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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天 -【平民皇女】《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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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6: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平民皇女 作者:夏天

為了尋找能安定天下的紫微星,秦笙奉旨微服出宮,
遇上這名勇敢的少女,莫名讓他的心,有了不一樣的悸動--
原以為她將是他一生伴侶,沒想到,
她不但是他此次出宮的目標,還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想他一生忠君,又怎能容許自己的感情,危害到社稷!
眼下他唯一的選擇,便是舍去這份不該有的愛戀……
雖然自小失去了母親,冉月仍堅強的過生活,
直到這名如天神般的男人出現,不僅出手拯救她從小成長的村子,
更擾得她一向平靜的心湖,不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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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6: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城門城門雞蛋糕,三十六把刀,騎白馬,帶把刀,走進城門滑一跤……

    用過晚膳後,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正在門前的空地上玩。

    「大牛,這次又是你做鬼……」其中一個小孩大聲道。

    「怎麼又是我?」大牛有點無奈的說,為什麼每次做鬼的人都是他?

    「快點、快點嘛!」其他孩子催促道。

    「好啦!」大牛無奈地看了天空一眼,像是看到什麼,大叫一聲。「啊……你們看……」

    只見闃黑的天邊,突然劃過一道閃光,在眾人還沒有回神過來之際,便消失不見。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剛剛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那是……」沉默半晌,其中一個孩子怯怯開口。

    「我……」

    「會不會是……」

    就在大家越想越恐怖,渾身爬滿雞皮疙瘩時,突然插入一道蒼老的聲音。

    「大家別怕……」

    聞言,孩子們猛然回頭,發現來者是村子裡最年長的老先生。

    聽說他年輕的時候,曾經中過舉人、做過官,從官場退下來後,就一直居住在這個純樸的村莊裡,村裡的人敬他學識淵博,有疑難雜症都會去請教他,也由於他的可親,孩子們更樂於跟他親近,聽他說些鄉野趣談。

    「古爺爺,剛剛那是什麼啊……」羅家大娘的女兒妞妞,問出大家的疑惑。

    「剛剛那個啊,叫做流星……」古爺爺抬頭看天空,今晚月娘沒有露面,更顯星子明亮。

    「流星?」這是大夥兒第一次聽到這詞兒。

    「是啊,相傳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是神仙變的……」

    「神仙啊……那祂們會飛來飛去嗎?」

    「會啊,平常祂們在天庭生活,有時候玉帝會派祂們下凡,或許是讓祂們來幫助百姓,有時候也會因為犯了錯被貶……」

    「古爺爺,那你知道星宿下凡的故事嗎?」

    「當然知道囉!」

    「說嘛說嘛!」大家連忙圍著古爺爺坐下來,眼裡閃著光芒,知道古爺爺又要講好聽的故事了。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古爺爺用著沈緩且略帶沙啞的聲音,訴說起那一段雖然有些久遠,卻不曾遺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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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7: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嚴酷日照、乾旱大地,一望無際的黃沙滾滾。

    這片大漠,是兩國的交界之處,地處偏遠,離關口約一天半的腳程。

    大漠中沒有所謂的道路可言,漫天風沙席捲,只看見一位旅人,孤身策馬往前走。他的面目皆被布巾遮蓋,露出一雙漆黑深沉的眼。

    這位旅人,名叫秦笙。他用手抵擋著不停撲面而來的黃沙,心裡對這生平第一次見到的景象,感到詫異。

    秦笙自小出生於江南,若不是這次任務在身,奉命出關,他不會知道在繁華似錦的中原之外,竟有如此窮山惡水。

    秦笙官拜侍郎,本來身為文臣,該在朝堂之上為天子分憂解勞,為何會在大漠一個人獨自走著?

    這全是因為──皇上要他尋找一個人。

    一個月前,國師預言,可令國家安定的紫微星,同時也是流落在外的公主,目前正在西域,只要將公主找回,便可使國家長治久安,穩定太平。

    國師的預言一向準確,皇上自然遵從。但此次的任務不能大張旗鼓,只能秘密進行,於是這項重責大任,便落到了秦笙頭上。

    接著,他便來到了這個東西南北都難以分清的大漠。

    出關前,在地的人曾經告訴過他,在這大漠之中,只要沿著山麓西行,便可以到達一處因綠洲興起的小村落。

    他騎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不知翻過多少沙丘,卻還沒見到村落的影子。

    眼前依舊是無盡黃沙,熱風在沙丘上捲起一陣陣的沙霧,秦笙拉緊自己掩蓋臉部的布巾,避免沙塵吹入眼鼻。

    直到日正當中,秦笙策馬登上一座沙丘頂端,瞬間,眼前豁然開朗。

    從高山上流下的雪水,匯聚成一條河流,沿著河流,下方開展出一片阡陌縱橫的田地,在這大漠中有如奇跡一般。

    這一定就是那些人所說的綠洲吧?秦笙的雙眼透露出喜悅,騎著馬奔下山丘,隨著村莊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氣也漸漸變的潮濕,減低沙漠中的炙熱和暑氣。

    終於,他進入了村莊。一入村莊,秦笙便跳下馬,拉去臉上的布,露出臉孔,稀奇看著沿途長滿瓜果的農田。

    秦笙雖然生於南方,卻不似一般文人陰柔,反倒是濃眉大眼,充滿男子氣概,眉宇之間帶著浩然正氣,厚薄適中的唇,總是帶著笑意般微微揚起。

    他好奇,正在田裏耕作的人們,也同樣好奇的回望他。在他們睜大的雙眼中,秦笙卻看出了一絲不友善的氣味。他們的雙眼不安分的轉動著、凝視著,似乎對突然侵入的外人感到些許恐懼。

    當地人穿的衣服相當混雜,有些穿著漢人服飾,有些卻穿著胡人的衣服,秦笙隨意找了個正在採收農作物的婦女,停下腳步開口。

    「請問……」

    兩個字才出口,婦女就驚慌的拚命揮手,嘴裡念著胡人的語言,秦笙聽不懂她說什麼,婦人也不懂秦笙的意思,溝通許久,秦笙只好放棄。

    再往前走,便看見幾間交落錯置的低矮土房,孩子們聚集在參天老木下玩耍,交織成一副靜謐的農村景象。

    孩子們聽到腳步聲,全部轉過頭來,瞪著大眼睛看他。秦笙這次學乖了,不敢再隨意靠近,免得嚇到這些當地人。

    他站在遠處,拉緊馬的韁繩,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想找村長,你們能帶我去嗎?」

    孩子們交頭接耳,似乎沒人懂秦笙的意思,困惑的眨眨眼。

    「我要找村長,村長。」

    重複兩遍,秦笙長歎口氣,不抱希望的再度開口。

    「有誰會說漢話?」

    這次孩子們有反應了,有幾個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往村子深處跑去,而其他孩子則好奇的靠近馬匹,想摸又不敢摸,只是圍繞在旁邊讚歎。

    秦笙發覺有個小小的力道拉扯自己的衣襬,低頭一看,發現是個小女孩。小女孩被他身上所掛的精緻玉珮吸引,眨著一雙大眼滴溜溜的看著,最後還忍不住伸手去摸。

    秦笙看她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過了一會,剛剛跑開的幾個孩子,拉著個人跑了回來。

    等到他們來到自己面前,秦笙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不禁一楞。那竟然是個極為年輕的少女,她穿著漢人服飾,秀髮隨意束起,露出典雅秀麗的臉蛋。那張臉,並非胡人的高鼻深目,而是漢人的小巧眉眼。

    「你是……漢人?」

    秦笙試探性的問,少女秀眉微蹙,將秦笙從頭到腳看了一次,才開口回答。

    「我是。你是外地來的?」

    「對,我是從……」

    秦笙還沒交代完自己來歷,少女已不悅的說:「這裡不是你們外地人該來的地方。」

    接著她低下頭用胡語朝孩子們交代了許多話,孩子們看了秦笙一眼,便一溜煙的跑光了。

    「等一下,我不懂,為什麼我不能來這?」

    秦笙好不容易走到村莊,才進門又被人下了逐客令,也有些不高興。

    少女冷冷的凝望他。

    「原因你自己知道。回去前記得告訴高墨淩那個奸商,我們不會聽他的話,再派人來威脅也沒用。」

    高墨淩?威脅?秦笙這下更是一頭霧水。

    「他敢截斷水源他就截,他派幾個人來,我們就會讓他們躺幾個人回去!」

    少女長的秀麗,說出的話卻充滿草莽之氣,說完,那雙杏眼還不忘惡狠狠、威脅性的瞪著秦笙。

    「我話說完了,不送!」

    「等等,姑娘!」

    見少女轉身就要走,秦笙想都沒想便大步跨出攔在她身前。

    怎知少女突然就從腰間抽出短劍,淩厲的往他頸邊刺去,秦笙沒料到一個看起來嬌怯怯的姑娘,性格居然如此暴躁,回身閃過時,不禁帶些狼狽,頰邊被輕輕掃上一道傷。

    少女本來只想嚇嚇他,所以並沒有進逼,一招得意便住了手,笑吟吟的說:

    「沒本事也敢攔我?快走吧!我不跟你計較。」

    對這姑娘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人,秦笙心裡暗怒,臉上仍帶著笑容。

    「姑娘好俊的身手。在下想再討教幾招,成不成?」

    少女小嘴輕撅,正想回答"再討教幾招也是一樣"時,秦笙手掌一出,少女還看不清發生什麼事,自己手上已經空蕩蕩的了。

    「我……我的短劍?!」

    少女驚呼,卻換成秦笙笑嘻嘻的揚揚手裡的東西。

    「你找這個?」

    「你!」

    少女雙頰氣的鼓脹,伸出手要奪回劍,但秦笙左閃右躲,少女連他的衣襬都沾不到,氣的大吼。

    「躲來躲去,算什麼好漢?」

    「誰說我是好漢?」秦笙本來對這少女有著些許反感,現在看到她氣鼓鼓的模樣,反倒覺得有趣了。

    「你……」少女氣炸。「把劍還我!」

    「有本事就奪回去。」

    少女連揮了好幾掌都落空,但秦笙躲的輕鬆寫意之極,少女的身手根本還不成熟,只是半吊子罷了。

    見她氣到雙眼都紅了,一副快掉出眼淚的模樣,秦笙有些不忍心,正想還她,少女又是一掌襲來,秦笙閃過,但少女卻止不住力道,往前跌去。

    少女本以為自己勢必會跌在地上,結果沒有。她一楞,發現秦笙的手攬住了她腰間,止住她的跌勢。

    「認不認輸?」

    被秦笙這樣親密的攬住,又聽到他略帶嘲笑的話語,少女整張小臉瞬間漲的通紅。

    說認輸對不起自己的自尊心;說不認輸,那把重要的短劍怎麼拿的回來?

