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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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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交鋒(上)
  
  風府,海棠苑
  
  「小姨奶奶,吃飯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卻沒有得到屋內之人的回應,小丫鬟夏荷小心翼翼地走進,聽到的只是一聲聲緩緩的木魚聲,蘇氏正一臉虔誠地對著觀音閉目唸經。
  
  她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中不得隨意外出,除此之外再無責罰,她可以想想王氏對她會有多麼的氣憤。
  
  夏荷剛要出聲提醒,蘇氏已睜開了眼睛,緩緩站起身,走至圓桌旁坐下。
  
  「小姨奶奶別太擔心了,老爺一定能還您公道的!」
  
  「嗯。」蘇氏淡淡地應了聲,但看著桌上的飯菜沒什麼胃口。夏荷有些急了,不由勸道:「小
  
  姨奶奶,多少吃點吧,這些都是您喜歡吃的幾樣菜,再這樣下去您身子該受不了了。」
  
  可蘇氏依舊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夏荷只好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
  
  王氏正在偏廳與風書權爭辯,眼中噙著淚水,一臉悲憤:「老爺,我雖然不是茗兒的親娘,但一直將她視為親生骨肉。大夫人在世是就對我極好,如今她走了,我……我卻不能護好她的孩子,百年之後,我該有何臉面去見大夫人!茗兒是您的親骨肉啊,您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親生骨肉被那個狐狸精給害了而沒有作為嗎?」
  
  風書權看著窗外,有些出神。
  
  王氏又哭道:「我的茗兒苦啊,如果不是她撞見了那個狐狸精與花匠的那事,也不至於遭此禍事!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這等妖孽禍女如果繼續留在府中……」
  
  「行了!」風書權終於開了口:「一切等找到茗兒再說吧。」
  
  作為一個男人,此時他的心情很複雜。
  
  女兒風玨茗撞見自己的新納的小妾與花匠偷情,蘇氏為怕事情敗露便對風玨茗起了殺心,好在風玨茗已經癡傻了,所以一時半刻還不會說出去,蘇氏便想到了下毒一招,將浸過毒的艾草送給風玨茗,這樣一來神不知鬼不覺,誰料風玨茗因受到毒氣的影響神智出現異樣,竟然一聲不吭地從府中走了。而那個花匠也因害怕風書權的審問,在審問的前一天夜裡上吊自殺。
  
  人證不是失蹤就是已死,但今年端午,府中過節一事的確是蘇氏在操辦,各房的艾草也是她經手的,這一點府裡上下都知道,但……即便如此,風書權依舊不忍心就這樣草率的處理蘇氏。秀湖泛舟,一曲相思調,哀傷婉轉,那眼中流動的波光,卻與他已去世的髮妻許氏如此相似……
  
  「小姨奶奶,該吃飯了。」
  
  夏荷端著晚膳走進,發現桌上的午膳並沒有動,蘇氏依舊跪在菩薩面前嘴裡輕念著經文。夏荷將晚膳放下,便走了。
  
  日落日出,夏荷照例將早飯送去,一口也沒有動的晚膳端出來,闔上房門,輕輕搖搖頭。日至中午,夏荷端來午膳將早飯端走,日暮西垂,夏荷終於忍不住哭起來,跪在蘇氏身旁:「小姨奶奶,您就吃一口吧,餓出好歹來該怎麼辦呀……」
  
  蘇氏閉目唸經,彷彿世上一切都與她無關。夏荷跪了許久,見她依舊沒有吃飯的意思,只好留下晚膳,將之前的午膳端走。
  
  自風玨茗失蹤後被禁足在海棠苑已過去七日,七日裡除了偶爾喝口水吃些糕點,蘇氏並沒有吃一粒米。而現在,夏荷走進來,見蘇氏竟已坐在桌旁,神色淡然,靜靜道:「去做些吃的來吧。」
  
  夏荷狂然大喜,連聲應是,飛一般的朝著廚房跑去。不多時,便端來了四碟蘇氏往日裡最愛的小菜和一碗粥。蘇氏拿起筷子,對著夏荷道:「再去拿些開胃小菜來,看著這些,有點吃不下。」
  
  「嗯!」夏荷點頭,囑咐著蘇氏盡量多吃點,便去廚房拿小菜了。
  
  蘇氏帶上房門,眼中突然泛起一絲精光,從袖中拿出一根銀針,在每樣菜與粥裡都試探一番——銀針,漸漸泛黑……
  
  「哼,王氏啊王氏,你這叫自掘墳墓!」
  
  蘇氏冷哼一聲,又恢復到之前平靜的面容,靜靜地坐在哪裡。夏荷進屋將碗碟放在桌上,退到一旁。
  
  蘇氏輕輕攪著碗中的粥米,抬眸看著身旁之人:「夏荷,你跟在我身邊多長時間了?」
  
  「稟小姨奶奶,快兩年了!」
  
  「原來竟然有兩年了……」蘇氏笑了笑:「日子過得真快啊!」突然眼神一凜,高聲呵斥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竟然想要下毒害我?!」
  
  夏荷猛地抬頭,瞠目結舌:「我……我……小姨奶奶……我沒有!」竟連一句整話也說不清,只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沒有?!」蘇氏勾起一絲笑意,走至門口,門外的家丁立刻將她攔住,誰料蘇氏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家丁只覺得這樣的小姨奶奶,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那眼神,彷彿一把利刃,只是輕輕一碰,便可讓你頭破血流!
  
  「將老爺還有王氏都請來,就對老爺說:有人想要下毒害死我,被我抓住了!」
  
  說完這句話,蘇氏便回到房裡,坐在一旁。
  
  不多時,風書權與王氏匆匆趕到,王氏見一旁跪著的夏荷,心中頓時一驚,但面上依舊強撐著鎮定!
  
  蘇氏朝著風書權福了一安,緩緩開口:「妾身一直住在秀湖旁,青山為伴,綠水相依。只因歌喉甜美,得到了一些大人的賞識。妾身本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在秀湖上唱著歌,划著船,直到青春不在,白頭老死鄉里。卻不料與夫君相遇,夫君從不嫌棄我的出身,只說人的出身並非自己能選,那一刻我就知道夫君與其他人不同。

  他們不過就是那我們這樣的歌女當樂子,當一個玩物,而夫君您則是拿妾身當一個人!妾身從不奢求夫君能給我什麼名分,只要夫君還能去秀湖,讓妾身看一眼,妾身便滿足了。但夫君卻娶了妾身,還給了妾身名分,從那一刻起妾身便發誓,生生世世永遠都不會背叛夫君。」
  
  「柔兒,你……」風書權不忍心聽她再說下去。
  
  但蘇氏依舊說道:「妾身自進府後一心想替夫君和大夫人分憂,可這些舉動落在有心人眼中卻是另一番說辭。大夫人說五小姐撞見妾身與花匠私通,妾身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但五小姐失蹤,花匠卻也在深夜莫名上吊,留下一封毀壞妾身清白的書信,妾身不知到底是何時得罪與他?這幾日妾身跪在菩薩面前,潛心禮佛,並非祈盼菩薩還我清白,而是希望菩薩能保佑流落在外的五小姐。

  妾身雖進門不久,但也知道五小姐親娘已經仙逝,妾身希望五小姐在天上的娘親能保佑她,那些真正想要害她的人,五小姐的親娘都在天上看著在!」
  
  「一派胡言!」王氏氣努力克制著,但依舊被氣的渾身顫抖:「你才進風府便不守婦道,花匠留下的親筆書信就是證據!老爺一直帶你不薄,你卻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如今還想妖言惑眾,你這是何居心!自你進府以來,行為舉止皆是囂張,這些府中上下都看得到,我因體諒你剛進府不懂規矩而一再容忍,卻不想讓你做出這等禍事!我……」王氏悲切,掩面哭道:「茗兒,為娘對不起你啊……」
  
  蘇氏冷眼她演戲,輕笑道:「大夫人,如果不是你陷害與我,為何要在我的飯菜中下毒?!」說罷,將袖子中銀針拿了出來:「老爺,這根銀針上面的毒,就是桌上飯菜裡的,如果不信,可以再試!」
  
  「什麼?!」風書權震驚,怒目掃向王氏。王氏垂下目光,不能言語。
  
  風書權呵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她不是做賊心虛,又怎麼會要害死我?五小姐失蹤,花匠上吊,無人能證我清白。這些日子老爺對我遲遲不肯發落,所以她急了,她怕時間一久,大家都會生疑,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徹底除掉我,以絕後患!」
  
  王氏抬起頭,憤怒地看著蘇氏。明明還是那張愚蠢的臉,為何現在卻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進府後的囂張行事,與風玨茗套近乎,搶她主母風範……難道說這一切——
  
  王氏直覺背脊一陣涼意,她竟然犯了一個如此愚蠢的錯誤!
  
  蘇氏,這個蘇氏,扮豬吃老虎!
  
  原來,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自己!
  
  此時,蘇氏進府後的一幕幕都在王氏腦中重現,進府後的種種行跡都是裝的,為了就是降低她對她的警惕性!但蘇氏卻不安分只當一個小妾,她要成為風府的大夫人,就必須要除掉她!所以,蘇氏故意勾引風遠鵬,不……恐怕勾引風遠鵬也是蘇氏給她的一個假象,為的就是敲山震虎!
  
  王氏心底一片淒涼。風書權遲遲不對蘇氏下手,她就一日不能安心。終於她買通了蘇氏身旁跟了兩年的心腹丫鬟夏荷,讓她在蘇氏的飯食中下毒。
  
  夏荷卻說蘇氏一連幾日並沒有胃口吃飯,王氏更急了,她的耐性自蘇氏被禁足的開始就一點一點的磨沒了……直到今日,當聽到蘇氏有了胃口時,她竟然沒有料到這竟然會是一個誘她中計的陰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風書權的語氣又加重了!
  
  王氏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風書權語氣一揚:「府中的膳食不都是你在打理嗎?!」
  
  此時,風無雙得知王氏與爹爹去了蘇氏那裡,連忙帶著傲雪前去。剛走進房中,便看見爹爹對王氏高聲訓斥,不由大驚。連忙詢問了一旁的丫鬟,大致瞭解了情況,不由咬牙,一臉憤恨地看著蘇氏,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
  
  王氏看著桌上的飯菜,靜靜道:「沒錯,府裡的膳食的確是我在打理,但我沒有下毒!」不待風書權說什麼,王氏搶先道:「我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麼陰毒,為了逃脫她的罪孽將一切都推脫到我的身上!老爺,你怎麼就沒有想到,這毒其實是她自己在飯菜端來之後下的,為的就是嫁禍於我!?」
  
  「這……」風書權一時語塞。
  
  風無雙心中暗自讚歎——娘親,您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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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7:40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一章 交鋒(下)
  
  王氏絲毫不給蘇氏反擊的機會,繼續道:「你見老爺遲遲不肯發落你,所以越等越著急,於是竟然想出這種釜底抽薪的招數,將你自己的罪行全部推倒我的身上,蘇小柔,你怎麼可以這麼歹毒?!我到底是哪裡得罪過你,竟讓你恨我到如此地步?!」
  
  「大夫人!你說了這麼多顛倒非白的話難道就真不怕老天爺嗎?」
  
  「呵,我說的句句實情,光明磊落有什麼……」
  
  「都給我住口!」風書權一聲怒喝,屋內頓時安靜了。
  
  風書權幽幽歎口氣:「阿柔,你……」
  
  不待他將話說完,門外突然傳來門子激動的聲音:「老爺——五小姐回來了!」
  
  蘇氏眼中掀起一陣狂喜——這場賭局看來是她贏了!
  
  此時,霍白安正與風玨茗坐在風府大堂,只見風書權及王氏蘇氏風風火火地趕來,三人臉色各異,但都帶著激動與喜悅。
  
  這是霍白安第一次這麼仔細地觀察風書權,這位朝廷親封的勳爵,曾在老皇帝登基時立下了不小的功勞,當今朝廷的肱骨之臣!
  
  只是,雖然只有一瞬,但他看到風玨茗的那一刻,眼神明顯有些波動,似乎是憤怒又似乎是害怕著些什麼。父女二人的關係,果然是如坊間傳聞的那般——非常不和!但不管怎樣,這個人是自己以後的岳父大人,所以霍白安還是非常有禮站起身,朝風書權盡全晚輩應有的禮數。
  
  「五小姐總算回來了,老爺,只要您問五小姐當時的情況,妾身的清白不言而喻!」蘇氏說著,似有無意地朝著王氏看了看。
  
  王氏在看到風玨茗的那一刻已是臉色慘白,就連風無雙的臉色也不好過——明明應該是消失的人,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風書權點點頭,問道:「茗兒,你說說你在花園裡到底看到了些什麼吧?」
  
  風玨茗垂眸不語,她本能的討厭高坐上的那個男子,已經討厭到了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霍白安冷眼看著一切——呵,好一個忠義伯,親生女兒回來首先問的不是她的安危,反而是妾室與夫人之間的糾葛更加重要啊!
  
  霍白安淡淡笑著,緩緩開口:「風叔叔,小五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我想,您作為一家之主,一定會替小五討個公道吧!」
  
  他這話中含義,在坐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只要風書權應下來,那麼一旦查清是誰陷害風玨茗,那個人就在沒有退路了,哪怕風書權想要包庇,也沒有辦法!
  
