意思,可他卻硬就是故意誤解她的話。

    「沒有人會喜歡憂傷,我很努力的讓自己的心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也希望身邊的每個人都能快樂……」她解釋道。

    「快樂?」冷笑一聲,許正揚將她撫在自己頰上的手扯下來,「聽到這兩個字,我的雞皮疙瘩都開始跑出來了。」

    「不會吧,你不喜歡快樂?」

    「它不適合我。」

    「為什麼?」靳嫄心想,怎麼可能有人不適合快樂呢?

    「你少管。」冷眼、冷眉,彷彿是以前的那個許正揚又回來了。

    「可是……」

    「我送你回去。」許正揚不由分說的打斷她的追問,鬆開一直緊握在側的小手,隔開一步,逕自跨步移向停車的位置。凝然的僵硬身影在在都代表了一個意味——他的過去,不准任何人追根究底!

    「阿正……」她在他身後無聲喚著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愣住了。快樂時光在她的不識趣裡結束,悵然的俯視著垂回身側的手,靳嫄想鼓著勇氣將事情的癥結問出口,好一勞永逸,可是……她……唉,不敢。

    靜默中,他將她送到家門口,見她下了車,關上車門,許正揚發著連自己都不屑的臭脾氣,惱著心緒,一腳踩在油門上準備加速離去,但見她仍然站在車旁不肯走進家門。

    「你……阿正,你明天要到新加坡?」她怯怯的問。怪自己不懂得看人臉色,專挑阿正的痛處揭刺,更怕他這一走就再也不回頭了。

    他陰鬱的眼凝視著她惶然忐忑的神情,漾著哀傷的眼裡有著懊悔。驀的輕喟一聲,許正揚的心悠然柔化。

    「嗯,大概兩天就回來了。」對她,他該死的愈來愈冷不下臉、狠不下心了,「等我。」想也不想的,腦海中的期盼竟脫口而出。

    「好,我在家裡等你。」乖巧的許下承諾,靳嫄覺得眼眶泛著酸澀,心情低落。好捨不得他走,雖然他又開始拿寒氣迫人的冷漠澆著她的熱情,但只要他仍在視線裡,一切苦悶就都值得了。如果可以,她好想與他這麼一冷一熱的糾纏到新加坡。

    「不。」自口袋中掏出鑰匙,他遞到她怔愣的眼前,「到我家等我。」

    ***

    於是兩天後,在許正揚回台灣的那一天,靳嫄像個傳統的居家女子,優閒自在的窩在他家的客廳,看著電視,靜靜的等著他的歸來。

    臨走之際,他忘了告訴她正確的返家時刻,而她也不在乎,反正,他總會回家吧?那她就一定會等得到他。

    想想此刻自己的模樣,真像是人家的小媳婦,不知怎的心情竟泛起了莫名的緊張,遙控器握在手中,靳嫄心不在焉的一台跳過一台,全都不知道螢幕裡播了些什麼。

    平和的夜色緩緩加深、加濃,她耐心有加的等啊等,整個人滑躺在沙發上,闔上眼,唇畔掛著恬靜的淺笑,靜靜的在夢中尋他而去。

    門一打開,許正揚看到的就是這麼暖人心坎的一幕——小嫄在家等著夜歸的他,雖然,她已等得睡著了。

    一步、一步,他放輕腳步移向她,不敢有稍大的氣息擾醒沉入好眠的她,深邃的黑眸貪戀在她柔美憨然的面容。

    唉,或許……那天,他對她太凶了。思及那雙淌著哀傷的迷濛霧眸,情不自禁的,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靳嫄感覺唇瓣增了壓力,真是擾了她的好夢,貪眠的她一聲輕囈,抿了抿唇,眼皮微動的陷入另一重好眠。

    嘖,還真能睡哩。低歎一聲,許正揚捺不住的心蕩神馳,他緩緩加重輾轉吸吮的力道,靈活的舌尖在那兩片茫然微啟的唇瓣勾勒著蠻悍的進擊意圖。

    什麼東西?她感受到唇上驀增的刺痛,眼皮掀動,眨了眨眼,恍惚中瞧見那張俯視她的臉孔……是阿正。她不假思索的給了他一個盈滿愛戀的淺笑,哦,好困哦,翻了個身,繼續著前一秒的好眠。呵呵,夢裡的阿正用一雙溫柔的黑晶石皮眸向她傳遞著醉人的愛意。不能醒,她不要醒,她要好好的、牢牢的沉浸在這動人的一刻。

    許正揚等了一會兒,微惱的見她真沒再回身望向他。兩天的忙碌及糾煩人心的思念,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來與她聚首,怎料得到的是這款若有似無的歡迎。胸口的壞脾氣勃然擴大,他不滿的死瞪著她的睡面瞧,該死的睡眠真比他的歸來還要重要?