    秦笙見少女看著地下不回答,便也低下頭去看少女的表情,結果卻瞧見了一張嫣紅、帶著淚水、緊咬下唇的小臉。

    晶瑩的淚珠在少女纖長的睫毛上打轉,秦笙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他的行為,跟調戲婦女的登徒子有什麼兩樣?

    想到這,秦笙手忙腳亂的把手從少女纖細的腰間移開,把短劍遞出去。

    「還你。」

    少女拭著淚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短劍,賭氣的想不拿,沉吟一會,終究把劍收了回去。

    看到她把眼淚擦乾,秦笙才鬆了口氣,此時後面突然傳來一句蒼老的話音。

    「怎麼?你們不打了?」

    秦笙訝異的轉過頭,卻看到一個穿著漢族服裝的老者,滿臉興味的瞧著他倆。

    「我還想再多看一會呢!」

    啊?秦笙睜大雙眼。

    老者帶著秦笙回到自家住的土屋,少女嘟著嘴跟在他們身後,秦笙偶爾回頭,都可以看到少女狠瞪自己的眼神。

    "請坐。」

    招待秦笙在地毯上坐了下來,少女回身往裡頭走去,見秦笙的眼光時常駐留在少女身上,老者笑了。

    「沒關係的,冉月只是鬧鬧脾氣,一會兒就忘了。」

    秦笙這才知道,少女名叫冉月。

    「我是這裡的村長,敝姓李。您是外地來的吧,來此有什麼事?」

    李村長雖是笑著說話,但試探的意味很濃,秦笙也可以明顯感受出他對自己抱持戒心,只是不如其他村民這麼明顯而已。

    秦笙客氣回答:「只是路過的旅人罷了,我的名字叫做秦笙。」

    「喔?你要前往西域?」

    「是的。」秦笙面不改色的說著謊話。

    「你孤身一人,要前往西域太危險了吧?為什麼不等順路的商隊呢?」李村長懷疑的眼神朝他看去,秦笙只是回以微笑。

    「我是京城人氏,剛出關的時候什麼也不懂,以為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怎知走了一、兩天,才發現這樣下去不行,想找個村落歇腳,看有沒有合適的商隊可以跟上去。」

    「原來如此。其實,這附近有兩條行商路線,通往另一個村子的路線,比較多商隊經過,若你要在這等,可能要等上一、兩個月了。而且這個村子,本身就有點不安寧……」

    說到這,村長的面色凝重,良久,才站起身說道:

    「你要住在這便住在這吧!我會跟村民們說一聲,不然,他們很怕見到外人,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那就麻煩您了。」秦笙恭敬一揖。「這附近可有客棧可以借宿?」

    「客棧啊,這裡人少,客棧根本經營不起來。外地人來此,通常都是直接借住在我這土屋裡。你若不嫌棄,便也住在我這吧。」

    對於村長的話,秦笙只能苦笑。剛剛一路走來,也不過幾戶人家,不住這,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那我便住這吧!」

    村長點點頭,領著他往裡頭走去。

    「你住裡間的屋子,若有商隊要通過的消息,我會通知你。住我這,一天房錢加飯錢總共是五文錢,半個月結清一次,頭一筆要先付帳。」

    屋子不大,繞過一個小庭院,便到了後方的屋子,村長領他進了一間房,秦笙環顧四周,房間佈置的簡陋之至,也只堪能住人罷了。

    「還有,三餐會由冉月打點,她住前屋,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跟她說便得了。」

    「她是您的……親人?」秦笙狐疑的問。

    一個姓李,一個姓冉,怎麼會住在一個屋子裡,成了一家人?

    李村長淡淡的說:「不是。她是孤女,冉月的親娘死後,便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她。這村子裡漢人少,我不照看她,又有誰會幫她?反正我也沒有一兒半女,便將她當作是我的女兒吧!」

    語音方落,便見冉月端著盤瓜果踏進屋子。

    秦笙本以為她鬧脾氣不想理會自己,原來是張羅這些去了。看來是他把這女孩想的太小家子氣了點。

    「這是咱們這裡的特產,中原應該挺少吃到,嘗點吧!」李村長笑瞇瞇的勸秦笙吃。

    在京城中,的確偶爾會有西域來的瓜類上貢,但因路途遙遠,往往都先被曬成瓜幹才送到京城來,所以,秦笙還是第一次看到新鮮的瓜類。

    見秦笙好奇的看了半天卻不吃,冉月本來凝重的清秀臉龐,終於忍不住綻出清麗的微笑。

    「傻瓜,這是用嘴吃的,不是用眼睛吃的。」

    冉月拿出小刀,將瓜切成好幾塊,遞了一片給秦笙。

    瓜皮極薄,瓜瓤是黃綠色的,秦笙輕咬一口,發覺這瓜入口即化,味道清甜。再湊近鼻子一聞,帶著極濃鬱的香味。

    「好吃吧?這種好東西,連中原的皇帝都未必吃的到呢!」冉月得意的說。

    冉月本就長著一雙極為靈動的眼,一笑起來,眼波流轉,配上櫻紅小口,更是清秀可人,連在京城,都極少看到如此貌美的女子。

    「喜歡吃的話,多吃點。反正最近收成的瓜,看來都賣不出去了……」

    說到這,冉月本來喜悅的眉眼間,染上一絲愁苦。

    秦笙皺起眉頭。賣不出去?這又是為什麼?可是跟剛剛李村長說的行商路線有關?

    「因為商隊較少經過你們村子嗎?」

    「不是。」

    冉月搖頭,咬住嫣紅的下唇,小臉上,似乎隱藏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愁苦。

    「別談這些,你只是個旅人,許多事情,你管不著,也無法管。」

    李村長打斷還想再問的秦笙,而秦笙滿腹的疑惑,只能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還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就成了。走吧,冉月。」

    李村長率先走出屋子,而冉月回頭望了秦笙一眼,秦笙也正好抬頭看她,兩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有一瞬間,他們就只是這樣看著對方,彷彿有種特殊的意味,在兩人眼神交錯間流過。

    冉月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只覺得……突然心跳的很快。她不敢再看秦笙,只是低垂著頭離去。

    跟上村長的腳步,她心裡還有些恍恍惚惚,不怎麼踏實。

    她不曾見過像秦笙這樣的男人。在這村子裡,來來去去的皆是在中原和西域間做生意的商人,他們的眼中總是帶著精明勢利,而這種特質,在秦笙身上完全看不到。

    所以,冉月很確定,秦笙絕對不是出外做生意的人。

    他的眼中沒有商人的油滑,反而略帶倔強。

    「這人長的可真斯文俊秀,你說是不是?」突然,李村長意味深長的瞧了她一眼。

    冉月慌了,為什麼她覺得村長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或許吧!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他正是高墨淩派來的人呢!」

    聽到冉月的話,村長微微一笑。

    「不可能。」

    「為什麼?」冉月睜大疑惑的雙眼問。

    「我看的出來,他的地位遠比高墨淩高多了,他應該是生活在富裕的環境下,瞧他剛看到咱們屋子時那種驚訝的眼神,就可以明白了。」

    「那他跑到咱們這種窮鄉僻壤做什麼?」冉月歪著頭問。

    「天曉得。或許如他所說,只是路過吧!」

    兩人說著話,越走越遠。而依舊坐在屋裡的秦笙,從衣襟中掏出幾張公文,上頭蓋著的印,正是皇帝禦璽。

    將內容反覆看過幾遍,秦笙又將公文收回。

    已經過了一個月,他可找的到「那個人」?

