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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懷疑
月神節慶典,便是在智圓大師圓寂中突兀地結束了。
彤城的官府大為重視,派人層層包圍了慶雲寺,對寺中的和尚與幾位尚未離開佛堂的香客嚴加查問,更是不允許任何在慶雲寺附近的人擅自離開。
仲冉夏與展俞錦一行人,自是被強留下來了。
她苦惱地皺起眉,站在角落,看著官差讓他們一個一個留口供,心裡說不出的煩悶。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以為避開眾人溜入內堂,與智圓大師見面之後,就能真相大白。
不料,智圓大師居然在這個時侯離世。該說是她過於倒霉,還是太巧合了?
據仵作粗略看差後,智圓大師身上沒有分毫的外傷,藥方也沒有問題。那麼,他只能是因重病而逝了。
仲冉夏心下惋惜,看向縮在一角沉默的明遠,原本恬靜如月的神情,在昏暗中透出幾分沉重與悲慼。
他自小由智圓大師撫養長大,識字、學佛理,皆是大師親手教導。智圓對於明遠,說是再生爹爹也不為過。如今大師突然病逝,最為傷痛的莫過於明遠了。
思及此,仲冉夏起身上前,斟酌著安慰道:「明遠小師傅,請節哀順變。智圓大師榮登西方極樂,也是喜事一件……」
半晌,明遠才輕輕點頭:「女施主說得有理,只是主持早上好不容易能下榻,眼見著重病有了起色,誰知忽然之間……」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禁不住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早上能下榻?
仲冉夏若有所思,迴光返照嗎?
「明遠小師傅,智圓大師早時氣色如何,可有人親自伺候在側,請來的大夫又是怎麼說的?」
聽了她的問話,明遠眼底閃過一絲愕然:「小僧早課一直陪伴在禪房,直至下午大夫前來診脈,這才離開的……大夫曾道主持年邁,此病需要好生調理……」
說完,他的唇有些發白,緊緊抿成一線:「女施主是懷疑,主持大師並非病亡?」
仲冉夏搖頭,矢口否認:「沒有證據的事,小師傅還是別胡亂猜測了。」
明遠雙手合什,心中默念清心經,深知因為主持大師暴斃,自己的心亂了:「女施主說得有理,小僧受教了。」
見他的臉色恢復如常,卻是一夜之間恍如褪下了所有的青嫩,逐漸成熟沉穩。縱然是仲冉夏,也禁不住有些心疼。
「明遠小師傅言重了,待官差離去,再好生安葬智圓大師,給他一塊清淨的樂土。」
他眉目沉靜,眼底掠過不捨與懷念,輕輕答道:「小僧……明白。」
仵作再三確認,智圓大師也不曾中毒,一日內食用的素食茶水都仔細查看,皆是一無所獲。加之慶雲寺內上下不分尊卑,同吃同睡,其餘人沒有任何不適,如此便排出了他殺的可能。
彤城知府迅速結案,一來不願延緩智圓大師下葬之日,免得他再受凡塵的玷污;二來,也是給城內眾多敬重主持的百姓一個完滿的交代,免得人心惶惶。
在慶雲寺中留宿三日,仲冉夏終於是起程回仲府了。
臨行前,她原想為智圓大師擇一塊風水寶地,卻被明遠婉拒了。畢竟主持曾言,若有這樣的一日,便以火焚身,回歸大地。
古時風行土葬,連仵作也不敢在屍身上留下丁點痕跡。這般驚世絕俗地要進行火葬,讓仲冉夏不能不吃驚。
好在明遠身為智圓大師的大弟子,縱使寺內有不少僧人反對,主持的火葬儀式仍舊照常舉行。
原本要參加儀式的仲冉夏,那天卻是去不得。
雖說之前答應了明遠,實在擔心他將哀痛深藏,又力排眾難完成先師的遺言。但眼看著智圓大師的屍身被焚燬,不知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可是,當這日早晨,她下榻時頭痛欲裂,感覺到身子滾燙異常。半晌後一股冰冷與炙熱在體內橫衝直撞,五臟六腑似乎都糾纏在一起,撕裂之痛讓仲冉夏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往後倒了下去……
從昏沉中醒轉,床邊守候的卻並非貼身婢女菲兒而是展俞錦時,仲冉夏原本還有幾分迷糊的腦子霎時被嚇得清明了。
尤其是,美相公還握著她的手,暖意自掌心傳來。房內安靜溫馨,那雙黑如漆夜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自己,溫柔似水。
「……展公子怎會在此?」仲冉夏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抽回手,卻被展俞錦握得更緊。她撇開臉,尷尬地道:「讓鍾管家過來,我有事尋他。」
「鍾管家已經來過了,娘子可還有不適之處?」似是沒有看出她的迴避,展俞錦另一手輕輕拂過仲冉夏滿是濕汗的額頭,低聲問道。
除了手腳乏力,便是絲絲的寒意從腳下蔓延,仲冉夏咬著唇,不情不願地搖頭:「我無甚大礙,展公子請回吧。」
展俞錦劍眉一挑,對最後那句話恍若未聞:「娘子可知,你這是走火入魔了?」
她詫異地看了過去,不可置信。
彷彿看出仲冉夏心中所想,他淡淡道:「那套心法需循序漸進,娘子太過於急進了,早上極為凶險。鍾管家束手無策,幸好你我的內力實屬同源,不然的話……」
聽罷,她不禁一陣後怕。確實這些時日來,除了刀法,那套內功自己是日夜修煉,以便能盡快有自保之力。
不料,如今是適得其反了。
若非展俞錦修煉的內力與她相似,仲冉夏這會早已去見閻羅王了。
只是,這「同源」之說,是碰巧麼?