    幾分鐘過了,睡美人依舊是沉睡著,冷酷王子的親吻一點效應也沒有。許正揚開始覺得不耐煩了,哪還能憶起什麼叫溫柔,長臂一展,他大剌剌的將躺在沙發上的身子給帶進微繃的憤慨懷中。

    「啊,阿正,你在做什麼?」那絲毫不帶溫暖的掙扎將她懾醒,身子猛的僵了幾秒,倏的睜大了睡意仍盎然的困眼,惺忪的臉有著驚詫。

    他暗忖,做什麼?哼,學人家溫柔喚不醒你,來硬的她可就醒得飛快了!「我剛剛吻了你。」

    「嗯。」靳嫄嬌羞赧紅頰際,微瞇著眼,愛戀的凝望著他,原來,剛剛的景象並不全然是虛幻夢境呀。

    「是不是誰都可以用這種方式吻醒你?」他不悅的瞪著她,也不知不悅所為何來,反正,他就是不高興她那一副心都快醉垮了的恣意享受模樣。誰知道她分不分得出來剛剛是誰的唇壓在她唇上?瞧她睡死的樣子,分得出來才真有鬼!

    「我知道是你呀。」她心想,阿正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吻你的人是我?」許正揚不滿的音調自齒縫中透出,「你都還不是很清醒呢。」

    「可是,我知道吻我的人是你呀。」他的話讓靳嫄的胸口悶著酸澀,阿正怎麼能以為自己縱使是半夢半醒,仍不清楚是誰以吻蠱惑她、喚醒她?

    「是嗎?」

    「是真的呀,我很確定吻我的人是你。」不願意他一回來兩人就鬧得不愉快,她強睜著眼,努力將難過吞回心坎裡,綻開唇瓣,給了他一個溫暖帶著體貼的微笑,「很累了吧?」他的神情很是憔悴,她看了覺得胸口擂著心疼的律動,「要不要煮些什麼吃的還是泡杯牛奶給你喝。」

    「你餓了?」清楚她的用心良苦,雖然心裡還有些悶氣,他仍是關心的問。

    靳嫄搖了搖頭,「不餓,但,你看起來挺憔悴的。」

    她的心疼相當的明顯,雖不願承認,但她的窩心體貼真的讓他很受用,頓時心坎溢著暖呼呼的熱流。「不礙事,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下午就來了。」

    「下午?」許正揚驚詫的睨視著斜倚在懷中的女人,「那麼早?」

    「又沒跟我說什麼時候的班機,我只好早一點過來等你嘍。」怕他一回來沒見到她的蹤影,以為她沒依約前來,可能又會惱了性子。自己這輩子注定是已經將眼神緊鎖在他身上了,無所謂辛苦與否,始終是甘之如飴,無怨無悔,為了能得到他全心對待的那一天,她願意付出一切心力。

    「下午就過來,那你的晚飯呢?有沒有吃?」

    「有,我在巷口的7-ELEVEN買了兩包科學面回來吃。」

    「科學面?你拿那種東西當晚餐?」三兩句話,她又惹得他火冒三丈,「你想當木乃伊?」

    「沒……沒那麼嚴重吧,只不過是……」她心中暗自叫慘,阿正的神情又開始像起閻羅王了,「下次不敢了啦。」頂多就瞞著他偷偷的吃嘛,誰叫科學面味道那麼好,香香酥酥的,叫人一口接一口的止不住。

    許正揚又不說話了。瞧小嫄心虛又膽小的樣子,幹麼?他的臉真那麼怕人,有必要膽怯、緊張成那副孬樣?

    「嗯……咳咳,阿正,呃,連翠萍是誰呀?」她見氣氛有點不太對勁,碰到這種時候,沒話也得硬擠出幾句來應應景才行,而第一個竄進腦海中的,就是近九點時的那通電話。

    有個女人找阿正,她沒說出身份,只留了話要他回電,透過電話傳來的嗓音持平清脆,聽來相當有自信,憑著聲音想像,靳嫄的腦子幾乎已將她繪成個超級絕世大美女。

    「誰?」

    「一位小姐找你,她說她叫連翠萍。」她好奇的帶著詢問,睜大眼瞧他,「連翠萍是誰呀?」

    見他的身軀驀然僵凝,眼裡疾掠過一抹森冷的恨意,忽的,靳嫄心中泛起了摻著沉暗的感觸,她會不會觸到阿正的椎心之痛了。

    「阿正,連翠萍是誰?你的朋友?」他的朋友她幾乎已識得全數,而連翠萍是個陌生的名字。

    「朋友?她這麼說?」

    「沒,我自己猜的。」剛剛,阿正似乎打鼻端哼了聲呢,輕咬了咬唇瓣,她謹慎的進一步詢問,「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鬆開攬著她的手臂,許正揚坐正身子,刻意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是或不是。