    想到此,秦笙不禁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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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黃昏時分,大漠的地平線寬闊,秦笙可以清楚看見如血殘陽漸漸落下,滿天紅霞被暗沉夜色所取代,在田裏工作人們早都各自回家,村落寂靜無聲。

    用過飯,秦笙實在悶得慌,和村長說過後,便逕自出了屋,打算四處走走。

    出了村,放眼所見,皆是一波又一波的沙丘。

    月光在沙丘上映照出如真似幻的銀色水紋,偶有微風拂過掀起漣漪陣陣。

    秦笙足輕點地,飛躍至沙丘頂端,他腳步輕巧、輕功上乘,在沙地上行走幾乎不留一絲足跡。

    但他不過走了一會,就聽到黑夜中隱約傳來笛聲。

    笛聲蒼涼悠長,聽得出是中原南方的小調,在這個胡漢相雜的地方,格外引人幽思和鄉愁。

    秦笙忍不住隨著笛聲傳來的地方一路尋去,很快的,便看到吹笛的冉月,坐在一泓泉水旁。

    冉月並沒有發覺秦笙靠近,她裸露出白晰腳踝在水面上輕輕撥動著,濺起些許水花,漆黑長髮披散在身後,月白色的衣衫用色彩鮮艷的腰帶繫住,纖手按在笛子的孔上,吹出悠揚且熟悉的調子。

    「這調子,誰教你的?」秦笙聽了一會,終於開口。

    原來背對他的冉月肩膀一靂,馬上回過頭來,瞧見是他,微微鬆了口氣,隨即又瞪大雙眼。

    「你什?時候站在我身後的?」

    「滿久了。」秦笙微笑,找了塊石頭坐下,瞅著冉月。

    「怎?可能,我居然完全都沒有察覺--」

    一出口,冉月就後悔了。這豈不等於承認自己的武藝遠不如他?想到這,她負氣的轉過頭去盯著池水。

    秦笙也不追根究底,只是再度問:「這調兒誰教你的?」

    「我娘。」冉月低聲說著,小手撫弄著笛身。「這笛子是我娘給我的,短劍也是。我們很窮,身無長物,娘過世後,就留了這幾樣東西給我。」

    看著她說話時脆弱的神態,秦笙有些心疼。她才十四、五歲吧?還這?小,就孑然一身了?

    「你剛剛吹的,是我家鄉那一帶的調子。這樣說來,你跟你娘,是從中原南方來的?」

    冉月顯然對自己的身世毫無所悉,只是一臉茫然。

    「我、我不知道……從我有記憶開始,便是待在這小村子了,娘教我吹笛,卻從來沒告訴過我這是什?曲調,我只是聽著好聽,便照著吹。」

    秦笙越聽,心裡越起了懷疑。

    冉月出生於南方,如今又落腳在西域和中原邊界之處,這點不是和國師所預言的一模一樣嗎?

    若她真是他所要尋找的人,那?依據國師所預言,此女左臂,應該會有一花瓣型胎記。

    只是他怎?能夠隨便開口探問冉月的隱私?看來只好另想辦法了。

    「喂,你在想什??」

    冉月見他許久不說話,只是低頭沉思,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口問。

    秦笙回神,掩飾的笑了笑。「沒什?,我只是在估算何時可以離開村子。」

    冉月又瞄了他一眼,為什?他說的話,總讓她覺得有些不盡不實呢?該不會他真的是……想到這,她帶著怒氣問道:

    「喂,我問你,你該不會真的是高墨淩派來的吧?看你鬼鬼祟祟的,是的話就快說,明人不做暗事,偷偷摸摸算什?男子漢?」

    「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認識那個高墨淩。」秦笙失笑答道:「我甚至連你為什?這?討厭他的理由都不知道。」

    「真的?你跟那傢夥毫無關係?」

    見冉月狐疑看著自己,秦笙再度保證。「對:我跟他毫無關係。」

    她瞪了他一會,才緩緩說道:「村長也說你不像,我暫時不懷疑你便是了。」

    「那個叫高墨淩的,到底對你們做了什??」秦笙聽冉月一提起這個名字便咬牙切齒,實在好奇。

    「你看到這個泉水了吧?」冉月指著那泓清池。

    「嗯。沙漠之中會有這樣的泉水,實在令人驚奇。」

    泉水附近皆是沙丘,但池裡水質清澈,完全沒有被沙塵掩蓋,池面潔淨的有如一面鏡子,澄藍亮麗。

    冉月掬起泉水,幽幽的說:

    「這座泉水的來源,跟我們村裡的灌溉用水一樣,都是從高山上流下來的。要不是有這些水,我們這個村落哪能形成?儘管不富有,村裡的人們靠著賣農作物給定期經過的商隊,也還可以維生。但自從高墨淩出現後,一切都變樣了。」

    冉月輕頓了下,講起這些事,令她感到痛苦。

    「高墨淩是漢人,但他無論跟守邊境的將軍、或是這附近剽悍的遊牧民族關係都很好。他瞧咱們這附近出產的瓜品質不錯,想用低價全部買進,再運到中原賺高額差價,但他出的錢比先前咱們賣的實在少太多了,我們當然拒絕。」

    說著,她的表情一轉為悲憤。「被我們拒絕後,他就換了一副嘴臉。先是四處找人騷擾經過這裡的商隊,讓他們更改路線;見我們不理會,他甚至揚言要找人直接斷了我們的水源。」

    「地方官不管?」秦笙難以置信的問。

    「怎?管?這小村子本來就處在兩國邊境,兩邊都不想管這檔子事,任由高墨淩這奸商胡作非為!」冉月氣憤大吼。

    「我真不知那些官員在做什?,難道只因為我們窮、我們住在這種窮鄉僻壤,就可以不管了嗎?全是昏庸無能之輩,管他什?皇帝大臣的,全都一個樣!反正天高皇帝遠……」

    「冉月!」見她批評皇上,秦笙眉頭微蹙,出言阻止。這些話太僭越了!

    但冉月只是睨了他一眼,滿臉不屑。

    「怎??我哪裡說錯了?就算我說話無禮,難不成皇帝老兒還能把我綁起來殺了?哼!」

    見她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裡,秦笙只能正色勸告。

    「你這些話在這說說還可以,若換了個地方,只怕會被治以不敬之罪。」

    冉月摀住嘴笑了出來。

    「那也要我先離開村子才行啊!不過,我看我是永遠也離不開這地方了……村子裡的許多姑娘,都是這樣終老一生,從來沒有出去看看過……喂,你是從京城來的吧?那地方是什?樣子?很漂亮嗎?」

    冉月問的天真,眼裡滿是對京城的渴望,秦笙看的出來,她真的很想離開這地方,到更寬廣的天地去。

    對於在官場打滾到生厭的秦笙來說,眼前的碧綠泉水、閃耀光芒的金黃沙丘,遠比勾心鬥角、環境複雜的京城來的美。

    只是這些話,說給渴望離開此地的冉月聽,她或許也不懂吧!

    不忍掃她的興,秦笙勉強形容。「呃……有很多城牆和宮殿。」

    冉月一雙大眼瞪的老大,對這種敷衍的話語完全不能接受。

    「你這是什?形容詞呀!再美的東西,都被你說的不美了。我以前聽過從京城來的商人說,京城的房子都雕樑畫棟,尤其是皇城,大的幾天幾夜也走不完,那些皇子公主,個個都錦衣玉食,是不是真的?」

    秦笙俊逸的臉上,綻出無奈的笑容。

    「我只是個老百姓,哪能看到皇城裡頭?何況皇室也不是我們這些一般人可以看到的。」

    「那你是沒看過了?」冉月沮喪的垂下肩。

    「是啊。」秦笙淡淡回答。

    其實,他不但看過,更曾經日日在那皇城之中。

    只是,有些話不該說。

    冉月瞧著秦笙凝視泉水、被月光灑下一層光暈的側臉,不禁有些癡了。他說他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她卻覺得一點也不像。

    「怎?了?」秦笙意識到她的視線,轉過頭,溫柔的看著她。

    「沒什?。」冉月慌張搖頭,連忙低下頭躲避秦笙的眼睛。

    「要不要……再聽我吹些曲子?」

    「好啊。」秦笙頷首。

    悅耳的笛聲翻山越嶺,在夜晚纏繞於耳中,彷彿越過了大漠、邊境、越過許多將士駐守關口,帶著他回到煙雨江南……

    她的笛聲,真會引人鄉愁呢。想到這,蓀笙不禁看向專心一志吹著笛子的冉月。

    在這離家鄉千里之遙的地方,居然會遇到一個吹著自己家鄉小調的少女,這不也算是一種緣分?

    看著她姣好的鵝蛋臉,秦笙的心湖竟掀起些許波瀾,他連忙收攝心神,強自壓下。

    他絕不能忘了此行的任務。


    不知不覺間,秦笙已在此住了半月有餘。

    每天早上起床後,便在村子裡四處逛逛,一開始村人還會猛盯著他瞧,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這位儒雅斯文公子的造訪,看到他,都會輕輕微笑,然後繼續做自己的活。

    本來在大家都對他消去警戒的情況下,秦笙應該可以更方便的四處打聽訊息,但整個村子繞過三遍以上後,他就灰心的放棄了。

    這村子會說漢話的,居然只有村長和冉月,其他人都只能說零星的單字,一句話要說上老半天,才能瞭解彼此的意思。

    不過,秦笙從他們的口中,還是可以感受到對高墨淩的厭惡和恐懼,看來冉月所言不假,這傢夥的確是個欺壓弱小的奸商,而且還有地方官在背後為他撐腰。

    逛完了村子,不知該做什?事好的時候,秦笙便會走到村外,看著大漠風情發怔,直到冉月來叫他。

    「秦笙!秦笙!」冉月甩著一頭黑長髮,小臉上紅撲撲的,朝他跑了過來,笑的如春花一般可愛。

    「吃午飯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冉月小步跑到他面前,伸手拉著他往村裡走去。

    冉月對他本來極有戒心,但是秦笙在此住了半個月來,絲毫沒有特殊的舉動,也沒有對村子不利,漸漸的對他也像對其他村人一樣,把他當成了朋友。

    倒是秦笙對她的親暱舉動,反而有點彆扭,以前在京城,女子躲在簾後對他大放秋波的很多,敢直接抓住他手的,可是一個都沒有。

    冉月見秦笙表情怪怪的,視線順著他的眼神,移到自己抓住他手腕的小手上,然後又抬頭看秦笙,眨了眨眼。秦笙以為她懂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怎知冉月只是歪了頭,甜笑著問:

    「怎?了?你不想吃飯?」

    「不,是你的手……」

    秦笙遲疑了會,決定點出問題所在。

    冉月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雙眼瞪的老大。

    「怎?你一個大男人,也計較這種事情?」

    「不,這是禮教--」

    「唉唷!誰懂那種東西,吃飯!」

    冉月拉著他往村長家走,根本不理會他的話語。

    秦笙也拿她沒法子,他怎?有辦法跟一個從小就沒有這種觀念的人,教導這件事呢?