  正當風書權權衡如何回答之際,風無雙道:「霍公子找到小五,無雙先替家父家母謝過霍公子了,家父已經設宴,一定要好好款待霍公子。但……此乃風府私事,霍公子還是……」
  
  「私事?」霍白安勾起一絲笑意,看的風無雙心底發毛。只見他站起身,朝著風書權再拜一次,將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說出。一時間,屋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震驚中……
  
  「你……你再說一遍?!」風書權瞪大了雙眼,似乎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一種幻覺。
  
  霍白安文雅笑著:「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是來提親的!」
  
  不等風書權說什麼,霍白安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的將要說之話全部說出。說他早已仰慕風玨茗,這次風玨茗因遭人陷害中迷幻藥毒離開風府後,便被他遇到。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向風府通報,便擅自做了決定,先治好風玨茗,然後等風玨茗情況好轉後再回來。
  
  「荒唐!」風書權猛地拍向桌子:「在你找到茗兒的時候就應當將她送回風府!這幾日,你對茗兒……」
  
  霍白安倒是不溫不火:「是小生考慮欠妥了,所以為了堵住閒人碎語,特地趕來提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今日小五剛剛回來先休息幾日,這件事還是等等再議吧。」王氏出面打了個圓場,「而且這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霍白安笑了笑:「大夫人請放心,小生已經安排好了。我已與官媒大人約好了時間,而且家母此時也在府中,這門親事她已經同意了。」
  
  「呵,要是我不同意呢?」風書權冷哼一聲,「霍公子還是請回吧!」
  
  誰料話音剛落,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風玨茗突然站起,走到霍白安身旁,二話不說拉著他便往外走。似乎這裡早已不是她的家,今日不過是看在霍白安的面子上來走這麼一道程序罷了。
  
  風書權見她好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猛地拍向桌子:「茗兒,你這是要去哪裡?!」
  
  風玨茗絲毫沒有留步的意思,蘇氏連忙攔住了她,柔聲道:「五小姐,別這麼急著走啊!妾身可是與你無冤無仇,你可得證明我的清白,別讓某些歹人如了願!」
  
  風玨茗仔細打量著她,這位蘇氏自進府以來的確沒有為難過她,不僅如此,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恭維大夫人與風無雙。想到此處,風玨茗轉過身,對著風書權說道:「我沒有去過花園,從來就沒有見過小姨奶奶與花匠之間有什麼瓜葛,小姨奶奶是清白的。」
  
  蘇氏淺淺笑著:「大夫人,我很納悶,五小姐從未去過花園,又是哪個五小姐說妾身與花匠私通的?大夫人,請你解釋解釋。」
  
  「茗兒中了你下的毒,神智不清,說的都是些胡話……」
  
  蘇氏不想再看王氏那醜惡嘴臉,當即道:「哦?胡話?是五小姐說我與花匠私通是胡話,還是五小姐現在說的是胡話?」
  
  「這當然……」
  
  風無雙見自己的娘被逼到絕地,當即道:「誰都知道我五妹從高處摔下後癡傻了,她說的話自是當不真!」
  
  「那大夫人為何一口咬定我與花匠私通?既然都當不真——大夫人,你紅口白牙咬定我被五小姐撞見與花匠私通所以才要下毒毒她,可如今五小姐卻說她根本就沒有去過花園,那麼我下毒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這是因為……」
  
  王氏支支吾吾,蘇氏抓住機會,立刻道:「真奇怪,我這個下毒的人向大夫人問下毒原因,而大夫人竟然一本正經的去思考了……這其中到底有著什麼關係呢?」
  
  王氏猛地驚醒——她竟然又被那個小狐狸精給繞進去了!
  
  「統統給我住口!」風書權猛地呵斥,蘇氏閉上嘴巴,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風書權環顧了一圈後,對著霍白安道:「我現在要解決一些家務事,霍公子,你還是先回去吧。至於提親一事……改天再議。」
  
  霍白安並不反對,剛走幾步又被風書權叫住。
  
  「茗兒,你去哪裡?!」
  
  霍白安看了看風玨茗,轉過身,連忙賠笑道:「瞧我這記性,小五她身上的毒其實還沒清乾淨,所以還望風叔叔為了小五的身體著想,讓小五跟我回去。況且,家母也在家中,家母對毒術也有一定的研究。」
  
  風書權怒斥:「難道就你將軍府有大夫嗎?」
  
  霍白安不急不忙:「關心則亂,我實在是擔心小五的身體,所以已經將整個寧州城的大夫一共四十三人都請到了霍府。」
  
  風書權氣結,這個霍白安竟然將全城的大夫都請走了……
  
  王氏道:「呵,未出閣的姑娘往男兒家裡跑,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麼話?!」
  
  「只要不傳出去不就行了?!」霍白安淺笑:「今日小五與我前來的事情,除了我與她外就只有再坐的幾位了。各位都是小五的至親,相信一定為了小五的健康著想。如果大夫人不放心,可以陪著小五一起去將軍府。」
  
  走至門口,霍白安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風書權,淡淡道:「風叔叔,小生聽聞吏部郎中好像是由左大人擔任的。」
  
  風書權一愣——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了?
  
  霍白安笑了笑:「最近北邊經常有小股遊民來襲,小生雖然是一介草民,但還是希望朝廷打個大勝仗!」
  
  說完帶著風玨茗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風府,而這次,風書權一句話也沒說……
  
  回到偏廳,蘇氏不由輕聲問道:「老爺,您後來怎麼……」
  
  「不然怎樣!」風書權猛地捶著桌子!
  
  剛剛升到吏部郎中的左賢珠是他的死對頭,原來不過是一芝麻的七品小官,只因與左相攀上了姻親關係,所以一路青雲直上!霍白安又提到了北邊的小股遊民,雖說是小股遊民,但老皇帝對這事確實看的十分要緊,出征的大將軍正是他霍白安的親爹霍忠!這場仗是必勝的,等霍忠班師回朝,加官進爵是免不了的……
  
  霍白安那個毛頭小兒將兩件事連著說,無非是暗示他,與將軍府結成親家對他忠義伯是百利而無一害!而這,的確是令他心動的地方。那霍白安的態度,也無疑是告訴自己——風玨茗,他娶定了!
  
  其實,不看這些,風書權也一直將將軍府識為聯姻的對象之一,不過……以前是打算讓無雙與霍府長子,可現在……這門親事,他得好好考慮考慮。
  
  蘇氏見風書權臉色一變再變,最後恢復平靜,便知道霍白安與風玨茗的親事怕是板上定釘了。見書權往書房走去,蘇氏乖巧的不再跟隨。但她也沒有回到自己的海棠苑,反而繞道去看王氏。
  
  此時,王氏一臉挫敗在呆坐在屋裡。
  
  蘇氏見她這幅模樣,甚至可憐地走了過去:「大夫人,您這裡的景色可真好啊。」
  
  王氏抬起頭,那張風韻猶存的臉此刻扭曲到了極致。
  
  蘇氏自顧地坐了下來,四周的丫鬟早就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你……你這個歹毒的女人!」王氏恨得牙根直發麻,眼裡掀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可這一切卻好像打在了軟棉花裡,蘇氏悠閒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閉目品了一會兒:「好茶……」
  
  王氏不語,她知道那個賤人就喜歡看自己這種表情,曾幾何時,她也十分喜歡從別人臉上欣賞那種挫敗的表情。
  
  「大夫人,事到如今,我就全說了吧。」蘇氏放下茶杯:「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是你現在的位置!你這種女人啊……就喜歡自作聰明!當你看到一個聰明的女人時會全神戒備,可當你看到一個愚蠢的女人時便不屑於她鬥。於是我一開始就是裝出一副蠢像給你看,你不是想看我耀武揚威嗎,我就裝給你看;你不是想看我奢侈無度嗎,我裝給你看!你知不知道每當我看到你那種自以為是的聰明時,我真想放聲大笑,你就像是一個跳樑小丑一樣可笑!」
  
  「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不行啊,一直這樣,你還是大夫人,而我也只能當一個妾室。所以,這種時候,誰先有動作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所以我故意放出與你兒子眉來眼去的傳聞,沒想到你竟然信以為真!我更沒有想到,你竟然蠢到用謀殺嫡女的方式來嫁禍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艾草裡下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收買了我身邊的丫鬟?你以為我禁足的時候真的沒吃飯啊?哎喲,你這個人啊就是太自以為是了!我這人怎麼會虧待自己呢,早在禁足之前我就在房裡放了許多點心,這是做出一副不沾米水的模樣給你看罷了!你以為誣陷我與花匠不清白老爺就會趕我走?大夫人啊大夫人,你白跟了老爺這麼多年了,老爺的為人你還不知道麼?他是一個將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的人!你不依不饒的逼他,只會讓他心煩。果然,你終究是沉不住氣了,在我說想要吃飯時,竟然連想都不想就下毒!而你更想不到的是,咱們的五小姐竟然活著回來了!
  
  蘇氏樂的不可節制:「按理說你應該很瞭解風玨茗啊,她就是那麼容易死的人?我聽說,在她沒傻之前你可是從她手裡吃了不少虧!唉……說了這麼多我就只想要告訴你一件事——大夫人,你真是太蠢了!還那麼自以為是,這下慘咯,要嫁進將軍府的是別人的女兒,你的無雙寶貝……呵呵呵……那位沒事就悲秋傷月的大小姐也不愁嫁不出去嘛!等我當了大夫人,我一定給她找一個好婆家!」
  
  「說了這麼多,你也該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我設計好了的,看你一步一步的往裡跳,還帶著那副洋洋得意的聰明勁,哎喲,看到我別提有多高興了!哈哈哈哈!」
  
  「你……」王氏怒不可遏地吼叫著:「你這個賤、人,勾引男人的狐狸媚子!你以為就你這種身份的人能夠做風府的大夫人?你做夢!」
  
  蘇氏搖著團扇:「沒錯,我是勾引男人,不勾引到風書權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可我再怎麼勾引人也不像你做那種下毒謀命的事情!好啦,至於我能不能成為大夫人就不勞你費心了!今日我就與你說這麼多,還有些事情明日再來找你聊聊。」
  
  王氏猛地站起身:「我要將你的這幅嘴臉統統告訴老爺——」
  
  蘇氏回過頭,笑了笑:「行啊,你大可以將我今晚說的都去對老爺說說。只是不知道在這種時候,你說的話老爺還會信嗎?」
  
  說罷,大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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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章 禮物
  
  王氏誣陷蘇氏謀害風玨茗的事情,最後以風玨茗目前神智尚不清楚而不了了之。而忠義伯風書權也是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將此事壓了下去,風府中再無人提及此事。
  
  王氏雖然逃過一劫,但府中內務被蘇氏趁此機會搶去大半,而風書權的感情天秤也漸漸倒向蘇氏,王氏這個大夫人算是名存實亡了。不過她還有兒子,只要兒子爭氣,就算蘇氏能風光一時,也風光不了一世!但蘇氏並不著急,因為風府長子風遠鵬只能算得上是一個中庸之輩,並不得風書權的歡心,只要她的肚皮夠爭氣,徹底架空王氏指日可待!她還年輕,風書權今年也不過四十,她有時間跟王氏耗著。
  
  但王氏卻沒有她這麼悠閒了。雖然事後她做了許多補救,讓自己與蘇氏的這件事成了一個無頭公案,所有細節漏洞全部彌補好了,但風書權對她日常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往日許多事情他都會來找王氏商量,但現在一連幾天見到她都不說一句話。這種情況下,若要過問風玨茗與霍白安的婚事,更是難上加難!
  
  難道就這樣讓風玨茗那個小丫頭嫁進將軍府?王氏不甘心,風無雙也不甘心,但事實擺在眼前,風書權已經和將軍府的老夫人顧飛燕商量兩個小輩的婚事安排了。
  
  按照顧飛燕的意思,雖然長子霍青陽還沒娶親,兒子爹霍忠還在邊城戍邊但由於他倆是軍人的特殊情況所以不妨礙霍白安迎娶風玨茗,而風書權見親家母也沒意見,自己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很快,將軍府的嫡三子將在一月後迎娶忠義伯府五小姐的消息便傳開了。但風玨茗還在秘密住在將軍府,按照霍白安的意思是臨出嫁前兩天再送回風府,免得再出什麼亂子。
  
  此時,風玨茗正獨自坐在小院裡小憩,早上量制新衣的裁縫剛走,翠竹也被阿福帶著去熟悉將軍府了。忽而一陣微風輕輕掠過,風玨茗微微睜開眼,低聲道:「是你?」
  
  蕭長風從樹後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段時間不見,臉上略有些疲倦,似乎好幾天沒睡覺了。他舉步走去,安靜的院落中聽不到一絲的腳步聲。
  
  「沒想才與你見面不過數月,這麼快你就要嫁人了。」
  
  風玨茗點點頭,手裡拿著是一幅畫軸,輕聲說道:「我姐今天來看我,將娘親的畫像送給我了。」
  
  「那一定是個美人了。」蕭長風彎眼笑著。風玨茗大方地打開畫軸,靜靜說著:「這些日子我總是夢到小時候和姐姐一起去給娘親掃墓,我沒有見過她,但是……如果我能見到她一定可以將她認出來。」
  
  畫軸徐徐展開,「這是我纏著我姐幫我畫的娘親的模樣,漂亮麼?」
  
  蕭長風點頭:「當然!」
  
  風玨茗看了他一眼,輕笑:「騙子。」
  
  這幅畫是她小時候纏著風朗玥畫的,那時風朗玥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這畫中人也只能勉強看出是一個女子模樣罷了。
  
  「那個人……」即便現在腦子想不了太多事,風玨茗依舊不願喊風書權一聲爹。她頓了頓,說道:「那個人的屋子裡有一副娘親的丹青,好幾次想要偷出來,可惜……都被發現了。」
  
  「要我幫你去偷嗎?」
  
  「算了……」風玨茗眷念地伸手撫摸畫捲上的女子,「這幅比他的好,我能想像出娘的模樣。而且……現在去偷也不及了,畫已經被我燒了。」只聽風玨茗淡淡道:「有一次被發現,一氣之下就把畫給燒了。」
  
  蕭長風一陣驚愕,這就是沒傻之前風玨茗的作風嗎?他看著她,雖然她現在依舊是這副懵懂的模樣,可終有一日她會好的,變回那個心狠手辣的風玨茗,到那個時候霍白安還會始終如一的待她嗎?
  
  蕭長風只在將軍府待了一會兒便走了,沒有人發現他來過。
  
  只是在當天晚上,風府,蘇氏與風朗玥正在打理著風玨茗的嫁妝,丫鬟突然跑進來,身後跟著十六個壯漢分別抬著八個沉重的大木箱子。蘇氏雖然是個偏房,但由於大太太王氏「突然病了」,所以家中大小事務均有蘇氏來打理。但風玨茗的嫁妝她倒沒有操多少心,因為風朗玥聽聞風玨茗出嫁一事後,便親自來了。蘇氏當然知道風朗玥與風玨茗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也順水推舟將此事交由風朗玥打理。
  
  此時蘇氏雙眼直愣愣地看著那八個木箱,心中暗暗咋舌——一寸一金的黃花梨木竟然用來做裝物件的箱子!
  