    阿正沒說,那就代表是了!一直以來,他心底深處有個結,難解的結,靳嫄相當的清楚。但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些糾葛是何時束縛住他的思緒,也不知道它們是何時開始鎖住他的快樂,可是,今天晚上她瞭解了,只因為它不肯放過阿正,而阿正也不肯放過自己。

    此時此刻,他的神態明明白白的揭露著,「連翠萍」這三個字是個天大的禁忌。

    她打心坎兒泛著難過,不知是為他,抑或是為自己,反正,靳嫄覺得情緒突然之間變得好糟糕、好低落。難怪,難怪阿正不喜歡快樂的滋味,這個連翠萍曾重重的傷害過他的感情?

    「她是你的女朋友?」不願再將以前這兩個字補上去,只因為在阿正心中,「她」並沒有成為過去。靳嫄的心開始淌著淚水。

    「不是。」那女人早已經與他無任何牽扯了。

    「你是在敷衍我,還是敷衍自己?」

    「這事你別管。」他不願再提連翠萍,尤其不願小嫄談論起她,讓小嫄知道連翠萍的存在已屬不該了,小嫄不該這麼多事。

    「為什麼要我別管?你……阿正,你還愛著她嗎?」這話問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愛?哼,我恨她都來不及了,別將你口中的愛字給污蔑了。」

    「你恨她,所以你一直將她給記在心裡?」

    「我沒有將她記在心裡,她不配。」冷冷的話出自許正揚的口,冰霜似的神情封住了他任何的心思。

    「你還記著她!」目光凝然,靳嫄不自禁的紅了眼眶,她寧願阿正火冒三丈的將怒氣爆吼出來,也不願他這麼尖銳陰沉的冷言冷語。

    「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這麼篤定我的心思。」

    「我只是……希望……你……」見一雙陰鷙黑眸瞪視著她的膽怯,她有些說不出話。她真的是很希望見到自己所愛戀的人能快樂,縱使他的快樂不是她所能給的,但只要他快樂,她可以別無所求。但面對他在瞬間便又縮回讓寒霜層層塵封的殼中,她有著不知所措的茫然無助。

    「我……我還是回去好了。」她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自處,是該繼續留在這裡軟言軟語哄出他的心事,還是……

    「隨你。」許正揚替猶豫不決的靳嫄下了定奪。

    這冷咻咻的兩個字將靳嫄的淚水自胸口逼出眼眶,猛旋過身,她緊咬住下唇衝出大門。

    一下午的等待,絕沒有想到她等到的竟是令人難堪又傷心的冷言對待。

    ***

    許正揚沒有追出去,縱使是掛心著她就這麼衝出去會不會有事;縱使是實在很想將她拉回來,好好的撫慰被他所傷的心;縱使是想留住她,什麼也不談、什麼也不做,純然只想就這麼將她留在身邊……

    想極了有她的陪伴,但他沒有讓自己採取任何動作,就這麼任她離開他。踉蹌聲,緊接著是車停、開門、關門,而後疾馳而去。

    小嫄走了。

    許正揚疲憊的身子靠向椅背,闔上眼又累又困,可他卻該死的睡不著。沉忖整夜,心中、腦海除小嫄,還是小嫄,全都只有她,忍不住的,他自心中逸出長長的一聲歎。

    初時,望著小嫄,有著那麼短暫的幾秒,他偶爾還會在恍惚中將她與連翠萍串成同一個影像。這種機率雖然不高,但卻曾有過幾回。但就在某一天,他猛的驚覺到,望著小嫄時,她就是她,他怎麼也無法再將連翠萍自腦海中浮出,連翠萍的一切已完全被小嫄取代了。

    但今天是出了什麼差錯?驀然自她口中聽到連翠萍的名字,他的憎恨仍壓抑不住!

    小嫄說得沒錯,因為自己仍恨著連翠萍,所以一直將她埋在心裡,雖然不是他所願,但仍舊是個不爭的事實,他還記著她——連翠萍!