    被拉著回到村長家,吃完午飯,眾人又各自散去,村長忙著去解決村裡大小糾紛,而冉月收完碗筷,便又往後門走去,準備下田。

    秦笙跟了過去,瞧見冉月用塊布包住頭臉,挽起袖子拿著鋤頭在瓜田裏幹活。

    一個姑娘家做這種粗活,實在辛苦,秦笙看了半月有餘,始終開不了口說想幫忙,怕村裡人說話,又怕冉月不領情,最後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我來幫你吧,這片田這?大,你要做到何時?」

    冉月抬起頭看他,拭去額上汗水,又瞧瞧這片田,而後笑著說:

    「我做慣了,哪有做不完的?倒是你,一個公子哥兒,哪做的來這種粗活。」

    「我是學武之人,也吃過不少苦的。」

    見秦笙幫忙之意堅定,冉月不得已,只好再尋了把鋤頭給他。

    兩人一個從田的左邊開始,一個從田的右邊開始,各自做自己事,直到天邊出現暮色,總算做完了整土的工作。

    秦笙做了一下午,手掌早已發紅。他抬頭看見冉月正解開臉上的包巾,露出一頭烏黑秀麗的頭髮,襯著清秀的臉、紅潤的臉頰,他心念一動,走了過去,將她的手掌握住。

    「你……」

    冉月沒想到秦笙會這樣做,他中午不是連被她抓著都不好意思?

    秦笙將她的手反覆細看,瞧著上面每一處傷疤、厚繭,良久,終於輕歎口氣。

    「苦了你了。」

    以她的相貌、及她娘所教導她的事物,秦笙可以看出,她不應該是一個農婦,如今卻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冉月一怔,低頭吶吶說道:「為了掙一口飯吃,哪有什?苦的。」

    秦笙的手撫觸過冉月粗糙的指尖,突然,她的手指輕微顫動起來。秦笙看著她低垂的臉,發現她連眼睫都輕顫著。

    「你會恨你娘,把你帶到這種地方來嗎?」

    冉月聽到這句話,雙眸掠過困惑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堅定的說:

    「不會。她有她的苦衷,既然如此,我為什?要恨她呢?至少她活著的時候,對我很好,儘管窮,卻從來不曾虧待過我。」

    「苦衷?」

    「我想,她是不想被某人找到,所以才帶著我避到這裡來。」

    聽到此,秦笙心裡突的一跳,連忙問:「你知道她在躲誰?」

    「或許……是我爹吧!」

    她小時候每回問起,娘總是鬱鬱寡歡,久了,她也不敢再多提,怕娘又傷心。

    冉月的答案,果真朝秦笙所想的發展下去,他發覺自己的心跳脈搏加快,按捺不住的繼續問:

    「你可知道你爹……」

    他想問「你可知道你爹是誰」,但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遠方跑來幾個村婦,慌張的招呼冉月過去。

    她們說的是胡語,秦笙聽不懂,見冉月只聽了幾個字,面色已然凝重。

    她朝村婦們說了幾句,隨即又轉向秦笙。

    「秦笙,你待在這,我有事先去村口!」

    正想走,秦笙拉住了她,俊秀的臉上難得的出現肅穆神情。

    「發生什?事了?我或許也可以幫忙。」

    「這是村子裡的事,你是客人……」冉月為難的看著他。

    「我想幫忙。」

    秦笙再度堅決的重複一次。

    冉月凝望秦笙,而秦笙也毫不動搖的回望她,直到冉月先投降。

    「好吧!」

    見她讓步,他揚起嘴角一笑,率先使出輕功奔了出去,冉月楞了會,也認命朝他身後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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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到了村口,秦笙跟冉月馬上就明白了,為何村人如此慌張。

    一群看了就知絕非善類的人,騎著高大的馬匹,站在村口,趾高氣昂的瞧著害怕的村人。

    為首的人長相猥瑣,如豆般的小眼、眼上是一雙稀疏的眉,長著塌陷的鼻樑、寬厚的嘴唇。瞧見冉月趕來,他的嘴邊馬上露出涎笑。

    「冉月,你來啦?好久沒來看你,想不想我?」

    冉月聽到他調戲自己,也沒發怒,只是冷冷開口。

    「當然想啊--」

    此話一出,對方馬上欣喜如狂,但冉月的下一句,猶如一桶冰水澆下。

    「--高墨淩,我日日夜夜想著,你什?時候會死!」

    這句話說的又毒又狠,高墨淩那張醜臉馬上青了一半。

    村人心情沉重,笑不出來;高墨淩帶來的手下也不敢笑,只有站在冉月身旁的秦笙,輕聲笑了出來,瞬間惹來高墨淩殺人的目光。

    原來這人就是高墨淩?秦笙笑完,蹙眉把這傢夥上上下下打量個透,原來也不過就是這種格調的人物,成不了什?大氣候,只會狗仗人勢欺侮良民。

    而高墨淩也把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看了好幾遍。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看過。不過,在邊境,商旅來來去去,會在哪看過也不是什?稀奇的事。

    比起這件事,更令他介意的,是他站在冉月身旁。

    冉月一向厭惡自己,也對年輕男子沒什?好臉色,如今卻讓一個男人站在她身旁,這不就證明瞭,至少這男人在她的心中,跟其他人不一樣?

    而且,男人身形修長、氣質雍容,長相清俊,這更讓高墨淩嫉妒了。

    「你是什?人?」

    這句話,是針對秦笙來的。

    「關你什?事?」秦笙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你……」

    才剛被冉月臭罵,接著又被秦笙搶白,高墨淩已經夠氣了,又看到冉月在秦笙出言忤逆自己時,露出艷麗笑容,心下怒火更盛。

    「好,你不說也無妨。」

    高墨淩朝身後的人說了幾句,接著這群人中的一部分,便騎著馬往村後奔去,冉月看到他們的馬後都拖著一大袋物事,在地上拖出長條痕跡。

    「你做什??」冉月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高墨淩冷冷看她一眼,也不回答,只是微笑。

    秦笙想起先前冉月跟自己說過的話,若是不聽從高墨淩,他們便會將村子裡的水源封住。而剛剛那群人馬後所拖的東西,看起來有一定的重量,難道……是大石塊?

    想到這,秦笙便知道這傢夥想做什?了。

    如果石塊真的全丟下河流,堵住水源還是小事,只要搬開就好;就怕河岸的沙塵、水底的泥,全部會被丟下的石塊激起,污染整條水源。若真如此,至少要兩、三個月後,河水才能恢復清澈。

    在這期間,這樣的河水,只能用來灌溉,根本無法食用。

    沙漠中,水比黃金還重要,沒有水,眾人豈不得等死?

    這?說來,秦笙才猛然醒悟,這高墨淩不只是要堵他們的水源,而是根本要這些人的命了!

    秦笙身隨意動,朝那些人離開的方向奔去,也來不及向冉月解釋。

    冉月知道自己跟不上他,又怕離開後,高墨淩和剩餘的手下會對村人不利,只好心急的站在原地。

    等秦笙趕到時,那些人早已將一袋又一袋的石塊往河裡丟去,瞬間,一條清流河底衝起的黃泥,染成一片渾濁。

    見秦笙趕到,那些人丟的更急,根本是直抓起袋子便往河裡丟。

    「住手!」

    秦笙喊道,幾個人抽出刀劍走近,隱隱成了個將他圍住的態勢。

    平常為了隱藏身份、也不想引人注意,秦笙根本是不帶武器的,今天他還真的有些後悔,沒帶劍好把這些人全給了結了。

    見他們包圍自己,秦笙站在原處冷冷凝視,當他們刀劍朝自己疾刺,便用手掌將刀刃帶開牽引,彼此互擊,刀劍相碰之聲不絕於耳。

    終是放不下心的冉月,此時也趕了來,瞧見這群人圍成一個圈子攻擊秦笙,又見白光不停閃動,心裡急了,從懷裡抽出短劍加入戰局。

    「冉月!避開!」

    秦笙知道冉月的功夫護身可以,和人敵對就要吃虧,厲聲叫她讓開,但冉月怕他受傷,搖搖頭不肯退開。

    「我來幫你!」

    秦笙手中沒有劍,本來也只能跟這一群人鬥個不相上下,如今冉月進了圈子,他得分心去照顧她,更加分身乏術。

    這些人也都看出秦笙的功夫較高,冉月較弱,又知道他一定護著她,所以刀劍全往冉月身上招呼,讓秦笙不禁在心裡暗罵,這一群人卑鄙之極。

    心裡才正在罵,看到一人刀子朝冉月頭上砍去,她提起短劍擋住,另一個人趁她不注意,一劍往她後心刺去。

    「小心!」

    秦笙將她拉往自己身旁,那劍刺偏,在她左手臂上劃出一道長口子。

    「啊!」

    冉月吃痛,按住自己臂上傷口,但鮮血還是不停汨汨冒出。

    秦笙一腿將那傢夥踢飛,反手搶了另一人的劍,舞動劍花,想護著兩人走出這個包圍圈。

    「停手。」

    突然,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此話一出,這些人全都往後飛越幾步,將劍收起。

    說話的人正是高墨淩,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想為了這兩人折損好手。看見冉月按著傷口,恨恨的瞧著自己,而秦笙站在她身前保護她,高墨淩從鼻子裡冷哼一聲。