  為首的一位漢子走上前遞了名貼:「我家主人聽聞風五小姐要嫁人了,特地讓小人備上薄利,不成敬意!」
  
  原來是風玨茗的朋友。
  
  八個大箱子,其中四箱裝著整整一箱黃金元寶,另外三箱裡也裝滿了珍奇藥材,還有一個箱子說是專門給五小姐的,所以暫時不便拆開。
  
  蘇氏又不免詫異——這些東西折合白銀最少也值了六萬兩!五小姐一個閨中女子到底是從哪裡認識的這麼大手筆的朋友?
  
  風朗玥倒是波瀾不驚,讓丫鬟帶著那些人去偏廳休息了。對於小五的朋友,她自然是知道一些的。看到這些禮物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秦珍兒。只是秦珍兒送的禮早在三天前就收到了——一盒低調卻又奢華的珠寶首飾,折合白銀也有三千餘兩,都可以直接當做一個普通官宦之女出嫁的嫁妝了!
  
  而眼前的這八箱厚禮又是誰送來的呢?名貼並沒有具體落了姓名。風朗玥也不做多想,命小廝將其中特地給風玨茗那一箱子瞧瞧抬去霍府,剩下的七箱子都算到風玨茗的嫁妝中去。
  
  待風玨茗打開風朗玥送來的木箱,裡面裝的只是一些平常小玩意,什麼布娃娃,木簪子,小折扇,都些尋常百姓家給自幼會給閨女買的小玩物。霍白安深深看了一眼這個箱子,心道——這個送禮的明顯是一個很瞭解風玨茗的人,雖然都是些小玩意,但卻都是風玨茗喜愛的。
  
  就在霍白安準備旁敲側擊問清送禮之人時,一個家丁飛快跑來。
  
  「齊王殿下侍從特地從齊王封地趕來,奉齊王殿下之命祝少爺大喜。」家丁說著便帶著一個高瘦個的男子走進。
  
  霍白安聽到齊王兩個字就是頭如斗大,誰料齊王這邊沒打發走,太子也竟然派人來送禮了!霍白安一陣冷笑——怎麼著,這兩位爺要用他霍白安的婚事做文章 ?!
  
  做他媽的春秋大夢吧!
  
  但禮,霍白安還是一個子不落的照單全收!
  
  相比太子,齊王這邊的人與其說是送禮,不如說是來對外宣傳齊王所在封地——赤洲風景名勝。遊遍大德十三州,天下風景在赤洲!赤洲——新人新婚蜜月,夫妻恩愛旅行,親子遠遊的頭號選擇!量身定做精品游絕無任何消費項目,加上霍白安又是老熟人了,吃喝全免,地導全程陪同!
  
  對此,霍白安只說了一個字:滾——
  
  送走兩批瘟神,霍白安深深呼口氣走到後院,見風玨茗拿著一個鈴鐺發呆——那鈴鐺也是之前那第四口箱子裡的小物件之一。
  
  風玨茗見他走來,笑了笑,不由分說將鈴鐺直接系到了霍白安手上。
  
  「小時候養了一隻貓咪,走路都沒有聲音。後來它走了,卻再也沒回來,我也沒有發現……」
  
  霍白安揉著她的髮頂:「我又不是貓,以後我去哪裡都會告訴你,咱倆一起去。我已經想到了,等成親後咱們先去避暑山莊裡住一陣子,那裡天氣不熱風景也好。等不熱了,咱們就往南走,游花谷,秀湖,說不定還能趕上那裡的百花節。」
  
  風玨茗靜靜聽他說著以後的安排,哪些地方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但她也不去想不去擔憂,只知道只要霍白安走到哪兒她便安心的跟到哪,他絕對不會將她拋下。
  
  又過了幾日,裁縫將做好的新衣拿來。看著試新衣的風玨茗,顧飛燕對這個兒媳婦十分滿意,尤其是她在武學上的悟性啊,好久都沒有遇到練武這麼勤奮又肯吃苦的女娃娃了。
  
  看著風玨茗,顧飛燕心底那個樂啊,要是以後風玨茗再生個女娃,哈哈,她煙波顧家的武功路數就徹底發揚光大啦!
  
  待風玨茗試完新衣後,霍白安走到裁縫那看新衣,不由蹙起眉頭。
  
  裁縫見準新郎官這幅模樣,連忙問:「霍公子,您哪裡不滿意?」
  
  霍白安摸著衣服料子:「厚了!」
  
  裁縫一愣,立刻解釋:「霍公子,這是做裡衣的料子,自然是厚一些,否則容易著涼。」
  
  霍白安白了他一眼——裡衣啊,風玨茗穿的裡衣啊,那就更應該薄啦!!
  
  裁縫雖然不能理解,但給錢的是大爺,雖然新娘禮服沒有改動,但在新娘子的裡衣還是尊重霍白安的意思換上了價錢更貴但相對更輕薄的蠶絲料子。
  
  就這樣,成婚的日子不緊不慢地來了。
  
  整個寧州城都喜氣洋洋,將軍府裡裡外外都熱熱鬧鬧。
  
  一輪圓月照著這凡間喜事,只有那獨坐在屋頂之人,似乎顯得有些寂寥。
  
  女子翻上屋頂,見那人身旁已散著幾個空酒罈,不由輕歎道:「不捨得?」
  
  蕭長風掃了她一眼:「你不去吃酒,來這作甚?霍白安可是請了你們悅來茶樓所有人,你不在會起疑心的。」
  
  「陪你喝酒啊,我聽說你可是送了足足八大箱子的禮啊,出手夠大方!頭兒,你這些年的油水撈得不少啊!」
  
  蕭長風笑了笑:「欠了她十五年的壽辰,一次性補齊了,以免日後還有掛念。我怕霍白安那小子真的趟進太子的渾水裡,到時候與他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時,小五會恨我……不如趁著她成親的日子,將該送的都送了,做個了斷吧。」
  
  女子走近幾步,挨著坐下,拿起一個酒罈晃了晃:「你做的這些她又不知道,何苦呢?」
  
  「本來就不想讓她知道,知道了反而是個牽絆。」仰頭灌了一口酒,歎道:「找了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了,處了沒幾日又匆匆離開。等再次回來時,她就嫁人了,時間過得真快……」
  
  「聽你這口氣,不明白的還以為今天嫁的是你閨女!」
  
  蕭長風笑著擺擺手,那青衣女子識趣地告退了。
  
  藉著月色的清輝,蕭長風望著手中那一塊半月形的白玉,反覆吟著:「雙玉成玨……」
  
  風玨茗,玨者,雙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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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8:02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三章 大婚
  
  雖然大將軍霍忠和長子霍青陽都遠在邊城戍邊,來不及參加霍白安的婚事,但這並不妨礙將軍府的這門親事辦的熱鬧喜慶。而且顧飛燕已經給修書一封給霍忠,霍忠見自家夫人對兒媳婦沒意見,自己就更加沒意見了。
  
  由於顧飛燕在江湖上是享有名氣的女俠,是以霍府的這場婚事不僅有達官貴人來賀禮,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來了,甚至還有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士高人,雖沒露面但派弟子也送了賀禮,給足了將軍府的面子。
  
  這些前來賀禮的人當中,以太子身份最為尊貴,以齊王之禮最為貴重!但二者都沒有親自到場,太子讓身邊得力近侍前來道賀,齊王也是一樣。有心之人看著這番架勢準備大做文章 ,誰料霍白安只將這些普通對待。加之他不學無術游手好閒的名聲在外,大家只當那二人是借此機會結交大將軍霍忠或是霍府長子霍青陽,倒是絲毫沒有往霍白安身上聯繫。
  
  而風府這邊,風玨茗的嫁妝倒是出乎意料的豐厚。士族貴胄迎親嫁娶,對女子的嫁妝看的極其之中,這顯示著新嫁娘在娘家的地位,算是給婆家一個暗示——姑娘嫁來當媳婦兒,不是過來受氣的!所有的嫁妝按箱裝好,花了足足一上午的時間才陸續抬進將軍府中,蘇氏粗粗算了一下,這些嫁妝折合白銀近有九萬兩!其中真正算是風府出的只有一萬兩罷了,剩下的八萬分別是誰送的,蘇氏不清楚。不過當她看到風玨茗出嫁的場景時,心中倒是舒了口氣——自己一進府就討好嫡女的想法看來是對的!
  
  喜宴,自早到晚。
  
  「彭——」
  
  璀璨的煙火點亮著夜空,筵席上的客人紛紛走到庭院,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煙火,畢竟這煙火就算是有錢都不一定能看得到!
  
  喧嘩熱鬧的聲音依稀傳到了後院的新房中,風玨茗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又是一聲巨響,天空中綻出無數絢爛的花火。
  
  「小姐,好像是煙火!」翠竹走到窗邊,一臉癡迷地望著今夜如此美麗夜空,「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漂亮的煙火呢!聽說是齊王殿下送來的,只有在京城裡才看到的。沒想到霍公子這麼有面子,聽說到後來太子殿下竟然親自來了!好可惜,齊王殿下依舊沒有來,聽說齊王也是一位風流倜儻的王公貴族。」說著,回頭看了看風玨茗。她蓋著紅蓋頭,靜靜坐在哪裡,看不到屋外的煙火。翠竹有些惋惜,想了想,戀戀不捨地離開窗邊走至風玨茗身邊,陪她一起等著。
  
  「小姐,您一定會和霍公子白頭到老的!」
  
  話音落,靜靜坐在床沿上的新嫁娘突然微微的顫抖。
  
  翠竹看在眼裡,只當風玨茗是有些緊張。不由輕輕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小姐,別怕。」
  
  風玨茗看著被握著的手,神色茫然,眉頭微蹙,一把將手快速的抽回。
  
  翠竹有些納悶,聽得大紅蓋頭下傳來一絲聲音:「難得有煙火,你也出去看看吧。」
  
  翠竹訕訕笑道:「小姐,這樣是不合規矩的。」
  
  「沒事,煙火我以前在上京看過。你去看吧,到時候再偷偷溜回來,別被發現就行了。大家都在前廳看煙火,沒有人會注意這裡的。」
  
  翠竹猶豫再三,終究是擋不住煙火的誘惑,而且跟在風玨茗身邊時間一久,也知道風玨茗是個不怎麼講究規矩的人。朝著風玨茗再三保證,只看一下就回來。風玨茗應聲同意後,翠竹便歡天喜地的偷偷溜出了新房。
  
  如曇花般轉瞬即逝的煙火陸續從空中墜落,彷彿是迎面而來的星辰銀河,連新房裡都能看到那短暫的美麗。
  
  「呵,真可憐啊,怎麼瘦了這麼多。」
  
  望著鏡中女子的顏容,風玨茗不由蹙起了眉頭。這精緻的妝容,實在是不適合她。
  
  南柯一夢,如今終於到了夢醒十分。
  
  風玨茗有些恍然地看著銅鏡,鏡子中的女子虹裳霞帔,鈿瓔纍纍;纓絡垂旒,玉帶蟒袍;百花襉裙,大紅繡鞋。一個女子只有在出嫁的之日才會穿的如此華貴,那滿身的喜慶彰顯著新嫁娘一生一世的幸福。漸漸地鏡中女子平靜的面容竟然染上了一層慍色。細細聽去,一絲低吼從牙縫裡擠出。
  
  「霍白安……你好大的膽子!」
  
  門,吱呀一聲推開。
  
  「小姐——」翠竹一臉慶幸的跑回來,「我沒有被發……小姐?!」
  
  不待翠竹反應過來,已經被風玨茗一個手刀給敲暈了。
  
  月黑風高,正是逃婚好時機。
  
  風玨茗自窗戶翻到房梁。
  
  什麼大婚日,什麼霍白安,都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
  
  姐姐風朗玥出嫁的前天夜裡,她去殺南宮世榮,竟然反中了南宮的詭計。身中迷魂香,憑借內力勉強支撐自己逃出南宮府!沒想到,在翻回風府時,意外從高處墜下摔傷了腦袋!這對她來說,是一個無法容忍的恥辱!而霍白安,竟然趁她癡傻的時候娶了她。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憐憫,可憐?出於對弱者的同情,就像對待小貓小狗一樣?
  
  一路自房頂跑著,突然,不遠處站著一個人。風玨茗有些詫異的停下腳步。
  
  「小五,洞房花燭夜,你不在新房裡待著,怎麼有興致跑到屋頂上來了?」
  
  蕭長風挑眉而笑,使得那張桃花臉更加風流倜儻。
  
  風玨茗靜靜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她是知道的。是自己傻掉以後突然出現在寧州城的人,據說是霍青陽的朋友。但現在她不想與這個人閒談——「讓開。」簡單二字,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蕭長風一愣,眼中掀起了一絲寒意,可轉瞬又換上了那幅笑容可掬的面容:「哎呀呀,小五,你該不會打算這麼著就逃婚吧,成親當天新娘子跑了,你讓霍白安怎麼收場呢?」
  
  霍白安……
  
  這個名字讓她臉色微變,但只是一瞬,又恢復到那幅冷冰冰的樣子。
  
  「關我何事?他所喜歡的,娶得,不過是那個癡傻的風玨茗,並非是我。人貴有自知之明,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繼續待在去,只會徒生尷尬。不過說到底,我成親或逃婚關你何事?蕭大俠,天南地北,你我不過數面之緣。呵!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一句話——讓,或不讓?!」
  
  蕭長風突然笑了起來:「呵呵,早就聽聞風家五小姐囂張跋扈,冷言冷語,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現在的你還不如傻掉的時候!」
  
  風玨茗見他緩步走來,不由全身戒備。
  
  蕭長風邊走邊道:「兩家婚姻大事豈容得你這般兒戲。」
  
  手中一溜粉末滑出,原是那半枚玉珮被捏的粉碎!
  