    結痂的心結在強行剝開後,除了殘存的憤慨,竟少了以往的鄙視與仇恨,不是沒有,是淡了、淺了,再沒多餘的心思去計較還剩餘的傷痛。

    沒有徹底的掏出心,尚不知癥結所在,但經過了今晚的面對,他不得不承認,連翠萍這個名字真的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怎麼也沒料到,封鎖牢固的冷漠心緒竟會被個天真無邪的傻丫頭給一點一滴的蠶食分化得透徹。他一直是習慣隱藏在黑硬陰森的保護色彩裡,誰知道超級樂天性子的傻丫頭一出現,輕易的就將他沉積多年的保護色給化成一攤透明的水霧,散在她和煦如風的薰陽下。

    曾經,連翠萍在背叛他後,盡了一切心思,千方百計的冀望能得到他的親口原諒,但他都不給。而如今……為了小嫄,他想鬆開自己的心了,只因為不想在完全敞開胸懷接受小嫄之際,心中還糾著個沒有必要的結。

    小嫄對他的千般好、百般愛,他看在眼底、暖在心窩,但卻是無以回報,現在所能回應她的就是一個全新無礙的許正揚,這是她該得到的。

    ***

    閉上眼,發自心底的一聲長吁,許正揚難得的心情舒暢,小嫄也該到了吧?嘖,她是屬烏龜的啊,動作真慢。

    一待徹底的悟透自己的感情歸屬後,每每在思及她的點滴時,不由自主淺淺的笑容便自他微抿的唇畔綻出些許。

    而悄然無聲踱進辦公室裡的靳嫄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在想什麼?瞅著那朵浮現在他唇畔,讓她著迷的微笑,她好奇的腦子開始下著揣測,而當第一個答案浮現上來時,晶瑩的瞳眸瞬間便抹上了一層哀戚的悵然。

    鐵定是憶起了連翠萍!阿正,終究是回了連翠萍那通電話了吧。

    被自個兒心中的酸澀怔了幾秒,靳嫄傻愣愣的望著他,心中頓時有了為難,是該出聲喚醒沉浸在思念幸福中的他,還是該悄然撤退,留給他一個純然靜寂的回味空間?一時之間,她難以抉擇。

    靳嫄因為品嚐了愛情的點滴滋味,向來粗大的神經線變得細緻又敏銳,開始懂得以靜默的心去觀察週遭的一切,尤其是阿正的一舉一動。若是在以往,患得患失的心境絕不會出現在她的情緒裡,可如今,這樣的思緒卻如影隨形。

    室內的沉寂讓她省思著自己的行徑,或許,今兒個不該來這一遭的;或許,讓彼此的情緒再沉澱個幾天會比較妥當。起碼,她的心情應該就不會這麼忐忑不安了吧。可是,好難呵,阿正只要一通電話,她便像只勇敢撲向火炬的飛蛾,雖然害怕,卻仍是讓他牽繫著她的心魂而身不由己。

    如果,阿正選擇了重回那連翠萍的懷抱,那麼她該何去何從?好怕,她開始怕起自己失了心的那一天來臨。

    「過來。」驀的出聲,雖沒有睜開眼,然而許正揚卻準確的朝她所站的方向展開長臂,勾住了她的注意力。

    「啊?」

    「杵在那裡做什麼?過來。」

    「你知道我來了?」

    「當然。」他倏的睜開眼瞧著她,目不轉睛的煞是專注。

    「這樣呀。」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好,靳嫄像柱子似的繼續杵著,也不敢立即回應他的召喚。

    「過來。」看她怎麼淨在那裡蘑菇,下蛋哪,「我不會咬人。」他的心情極佳,縱使是被她反常的磨蹭惱出了些許不耐,但聲音中卻隱約帶著快樂。

    「喔。」乖乖的,她踱向他,直到在他身前站定,正想說些什麼來緩和有些怪異的氣氛,卻被他的動作驚得低叫出聲,「啊。」

    「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他將她放穩在大腿上,一臂卡在她的腹前,不讓她掙扎,傾身將唇貼在她耳畔。

    「去……去哪裡?」她緊張的向外看,哎呀,小林在外頭偷瞧……喝,他今天是怎麼了?

    一大早,許正揚的來電已經讓她吃了一驚,乖乖的奉召而來,他出其不意的親暱行為更讓她渾然無措的傻了眼。

    「去了就知道。」

    輕聲低喃的話音氣息直騷攏她倏然敏感的耳垂,間或著幾下微微的刺痛……「啊!」驚呼一聲,靳嫄想將他推開,但卻絲毫鬆不開他的箝制半分。剛剛,阿正真的在咬她的耳垂?