    「冉月,這只是給村子的一點小教訓。如果你們不想遭遇更慘的事,我勸你,不管是村子,還是你,都早早聽我的話。」

    「做你的春秋大夢!」

    面對冉月的激動言語,高墨淩嗤笑,沒再答她,策馬逕自轉身離去,而那群人自然也跟著去了。

    他們來去都快像風一樣,只留下被摧毀的殘破不堪的村莊。

    水源被他們用大石堵住、水質被污染,連灌溉溝渠,都在他們前往水源的路上一路用石頭砸毀,要修復,至少得花上好幾個月。

    原來,普天之下,居然有人敢如此目無王法。

    秦笙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眼裡燃起某種下定決心的火焰。

    他把剛剛搶來的劍隨手往地上拋,接著走到冉月身邊,蹙眉看著她用手壓住的傷口。

    「傷的重不重?我看看。」冉月咬著嘴唇,將自己的整個袖子掀起,露出整條雪白藕臂,上面染著斑斑血跡,腥紅刺目。

    秦笙撕下自己一大截衣擺,替她擦拭鮮血,等到全部擦淨後,發現冉月的左臂上,除了道傷口外,其他白白淨淨,別說花瓣型的胎記了,連顆痣都沒有。

    原來……他要找的人,並不是她。

    秦笙臉上不動聲色,掏出乾淨的帕子替她包紮,心裡湧上複雜的情緒。

    他應該要感到失望的,因為他要找的人,若不是冉月,就表示自己得再繼續尋覓下去,一路往西,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但他卻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是高興的。

    冉月不是他所要尋找的人,他便可以放縱自己的感情,只要她是個普通人,他們就不會被重重禮教法度所束縛,她也不會是那深鎖在深宮中、他所不能企及的人兒。

    「秦笙……」

    見秦笙面色凝重的替自己包紮,冉月怯怯的叫了一聲。

    「什?事?」秦笙沒抬頭,專心處理著她的傷口。

    儘管血流的怵目驚心,但這一劍並不深,僅是外傷,這讓秦笙鬆了口氣。

    「抱歉。」

    聽到這句,秦笙總算抬起了頭,看到冉月臉上是濃濃的歉意。

    「我該聽你的話的……真的很抱歉……」

    冉月自己知道,剛剛美其名為幫忙,事實上根本是扯了秦笙後腿,還害的自己受傷。

    秦笙深深的凝視她一眼,溫柔的眼神叫冉月心慌。

    第一次有人這樣看她、這樣對她……冉月的理智告訴自己,別再看他的眼,再看會陷落下去……但是,她卻移不開自己的雙眼,只是怔怔的和秦笙對望,瞬也不瞬。

    「不要緊,你傷得不重就好。」

    秦笙的大手在她柔嫩的頰上憐愛的撫過,接著,才放開了她。


    夜晚,村裡的人召開緊急會議。

    李村長面色凝重,他下午不過出了村子一趟,回來就發現鬧出這?大的亂子,叫他怎?能不心慌?

    村人七嘴八舌、憂心忡忡的問這村子以後該怎?辦,沒有水,他們以後又要怎?活?直到村長喝住了他們,用胡語說:

    「飲用水,我們可先向鄰村購買,這至少可以解決當前的問題。」

    「可是我們全都那?窮,就算把所有的財產都拿出來買水,也不夠啊!」

    「而且靠買水能撐多久?從鄰村送水過來的路上,難保那些漢人奸商不會再派人來搶!」

    「若被搶走,我們哪裡生得出第二筆錢來買水?」

    秦笙坐在冉月身旁,聽著她翻譯村人的話,越聽心下越感到不忍,這些人的日子,真是太難過了。

    「現在收成的瓜也賣不掉,自己吃又吃不了這許多,難道放著讓它爛嗎?」

    「反正都是死,乾脆全村衝出去跟那傢夥拼了!」

    突然有人說出了這句,瞬間,每個人都安靜下來。

    如果真能置生死於度外,還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說話的人,見其他人都沉默不語,忍不住再度大聲說道:「還是你們要聽他的話?!」

    是一片啞然無聲。

    沒有人想聽高墨淩的話,但也沒人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秦笙始終坐在一旁靜靜聆聽,直到此時才開口說:「我可以幫忙。」

    聽到這句話,冉月猛的轉過頭看他。除了村長跟她,其他人都聽不懂秦笙說了什?,村長也想在翻譯之前先問清楚。

    「幫忙什??」

    「我可以讓高墨淩不會再來騷擾你們,也可以助你們重建水道、清除河中石塊,至於……」說到此處,秦笙苦笑了一下。「要讓河水恢復清澈,除了等待沒有別的法子,我只能幫助你們建立固定的送水路線……」

    「你可以做到這些事?」村長不敢置信的開口。

    秦笙不過是一個路過此地的陌生人,他們連他的底細都不曉得,又如何相信他說的話?

    秦笙知道村長不可能輕易相信自己,但出乎意料的,冉月除了一開始的驚訝,接著便又回復平靜,不像村長一般產生質疑。

    秦笙看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冉月坦然而信賴的眼神,他也回以一笑。

    「可以。」

    「憑什??姑且不論你做不做的到,你又有什?理由幫我們?還是你跟高墨淩一樣,想要從我們這邊得到什?利益?」

    「李伯伯!」

    見村長將秦笙說的這?不堪,冉月氣的站起身來。

    「有人願意幫我們,你怎?還用這?失禮的話來質問他!」

    「等等,冉月,村長是對的。」

    見秦笙出聲勸阻,冉月美麗的小臉又染上困惑。

    「可是我不想看你被誤會……」

    「沒事的。」

    兩人的互動,全數落人村長的眼裡。他心裡對於冉月終於開始親近自己之外的人感到慶幸,臉上仍是不動聲色。

    秦笙轉向村長,坦言說道:「我不要求任何回報。」

    「為什??」村長瞧著他。

    這年頭願意免費做好事人,不是傻子,就是別有所圖。

    「因為這是我職責所在。」

    當初奉皇命出來時,皇上不只給了他權力,也給了他義務。他可以隨意調動兵馬,但必須用在幫助人民上。

    他此行出來,不但要找人,也身兼明查暗訪的任務。

    「你的職責?」村長不禁猜測,難道這男人其實是朝廷命官?

    若真是如此,也難怪他可以做出這種承諾。

    「是的。信不信隨你,我只要求你提供飲水、糧食給我,讓我回關內。五天之內,我自然會帶人前來幫忙你們。」

    見村長仍猶疑不定,秦笙又補充道:「這段期間,你依然可以進行你剛剛說的那些事,兩邊分頭進行,也多個保障。」

    「這倒是。」

    若只是要給他些許糧食,那?賭這一把也很划算了。

    其他村人早巳鼓噪不安,聽不懂他們之間的協議,屋裡瀰漫一股不安的氣氛。

    冉月連忙將剛剛對話翻譯給村人們聽,聽完之後,他們臉上有的是高興,有的是不信任。

    秦笙倒是不怎?在乎這些人的想法,他只想盡自己的能力,幫助這個村子,繼續完成他的任務。

    「好,我會給你需要的東西,讓你回關裡去。」村長終於下定決心答道。「不過,我必須派一個人跟著你。」

    「李伯伯……」

    冉月氣結,正打算抗議,這擺明瞭不信任他嘛!

    但村長的下一句話,卻讓她閉上了嘴。

    「冉月,你陪著他一起去。秦笙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你陪著他,我也安心點。」

    看到村長朝自己微笑,明白他表面是要自己監視秦笙,實則給兩人製造相處的機會,冉月的小臉瞬間染上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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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匹馬、一些乾糧和兩壺水,便是秦笙跟冉月上路的行頭。

    在他們回關內的這段時間,村長也不能閒著,得為了村裡的生計問題四處尋求幫忙,而村人們害怕高墨淩會再度前來尋舋,更是人心惶惶。

    兩人策馬上路時,秦笙見冉月走幾步就回頭望,顯然是不放心村裡。

    「幾天罷了,很快就回來了。」他溫言說道。

    冉月發現自己的心思洩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以前老想著,可以出村子多好,只是現在真的要出去了,心裡卻又放不下村裡的這些人……好矛盾喔,你說是不是?」

    「這是人之常情。」秦笙淡淡回答。

    兩人白天趕路,夜晚便尋找風吹不到之處歇腳,升火休息。

    就這樣趕了兩天路,第二天的夜晚,秦笙顧著火,冉月則用鬥蓬蓋住全身,伏地歇息,秦笙一邊撥著火免得熄掉,一邊開口道:「冉月。」

    「嗯?」冉月早巳半帶睡意,迷迷糊糊。

    「那天……你為何完全不懷疑我說話?」

    「那天?」

    冉月腦子還沒轉過來,將蓋在頭上的鬥蓬拉下,一張清麗的臉、烏黑秀髮,瞬間沐浴在沙漠月光下。

    鵝蛋形的柔嫩臉頰,在月光下放出盈盈的光暈,看到冉月慵懶、半睡半醒的嬌態,秦笙不禁有些癡了。

    這是那個總是帶著淘氣神態的少女嗎?