  風玨茗見狀,心道不妙。剛要有所舉動,就見蕭長風已經一個縱身,竄至她面前。
  
  「丫頭!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人情世故!」
  
  風玨茗大驚,整個身子被蕭長風抗在肩上,剛要掙扎,卻動彈不得——那一瞬,她竟被蕭長風點了週身所有大穴!
  
  「彭——」
  
  木窗被一腳踢開,蕭長風直接將風玨茗扔到床上。掃了一眼已經暈倒在地上的翠竹,一臉痛心疾首。
  
  風玨茗倒在床上不能動彈,只能朝著蕭長風怒目而視,以宣洩心中的怒火,將這個男人一刀宰了都不解恨!
  
  「風玨茗,今天就算你有天大的委屈,你都給我嚥回肚子裡!」蕭長風深呼一口氣,沉默許久,突然笑得歡悅:「相公是你自己選的,婚事是你點頭答應的,有什麼好逃的!」
  
  「混——蛋——」見著蕭長風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風玨茗恨的咬牙切齒:「我要去殺了南宮世榮,你最好放開我!」
  
  蕭長風冷笑:「你不覺得自己也是管的太多了嗎?」
  
  「你什麼意思!」風玨茗低吼:「那個王八羔子對我姐……他竟然……」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風玨茗不可置信地揚高了語調:「是啊,對你來說的確是『那又如何』一個局外人!」
  
  「和他成親的是你姐,你姐都不急,你急什麼!」蕭長風靜靜道:「你姐不是三歲稚兒,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打算用不著你去操心。如果不是你擅自做主刺殺南宮世榮,怎麼會落到神智突然癡傻的地步。小五啊,這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有些人明知道前面是一個火坑還要去跳,並不是因為他們很傻,而是形勢逼迫。在他們做出相應的決定後,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你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風朗玥措手不及,如果你現在將南宮世榮殺了,你考慮過風朗玥以後的立場嗎?」
  
  風玨茗沉默不語。只是,蕭長風所說的話……以前從來都沒有人教過她。
  
  門外突然響起了人群的喧嘩。
  
  風玨茗心中大驚——他要來了!!!
  
  蕭長風狡黠一笑:「看來,我的拖延戰術很成功嘛。」
  
  「你——」風玨茗氣結,剛才那番話竟然只是為了拖時間!這個姓蕭的——
  
  「我知道你現在雖然好了,但癡傻時候發生的事情都記得。霍白安是怎樣一顆心對你的你清清楚楚,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我勸你最好繼續裝著,免得尷尬!你的內力被我封住了,沒個幾天的時間是衝不開的!我現在替解開你穴道,但你也只是能動彈而已。」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翠竹,無奈的搖搖頭:「我將她帶到一個小屋子裡放著,你扯個理由圓過去吧!」扔下這句話,蕭長風便抱著翠竹便迅速消失了。
  
  「喂喂喂——你——」風玨茗跳起身。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甚至聽到了霍白安說話的聲音。
  
  怎麼辦?
  
  現在該怎麼辦?
  
  看著地上的紅蓋頭,風玨茗閉上眼深呼一口氣——算了,要死要活,她跟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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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章 意外
  
  由於癡傻後的風玨茗對生人總有一絲抗拒之情,所以屋內最初只有翠竹一人守著。如今喜娘丫鬟隨著霍白安走進,見翠竹不在剛欲詢問,一直坐在床邊的風玨茗便輕聲道:「我讓她去看煙火了。」
  
  霍白安笑了笑,並沒有置氣。看著一身喜服的風玨茗靜靜地坐在自己身前,彷彿這一切是一個不真實的夢。他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不少好事,又或是給菩薩捐了不少香油,所以今生沒費多大力就討到了自個喜歡的媳婦兒。
  
  喜娘口中說著一串又一串的吉祥話,最後將喜秤遞給霍白安。終於要掀蓋頭了,霍白安自己手心裡緊張地開始冒汗,深呼一口氣,輕輕掀開了風玨茗頭上的紅蓋頭——
  
  風玨茗穿著紅艷艷的喜服,頭髮盤成髮鬢,朱釵搖曳,晃得霍白安有些眼暈,竟就這樣癡癡的看入迷了。
  
  風玨茗見他傻呵呵的模樣,心中不悅,但臉上也不知怎麼的就燒了起來,連忙低下頭。
  
  霍白安只當她是害羞,哪裡知道風玨茗是怕裝不像漏了餡兒。
  
  屏退了喜娘和丫鬟,霍白安笑瞇瞇地扶著風玨茗走到桌旁。桌上擺著討喜的小菜,他自然是知道風玨茗待在這裡大半天了,肯定餓著,特地囑咐廚房做了她愛吃的飯菜端來。
  
  一樣夾了幾塊到風玨茗的碗中。
  
  恰巧風玨茗一時半刻也不知要如何坦白,聞到飯菜的香味,才發現自己是真餓了。
  
  心裡裝著事,也不知霍白安給她夾的什麼菜,只是一股腦的往嘴裡塞。不一會兒,便嗆著了。霍白安見狀,不禁笑出聲,又是替她拍背順氣又是填了一碗湯,「慢點吃,不急不急。」
  
  風玨茗一愣,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努力將口中食物嚥下。
  
  霍白安看著她,小臉紅撲撲的,真是自己的媳婦兒怎麼看怎麼好看。風玨茗越發心虛,她又何嘗不知霍白安心意。
  
  只是……她,終究是配不上他的。
  
  見風玨茗不吃了,霍白安拿來了兩個小酒杯,看樣子是要喝交杯酒。風玨茗警鈴大作——不能再裝下去了!!!
  
  「小五,你知道嗎,交杯酒又叫三生酒,喝了它,兩個人的緣分便會有三生那麼長久。」
  
  風玨茗見他嘴角微笑,竟覺得眼前此景如畫一般。只是——
  
  黃粱美夢,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只可惜,我風玨茗高攀不起霍公子,又何來緣定三生呢。」
  
  霍白安一驚竟猛地站起身,不明不所以看看眼前的新嫁娘。
  
  「霍公子,我想也不用我多說了吧,你是一個聰明的人,應該能夠看出來,我……已經好了!」
  
  這一刻,霍白安腦中一片空白。彷彿世間一切都戛然而止,只有心跳絮亂地跳著。
  
  她恢復了?真的?她已經好了?是什麼時候?
  
  風玨茗靜靜看著他,心中一片冰涼。
  
  早就有了自知之明,她何德何能能夠奢求到男人的愛慕,他所愛的不過是那個嬌俏可愛一心仰慕他的傻丫頭。
  
  她皺了皺眉,忍下了心中所有的苦澀,勾起一絲冷笑:「雖然很抱歉,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好了,一切都恢復了。」
  
  霍白安愣愣地站在哪裡,無數的情愫如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般爬滿了心頭,漸漸勒緊,讓他無法呼吸。彷彿前一刻她還依偎在他懷裡,聽他說著婚後的安排,這一刻她就換上了那副冰冷顏容,以看著一個路人般的眼神看他。
  
  「既然你已經好了,為何不一走了之。」
  
  霍白安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依舊有些顫抖。
  
  屋內又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風玨茗抬眸,漠然道:「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傻了?」
  
  「什麼意思?」
  
  風玨茗微微錯開他的目光,袖中的雙手悄無聲色的握成了拳,淡然道:「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那我就告訴你。我姐出嫁前的一天夜裡,我打算摸黑殺了南宮世榮,不料反中了他的計策。按理說,我不可能失敗,但從當時的情況看來南宮世榮的確是早有準備,這也就是意味著我要去殺南宮的計劃被洩露了,而唯一有可能知道我計劃的人應該就在風府。我中了迷魂香,而且肩上的刀傷也帶著毒,情況危急,我便將計就計從牆頭摔下,故意扮成癡傻。哀兵之策,以退為進,身為將軍府的人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吧。」
  
  「扮成癡傻,就注定要變得柔弱人盡可欺,但我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風玨茗眼神黯淡:「我必須找到一個靠山,在關鍵時刻能夠幫我!」
  
  霍白安只覺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風玨茗笑了笑:「霍白安,將軍府的三子,讓將軍府做靠山何樂而不為呢?而且風無雙與你大哥郎情妾意,我本想以柔弱姿態拆散他倆,真可惜……不過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倒是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
  
  「所以……你以前說的都是假話?」
  
  「當然!」風玨茗果斷道:「不過是為人讓你信以為真編的謊話罷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繼續裝下去?」
  
  風玨茗無奈地搖搖頭:「我的本意的確是繼續裝下去,直到蘇氏與王氏二人鬥得兩敗俱傷再回去。沒想到你……竟然會娶我,而我……不繼續裝下去也是情勢所迫。」她笑了笑:「我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如果現在走了,日後回到風府不好收場。」
  
  「既然一切都攤開說了,把你最後的想法也說出來吧。」霍白安走至桌旁坐下,他的心緒稍微平靜了一點。
  
  藏袖中的手漸漸鬆開,風玨茗走近:「寫封休書給我吧。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窗外明月藏進雲中,夜如墨,濃的化不開。
  
  屋內紅燭搖曳,風玨茗只覺眼前之人的模樣漸漸模糊了起來,其實,從一開始她又何曾看清過他。只是她從沒想過,有時候愛也會變成一種傷害,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他們是凡人,所以只能互相傷害。
  
  風玨茗看著他,等著他的答覆。
  
  就像五年前的上京,她也是這般等著。只是那時,他被太子慌張叫走,而她落寞地站在一樹雪梅下,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只是那時,她還是一個羸弱愛哭的娃娃,只是那時,她還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年紀……
  
  而如今,時隔五年,她已不復當年那般青澀,而他也放下心中抱負淡出朝野。一切,都不一樣了……
  
  霍白安抬眸,挑眉笑道:「風玨茗,你的如意算盤打的不錯啊,竟然將我將軍府都算計進來了!」
  
  「所以啊,你自休……」
  
  話未說話,便被霍白安截過。
  
  「休書?說的輕巧!今日大婚,多少人前來恭賀。剛進門連一日都不到我就將你休了,說出去,別人指不定要怎樣戳著我的脊樑骨大罵,我有必要為你風玨茗背這個黑鍋嗎?」
  
  「那你想要怎……」
  
  話說一半又被霍白安給打斷了。
  
  「你當我霍府是菜園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告訴你,如今嫁到霍府,你生是霍府的人死是霍府的鬼,就算投胎,對不起,還是要重來一遍!不過……」話鋒一轉:「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迎親嫁娶講的就是你情我願,既然你一開始就是有心利用,我也不可能跟一個心機如此之重的女人過一輩子。所以……」
  
  「所以怎樣?」風玨茗急切問道。
  
  「你既然不想嫁給我,但我也不能立刻休了你。」
  
  風玨茗頗有些不耐之色:「有話直說就是。」
  
  「兩家和離是大事,如果太快的話真不知會有什麼閒話傳出。所以我定個期限,兩年後你我二人和離,、不用休書,只說你我二人緣分已經,和離即可。到時候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我再無瓜葛。你看如何?」
  
  兩年時光也不過是匆匆而過。
  
  風玨茗,心口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明明應該高興,卻又不知為何滿心不是滋味。那滋味好像是愧疚又好像是不甘心……
  
  「但是!」霍白安話還沒完,「既然一開始你就是有一欺瞞,我幫了你這麼多要點報酬不為過吧。」
  
  風玨茗有些詫異。
  
  「你本意不想做我的妻子,但未來兩年內你必須住在霍府。所以這兩年內所有開銷用度咱們就要算清楚了,憑咱倆的交情,好像還沒有好到可以白養一個人吧。此外,醉仙樓的生意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在打理,當初約定好的四六開,你別可說自己不記得了。」
  
  「你——」
  
  如果說起先風玨茗還有愧疚的話,那麼現在,那點愧疚真真是被霍白安這番給弄的煙消雲散,一點渣都不剩了!
  
  霍白安彷彿一點都沒看見風玨茗臉上的鐵青之色,只是笑道:「親兄弟都要明算賬,更何況是你我呢?」
  
  「好!」風玨茗氣結:「好!好!沒問題……就照你說的做,不過空口無憑,你先把和離書寫了,只將日期寫在兩年後便是!」
  
  霍白安點點頭,表示同意。
  
  起身,走到書桌旁,拿出紙筆。
  
  天空烏雲漸散,月輝皎潔,彷彿銀河從天瀉下,屋內漸漸明亮起來。在一個風玨茗看不見的角度,霍白安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
  
  他還記得,在開春與風玨茗一起去郊外踏青時,她曾對他吼道——「你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不說話,不理人!」
  
  而如今,她又何嘗不是這樣。
  
  小五啊小五,你撒謊的時候總喜歡挺直了背脊,目光微微錯開,但語氣卻是意外的冰冷無情。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回到五年前,去找到那個羸弱愛哭的你,告訴你我是多麼的喜歡你。只是那時候,我是多麼的愚蠢,竟然滿腦子裡裝的都是政治與抱負。而現在,雖然遲了五年,但我依舊希望有一個人會慢慢的愛上我,只希望有一人,而那人就是你……
  
  不過,要讓現在這個風玨茗接受自己,霍白安眼珠轉了幾轉——不劍走偏鋒,怕是不行了,當即一個主意升上心頭。
  
  風玨茗拿到休書,滿意地點點頭,妥善地收好了。
  
  解決了這件大事,一時間二人相顧無言。避免尷尬,風玨茗故作鎮定的看著別處,目光突然定格在鋪在喜床上刺眼的白巾上。她雖是閨中女子,但跟著她那江湖師父習武時看過幾本風月話本,知道這新婚夜喜床上的白巾用處。不巧,霍白安也看著那塊麻煩的白巾蹙眉。
  