    「去不去?」

    極近的距離,他們眼對著眼,她輕飄飄的心魂早就被繫在他沒費半絲力氣的指梢,癡迷著他的輕聲細語,靳嫄點了點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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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7 00:13: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許正揚似乎存心要給她個嚇死人的意外,而她也真如他所願的讓驚惶震懾了整個人。

    愈接近那個婀娜搖擺的風姿身影,愈瞧清那張叫她分外眼熟的嬌媚臉龐,靳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怎麼可能?竟然有人與自己如此神似,撇開神態與外在的體型,評心而論,這些她輸人家一大截。可是,眼睛、鼻子、唇……真的,瞪著那張臉,靳嫄真要以為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了。

    莫名的,她揚起臉瞧著身旁的許正揚,想多少探索些許他的用心,這才發覺他的注意力不知何時早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阿正的眼是直視著前方,視線囊括了迎面走來的女人,眼底、眉梢,全都是滿足的神情。

    她停住腳,緊咬著下唇,不敢、也不肯再依著他的步伐往前挪近半步。

    老天爺……懂了,她懂了,她完完全全的懂了這一切,先前他們起了爭執而分了手,所以阿正將心整個封鎖,而全然是一廂情願的她恰巧補上了這個空檔,代替了連翠萍。如今,連翠萍倦鳥歸巢,他們和好如初,重聚前緣,而她是個多出來的配角,對阿正而言,她的存在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

    「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許正揚直視著前方說道。

    聽得出來,阿正的心情很好,好得讓她心碎了,頓時使她神魂茫然,眼淚盈滿眼眶,靳嫄緩緩的往後退著,一步、兩步……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拉開與他的距離。

    介紹一個人?連翠萍?阿正要介紹連翠萍給她認識?為什麼?想叫她明白她該退場了?而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撤退,他的整個心魂似乎已經飛奔到那個女人,那個應該是連翠萍的女人身上了。

    很明顯的,自己跟她,阿正的選擇一目瞭然,老天爺,阿正是要用這種方法叫自己對他徹底的死了心?

    「嗨。」主動的先開了口,許正揚很驚訝自己的無動於衷。

    原以為縱使自己決定了要將過往的一切釋然,然而再與她見面,心中也該還有些許不屑與仇恨,怎料得到他的心情竟是完全的平和且毫無波瀾。再無半絲怨憎、半絲恨意。愛的力量真恐怖,心裡有了小嫄,他竟然連繼續憎恨連翠萍都懶了。

    連翠萍的眼裡蓄滿了淚水,哽咽著支吾幾聲,沒能成功的說出隻字片語,只能以一雙閃爍著水氣的淚眼瞧著他。多久了,對他的愧疚始終讓她寢食難安,若不是當年的貪慕榮華,他們該早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生活。她誤了自己的幸福,也傷得他夠深,不敢奢望能重拾他的憐愛,只盼得到他的原諒與釋懷。

    「你等了很久了?」

    「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忙不迭的搖著頭,望著他,她的眼皮又模糊了,「這些年,你還好吧?」她知道他的生意愈做愈好,只是想聽到他親口說一個好字。

    「很好。」簡單的兩字帶過,其餘的,許正揚不想多言。

    以前的恩怨情仇已不復見,今天應了連翠萍的邀約,純粹是為了小嫄那丫頭,想到她,幸福不知不覺又溢了滿臉。

    「你不是想見小嫄,她……咦?」人呢?剛剛小嫄不是還跟在他身邊,怎麼一晃眼就無影無蹤?當下便將連翠萍撇在一旁,他四處梭巡她的蹤跡,他確定小嫄有跟著他下車,跟著他走過來,怎麼……

    「正揚,你沒跟她說清楚?」連翠萍走到他身邊輕聲問著。

    「什麼事情說清楚?」

    「今天要跟我碰面的事。」

    「沒有。」惱著心,許正揚臭著一張臉,斜睨了連翠萍一眼,不解她的話,卻沒心思捺著性子將她的意思給搞懂。「我先走了。」他說道,心想莫名其妙,小嫄是怎麼啦?不過是讓她多認識個朋友罷了,要交不交也隨她,她逃得那麼起勁幹麼?又不是不能見人。

    「啊。」他的急切是這麼的明顯、這麼的讓她羨慕,羨慕著那個叫靳嫄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全心對待,「正揚,有機會的話,可以再邀你出來嗎?當然,還有那位靳小姐。」