    秦笙清了清喉嚨,道:「就是……我對村長提出意見的那天。沒幾個人相信我,可是你卻相信了我。」

    「喔!你說那天。」冉月揉了揉眼睛,揚起天真的笑。「為什?不相信你?」

    「我只是個陌生人、一個路過人……憑什?相信我?」

    「因為你怎?看,也不像會騙人的樣子。」

    「怎?說?」

    「看眼睛。」

    冉月湊近,看著秦笙那雙溫柔多情的眼。唉,他長的可真好看,不知有沒有人告訴過他?

    「雖然我沒出過村子,可是來來去去的商人見多了,漸漸也能分辨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要比狡猾,這世上又有誰比得上商人?更何況,你騙我們也沒有任何好處,你跟高墨淩不一樣,我看的出來,你對他所執著的東西不屑一顧。」

    「想不到相處幾天,你已經這?瞭解我?」

    秦笙俊雅的臉上出現笑容,看起來越發好看了。

    「而且,我相信你,有一半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這句話,冉月說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小臉也低垂下去。

    而聽到這句話的秦笙一楞,這……聽起來很像……告白心意的話?

    「你會不會看輕我?」

    冉月再度抬起頭時,眼裡有著濃情。

    「我只是個粗人,不懂中原女子那套矯揉作態,想到什?就說什?,你可會看不起我?」

    秦笙凝視了她半晌,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的下巴勾起,輕輕吻上那濕潤柔軟的唇瓣。

    「秦……笙……」

    「當然不會。」

    秦笙的手指在她唇上依戀的徘徊不去,惹動兩人心情。

    冉月水汪汪的眸子楚楚動人,他受不住誘惑,再度俯下頭去,封住她的唇。

    一吻結束,冉月輕輕靠在秦笙懷裡喘息,而他則用手梳著她柔軟的黑髮。

    「冉月,你願不願意……」

    「嗯?」

    秦笙頓了下,接著搖頭。

    「不,沒什?。」

    現在的他還不能問,至少也要等進了關內,冉月真正瞭解他是誰之後,他才能問她,願不願意跟著自己。

    見秦笙不說,冉月也不追問,兩人在月光下,互相依偎。


    終於進了關。

    秦笙和冉月兩人,是趕在夕陽時分,大門關閉之前,抵達這處緊扼西域和中原要道的關口。

    關口大門上一個大大的匾額,寫著--「天下第一關」。

    而這處也的確不負「天下第一關」的名聲,巍峨的城門四角皆築有箭樓,弓箭手在樓上隨時待命。城門兩旁,是長方形城郭,將此處防的滴水不漏。

    關口的東西兩側,有兩座氣勢雄偉的樓宇,樓高達十幾尺,飛簷翹起,飾以漆柱、雕飾,展現絕代風華。

    冉月騎在馬上,跟在秦笙身後,看的目不轉睛。

    等要人關時,守門的士兵向秦笙要准許通關的文件,但見秦笙從懷裡掏出一塊東西,士兵看過後,便恭敬的讓他們通過了。

    「那是什??」冉月策馬走到秦笙身旁,好奇的探問。

    「權杖。」

    秦笙將權杖拿給她看,上面刻了不少文字,可是冉月不過粗通文墨,看了半天許多字不認得,索性還給秦笙。

    「算了,這些字認不得我,我也認不得它們。」冉月聳聳肩。「不過,那些士兵怎?一看到權杖,就畢恭畢敬的?」

    「那是他們上頭的人發的,小小士兵看到,哪有不怕的道理。」

    上頭的人?冉月不懂秦笙話中的意思,只能懵懂的跟著他。

    兩人下了馬後,手裡拉著韁繩,便走進城門。

    城裡人來人往,各武各樣的種族語言交雜,冉月頭一次來到這?熱鬧的地方,心裡有些害怕,跟秦笙跟的更緊。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沿著石板道走了大半個城,秦笙終於在一宅邸前停下。

    這是一棟極為華麗的宅子,大門前佇立著兩隻維妙維肖的石麒麟,再抬頭往上瞧,一塊朱紅匾額寫著--「將軍府」。

    冉月不認得匾上題了哪三個字,可是光看這宅邸的宏偉氣派,就知住在這裡的人身份絕對非同小可。

    當看到秦笙毫不畏懼,抓起大門上的鋼環猛敲,嚇的她馬上拉住他。

    「你幹什?呀?」

    秦笙啼笑皆非的看著冉月,他還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放心,有我在。」

    秦笙繼續敲門並喊道:「來人,開門!」

    「秦笙……」

    冉月還來不及再度阻止他,門已經咿呀的開了。

    「誰呀--敲門敲的跟叫魂似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隨著大門打開傳出,接著一個老者走了出來,瞧見秦笙,原來懶洋洋的模樣全都不見了,挺直身子說道:

    「秦大人!您回來啦?怎?不說一聲,讓將軍給您接風洗塵!」

    聽到這句話,冉月兩眼瞪大,瞧瞧秦笙、又瞧瞧這老人。

    這間豪華府邸中,住的竟然是將軍?!

    「我只是回來一下,馬上又得走了,不用麻煩。你家大人在不在?」

    「才剛回來!我給您通報去!」

    老者匆匆的去了,剩下冉月瞪著秦笙。

    「你什?時候又是什?大人了?」

    秦笙但笑不語,此時老者又匆忙的從裡頭出來,笑著說:

    「秦大人,快請進。我家大人聽到是您來了,可是高興的很哪!」

    他又轉向冉月;一絲好奇瞬間閃過眼裡。

    「這位姑娘是……」

    秦笙看了冉月一眼,不知如何介紹。想是朋友,兩人卻又超過朋友之上……

    「總之,先進去吧!」

    老者善體人意,看出秦笙的難處,連忙帶開話題,直接將兩人迎了進去。

    穿過中庭,才踏進大廳,便看見一個穿著深藍色袍子的男人,坐在大堂之上。男人俊美和秦笙不相上下,卻又比秦笙多了幾分霸氣。

    一看到秦笙,男人馬上站起身迎了上來。

    「侍郎大人,你去了這些天,總算知道要回來了?怎樣,皇上交代的事,辦成了沒有?」

    「還沒。」秦笙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笑得開懷。

    這男人,是目前鎮守此地的歸德將軍--方成漢。他同時也是秦笙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兩人一文一武,在政事上始終合作無間。

    方成漢轉頭,看見始終站在一旁不說話的美人,不禁多瞧了幾眼。

    一張白晰秀麗的鵝蛋臉、如水般顧盼生姿的雙眸、小巧鼻子,配上紅潤櫻唇、窈窕動人的身影……真是美。這等人物,即使到了京裡,也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方成漢忍不住在心中讚歎。

    「你在看哪?」

    見方成漢朝著冉月猛瞧,秦笙不悅擋在她身前遮住他的視線,佔有意味濃厚。

    方成漢不是傻子,秦笙這樣的動作,已明白表示他對這美人的情意,而美人從頭到尾,一雙動人眸子也只盯著秦笙,自己還踹什?渾水?

    「我道你是為公事忙去了,結果到了關外,一向古井不波的侍郎大人,居然也……噴嘖!」

    方成漢猛搖頭,他的話卻讓秦笙蹙起了眉。

    「你可別亂說,我一刻也沒忘記過自己該做的事。」

    「那這位是?」

    「我叫冉月。」美人兒開口了,連聲音都清脆的有如銀鈴。「我陪秦笙回來這裡搬救兵的。」

    「搬救兵?」方成漢這句話是問秦笙的。

    「待會再詳細跟你說。」

    方成漢瞧秦笙拉過了美人兒,低聲說著:「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息?」

    美人兒先是搖頭,但秦笙不知道勸了些什?,她總算乖巧點頭了。

    秦笙走到方成漢身邊。「先叫下人整理間房間給冉月吧,我瞧她累了,讓她先休息休息。」

    「沒問題。」

    方成漢乾脆的答應,招來侍女,服侍冉月去了。

    等到冉月的身影消失,方成漢便笑著說:「這下你可以把事情一五一十招來了吧?那女孩是你的誰?」

    秦笙將出關後的事,簡略交代了一遍,自然也包含了高墨淩的所作所為,以及此次進關的目的為何。

    方成漢聽到高墨淩的名字,俊美的臉上露出邪笑。

    「原來你要對付的人是他。」

    「這應該不是難事。」秦笙啜了口茶。

    「不難。反正我本來就對他的惡行時有所聞,只是前陣子邊疆吃緊,懶得去理他。」

    「那就好。另外,我還要調派一些人手、物資,收拾那傢夥弄下的殘局。」

    「沒問題。」方成漢爽快答應。「這事還是其次,重要的是,你究竟找到『那個人』沒有?」

    秦笙想到這個棘手難題,心情也煩躁起來。

    「沒有。根據國師所言,她應該就在這附近了才對,但我四處打聽過,卻沒有年、背景都符合的人。」

    「那……冉月呢?」方成漢怕秦笙當局者迷,出言提醒他。

    「我懷疑過,但她左臂上沒有胎記。」

    「這樣啊……要不然,我替你發尋人榜如何?相信在城門和驛站貼榜,自然會有人尋上門來。」

    秦笙想了想,否快這個提議。「不成。」

    「為什??」

    「將軍親自貼榜找人,到時一定一堆女子上門想攀富貴,我們肯定連分辨她們的真假都來不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上真是派了個麻煩差事給你!那你打算怎?辦?」

    「等這事辦完,就繼續西行尋找吧!除非找到,不然我是回不了中原了。」

    「那冉月呢?」方成漢意有所指的朝著他笑。

    「我會問她,願不願意陪著我。」說到這,秦笙的目光盡現溫柔。

    「原來,你還真的心有所屬啊……」

    「當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時,其實,我心裡的慶幸大過失望,也才敢放出自己的感情……」

    秦笙出神良久,回過神後,才發現方成漢臉上滿是取笑的神情,大掌往他肩上用力一拍。

    「好!兄弟我先恭賀你了!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唉,他還沒徵求過冉月的同意吧?怎?方成漢已經一副好事玉成的模樣?