  想了又想,風玨茗拿下髮鬢上的簪子,撩起袖袍,豪邁地往胳膊上劃。
  
  霍白安大驚,一把抓住了髮簪:「你這是作甚?!」
  
  風玨茗白了他一眼:「要不你來?」
  
  霍白安很果斷的抽回手,堅決表明絕不自殘的立場。見風玨茗又拿起髮簪比劃,霍白安連忙道:「只要是血就行了,何必用自己的。」
  
  風玨茗一愣,放下髮簪,二人對視良久。
  
  月黑,風高;夜深,人靜。
  
  一男,一女,一隻雞。
  
  「你確定是從這裡下刀?」女人緊蹙著眉頭,語氣裡充滿了不信任。
  
  男人神情嚴肅,手穩刀快。刀影落——「啊……」一聲慘叫被身旁的女人眼疾手的快死死捂在手裡。
  
  「別浪費了!」風玨茗立刻將霍白安切破的手指放在白巾上,那只死裡逃生的母雞撲撲翅膀,不知逃到了何處。
  
  看著帶血的白巾,二人舒口氣——這應該能蒙騙過關吧……
  
  回到房中,此時萬物寂靜,兩個人一個看紅燭,一個望月亮,卻都不約而同的思考著同一個問題——長夜漫漫,如果大家都不睡覺的話,又該怎麼打發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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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8:28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五章 新婚
  
  霍白安瞧了一眼坐的跟尊石佛一樣的新娘子,不由歎口氣,抱了床被子鋪在地上,好在現在已是夏季,地上倒不是很涼。風玨茗看在眼裡,什麼話也沒有說,坐在床邊垂著頭也不知心底到底想些什麼。過了好久,見霍白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風玨茗抬了抬眼皮子,微微站起身,誰料以為早就睡著的人突然哼了一句:「大半夜不老實睡覺,難不成又要去刺殺哪家的新郎官?」
  
  風玨茗臉色一黑,又不好發作,朝著地上的之人瞪了一眼,翻身上床,氣鼓鼓地閉上眼睛。
  
  只是這一夜,輾轉難眠。
  
  幾近天亮,霍白安起了身,風玨茗自動地往裡挪了挪,一會兒丫鬟嬤嬤要進來服侍,總不能讓她們看見剛成親的大老爺睡地上吧。
  
  二人躺在床上,一時間誰也不敢再動。
  
  霍白安有些出神地望著床上的紗帳,被枕上,她髮香殘留,隱隱繞繞,那一瞬竟然讓他怔忡了。
  
  不多時,丫鬟叫新起了。霍府人不多,此時上位者只有顧飛燕一人。雖然風玨茗霸道囂張慣了,但對於這個陌生的婆婆應盡的禮數還是一一做到。為了避免讓婆婆發現自己已經好了,免不了要裝一番天真浪漫外帶新婦人的嬌羞模樣。因此,出門前還在銅鏡前演練了許久。
  
  不過,顧飛燕給風玨茗的感覺卻有些意外。
  
  ——沒有一般大家貴族婆婆那麼事兒多!而且——
  
  「娘,喝茶。」風玨茗聲音甜美地道了句,心中卻是一陣彆扭發麻以及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十五年來,她從沒有這樣叫過。娘是什麼,姐姐筆下的那幅畫卷罷了……
  
  顧飛燕象徵性的品了一口,說道:「以後小兩口要和和美美的過日子。」身邊的丫鬟捧著東西上前,風玨茗以為會是珠寶首飾之類,每想到竟然是一本劍譜,而且還是一本習武之人,人人夢寐以求的劍譜!風玨茗心中一陣狂喜——她不得不承認,這本劍譜對於她來說,份量絕對比什麼勞什子的鐲子,髮釵重的多!連帶著對婆婆的好感度上升的不止一點兩點!
  
  顧飛燕笑著打量風玨茗的表情變化——不錯,果然是我輩中人!
  
  風玨茗不由悄悄舒口氣。要是來個像王氏那樣的婆婆,那她還管那狗屁兩年之約作甚,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風玨茗不知道的是顧飛燕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煙波顧家傳人,從小就是被當作未來大當家的來培養,對於後院爭鬥,從來都是避而遠之。如何當好一個世家貴族的婆婆,這一高深課題她自然是沒有時間去學的。只要媳婦兒對自己兒子好便萬事好商量,等養一陣子身子調養過來後,將煙波顧家的武工路數學好,就更好了。
  
  因此,在顧飛燕看來,風玨茗不僅是自己的兒媳婦,更是自己未來的要入室的嫡傳徒弟!
  
  霍府人口簡單,或是說——太簡單了。除了早上拜見顧飛燕後風玨茗就沒事做了。公公和大哥在邊城,最近總有小股流民侵犯,所以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姑子霍墨兒被診出有孕,頭三月最是需要注意,又是頭一胎所以只讓人送了禮,人並沒有來寧州。
  
  三朝回門時,王氏和風無雙意外沒有再出招,一切都順順利利波瀾不驚。
  
  日子,一下子靜了下來。
  
  風玨茗竟然覺得閒的有些不自在,自嘲自己真是個賤骨頭。閒來無事,便抱著顧飛燕給的劍譜看。翠竹是知道了主子的變化,但她也沒有多嘴,所以除了霍白安和蕭長風外再無人知道她已經好了。
  
  蕭長風……
  
  想到此人,風玨茗便是肝疼胃疼哪都疼!
  
  他應該是認識自己的,但風玨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自己曾與這樣一個人打過交道。而且他對自己的態度,真的是——
  
  切,他以為他是誰啊,管的那麼寬!
  
  不過風玨茗到底是沒有閒多久。寧州城雖比不得京城,但城中貴胄不少,貴胄後院的婦人自然也不少。
  
  風玨茗收到寧州知府夫人的帖子時,不由蹙起眉頭——這位執掌中饋的夫人的小兒子辦滿月酒,這是必不可少的交際。
  
  哪怕顧飛燕再怎麼不在乎規矩,但這種人情往來還是必不可免。不過——她自己當然是能避就避,有了小兒媳婦兒,這種活動自然是小兒媳婦兒當著了。
  
  風玨茗得知婆婆藉故不去後,越發鬱悶——她倒是忘了自己的小兒媳婦兒腦子不好使這回事!
  
  男人們在前院聊天說地,風玨茗沒空去理會霍白安。自從自己好了後,除了新婚當天夜裡霍白安說了一些話,這幾天除了必不可少的問候,見著她時,霍白安是能省一句是一句,弄得風玨茗莫名其妙。
  
  各府的夫人小姐們自然是聚在後院,或聊天或賞花。只是當她走過時,看她的人都微微抿唇笑著,笑的——恰到好處。
  
  那些笑容,傻掉後的風玨茗可以看不懂,但現在的風玨茗卻不能不放在心上。但她從未想過要融入這些世家小姐公子的圈子裡,嫁人……更是一樁遙不可及的事情。按照風玨茗的想法便是看到姐姐有個好歸宿,然後自己來個落水意外,暗地裡遠走高飛。天地寬廣,誰離了誰都可以活。風玨茗看的很透,這世上之所以有那麼多鬧心的人鬧心的事,無非名利二字。什麼嫡女庶女,什麼伯府侯府,無非都是一副枷鎖。不過是看起來風光罷了,自己何必為那些個虛名計較呢。至於王氏與風無雙,也只是枷鎖裡的金絲雀,她們所爭的,不過是忠義伯府這座華麗一點的籠子。只要不侵犯到她,風玨茗是從不與那二人打交道的。當然,這些念頭她從未對姐姐風朗玥說起,雖然姐姐對她極好,但這些事兒說了也只會讓風朗玥覺得太過驚世駭俗,反而害的她擔心。
  
  而現在,風玨茗不這麼想了。姐姐在自己重傷期間,嫁給南宮世榮;自己癡傻時,王氏和風無雙竟然連番的給她下毒,這些帳如果不算清楚了,豈不是真當她好欺負不成!
  
  就在風玨茗七想八想時,聽到花園涼亭處幾個公子哥正聚在一起談笑風生,不由慢下了腳步,同時也在懊悔自己怎麼走到前院來了!
  
  「聽說是一出生就死了娘的,這種女人竟然也敢往屋裡娶!」
  
  「人家是嫡三子,繼承家業也是老大的事,渾一點也無妨。」
  
  「馮兄你就是太厚道了,不過就霍老三的德性……」
  
  「聽說還是一個傻子。」
  
  「噗——哈哈哈哈,不過……就算是個傻子也是忠義伯的嫡出女兒,子不繼承家業,以後要在兄嫂手下討生活。以他的條件,和忠義伯連了姻親,也算是給自己鋪了一條路啊!」
  
  風玨茗徹底站定了步子,可一股無名之火蹭蹭的竄上心頭。這些個混帳話,例如譏笑霍白安以後仰仗兄長,不學無術,明明她以前也說過,而且還是當著霍白安的面說的,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可如今這些話從別人嘴裡出來,簡直就是——
  
  哥可忍,姐不可忍!
  
  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目光死死盯在說話之人身上。這幾個公子哥大多是沒有見過風玨茗的,只是瞧著一個梳著婦人頭的女子竟然毫不避諱地打量他們,不免覺得一絲厭惡。
  
  他們不知道的是,風玨茗現在還沒動手的原因是這姑娘在出手打人上有點潔癖。那種厭惡到了極致的人,她總覺得出手教訓簡直就是污了自己的手。只可惜,身旁又沒有鞭子讓她使使。那幾個哥兒見她一動不動,又聯繫了一下她的穿著打扮,突然有了幾分明了。
  
  不待他們開口說話,風玨茗突然伸手為爪,直取其中一人咽喉!右腳朝著他腿上用力一踹,那人猛地跪在地上。
  
  她凌冽著眼神,眼中一片殺意,低身附在那人耳邊輕輕道:「你說……一個傻子殺了人,官府會追究嗎?」說完,手指只是慢慢發力,似乎是打算將這人一點一點的折磨窒息而死。
  
  其他幾個公子哥哪裡見過這等土匪似的女子,一時間竟然像個普通婦人一樣慌了神。
  
  風玨茗冷眼看著手中之人絕望的神情,突然起了惡劣的玩心,手指一鬆,一股救命空氣滑入,不待他喘口氣,喉嚨竟然又被風玨茗死死扣著。一鬆又一緊,風玨茗玩的差不多了,眼中一冷,正要下殺手,手腕——被人牢牢握住。
  
  「夠了!」
  
  來人正是已被風玨茗扣上多管閒事頭號帽子的蕭長風!風玨茗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這個蕭某某的,皺了皺眉,雖不情願終究還是放了手。
  
  也不知蕭長風對那些公子哥說了什麼,竟然沒有人去追究這件事。
  
  哼,追究又如何?
  
  背後嚼舌根道人是非,只要是個上得了檯面的世家貴族都丟不起這個人。反觀自己,一個癡傻女,本就一無所有,更加沒什麼好怕的了。
  
  蕭長風笑著看她,不免歎口氣:「小五啊,做事前先動動腦子行嗎?」
  
  他說什麼?風玨茗氣的瞪大了眼——動腦子,他怎麼不直接說自己是沒腦子的蠢貨!
  
  蕭長風笑道:「要殺人,自然是要偷偷摸摸解決了事,哪有像你這樣光天化日的,若是傳了出去,你讓別人怎麼看霍府。」
  
  「霍府關我——」風玨茗話至一半,看著蕭長風笑瞇瞇的模樣,硬生生將那個「屁」字嚥了下去。
  
  「若不關你事,別人說的是霍白安,你動這麼大的氣作甚?」
  
  風玨茗一時失言,發現被蕭長風繞了進去,不由氣急。但蕭長風倒是個好脾氣,任由風玨茗怎麼甩臉子他只當沒看到——都是天中的浮雲啊浮雲……
  
  風玨茗只覺得自己重拳打進軟棉花,更是憋得心裡火大。
  
  蕭長風見逗得差不多了,正色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風玨茗又想回一句——干你何事。可下意識裡竟然覺得如果自己這麼說,眼前這個人肯定不高興。不同於霍白安,如果霍白安哪一天不高興了,她一定是會上去補踩兩腳唯恐他不高心的不徹底,然後落個井下個石,看他灰頭土臉一臉挫敗後再大發慈悲地搭把手將他救上來。可眼前這個人不一樣,風玨茗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對蕭長風,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欺軟怕硬?
  
  風玨茗狠狠地鄙夷了一下自己。
  
  ——不就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嗎,看著吧,等她將武功練好了,哼哼!
  
  蕭長風哪裡知道眼前風家姑娘的心思,只是又問道:「莫不是你真的鐵了心一輩子留在霍府,當然,這是最好的打算。霍白安雖然是子,但長兄霍青陽倒是個寬厚之人,只要娶一個賢妻,你們的日子應該過得還算愜意。」只要霍白安那小子安分守己,千萬別與太子或齊王有瓜葛,這樣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應該還是可以幫他們過好日子的。
  
  誰料風玨茗倒是很爽快地搖了頭,態度很堅決:「留在霍府一輩子?做夢!我自有去處,蕭公子貴人事多,不勞掛念了。」說罷,牛氣哄哄的離開了。
  
  蕭長風無奈地搖搖頭,目送著她離開。這個丫頭還是太過小孩兒心性,如果不改改這脾氣將來一定會吃苦頭。
  
  不過蕭長風的這個將來還沒有應驗,風玨茗已經覺得自己在吃苦頭了!原因無他……
  
  在霍白安沉默了十天後,風玨茗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霍白安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氣!
  
  但最恐怖的是,她竟然沒了以往那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反而換上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感受……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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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章 道歉
  
  他……真的生氣了?
  
  風玨茗翻著手裡的劍譜,密密麻麻的字全都變成了霍白安三字,強硬著看了會兒,風玨茗還是懊惱地合上書,仰頭閉目。
  
  走出房門,正好遇到霍白安,風玨茗愣了愣,想了又想,決定先開口道:「我打算去一趟秦府。」
  
  霍白安只是點點頭,便鑽進書房不再出來。
  
  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風玨茗扭頭輕哼了聲——當誰不會生氣啊!
  