    原本,他身旁的位置該是她的,是她自己愚蠢的拱手讓人,現在她不敢自不量力的企圖將他奪回身邊,只想著如果能和他做個普通朋友,就已心滿意足了。

    「隨便。」小嫄不見了,他哪還有情緒聽清楚她的話。

    翻出小嫄來是此刻的第一要事,而湧上許正揚腦門的第一條線索是,緊追在她身後,這女人一定閃回家了。

    飛車駛向靳家的途中,他這麼篤定的想。直到人已經站在靳家的客廳,卻沒見到先他一步竄逃的蠢女人。

    「小穗,就你一個人在家?」他眼像雷達似的,丁點角落也不放棄巡視。

    「阿正哥?」正在落地窗前練琴的靳穗抬眼瞧他,眼神迷濛,一時之間尚無法凝聚焦距。

    「小嫄還沒回家?」這家人也真是太大膽了,以為光天化日就很安全?院子外的鐵門沒有完全關攏已經夠讓人捏一把冷汗了,竟然連屋子裡的門都沒鎖!「下次就你一個人在家時要記得鎖門。」說完,許正揚呆了呆,一臉的苦笑。

    去,幾百年沒關心過女人,誰會料得到原本陰沉的生活被那女人給攪熱後,就整個為之風雲變色,連向來奉為皋旨的獨善其身準則也在瞬間被消滅殆盡。因為愛屋及烏,他現在竟連小嫄她小妹的安危都開始操起心來了。

    「喔。」木然的應了聲,靳穗尚未自音樂的世界中尋回魂魄。

    「你大姊呢?」

    「大姊?」靳穗凝滯的眼珠子開始轉動,茫然的腦細胞也努力的發揮功效,「大姊不是去找你了?」

    他歎了口氣,「我知道。」看來不是他太早到,就是,她不打算太早回來。

    靳穗多瞧了他幾眼,許正揚那悵然、焦急又有些氣呼呼的模樣,擺明了就是……「你跟大姊又吵架了?」

    「又?」

    「對呀,你們不是前幾天才剛鬧過彆扭?」誠實的,靳穗不畏懼惡勢力的直言無諱。何況大姊那天的確是從外頭哭著回來的呀,她又沒說謊,「自從認識你以後,大姊變好多哦。」

    「是嗎?」

    「嗯,她真的有變耶。以前,大姊都好愛笑哦,雖然總是迷迷糊糊的常遭人數落,可是,她最多就苦著張臉而已,我很少看她哭耶,可是,她最近好像常常無緣無故的就紅了眼眶,也常常自己一個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跟以前的她差好多。」嚇死人,談戀愛如果都得談那麼辛苦,那……靳穗原本想說以後絕不談戀愛這句話的,但一想到擱在心頭的那個人,靳穗怎麼也下不了結論。

    「她真的變那麼多?」

    「你沒發覺嗎?」真失職,這樣子怎麼當人家男朋友嘛,「阿正哥,你沒聽過嗎?女孩子是生來給男孩子疼的,所以,你得好好的疼我大姊才是呀。」

    「我的確是失職了。」他忽的憶起連翠萍的話——你沒跟她說清楚……什麼事情說清楚?此刻,他倒是清楚的瞧見了自己的愚蠢。

    只想著要盡早解開心結,沒有對小嫄多作解釋,他就將她推到連翠萍面前,而小嫄應該還一直認定他心中仍有著連翠萍的位置……哦,該死的,他怎能盲目到這種地步?或許他真的是太疏忽小嫄心中的感覺了,待她回來後,他得鄭重的跟她來一次溝通。

    但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靳嫄仍沒個影兒,許正揚的等待落了空,他開始沒了定性。

    「阿正哥,我看,你要不要乾脆到陸大哥那兒去碰碰運氣?」

    「陸榷?」許正揚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你覺得小嫄會跑到他那裡藏?」見過陸榷夫婦幾次,他對他們的印象相當不錯。

    「可能性很高喲。」靳穗信心滿滿的點點頭,「你都已經在家裡等了那麼久,就算是用爬的吧,大姊也早就該見到人影啦,不是嗎?所以啊,依我研判,她一定跑去找小堇了啦。」

    「為什麼那麼篤定?」

    「因為小叮噹他們那票人昨天才出發去香港瘋狂大血拼,現下除了陸大哥他們家,大姊也沒哪兒可以藏呀。」知姊莫若妹,瞧他那焦急的模樣,靳穗不假思索的便供出了自己姊姊的藏身所在。難得總是臉冷、言冷、神態冷淡的阿正哥會有那副坐立難安的緊張樣,他該是有將大姊端在心底喜歡著吧!