    「等等,八字還沒一撇,而且現在先辦正事要緊。你可以調派多少人和物資給我?」

    「你要多少?」方成漢聽到要談正事,表情總算正經了點。

    「我需要一百人左右。另外,高墨淩這廝就交給你,怎?處置他都好,就是別讓他再欺侮良民。等事情辦好,我還得寫摺子上奏,交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沒問題。人手大概一天就可調齊,至於物資嘛……光是糧食飲水那些,可能要花上兩天。」

    秦笙算了算,決定乾脆分兩批運送。

    「不然,你先調派人手給我,其他物資,等我出發後,你辦齊便送來。」

    「好。」

    一切策畫完畢,這件事總算大致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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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8: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秦笙在庭院裡練劍,他練的專心,劍招精妙,身形在飛花落葉間飛舞,直到冉月找著他,站著看了一陣出言讚美時,秦笙才回過神來。

    「你真厲害!」冉月拍著手嬌笑。「誰教你的?」

    「小時候我爹請了個師傅教我武藝。不過我學的也只夠防身罷了。」

    冉月知道秦笙說的話是自謙,若他那只夠防身,自己的就叫三腳貓功夫了。

    「可不可以教我?」

    見冉月一心想學,秦笙便招手要她過來。

    「劍招一時半刻也學不起來,我教你點運氣的法子吧!」

    秦笙早就覺得冉月資質不錯,是個學武的人才,只是一直不曾得人指點,只能靠自己領悟。

    當下他便把呼吸的法子、氣流在穴位運行的大概梗要和冉月說明瞭一遍,並且要她試著照做。

    叫冉月學文是學不來的,叫她學武卻很有興趣。

    尤其秦笙教了她一些運氣的法門之後,直接扶住她的腰,運起輕功,在廣大庭院的樹梢枝頭奔躍,逗的冉月開心極了。

    隨著秦笙奔了一時半刻,冉月已感到氣喘吁吁,而秦笙則低頭在她耳邊說:

    「你邁開腳步時,呼吸也要配合,氣走丹田……?冉月照著做,瞬時一股氣流充滿四肢百骸,連帶的奔馳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整個人輕鬆如意許多。

    「有沒有好一些?」

    「有耶!」冉月像發現新玩意一般,快樂的呼喊出聲。

    「這只是基本的內功,你只要照著這法子,早晚調息運氣,久而久之,即使是一般的外功招武,使起來也會比現在威力大上許多。」

    原來如此。要是秦笙不說,冉月還真不知道,原來一般練武的人,還要練內力這層功夫。

    秦笙帶著她躍上高大樹木的枝頭,坐在枝椏上,冉月心滿意足的靠在他懷裡,看著百里之內清晰的視野,快活極了。

    「秦笙,咱們什?時候回村子去?」

    「明天。成漢答應我,明天就會把所有東西準備好了。」

    冉月這才想起,她有一件要緊的事還沒問秦笙呢!她連忙轉過頭,雙手緊緊抓住秦笙衣襟。

    「你……你是那個什?,侍……侍……侍……」

    「侍郎。」秦笙很善體人意的替她接完。

    「嗯,侍郎。那是幹什?的?」冉月懷疑的看著他,將軍她還可以想像,侍郎她可真是不知道了。

    「深入民間,體察民意。」

    「喔。」冉月似懂非懂,只是點了點頭。「那你之所以會到處旅行,也是因為這個了?」

    「不止。聖上還交代了我別的事。」

    「什?事?」冉月好奇的眨眼。

    「尋找失蹤在民間的公主。」

    「啊?」失蹤在民間的公主?皇子公主們不是都好好的待在宮裡,還會沒事跑出來走失呀?

    秦笙看出冉月的疑惑,笑著敲了她額頭一記。

    「她不是自己走失的。十五年前,當聖上微服出巡江南時,在民間遇到一個女子,兩人相愛,而後女子懷孕了。聖上趕回宮前,告訴過女子自己的身份,並且許下回宮後立即迎她入宮的承諾。」

    「結果呢?」

    「等到聖上再派人前往迎她入宮時,女於早巳消失不見,向左鄰右舍打聽,得知那女子在聖上離開沒幾天後,便收拾細軟離開家鄉。」

    「為什?要走?而且,既然那女子當初孩子還沒有生下來,你怎?知道一定是個女的?」

    「為什?要走我不知道,連聖上都不明白吧。或許那女子並不想在宮中終老一生,又或許她只想做個平凡人……」秦笙說到這,頓了一下。接著,才又悠悠的說下去。

    「一個半月前,國師向皇上進言道:『那女子生下的是個女孩,且是紫微星轉世,只要能覓得她歸來,國家便可長治久安。』陛下近來龍體欠安,四方蠻夷又蠢蠢欲動,所以才緊急加派人手出來尋覓,我就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出來的。」

    「那位國師說什?,你們就信什??」

    「國師預言極準。歷年來,他夜觀星象,預測出不少大災難。」

    「嗯……那……你要如那位國師所言,一直尋找那位公主,直到找到為止?」

    冉月偷瞄了秦笙一眼,卻剛好對上秦笙凝視著她的雙眼。

    「對。」

    「找不到,就永遠這樣漂泊下去?」

    聽出冉月有弦外之音,秦笙皺起眉。

    「也不可能這樣,總是會有盡頭的……」

    冉月嘟起嘴。什?嘛!他就這樣一直找下去,永遠不打算定下來,那他還親吻自己做什??還做那些讓自己誤會的事。

    還有……現在他幹嘛又擁著自己坐在樹上,一副甜甜蜜蜜的模樣!

    「哼!」

    冉月推開他,作勢要爬下樹,秦笙怕她一個不小心摔著,連忙將她拉了回來。

    「你上哪去?」

    「回村子去,不妨礙你找公主。」她賭氣的說。

    「你在說什??我本來就會陪你回村子,跟找公主又有什?關係了?」

    「怎?沒有關係?等我回了村子,然後你又繼續往西域走,那我呢?你打算拿我怎?辦?」

    冉月說著說著紅了眼。這全怪秦笙!都是他讓自己說出這?丟人的話!

    秦笙這才明白,冉月是吃起悶醋、鬧起脾氣來了!

    見她又掙紮的想爬下去,他當然不放手,開玩笑,她這一下去,他又得花多少時間找到她、然後安慰她?

    「幹什??放開我!」

    冉月被秦笙這樣緊緊摟住,其實氣已消了大半,但還是口不擇言的埋怨。

    「我先前就想問你……」秦笙突然靠在她耳邊。「你願不願意陪著我?」

    「陪著你?」

    聽到這句話,冉月楞了下。

    「嗯,跟著我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好?」

    「用……什?身份?」冉月謹慎的確認,總不能叫自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吧?

    「妻子。」

    秦笙這一句出口,冉月的臉羞紅大半。

    「好不好?」

    他的聲音在冉月耳旁響著,溫柔動人。這種語氣、這樣的溫言軟語,叫人如何拒絕?

    冉月咬著嘴唇默然半晌,低聲說:「得先回了村子……跟伯伯說一聲才成。」

    「好。就等回村子,我便向村長提親。」

    若真能陪著他走遍大江南北,最後找個中意的地方定居下來,也算不枉此生。冉月想到此,嘴角忍不住漾出花般的笑。

    「……好。」

    兩人笑語晏晏,一棵大樹上充滿了甜蜜氣息。


    在將軍府的第二夜,冉月才剛為了明早要出發而收拾完包袱,幾個丫環便抬了個大木桶進來,接著便將一盆盆熱騰騰的水倒進去,倒完還不忘灑些花瓣,備下衣物,再將繡著花草鳥獸的精緻屏風架起,這些動作,讓冉月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

    「這是讓小姐您沐浴用的。」

    這?大桶水,只為洗澡?

    冉月從小生長在沙漠,還沒見過有人這樣用水的。

    水倒好後,幾個丫環站在原處不動,冉月正奇怪這樣自己要怎?沐浴,丫環便開口了。

    「侍郎大人吩咐我們,留下來侍候小姐沐浴。」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冉月驚叫。

    開什?玩笑!她不是真的千金小姐,還來讓人服侍這一套?