  叫了翠竹,又去了顧飛燕房裡請早安。
  
  「你要去秦府?」
  
  「嗯。」風玨茗怕露餡,在這位精明的婆婆眼前一向都是本著少說少做的原則,反正之前傻掉的時候她也是個不愛說話的。
  
  顧飛燕到沒多想,只是:「我聽說秦府是商賈人家。」
  
  風玨茗心底一驚,這個時代雖然對商人沒有那麼多的限制,但商人的低位終究還是低人一等。難不成婆婆會因為這個原因來阻止自己?將軍府的少夫人去見商賈人家的女兒,傳出去的確有點不像話。但如果她自己偷偷溜出去的話——這裡不是風府,霍府人不多,但水有多深風玨茗一時半會兒也摸不透。所以,最好還是徵求到了婆婆同意,正大光明的出去。最近煩心的事太多了,她真想找秦珍兒好好聊聊,說不定還能幫著出出主意。
  
  「出去走走也好,我讓人派車送你過去。」顧飛燕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風玨茗一臉歡喜:「謝謝娘,我會早些回來的。」
  
  如今,她已是出嫁的小婦人,梳著凌雲髻,以一支富貴牡丹大釵固定著青絲。風玨茗不太喜歡帶過多的頭飾,但也不能太過寒酸降了身份。就算是顧飛燕這樣的江湖俠女,以將軍夫人的身份出現時,也是貫徹著世家貴胄——低調的華麗這一準則。現在不同往日,她嫁給霍白安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她,不打扮的得體傳出什麼風言風語,有損將軍府顏面。是以這支牡丹大釵乃是用朱紅寶石雕刻成的花瓣,花瓣下留孔,傳以金絲,微微走動,便輕輕搖曳,真可謂是巧奪天工,惟妙惟肖。
  
  秦珍兒見她這裝扮出現在眼前時,立刻瞪大了雙眼。站起身來盯著她看:「我的天吶……你還是我認識的小五嗎?還是女子成親後變化都這麼大?」
  
  風玨茗不客氣地坐下,看了看四周的丫鬟:「你們都下去吧。」
  
  秦珍兒笑道:「你在這裡倒是不客氣……」話未說完,彷彿看到了什麼異樣的東西,一雙鳳目死死刻在了風玨茗身上,「你……你……」
  
  風玨茗坦誠笑道:「我——好了!」
  
  接著便將自己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與秦珍兒道來。
  
  秦珍兒從最初震驚到詫異待到風玨茗講完後,竟然捧著肚子大笑起來。
  
  「你說霍白安生氣了?哈哈哈哈……哎喲,笑死了……」
  
  風玨茗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悶悶地喝口茶:「有這麼好笑嗎?」
  
  「當然了!」秦珍兒擦著眼角笑出的淚:「霍白安算是我見過人中脾氣最好的,簡直就算是個沒脾氣的軟包子。小五,你傻了一回後本事又見長了,竟然能夠讓他生氣,還氣了十來天!哎喲喲,笑死我了……」
  
  風玨茗憤憤道:「我又沒有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他有那麼生氣嗎?再說了,他娶我的時候我腦子整不清楚呢,著算不算趁人之危?誰知道大婚當夜被煙火給震醒了!」
  
  此時秦珍兒笑的意味深長:「小五……你要說真話哦。煙火給震醒了,難道之前就沒有預兆?」
  
  風玨茗別過頭,沉默了許久,不情不願地承認道:「之前……的確是有。」由於一直在喝藥,所以腦中的淤血的確在慢慢消散……
  
  秦珍兒擺擺手:「那不就行了。他不叫乘人之危,而是你情我願。」
  
  「不可能!」風玨茗立刻否定,想了想又道:「這和他生氣有什麼關係?」
  
  話一出口,風玨茗就覺得秦珍兒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自己。
  
  過了半響,秦珍兒竟然站了起來,走到她身旁,一張嘴開開合合,許久終是吼了聲:「風——玨——茗,你就真的不覺得自己這次過分了嗎?情之一事,哪能受得住這種傷害。」
  
  風玨茗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
  
  秦珍兒一臉怒其不爭地瞪著她,歎了口氣,神色萬分悲痛:「小五啊……霍白安是真喜歡你,在你癡傻時那麼幫你,而你卻出爾反爾,你對他說的那些話太傷人心了。」
  
  「我……」風玨茗無言以對,但又覺得不甘心,懦懦道:「他喜歡的是那個一味對他好,聽他話,將他奉若神明的人,不是我。」猛地,風玨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啊——我明白了!因為我好了,所以那個他喜歡的風玨茗消失了,他失落了傷心了,所以生氣!」
  
  「……」秦珍兒呆呆地望著眼前女子一時無語。
  
  風玨茗終於解開了這幾天的心結,但心中卻是憤憤不平,不由的在房中地走來走去:「這能怪我嗎?誠然我說的話是不好聽,可他不也黑了我的銀子嗎?一來一去,扯平了啊!一個大老爺們,有這麼生氣嗎?」
  
  「……」秦珍兒已經徹底不想再跟這個白癡討論這個問題了,索性換了個話題,將風玨茗拉回椅子上。
  
  「昨天霍白安來找過我,將醉仙樓的賬本還了過來。我還納悶他怎麼突然不幹了,現在才明白,既然你已經好了,那麼這部分的事情還是由你來打理吧。」
  
  說罷,便將三冊厚厚的賬本扔給風玨茗。風玨茗只翻了兩頁就昏昏欲睡了,一臉討好的又送回秦珍兒手裡,誰料這次秦珍兒卻不買賬了。
  
  「以前我幫你看著,是你在風府不大方便。如今嫁到霍府了,我可是知道他家人口簡單,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而且霍白安知道內情,你帶回去沒事!」
  
  「可是……」風玨茗蹙眉:「珍兒,你也知道,我一看這些東西就頭疼。萬一哪裡看漏了看差了……」
  
  「反正我不管。你不想打理這些事情回去叫你相公幫忙,他是老手!因為他醉仙樓的生意翻了兩番。」
  
  風玨茗知道是推脫不掉了。但……真的要去找霍白安幫忙?
  
  離開了秦府,風玨茗輕鬆不少。雖然事情沒有解決,但找人聊一聊心事倒也不錯,總比一個人憋在那裡亂想要強得多。只是一想到又要見到霍白安那張欠了八百吊的臉……哎,算了。她的確是理虧在先,認個錯也不掉幾斤肉。
  
  晚飯,顧飛燕沒有跟他們在一起吃。霍白安又鑽進了書房,似乎是對風玨茗能躲就躲。風玨茗歎口氣,揉了揉臉頰,接過翠竹手裡的木盤,上面擺著一碗飯和幾碟小菜,走進書房。
  
  雖然很快,但風玨茗還是捕捉到霍白安快速將一個東西藏到了書後,似乎是一封信。風玨茗並不在意,反正霍白安做什麼都與她沒多大關係。不過既然自己要在霍府待上兩年,那麼二人的關係最好還是緩和點好。
  
  風玨茗笑道:「阿福說你沒怎麼吃東西,我便端了些來,都是些你愛吃的菜。」
  
  霍白安依舊是只是「嗯」了聲。
  
  風玨茗蹙眉,但還是將飯菜擺在他面前。正打算說些什麼時,霍白安抬眸,淡淡道:「你將王公子打了?」
  
  「王公子?」風玨茗有些莫名。
  
  霍白安見她這幅貴人多忘事的模樣,不由歎道:「知府花宴裡的。」
  
  風玨茗這才恍然大悟:「他啊……難道不應該打嗎?一個世家公子竟在背後說三到四,將軍府娶了一個人傻媳婦兒,難道你不介意?」
  
  霍白安笑了笑:「不介意。」
  
  風玨茗一愣,柳眉倒豎:「可我介意!你……」突然想起今天是來和好的,那抬高的眉梢又平緩下去。猶豫了會兒,緩緩開口:「那天夜裡,我說了很多混賬話,對……對不起……」
  
  「這聲道歉值多少銀子?」
  
  風玨茗一時驚愕,霍白安笑道:「難道不是來找我繼續看醉仙樓的賬本嗎?」
  
  「……」風玨茗無言以對——雖然她的確是為大婚那夜傷人話道歉來著,但心中對賬本多少還是有些期待……
  
  「按照老規矩,三七開。」
  
  沒想到霍白安這麼爽快的答應下來了,雖然三七開有點黑但是……
  
  「好!」風玨茗點頭同意,能夠擺脫賬本也只有如此了。
  
  不過就目前看來,霍白安今天似乎心情不錯。這男人的心情變化的也忒快了吧,前一刻還是沉默不語,現在就可以笑臉盈盈,風玨茗不得不去懷疑,這段時間霍白安到底在想什麼。
  
  霍白安拿起筷子吃飯,從容不迫。
  
  ——看來自己這幾天沉默不語的計策生效了,以小五風風火火的性子果然沉不住氣了。竟然能讓唯我獨尊的風家小五主動低頭道歉,嘿嘿……如此想著,心底美滋滋一片,順帶飯菜也多往嘴裡塞了些。
  
  風玨茗坐在一旁,心底想著事,眼睛卻看著霍白安說道:「墨兒姐說的沒錯,你是應該多練練武。多好的骨架子啊……」
  
  一塊辣子雞突然卡在喉嚨裡,惹的一陣猛嗽。霍白安大口大口呼著氣,憋了一眼風玨茗,她正以這一種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看的他渾身不自在,連忙端起茶杯喝口茶,掩蓋自己的彆扭。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阿福進來收拾好了碗筷,風玨茗湊到霍白安身前,討好地笑道:「去走走吧,正好消食。」
  
  霍白安瞇起眼:「走可以,消食也行,但不許跑不許跳不許扎馬步,只可以去花園,不去繞道去演武廳!」
  
  風玨茗有些喪氣,嘟起嘴哼了一聲:「懶鬼!走啦,去花園!」
  
  正是初夏,徐徐晚風吹來,伴著幽幽的花香。霍白安走的很愜意,風玨茗心中卻不住歎氣,顧飛燕怕癡傻的風玨茗一個人去演武廳磕著碰著,所以如果風玨茗要去,一定要讓霍白安或者她自己親自在場才行。風玨茗是不會主動找顧飛燕的,剩下唯一的希望竟然是個懶鬼!
  
  「你把王公子打了,恐怕會惹上一些麻煩。」霍白安悠悠道。
  
  「會有什麼麻煩,被一個傻子打了難不成還要和一個傻子理論?」風玨茗不以為意。
  
  霍白安卻笑道:「這世上還真有這樣一種人,哪怕是被狗咬了他都會趁人不注意再去咬狗一口!」
  
  「要真有這種……」風玨茗正接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把我比作……?!」
  
  「來來,咱們繼續說王公子的事!」霍白安話題岔的很快,不給風玨茗說話的機會:「明面上他肯定不能將你怎麼樣,但人家也來陰的呢?」
  
  風玨茗謹慎地看著他,仔細品著這句話,裡面應該沒有套讓她跳,應道:「來就來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只是風玨茗沒有料到這個「兵」來的這麼快。
  
  七天後的一個上午,衙門裡的差役老楊頭突然來了——霍白安惹了一場人命官司,知府大人請他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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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8:52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七章 兇案
  
  霍白安惹上了人命官司?
  
  風玨茗想都不想就果斷搖頭否決了——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挺多也就長得好看的書獃子,殺隻雞都費半天勁,更何況是殺人!
  
  但這件事的確是和他有關,為了顧及將軍府的顏面,所以霍白安是晚上去的,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便又回來了。
  
  風玨茗見他神色輕鬆,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心底鬆口氣。誰料剛進房間便看見霍白安緊蹙眉頭坐在桌旁。
  
  「到底出什麼事了?」風玨茗試探地問道。
  
  霍白安喝口茶,臉上的烏雲散開,又恢復到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大手一揮:「倒沒什麼大事。」
  
  風玨茗狐疑地看著他,霍白安笑了笑:「你相公成了替罪羊了唄!」
  
  「啥?」風玨茗瞪大了雙眼——這還叫沒什麼大事!
  
  不過這對霍白安來說還真不算是大事——反正他早就不是第一次給別人當替罪羊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你不說清楚今晚不許睡覺!」風玨茗說著就將霍白安鋪地上的被子死死抱在手裡。
  
  霍白安若有所思地朝床上瞟了瞟,風玨茗立刻抱著被子坐在床上,小聲嘀咕:「好歹我也要在你家過兩年,萬一你要是出個好歹,到時候我跟誰和離去?」
  
  「變成寡婦不更好,沒有我這個礙眼的,天地寬廣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說著說著霍白安見風玨茗臉色越發不好,突然感到一絲欣慰,「你擔心我,是不是?」
  
  「是啊!」風玨茗肯定地吼道。
  
  「我就知……」
  
  「我才嫁給你幾天啊就出了這種事,萬一你要是有個好歹,你娘不把我給宰了才怪!煙波顧家可不是吃素的!」
  
  「……」
  
  風玨別過頭小聲說著:「你娘的武功可真厲害,不愧是江湖裡數一數二的女俠,我還打算多跟她學學呢,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別說學了,她一定會將我扒了一層皮!」關於顧飛燕對待子女的態度,風玨茗是太瞭解了。這個婆婆雖然好說話對她也好,但如果霍白安兄妹三人出了什麼事的話,顧飛燕絕對是毫無原則地向著他們。
  
  「沒想到你倒是怕我娘……」霍白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徐師傅死了,官府懷疑是我殺的。」
  
  「徐師傅?」風玨茗二丈摸不著頭腦,「咱們認識嗎?」
  
  「你不認識,但秦珍兒認識。他是一個有名的釀酒師傅,我最近打算請他來醉仙樓,三天前還見著他來著,沒想到今天就……」
  
  「既然如此,官府為什麼懷疑你?」
  
  「他死的時候手裡握著我的扇墜子,上面刻著一個霍字,我想抵賴也不行。」
  
  此時,風玨茗的無賴精神發揮的很快很徹底:「刻上一個霍字就是你霍白安的啦?大可以說是誣陷啊,或者扇墜子被偷了啊,等等等等,你怎麼這麼笨啊!」
  
  霍白安揉了揉額頭:「風大女俠,查案子不是兒戲,如果孔知府沒有證據是不會隨意讓我過堂的。」
  
  風玨茗癟癟嘴,放下懷裡的被子跑到桌旁給霍白安倒杯茶,一臉微笑地鼓勵他詳細道來。
  
  原來這位釀酒的徐師傅是個脾氣怪誕之人。雖有一手高超的釀酒技藝,但不願意受雇於人,迫於生計,只是自己釀了些酒水散賣。霍白安一向對這種市井奇人很是好奇,便學劉備三顧茅廬,終於讓這個徐師傅露了面,同意到醉仙樓釀酒。不過就算如此,酒罈上打的字號也能使醉仙樓,而是他的「徐」字。
  
  霍白安到不介意,反而為了表示誠意,便將隨身扇墜解下給他。
  
  「既然如此,孔知府是憑什麼判定你殺了他?」
  
  霍白安歎口氣:「我去找他時他的隔壁的張大娘見過我,自我離去後再無一人進入他的屋子。一連兩天,張大娘見他不出屋,便敲門詢問。哪知敲了半天無人應答,等她和幾個鄰居強行撞開門時,徐師傅已經死在屋裡了。手裡握的就是我的扇墜。也就是說,徐師傅死前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見過其他人,孔知府自然是懷疑到了我的頭上。」
  
  風玨茗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有些說不通。
  
  「你是將軍府的少公子,就算你是最後一個見徐師傅的人,也不見得人就是你殺的。還記得一年前的那個案子吧,同樣的命案,死者最後見的就是南宮世榮,孔慶東可沒有直接傳南宮世榮到堂,而是將案子破了後才傳的他!」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真正同罪的又有幾個呢?像南宮世榮這樣的世家子弟,最重名聲,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傳到堂的。但霍白安也是一樣,將軍府嫡三子,孔慶東為官多年,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理!
  