    「有道理。」

    「啊。」望著快步衝向大門的許正揚,正打算翻了陸榷家電話號碼的靳穗不解的叫住他,「阿正哥,你要去哪裡?我還沒找到小堇家的電話號碼呢。」

    「不,我直接殺過去。」

    「什麼,你不先聯絡他們一下?」

    「不。」開什麼玩笑,這通電話要是好死不死的被小嫄給攔截了,豈不是形同走露風聲?許正揚這樣想著。

    ***

    靳穗還真沒猜錯,一自許正揚身後撤離,靳嫄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進陸家。

    「小堇……我……唉喲!」淒慘的聲音才剛在門外響起,靳嫄就當下摔了一跤,猝不及防的往前俯跌,額頭撞到陸榷才剛拉開的門板,下巴直接親近結實的門檻。

    直覺的伸手向前一撈,陸榷沒撈到人,帶了絲目瞪口呆的望著停滯在自個兒腳前的後腦勺,他很想笑,但難得厚道的忍住了。如果真笑出來,別說許正揚知道後,那關難過,自個兒老婆這關就有得煩了。

    而靳嫄則怔怔的跌趴在地上,眼淚在剎那間凝聚,滴溜溜的滑滾在眼眶週遭威脅著往外奔淌。

    她……還沒訴苦……就又添了新的傷口!抑不住的陣陣悲哀打心底泛起,連撐起身都乏力,靳嫄乾脆就這麼俯著,無聲的哽咽逐漸化成熱燙燙的嚎啕大哭。老天爺,為什麼她今天的日子那麼難過呢?

    「小嫄。」驚呼一聲,李淑堇打陸榷身後竄出,心疼的伸手扶起靳嫄,「怎麼樣,有沒有哪裡跌傷?」眼尖的覓到靳嫄下巴滲出來的血絲,她的臉色倏然發白,「天哪,怎麼會這樣呢?痛不痛?」

    痛,好痛、好痛哪,除了新添的擦傷外,停擺在胸口位置的心臟更是緊揪得讓人痛楚難耐。拚命的點著頭,靳嫄除了流淚還是流淚。

    「小堇,你扶小嫄進去擦個藥吧。」看靳嫄淚漣漣的找上門來,鐵定離不開情海生波這款事因。

    面對陸榷毫不客氣的凝視端詳,靳嫄稍稍收斂起盈眶熱淚。「阿榷,你好。」扁了扁顫抖的唇,她可憐兮兮的指著扶住她手臂的李淑堇,「我可不可以跟你借小堇?」

    「沒問題。」大方的點頭應允,陸榷移身讓兩個攙扶在一塊兒的女人進門。橫豎就算他不借,自己的老婆也絕對不依,他才不會傻得落人口實,「你們聊聊,我出去抽根煙。」女人家的閒話家常他向來不沾染。

    「謝謝。」他的應允大概是今天自己第一樁順心的事,見陸榷體貼的帶上門走人,靳嫄的眼淚又冒了上來。

    「小嫄,究竟出了什……」

    「我見到她了。」沒頭沒腦,才停下來抽了口氣,靳嫄忽的就打口中冒出這句話來。

    「誰?」

    「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我的天哪,剛剛不是只有撞到下巴嗎?怎麼阿冬卻開始語焉不詳了?莫名其妙的嘀咕著什麼女人?街上有大半的人口不都是女人?

    「那個女人,阿正心裡還愛著的那個女人啊。」

    「哦……」原來是真有這麼個女人,李淑堇還以為她撞傻了腦袋呢,「你怎麼知道阿正心裡還愛著那個女人?」

    「因為當那個女人出現的那一剎那,阿正的人全癡傻了。」扁著嘴,她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不會吧?」癡傻?阿正那個人會對女人露出癡傻的模樣?打死她,她也不信。

    「怎麼不會,我親眼看見的,他一見到連翠萍就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了,原來,我當了這麼久的替身竟不自覺。」她笑著對李淑堇咕咕噥噥,沁涼的淚水卻撲簌簌的滑下頰畔,「我輸得很徹底。」

    「小嫄……」

    「小堇,我好難過,我真的好難過。」靳嫄緊緊的咬著唇,努力的死睜著眼睛,可偏止不住洶湧的淚水,一波一波將她的傷心給淌得瞭然,「我愛他呀。」

    「小嫄!」輕歎一聲,李淑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從來,我都以為自己心胸夠寬、夠廣,可是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的心還是自私得很。我可以不去想阿正以前有多麼愛慘了那個連翠萍,誰沒有過去嘛,我能體會、認同,可是,他的心卻始終停駐在她身上……」顫著唇,她強抽了口氣,「我無法接受只剩半顆心的他,如果,付出了一切的一切,卻只能擁有他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愛,我寧願……完全捨棄。」

    「別那麼悲觀哪!小嫄,或許……或許,這一切只是誤會,你該聽聽他怎麼說的呀。」完全捨棄!多嚴重的決定,小嫄她真放得開?擰著眉頭凝望著滿臉哀戚的人兒,李淑堇想問她,但卻不敢這麼直截了當。

    「我不想問他的想法,一看到阿正見到她,就像是完全陷入的癡傻樣子,我就……整個人都茫了。」說到最後,靳嫄已經泣不成聲了,原來,傷心的滋味這麼苦!