仲冉夏心底閃過幾分狐疑,鍾管家將寫滿心法的書冊給了她,小心翼翼的態度,絕不會任意宣揚出去。那麼,展俞錦又是從哪裡學會了這套心法?
仲冉夏正獨自沉吟著,忽而一股精純的內息自兩人相握的手中緩緩傳來。她一怔,驚訝地望向展俞錦。
他,居然將自身的內力就這樣白白送過來……
「專心,收起雜念,我這就引導你的內力歸於丹田。」展俞錦微微笑著,輕聲提醒道。
仲冉夏立刻丟開疑問,用心跟隨著那股暖流,把自身亂七八糟的內力慢慢平復。
足足半個時辰,總算是穩住了。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渾身的疲憊更甚。抬眸一看,旁邊這人如玉的臉龐上連半點倦意也不見,仍是柔柔地笑著,彷彿剛才耗費的內息,不過爾爾。
仲冉夏心底震驚難平,雖說她研習內功不久,也明白要調整混亂的內息,需得比自己功力深厚一倍甚至兩三倍的人才能辦到。
只是展俞錦先前重傷才愈,而今輸出這麼多內息竟然不痛不癢,可見此人的武功遠比她想像中要更深不可測。
若他是敵人,仲冉夏心中緊繃的弦繃得緊一緊。如此強大的對手,她根本沒法應付。
而今是否要慶幸,此人對她暫時沒有敵意?
「……娘子在想什麼?」耳邊低沉的聲線,溫熱的氣息,柔軟的唇瓣若有似無地在耳廓上擦過。
仲冉夏心不在焉,脫口而出:「展公子的武功都恢復……了……」
她一怔,許是剛剛的不適散去,對展俞錦的警惕反倒減低了不少,方才心底想的話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
仲冉夏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好讓她清醒過來,免得說話又不經過大腦。
展俞錦笑了笑,相對她的窘然,回答得甚為坦然:「有袁大夫妙手回春,還有娘子和岳父大人花費千金的藥材,在下確實已有了起色。」
只是起色,卻足夠獨自應付她走火入魔?
仲冉夏雙眼一閃,笑道:「無論如何,多謝展公子出手相救。」
「娘子何必客氣,這是俞錦應該的。」他垂下眸,驀地問起:「不知娘子如此急著學武,究竟為何?」
她一窒,乾笑道:「急性子作祟,不料如今事倍功半。」
「是麼?」展俞錦唇邊的笑意,在落霞中悄然綻放,「只是以往,娘子向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仲冉夏心跳漏了一拍,故作鎮定:「以前是以前,我現在想通了……」
展俞錦一面說著,指尖順著她的手腕,逐漸向臂上游移。
仲冉夏抖了抖,皺起眉,想要甩開,卻被展俞錦輕易制住了。
她的手臂一點一點從寬袖中顯露出來,纖瘦,白皙。當中一塊指甲大的紅色胎記,十分顯眼。
展俞錦收回了手,她終於被解開了禁錮,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他若無其事地把仲冉夏的衣袖整理好,盯著她的雙眸淡淡道:「胎記可以偽造,容貌亦能易容,脈象雖不可能一模一樣,卻能極為相似……」
展俞錦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愣神地盯著他,卻聽到讓自己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的話。
「你不是娘子,那麼又會是誰呢?」
仲冉夏被嚇得不輕,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展俞錦就注意到這些細節,在一旁觀察著,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她?