  「你是不是得罪過他?」
  
  「我嗎?」霍白安搖搖頭:「我一向好脾氣,怎麼可能得罪誰。不過……」見風玨茗一臉緊張,霍白安很好心的提醒道:「花宴上被你痛打的那位王公子,聽說是孔知府的侄子。」
  
  風玨茗瞬間閉上了嘴巴。合著霍白安是替她頂的罪?這一刻風玨茗才意識到,雖然她和霍白安之間清清白白,但在外人看來她已經嫁給了霍白安。而且還是一個癡傻娘子,一個傻子打人自然是背後有人授意的,那麼那個授意的人是誰呢?問題不言而喻……
  
  風玨茗一臉懊悔——她真是一個人自在慣了,從沒想過有一天別人會因為她自己的一個舉動而遭殃。
  
  「對不起哦……」
  
  霍白安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小丫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佛祖會原諒你的。」
  
  ——果然,不告訴風玨茗自己以前,也曾經因為看不慣王公子的作為,將他折斷一條腿然後扔進護城河裡的打算是正確的!那位王公子,記仇記的可真長久,這次恐怕是新仇舊怨一起來算了。
  
  風玨茗蹙著眉:「對方有意找茬,如果拿不出人不是你殺的證據,後果會怎樣?」
  
  「殺人償命……」
  
  風玨茗眉梢猛地挑高。
  
  「自然是不會的!」
  
  長舒一口氣,眉梢平緩下來。
  
  「但肯定也不會讓我好過。」霍白安哼笑一聲,「不過想要栽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明天我就去找仵作親自驗看屍體,應該會找到一些線索。」
  
  風玨茗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他們會讓你就這樣大方的去看屍體?」
  
  霍白安湊到她耳旁,悄聲道:「自然是偷偷去,孔慶東怕死的要命,這種晦氣東西他一般都不過問,而且仵作跟我熟,悄悄看兩眼沒關係。」
  
  「看兩眼……」風玨茗一臉不信任地看著他:「你看的懂嗎?你知道人身上哪些部位是一刺即死,哪些是只會痛苦並不致命麼?」
  
  「你不相信我?!」霍白安豪氣道:「你要是不信儘管考就是!」
  
  「行!」風玨茗欣然接受,但很快又有些納悶,「這要怎麼考?」總不能讓霍白安拿著刀找個人練習一下怎麼殺人吧!
  
  霍白安站起身:「我知道一個辦法。」
  
  風玨茗滿臉好奇地望著他,只見他指著自己,道:「這是哪裡?」
  
  「肺。」
  
  「這個呢?」
  
  「脾臟。」
  
  「脾臟上面那個是什麼?」
  
  「胃啊!」
  
  「喂,你有完沒完?」風玨茗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好啊,你反過來考我了!」
  
  霍白安笑了笑:「姑娘見多識廣,小生佩服佩服。」
  
  風玨茗別過頭,哼了聲,「那是自然!」
  
  霍白安順桿爬:「那這裡你知道是什麼?」
  
  風玨茗白了他一眼,不說話了。她怎麼這麼笨,老是鑽到他設下的圈套裡。霍白安走近了幾步,傾□,挨著風玨茗的耳旁低聲道:「這裡,是心。」
  
  曖昧的吐氣讓她渾身一顫,連說話都有些結巴:「廢……廢話!傻……傻子都知道那裡是心。」
  
  「可就有些比傻子還要傻的人不知道那裡裝的是心。」
  
  風玨茗疑惑地看著他:「不是心難不成是胃啊?」
  
  「也許就是胃吧。」霍白安從床上抱起被子,開始往地上鋪:「好歹胃疼了,開幾副藥,喝些暖胃的粥便好了。心若是……」
  
  他的話語漸低,最後只是安靜地鋪好地鋪。
  
  吹滅了蠟,只有月光靜靜地撒在房間。
  
  風玨茗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心裡裝的依舊是她打了王公子,結果惹得孔知府在案子上借題發揮,最後連累了霍白安這件事。
  
  霍白安聽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心底就明白了七八分。這丫頭是個死心眼,她認定是這件案子因為她惹的禍牽連到自己,就一定會自責到底。想了想,開口問道:「如果下次再遇到王公子,你打算怎麼辦?」
  
  「揍他!」風玨茗依舊是好不猶豫地拋出答案。
  
  「還揍……」霍白安哭笑不得,「難道你還想再被他報復一遍?」
  
  風玨茗翻個身朝著床內,眼睛卻是異常的明亮:「自然是要等這件案子的風頭過去,再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帶上麻袋將他套到無人之處。我們倆一起揍他,到時候我用腳,你用木棍,都別出聲。然後扒了衣服扔到街上,神不知鬼不覺。那個姓王的不是好貨,天知道他有多少仇家,懷疑不到咱倆身上!」
  
  霍白安靜靜聽著他媳婦兒的復仇大計,不禁笑彎了眼,「最好是帶到湖邊,讓水把他泡一陣子。」
  
  「對!」風玨茗覺得霍白安這個建議提的非常妙,「打一頓後淹個半死,這樣才帶勁!」
  
  少頃,屋內又是一陣沉默。
  
  風玨茗翻了個身,望著地上霍白安的背影,終於輕聲道:「明天……我與你一起看屍體如何?」
  
  半響,床下終於輕輕飄來一句:「好啊。」
  
  「你連殺個雞都不成,看屍體時可別嚇的走不動啊,心肝肺也認不全。」風玨茗翻身朝內,輕聲嘀咕,「免得被仵作給騙了還不知,冤枉背上黑鍋……」
  
  霍白安靜靜窗邊月色清輝,藏在夜色中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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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09:02 |只看該作者
 三十八章 疑雲
  
  兇案頭號嫌疑人去看死者的屍身?放在哪朝哪代都沒有這個道理。只因寧州知府向來對人命案忌諱的緊,加之仵作老王頭曾經欠過霍白安人情,這才有了今天的通融。
  
  饒是霍白安見多識廣,但看見仵作間依次整齊擺放的屍身,以及散發出的陣陣惡臭,不自覺摀住了嘴巴,腹內陣陣反胃。好一會兒,霍白安總算是強了點,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風玨茗,這丫頭像是沒事人似的打量這裡,那模樣和剛進霍府打量後花園的神情差不多。
  
  這一刻,霍白安終於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並低估了風玨茗對殺人這種事上的熟練度。
  
  這倒也不怪他,他所經歷的都是暗中陰謀,不見血的較量。而風玨茗——在她那位江湖師父的帶領下,殺人流血怕是家常便飯吧。
  
  二人跟著仵作一路往裡走,終於在一具四十來歲的男子屍身前停下腳步。
  
  已死的徐師傅雙眼瞪大的仰天望,胸口已經是一片暗紅……
  
  霍白安驚得後退兩步,風玨茗不動聲色地拉了他一把,朝著仵作問道:「凶器是什麼?」
  
  老王頭見這小婦人在這仵作間裡如此鎮定自若,不由將她打量了一遍:「一把剪子插入胸口,這是讓他斃命的主要原因。此外,身上還有其他傷口,應該是與人搏鬥留下的。」
  
  風玨茗認真看著屍身,的確有很多青紫痕跡。不過……似乎總有那些地方不對勁。
  
  霍白安掩著口鼻,喃喃道:「前幾日見徐師傅時感覺還是挺瘦,怎麼現在變得有些胖了?」
  
  仵作一愣,笑了笑:「不是胖了,而是被水泡過浮腫了。」說著,毫無敬畏地捏了捏死者的手腳,以作示範,惹得霍白安又是一陣乾嘔。
  
  此時風玨茗彎下腰,伸手附上死者臉頰,目光鎮定又仔細:「不對,這不僅僅是被水泡腫的。被水泡腫後,臉上不可能有淤青。」
  
  「淤青?」霍白安又湊了過來。
  
  仵作讚道:「沒想到姑娘竟然觀察的如此仔細。」
  
  「廢話!」風玨茗瞪了一眼,「這關係到我相……我想——徐師傅一定就這樣會枉死,所以就看的仔細些了。」說完,眼角偷偷瞅了一眼霍白安,沒什麼表情……還好還好。
  
  少頃,又恢復到正色,風玨茗擦了擦手:「徐師傅臉上有些微腫,而且淤青是右臉頰較重,左邊輕,這說明……」
  
  「打他的是個左撇子!」霍白安忍著嘔吐,腦袋還能思考,不得不讓風玨茗對他稍稍刮目相看了一下。
  
  「沒錯,對方右臉頰迎向兇手的正是左手方向,發力重,所以臉上的淤青就是右重左輕!所以,死之前,徐師傅一定與兇手發生了激烈的搏鬥,被兇手用左手重重打了耳光!至於為什麼會全身浮腫,我猜一定是兇手為了掩蓋自己是左撇子,所以就故意將屍體泡在水缸中,這樣一來全身浮腫後,大家就不會特別在意死者的臉了。」
  
  「原來如此!」仵作被她說的心服口服,連連佩服,「沒想到小娘子竟然懂得斷案之道,老小兒真是佩服之極。不知小娘子能否得空,我這裡還有幾具死因奇特的屍身……」
  
  「哪裡哪裡。」風玨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仵作你是看屍體比較多,沒有打過人。等你多打幾次人之後就會明白人身上的淤青,分別代表著什麼了……」
  
  霍白安見這二人交談甚歡,不由朝天翻個白眼。趁著仵作還沒向風玨茗討教怎麼打人用力最少下手最痛這一環節時,便將他媳婦兒給拖了出來。
  
  到了院子裡,陽光正好,微風徐徐。停屍間裡的陣陣惡臭也被微風吹散。風玨茗看了他一眼,笑道:「要不要去佛堂走走,然後喝口茶透透氣?」
  
  霍白安嚴詞拒絕了這一提議。開玩笑,他男子漢大丈夫還會怕一具死屍不成?!
  
  風玨茗又瞧了他一眼,走到門口喚來了翠竹:「你去告訴府裡的廚子,今晚吃素,多弄一些爽口的青菜涼菜就行了。」
  
  想來霍白安那副模樣,如果放一碗燉的爛爛的紅燒肉在他眼前……嘿嘿嘿嘿……
  
  「小姐,您笑什麼?」翠竹不明所以地望著風玨茗。
  
  「哦,沒事。案子有些頭緒了,高興。你先回去吧。」風玨茗掩下笑意——算了,禍因她起,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再給霍白安惹晦氣了。
  
  一路慢慢走回到府裡,霍白安總算是將早上見屍體的那股噁心之氣給壓了下去,風玨茗依舊像個無事人似的,現在已經坐在石桌旁美滋滋地吃起桂花糕……對此,霍白安很佩服風玨茗的胃——果然,連心也是胃長的人,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不過,有些事他還是很納悶。
  
  朝石桌走了過去,挨著她坐下:「你怎麼會對屍體懂得那麼多呢?」
  
  口中的桂花糕沒留神,卡在喉嚨處,好半天總算是嚥了下去。風玨茗擦擦嘴,又微微垂下頭,似乎在猶豫什麼。
  
  霍白安無奈地笑了笑:「不能說是嗎?那當我沒問。」
  
  「沒有……」風玨茗抬起頭,「也不是不能說,反正我會武功的事情你知道。」
  
  「這也是你師父教你的?」霍白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風玨茗抿著嘴唇,少頃,緩緩開口:「風府的那些人以為我只是像男孩子一樣,用蠻力,玩鞭子。就像小孩兒打架一樣,加之我本身就是好動的,所以就算我偷偷學武功,她們也沒注意。五年前的臘月,我在小巷裡撿到一個老頭兒,也就是我師父。他當時全身是傷,我給了他幾碗飯幫忙找了個住處,他同意收我為徒弟,教一些招數給我。有一次,我偷偷跑去看他,聽到他屋子裡有一些響動,我便在屋旁的牆角處藏了起來。等師父開了門後,一陣血腥味傳來,那時我便知道——師父殺人了。」
  
  「所以,你師父就用著現成的屍體和傷痕,教你辨認?」
  
  「嗯。」
  
  霍白安突然覺得在這種師父的教導下,風玨茗目前的性格只是囂張了些,真真是太不容易了!想到此處,又親手端來了幾碟桂花糕放在她面前——將寧州小霸王改造成賢妻良母的計劃,任重道遠啊……
  
  風玨茗笑著,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
  
  「師父,你為什麼要殺這些人?」
  
  「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我,我怕死,為了以絕後患就必須殺了他們。」
  
  「可是,你殺了他們,將來就會有人來找師父你報仇啊,難不成將那些人也殺了?」
  
  「小五啊……人總不能因為害怕被報復,就把命斷送在仇人手裡。來,今天為師教你認清這些屍體上的傷痕,將來到了萬不得已你要殺人的時候,記得將致命傷口掩蓋掉,這樣,就算有人想要報仇,他找不到你。」
  
  師父啊師父,小五從來都不想去殺人。唯一一次起了殺念,結果還是失敗了,您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對我很失望?應該會失望吧,因為我不想被人報復,不想因為被別人報復而永遠陷在一處,所以寧願沉默不語,只要熬過了這一陣子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可是師父,我錯了……有時候,不是沉默就可以逃避一切傷害。果然,我也應該向您一樣,在別人報復之前就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小五?小五?」霍白安搖了搖身旁之人,怎麼一會兒功夫就走神了?
  