    ***

    一路飆馳,當許正揚趕到陸家時,就見陸榷神態慵懶的倚在門外的樹幹旁,嘴裡叼著一根煙。

    「怎麼那麼慢哪你?」

    「她在裡頭?」許正揚緊張的問。

    「你想呢?」陸榷譏嘲的睨了他一眼,「難得見到小嫄竟然會為了個男人哭花了臉,真讓人心疼哪,你的功力倒是挺強的嘛,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哦,下回再搞這種飛機,我可要跟你未來的老婆收租妻費用嘍。」

    她在裡頭。總算是確定了她的下落,許正揚的心緩緩的穩回胸口,懶得理會陸榷的嘲弄,他接過陸榷遞到眼前的煙。

    「小嫄還好吧?」這是他最關心的一件事。

    「不好。」直截了當的,陸榷給了許正揚他所觀察的心得,沒有半絲隱瞞,「原本就已經是眼淚汪汪的尋上門來哭訴,但還沒進門,就絆了一跤。」

    許正揚臉色倏然一沉,「她跌倒了?有沒有怎麼樣?」沒了耐心,他想進去瞧瞧她。

    聳了聳肩,陸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頭,順便制止了他的行動,「別緊張,傷處是有一點啦,不過應該不礙事,只不過讓她多了個藉口可以哭得更傷心罷了。」

    「我進去看看。」

    「你還是別那麼快進去得好。」陸榷勸道。

    「為什麼?」

    「因為你是讓她傷心難過的始作俑者,這會兒就這麼衝進去,她鐵定哭得更厲害,而且,保證她什麼甜言蜜語都聽不進去。」

    「你的經驗?」

    「沒錯。」大言不慚的點頭承認,陸榷附帶贈了他一個建議,「再等一會兒吧,等小嫄哭得差不多了,而小堇的安慰也產生些正面效果後,你再進去摟著人家多說些甜言蜜語,應該就能立即雨過天青了。」陸榷心想小嫄的性子向來大而化之,又不善與人結怨,標準的軟柿子一個。這種人哪,最好哄了,也最好拐騙了。

    依他的建議,捺著焦慮的情緒,許正揚又多等了好一會兒。

    「奇怪,怎麼裡頭半點動靜都沒有?」連陸榷都開始有些納悶了,照理來說,若小嫄的淚水稍歇,小堇也該會探出頭來瞧瞧才是呀。

    「她們聊了多久?」

    瞄了眼腕表,陸榷抬頭望著他,「快兩個小時了。」

    快兩個小時了?許正揚的耐性也差不多告罄了。

    兩人一前一後踱進客廳,在紛紛巡視到鍾愛於心的女人時,不約而同的歎起好氣又好笑的無奈輕吁。

    還哭訴呢,這兩個女人大概早八百年就哭累了,一人各抱著一隻絨毛狗,斜躺在沙發裡,不知道睡到幾重天去了。

    望著靳嫄紅腫的眼以及頰上的淚痕,許正揚輕歎了聲,輕輕的伸手拭去仍垂淌在她眼角的晶瑩淚水,凝望攤化在指腹的水液半晌,濃眉深鎖的傾向前,動作輕柔的抱起淚漣漣的她。

    「打擾你們了。」輕聲的向陸榷打了聲招呼,他小心的將垂淚美人斜護在自己懷裡。

    睨視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門緩緩闔上,陸榷這才走到李淑堇身前蹲下,端詳那張熟眠的睡靨半晌,終於忍不住的歎著氣,低俯下身,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輕吁了陣微息,她沒醒,垂掛在眼睫毛上的淚水卻悄悄的滑下頰畔。

    「唉。」瞧著瞧著,不由自主的,陸榷又歎了聲。

    這個愛哭鬼,人家小嫄是感情不順揣著鬱悶的心情跑來倒垃圾,再加上倒霉透頂的跌了一跤,哭得淅瀝嘩啦是情有可原。而她呢,聽聽就算了,偏偏還陪著人家哭得死去活來,真傷本。

    不由自主的他又歎了聲,俯身抱起因為哭得倦極而陷入沉眠的親愛老婆走向臥房。

    明天,該好好的訓訓她這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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