胸口的跳動有些控制不住的凌亂,她的視線停留在美相公的俊臉上,沒有移開半分。畢竟現在撇開臉,不過是說明了她的心虛。
輸人不輸氣勢,仲冉夏就不信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真的,展俞錦還能拆開她的骨肉,瞧瞧裡頭的靈魂是否換了人……
想到這裡,她的心反而淡定了,從容不迫地笑著反問道:「展公子以為,我又會是誰?」
「仲府的守衛雖說算不上固若金湯,可要不知不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人,卻是不易。」展俞錦瞅著她,似乎想從仲冉夏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來,「仲府家財萬貫,卻並非富可敵國,誰會費勁心思混進來?」
確實,如他所言,又是易容又是偽造胎記,甚至連脈象也計算在內,不知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挑上適合的人。稍微一想,便知是不划算的了。
仲冉夏微笑著甩甩頭:「當初展公子不是一直守在我的榻前,是否有人把仲家大小姐換了,你不是最清楚麼?」
「確實如此。」展俞錦略略頷首,確信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得逞。
「那麼,展公子還有什麼疑問嗎?」仲冉夏面上顯露出幾分不耐,垂下眼,話語間分明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他幽邃的雙眼在仲冉夏身上一頓,唇邊的笑意愈發溫柔:「娘子,今晚俞錦會再來的。」
她一怔,再來,來幹什麼?
不等仲冉夏細問,展俞錦揮揮衣袖,瀟灑離去。
她心裡憋著疑問,不由忐忑。難道美相公還想遵照老爹的意思,又來同房?
可是自己才剛剛恢復,展俞錦用得著非要挑上這樣的時候來嗎?
心思恍惚了一整天,仲冉夏按耐不住,還是讓菲兒把鍾管家給叫了來。
這位師傅黑沉著臉,關上門後遣走了附近的奴僕。下人看見他不善的臉色,立刻撒開腿跑得老遠。
沒了閒雜人等,鍾管家便開始發難了:「你這笨丫頭,雖說勤奮是好,也不必日夜兼修,險些丟掉了性命!」
他煩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心情複雜。
一來是高興這懶徒弟終於開竅了,懂得重視研習武藝,每天的晚課再也沒有落下;二來卻是擔心,她這樣不要命地練習,遲早會把身子弄垮掉的。到時,他該如何跟仲家老爺交代?
鍾管家這面憂心忡忡,仲冉夏反而安慰他道:「師傅,徒兒知錯了。以後,定會小心謹慎,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來。」
「知錯就好。」鍾管家眉頭微皺,乾巴巴地問,「……身子沒事了?」
「嗯,多得相公幫忙,紊亂的內息都穩住了。」仲冉夏笑著答道,雖然她是萬分不願欠下展俞錦的人情。
聽罷,鍾管家臉上又黑了一分:「那小子突然主動出手,不知安的是什麼心,你還是小心應對為好。」
「徒兒曉得的。」仲冉夏乖巧地應了,見她的師傅脾氣暴躁,難得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只是神情頗為不自在,怕是少有如此關心人的時候,卻能讓她感覺鍾管家真切的關心。
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因為眼前這個真心對待她的人,仲冉夏斟酌著還是開口了:「師傅,你知道相公究竟是什麼人,又如何會受了那麼重的傷?」
鍾管家面色鐵青,不情不願地答道:「為師對江湖瞭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這姓展的小子。要麼這不過是假名,要麼此人從未對外袒露姓名,根本無從查起!」
「杏香閣的頭牌曾喚他一聲『展二公子』,師傅可認得『風蓮』此人?」她對美相公的身份頗為忌憚,盡早查出,才能讓自己心安。而風蓮,恐怕是知曉展俞錦的身份,只是要從他口中打探,實在不容易。
「杏香閣?你又去這樣的地方,識得些下作的人了?」鍾管家怒極,聲音不由拔高,「若是那姓展的小子無法伺候,丫頭不如在府裡挑人,身家清白,人品也過得去……」
看他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仲冉夏去小倌館的惡習糾正過來。
她聽得頭疼,又加之鍾管家氣急攻心,說話怕是用上了一兩分內力。不知明天府裡的年輕家丁和護院,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足足半個時辰,仲冉夏耳朵被震得「嗡嗡」叫,這位貼心的好師傅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真是欲哭無淚。
看來,向鍾管家打聽風蓮的事,是有些魯莽了。
幸好天色漸暗,展俞錦依言前來。鍾管家見了他,冷哼一聲,叮囑仲冉夏小心身子,便大步離開。
她暗地裡吁了口氣,好不容易耳根要清淨下來了。只是抬頭見美相公笑吟吟地站在榻前,屋內僅得他們兩人,仲冉夏全身又繃直了。
殊不知,這回確確實實的,是她自己先入為主,想歪了。
還道展俞錦大晚上的跑來所為何事,誰知他不過是繼續替自己調整內息。只是結束後,他忽然提起一句,讓仲冉夏窘迫不已。
「聽聞鍾管家正挑了好幾個年輕強壯的護院,想為娘子解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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