  風玨茗端起茶杯,訕訕笑了笑,掩下了所有思緒。
  
  當夜,孔知府又來傳人到堂了。這一次,風玨茗決定也跟著一起去。顯然,他已經知道霍白安早上去過仵作間了。
  
  「霍公子倒是來去自如,不過為了避嫌,這種私下過問案情的事情霍公子還是不要在做了,以免落得個心虛的罪名。」
  
  「知府大人這話時何意?且不說僅憑借一塊扇墜就認定我霍某是兇手的行為如何草率,但就是你無任何有力證據傳我兩次到堂就不合朝廷規矩!我且念孔知府愛民勤政,所以才不多說。」
  
  的確,霍白安雖無官職,但好歹有將軍府罩著,孔慶東僅憑一塊扇墜,且無任何調查進展就傳人,的確不妥。不過……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仵作說,兇手是個左撇子?」
  
  「正是。」
  
  孔慶東不高興地瞇起眼:「僅僅憑借死者臉上的淤青怎麼就能斷定兇手的左撇子呢?說不定兇手為了掩蓋身份,攪亂視聽,故意用左手打的!」
  
  「這……」仵作為難地看了眼霍白安。
  
  這時,一聲不屑的輕哼很不合時宜地傳了出來。
  
  「堂下霍氏,你難道覺得本官的話不妥?」
  
  風玨茗起先被那聲「霍氏」給嗆了一下,很快恢復到了正色。抬眸朝著孔慶東白了一眼:「知府大人,一個不是左撇子的人用從不習慣的左手打人,你以為會有怎樣的效果?」
  
  孔慶東一時語塞。
  
  風玨茗笑道:「知府大人若想知道,小女子不介意用知府大人的臉試試!」
  
  孔慶東頓時覺得臉頰有些涼颼颼的,伸手摸了摸。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威嚴竟然被一個小婦人公然挑釁,頓時有些惱怒:「一個婦人,前來問案已是不合規矩了,竟然還頂撞本官!且諒你婦道人家,不知禮數,饒過一回。」
  
  風玨茗欠個身,心不在焉地做個樣子:「多謝知府大人寬宏大量。」
  
  一直看戲的霍白安見風玨茗這出演的差不多了,決定來個收場。略走上前兩步,道:「孔大人勤政愛民,著實讓草民欽佩。草民也知道孔大人急於破案,但僅憑一個扇墜就定案未免草率,時辰不早了,草民和拙荊也就不多打擾大人辦公,告辭!」
  
  出了府衙,風玨茗長舒一口氣,瞪了一眼霍白安:「你倒是喜歡裝好人,我給唱黑臉。」
  
  「哪裡哪裡,小五你這是不怒自威,這份威儀那是我這吊兒郎當的紈褲子弟能學到來的?」
  
  這話聽得很受用。
  
  「不過……」風玨茗看著霍白安,「你也太好脾氣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孔慶東是沒事兒找事,你真要當個軟柿子讓他捏?」
  
  霍白安笑道:「你這話是……心疼我?」
  
  「呸!沒正經的紈褲子弟!」
  
  霍白安笑意更濃了:「所以啊,紈褲子弟就更應該找一個威嚴一點的娘子來管教。」
  
  「你……」風玨茗臉更紅了,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霍白安見狀連忙往前追了兩步:「走這麼快作甚,你是不是還要用輕功啊?」
  
  話音剛落,還在前面的人真的足尖輕點,瀟瀟灑灑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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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章 線索
  
  待霍白安回到霍府,風玨茗都已沐浴更衣完畢,此時正坐在銅鏡前梳著頭髮。霍白安歎口氣,自去清洗。等他回到房中,風玨茗依舊心不在焉地望著銅鏡,似乎在想著什麼。
  
  合上窗,霍白安抱著被子走過。
  
  「我總覺得有些奇怪。」風玨茗梳著髮絲,鏡中的顏容微微蹙著眉頭。
  
  霍白安繼續打著他的地鋪:「看來知府這個位置還真應該你來做,你又想到了什麼?」
  
  風玨茗放下梳子,認真看著霍白安:「如果僅僅是因為我打了王公子,孔知府就拿這件事來為難你,是不是太牽強了?畢竟孔慶東再怎麼小心眼,也是要在官場上混的,他犯不著為一個釀酒師傅來得罪將軍府,畢竟你就算是子,老將軍對你也一直不錯,這是寧州城人所共知的事情。」
  
  霍白安鋪床的手頓了一頓。正欲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繼續鋪床時,風玨茗已經笑瞇瞇地站在他面前。霍白安低頭看著她粉色的裡衣,初夏不冷不熱,這裡衣的材料也是紗制,裹著風玨茗的身子,若隱若現。許是剛洗過,淡淡的香味隨著夜風縈繞在四周,霍白安腦中嗡了一下,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風玨茗卻依舊笑瞇瞇地一步步靠近:「恐怕……得罪孔知府的不止我一個吧……」
  
  霍白安故作鎮定地看著她,笑道:「小五啊,你該不是覺得自己這次禍事闖大了,不甘心,所以硬是要拉著我一起?」
  
  風玨茗不屑的哼了聲:「我向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過……那個姓王的混蛋找不是我,我也沒辦法,你就只能自認倒霉了。可是,呵……你真以為——我將孔慶東借題發揮的這件案子當成個了不得的事了?」
  
  風玨茗這個人,如果不是跟她太熟,是個人都會討厭她。這是秦珍兒當初的原話,也只有霍白安這種沒脾氣地好人才會喜歡上她。
  
  她總是直來直往,明明可以委婉留有餘地,她都一定要給別人堵死了!似乎只要是別人過的不順心,不如意,被她的話刺的心頭流血,才會讓她高興。可她明明知道這樣會傷人心,但也會說出口。按她的話說,就算讓別人傷透了心,也不能把自己給憋死。而且越是熟的人,她就越發肆無忌憚。但通常說完後,她又後悔的要死,心疼的要命,卻又強撐著面子不肯服輸,到最後落得兩敗俱傷。秦珍兒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好好小姑娘怎麼會變成這種扭曲的個性了,風府果然是能吃人的地方。
  
  正因如此,所以風玨茗很少笑,就算笑,也是一種輕蔑的笑意,就像現在。「這件案子孔慶東根本就不能拿你怎麼樣,最多也就是用這件事來噁心你,像個蒼蠅一樣。既然一擊不中,作為官場上人,他為什麼要冒著得罪將軍府的風險來噁心你呢?就算王公子是他侄子,哪怕是他的親兒子,他也犯不著冒這個險。」
  
  直到這一刻,霍白安終於認識到,風玨茗絕對不是有勇無謀,她的笨拙似乎只在某一些方面,對於這種謀財害命之事,好像很不巧地撞在了她的特長上。
  
  風玨茗繼續道:「那麼事情就有兩種可能。一種,你或者是我,在以前做了件令他恨之入骨,都到了恨不得將你我二人先除之而後快的地步的事情,所以他寧願冒著得罪將軍府的風險,也要當個蒼蠅噁心你。至於第二個嘛……」風玨茗輕笑,「有人給他許了願,保證他就算得罪了將軍府,也不用擔心仕途。你覺得,那一種靠譜點?」
  
  霍白安已經鋪好了被子,倒在地上,微閉雙目,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風玨茗不依不饒,也跟了過去,跪在他身後:「說說嘛,反正這個時辰你也睡不著,我可是好心幫你分析哦。」
  
  分析個大頭鬼啊,明明就是想要套他的話!跟他玩陰的,哼,霍白安充耳不聞繼續閉目裝死。
  
  「喂——」風玨茗拉長著臉,「這是案子關係到你,你怎麼能這麼不上心啊!」
  
  某人依舊裝死……
  
  風玨茗看著他一動不動,眼珠提溜轉了一圈,嘴上浮起一絲壞笑。雙手悄悄放在了他的腰間,猛地——
  
  「啊……哈哈哈哈哈……」
  
  一指神功,秒殺一切。
  
  霍白安笑的臉通紅,氣的不打一處來:「你……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
  
  風玨茗得意洋洋搖著手指:「嘖嘖,你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怕癢哦……」
  
  撓癢癢,這丫頭,竟然連這種損招數都能使得出來。霍白安坐起身,總算是把氣順了過來,算是服了她了。
  
  「好,我說。我的確是個孔慶東有過一些過節。」
  
  風玨茗立刻「哦——」了一聲,當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
  
  「一年前,我陪著霍墨兒在街上買一些東西。正巧遇見那個姓王的和孔慶東的小兒子在戲弄乞丐。拿著一個饅頭,極盡侮辱之能事。你知道霍墨兒這個人,三腳貓功夫卻總想著跟娘一樣做女俠,專好打抱不平。她當時二話沒說,就沖了個去。我見狀不妙,就跑到隔壁的一個小攤買了一筐黃豆,趁著那二人朝著霍墨兒走去時,往他們腳下一撒……」
  
  「噗——」風玨茗努力憋著笑。
  
  ——霍白安,你果然是什麼手段都能用的如此光明正大!
  
  「其實後果還行。」霍白安嘖了下嘴,「無非就是摔斷了腿而已。」
  
  風玨茗試探道:「事後你該不會買通了給他們接骨的大夫,讓他們的腿出了什麼毛病吧?」
  
  霍白安一愣——風玨茗怎麼會……
  
  看著他那無辜的神情,風玨茗朝天歎口氣——果然,這種扮無辜玩陰招損招還真是他霍白安的風格。
  
  「也沒什麼大毛病,不過是逢陰雨天就會疼上一疼。」
  
  風玨茗心底一片了然:「和你比起來,我只是掐了掐那位王公子的脖子,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你買通大夫這件事,孔慶東應該是不知道的吧。」
  
  「當然不知道!」霍白安很肯定——他玩陰的,怎麼可能讓對方發現!
  
  「既然如此……」
  
  「那應該就是你所說的第二種情況了。孔慶東不過是個工具,指使他,給他承諾的人才是主謀。說不定,這件兇案也和那個人有關係。」
  
  風玨茗點頭表示贊同。
  
  夜漸深,風玨茗伸個懶腰,站起身,倒床上去了。
  
  經過剛才那一鬧,這幾天纏在二人之間的尷尬似乎消散了。
  
  風玨茗深深望了霍白安一眼,在她心底一直藏著一個疑問,只是不知現在是否能夠詢問……或許,就算她問了,霍白安永遠都不會回答吧。
  
  想了又想,風玨茗終是往外翻個身,看著霍白安的背影,問道:「等兩年之期一過,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霍白安沉吟了一下,「討個賢惠聽話的媳婦兒進門算不算?」
  
  風玨茗扣了扣耳朵:「不算不算!要說你自己的!」
  
  霍白安失笑:「這還不算我自己的打算?反正將軍府的家業也用不著我繼承,我哥也不會讓我餓死,娶一個聽話賢惠的媳婦兒,生幾個小子,平平安安過一輩子,挺好。」
  
  風玨茗有些失望,喃喃道:「你就沒有打算讀書考個功名什麼的?」
  
  「沒有!」
  
  不知是因為霍白安回答的太快還是太果斷,風玨茗總覺得他在口是心非。月移西窗,夜靜的厲害,只是太靜反讓人思緒不寧。風玨茗閉眼躺著,可怎麼也睡不著。又試探地朝著地上喊了喊,霍白安輕輕應了聲。
  
  「其實功名這東西呢……」風玨茗柔聲道,「我爹雖然是忠義伯,但到底是朝廷勳爵沒有實權,所以他很希望王氏的兒子風遠鵬考個功名回來,然後通過他在朝中的關係撈一個有實權的官。但風遠鵬考了這麼多年也只中了一個秀才,更別談中舉人去當官了。」
  
  霍白安笑了笑:「舉人不是那麼好中的,有的人考了大半輩子也只是個秀才,風遠鵬十七歲便是秀才,已經不錯了。」
  
  「不是這樣的。」風玨茗搖搖頭,「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去考功名,有些人的心思不在功名上,就算考了也沒多大意思。我師父說得對,人這一輩子太短暫,如果不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那人活的還有什麼意思呢?風遠鵬……雖然我看不慣王氏,但是對風遠鵬談不上討厭。他……小時候他還帶我去偷偷出去玩,如果沒有王氏,他……算是一個好哥哥。他曾說,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並不是做官,而是去畫畫,將這天,這地,這萬物生靈都畫下來。我記得姐姐及笄時,他就送了一幅畫給姐姐,姐姐的畫技也是就是跟他學的。」
  
  「那你的意思是——風遠鵬不適合去考功名為官,我就適合了?」
  
  「你……」風玨茗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還能理直氣壯的去問。五年前的上京,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談古論今,滿腔抱負,驚艷四座的少年為何會變成現在這般無所事事。
  
  如果以前不曾遇見,她就不會對那時的霍白安念念不忘,她也不會知道被霍白安藏在心中的入世之才。他本該是一隻麒麟,為何現在變成了一隻安睡在草棚裡的小馬駒。
  
  風玨茗想知道,卻又不敢問,她沒有立場去詢問……
  
  霍白安靜靜道:「世人都道文武全才的男兒最好,最好是各個都中個文狀元或者武狀元以光宗耀祖。」說著,突然笑了笑。
  
  風玨茗有些莫名,卻聽霍白安輕聲道:「小五,我沒想到你這樣的姑娘也有和常人一樣的想法啊。」
  
  風玨茗一愣,怎麼這廝說著說著就有些不對勁了呢!
  
  「什麼叫和常人一樣,難道我就是不正常的麼?」風玨茗哼了聲,「文武全才不好麼。」想了想又不服氣,繼續道,「說得好像你霍白安去考就一定是狀元似的。啊……好累好累,我睡覺了!」
  
  說完,真的就不在有任何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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