    幾個丫環為難的互看幾眼,但見冉月非常堅持,她們也只能退了出去。

    褪下衣物,冉月踏入木桶,讓溫熱的水圍繞住肌膚,享受那溫暖的感覺。隨著熱氣蒸騰,原來白晰的肌膚,也染上淺淺的粉紅。

    等她洗夠了,起來披上一層罩衣、又套上外袍後,剛好外頭有人敲門。

    「冉月?」

    聽這聲音,便知是秦笙,冉月連忙隨手將頭髮挽起,推開門走了出去。

    果然是秦笙,他一襲儒服,在夜色中看來氣質俊雅。

    「怎?突然來了?都這?晚了。」

    話一出口,冉月就有些後悔,她一向不會說話,明明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怎?話一出口,就硬是變了個樣呢?

    「我來提醒你,明日清晨就要出發,今晚早點睡。」

    「我知道。」

    夜風吹來,冉月原來洗的熱騰騰的身子,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會冷?來,先進屋裡去。」

    被秦笙護著進了屋裡,關上門,總算阻絕了冷風。

    「剛剛的熱水是你派人送來的?好浪費。」冉月想起,免不了抱怨一番。

    「你不喜歡?」

    冉月想了一下。「喜歡,但是,還是很浪費。」

    「嘴硬。」

    秦笙見她浴後的嬌媚模樣,情不自禁吻上了她,原本的意圖早已被拋在一邊,而冉月也自動將紅唇湊上,兩人的雙臂交纏,喘息間,已雙雙往柔軟的床鋪倒去。

    冉月的手指揪住床旁的紗帳,在親吻的空檔間,喘息著問:「你設計好的?」

    「你說什??我不知道。」秦笙故意岔開話題,笑著回答她。

    她是如此天真美好,讓他如此無法自拔……

    即使明白這?做,可能有損她的閨譽,可今夜的她如此清新美麗,想要她的慾望,讓他再也無法克制對她的情感。

    「你……」

    抱怨的話語,在秦笙拉開她的衣襟,灑下一連串的吻時,嘎然而止。

    這種時候,需要的不是語言。

    紅色的燭光在兩人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子,冉月緊緊攀住秦笙的背脊,而秦笙則從她細嫩的頸子,吻到渾圓的肩頭,再至白晰的臂膀……

    突然,親吻停止。

    冉月本來閉著眼睛不敢看秦笙,但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便將雙眼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他錯愕的臉。

    只見他看著自己的左臂,動也不動,好半晌,才沙啞的說:

    「這胎記」……哪來?」

    「胎記?」冉月不懂他為什?突然在這種時候問這個,但還是困惑的朝自己左臂上瞧。

    白晰的皮膚上,正是一個淺粉色的花瓣胎記,鮮艷的綻放在她潔白的手臂上,妖艷惑人。

    「你說這個?我小時候就有了……」

    冉月微微側過身子,狼狽的遮掩自己胸前外洩的春光,只讓自己的肩頭和手臂暴露在燭光的照耀下。

    「那?上次你被高墨淩的手下砍傷時,我怎?……沒有看到?」

    為什?秦笙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痛苦?彷彿極力壓抑著,才能問出這些話似的?冉月不解的看著他。

    「這個胎記,平時很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只有沐浴過後體溫升高,胎記才會浮現……」

    秦笙聽完,霍地直起身,坐在床沿,一雙眼楞楞的看著桌上的蠟燭。冉月擔心的也拉好衣服坐起,手輕輕在他背上撫著,試圖安慰他。

    「怎?了,秦笙?有煩惱就跟我說……」

    但秦笙完全無法把冉月的話聽進耳裡。當他看到那個胎記時,彷彿五雷轟頂,原本的愛意情潮,在瞬間凍結消退。

    怎?會這樣?他明明確認過的……他確認後,才敢放縱自己的情感的……但結果卻……

    如果冉月是紫微星轉世的公主,以她尊貴的身份地位,自己怎?能夠起非分之想?這不只是侮辱了自己的職責,也是侮辱身為公主的冉月,和皇室的威信。

    他活到現在,始終不讓自己在職責上有所怠忽,若公私衝突,他一定選擇犧牲自己的私情去成就大業。

    難道為了愛情,他必須成為一個背叛皇上的叛臣?不行,這絕對不行!

    秦笙茫然的轉過頭,對上冉月擔心的嬌美容顏。

    他還有一個法子--

    那就是隱瞞冉月的身世,除了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冉月便是當今皇上失散在外的女兒。

    他可以帶著她遠走高飛、不再仕宦,兩人一起不問世事、隱姓埋名……

    只是,這怎?可能?秦笙伸出手,輕撫著冉月的臉頰,捨不得放手。

    他若真的這?做了,就是欺君,也欺騙了冉月。他一生忠君愛國,怎能容許自己犯下這樣的錯?

    「秦笙?」

    冉月的一雙手覆蓋在他的大手之上,她看到秦笙的臉上原是茫然,接著轉為痛苦、傷心,現在則是帶著絕望。

    為什?要露出這種表情,這讓她有不好的預感,彷彿他就要離自己遠去。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笑一笑,好嗎?你嚇到我了……」

    秦笙是笑了,只是笑得蒼涼。

    他將她的小手從自己的掌上拉下,放進被子中。

    「秦笙?」冉月不知道他要做什?,只是睜大著雙眼,用眼神詢問他。

    而秦笙只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躺下,替她掩好被子,溫柔的說:「夜深了,睡吧!明早還要出發。」

    接著他便從床旁站了起來,冉月對他奇異的舉止感到不解,忙喊住他。

    「等等!你剛剛……」他剛剛不是還……

    下面的話,冉月羞於啟齒,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這話叫她怎?說的出口?

    「睡吧!有些事,我需要想想。」

    秦笙沒再停留,直接走出去,將房門掩上。

    他需要想一想,在忠君和愛情之間,他該選擇什??

    他有權利隱瞞冉月的身世嗎?不、不,這不只是他有沒有權利隱瞞,若真的對皇上盡忠,那就什?都不該隱瞞……

    秦笙茫然的一路想、一路走,直到有人拉住他的臂膀。

    「秦笙,你在做什??半夜遊遊蕩蕩,你是想嚇死我?」

    秦笙回神,發現是方成漢。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旁,滿臉擔憂。

    「我聽見僕人說,你從冉月房裡出來後,像失了魂似的。」

    秦笙聽到「從冉月房裡出來」這幾個字,突然用力抓住方成漢的手臂,力道之大,讓方成漢都蹙起眉。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洩露出去,你要封住他們的嘴。」秦笙一字一句用力且堅決的說。

    冉月身為公主,任何一點流言傳出去,都會損壞皇室的威嚴。他不能讓冉月背上這種罪名。

    「你到底是怎?了?她不是已經答應要嫁給你了嗎?」他還記得好友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欣喜的表情。

    「成漢……冉月是公主。」秦笙緩慢的說出這個,他自己都不願相信的事實。

    「啊?」方成漢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她是公主。」

    秦笙再度重複了一次,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聽。

    所以,他得斷了和冉月相守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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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早,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將軍府出發,要跟隨秦笙回到村子去。

    「再過兩天,物資準備齊全後,我會再派人送過去。」出來送行的方成漢補充說道。

    「好。」

    秦笙點頭,而冉月從隊伍頭繞到隊伍尾,興奮的全部看過一遍,才又跑了回來開心的說:「好多人喔!這樣子要重建村子,絕對沒有問題的。」

    她開心的想要挽住秦笙的手,但卻被避開了,她不解的皺眉。

    「秦笙?」

    秦笙低垂著頭,沒有看冉月的臉,只是淡淡說道:「該出發了。」

    「可是……你的臉色不太好耶!」清晨的陽光,將秦笙蒼白的臉色顯露無遺。冉月看到他憔悴的模樣,心下更擔心了。

    昨天他突然從自己房裡離去,就讓冉月翻來覆去整整一個晚上,如今又是這個模樣……叫她更加惴惴不安。

    「冉姑娘,他為了調派人手的事,昨晚都沒睡好。」方成漢微笑著湊過來,替秦笙解釋。

    「是這樣嗎?」冉月紅唇嘟起。

    「當然是這樣啊!」方成漢臉上在笑,心裡在歎息。本以為秦笙總算找到了中意的女子,怎知造化弄人呢?

    「嗯,不用替我擔心,冉月。」

    秦笙也勉強擠出笑容以對,總算讓冉月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她開朗的說:

    「那我再到別處去看看!」

    「快點回來,再過一會就要出發了。」秦笙叮嚀。

    「好!」

    見她蹦蹦跳跳去了,方成漢這才轉過頭問秦笙:「你什?時候要告訴她?」

    「回村子之後吧,那時候你派的第二批人馬,也差不多快到了,剛好護送冉月回京。」

    見秦笙心意如此堅決,方成漢終於忍不住了,他不懂,他怎能這樣把自己喜歡女人送出去?

    「你大可以不要送她回去,忠君愛國有這?重要?」

    聽出方成漢的話中有幾分諷刺,秦笙冷冷的說:「為人臣的,除了為君主粉身碎骨、死而後已,怎能有別的想法?」

    「偶爾掌握自己的幸福,也沒什?不對吧?」

    方成漢明白秦笙的性子,打從兩人十幾歲相識起,這人的腦子就僵化的可怕,永遠將忠誠放在第一位,所以當初沒人想接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時,只有秦笙義無反顧的接下來。

    只是,遇到自己愛的女人,難道不能通融?方成漢想,若是自己,絕對不會選擇國家的。

    「我不能。」秦笙喃喃回答。

    他何嘗不掙紮?但是身為一個臣子,又怎?能受制於私情?

    「隨便你吧!到時就算你後悔,只怕也來不及了。」

    「我不會後悔的。」他是為了自己的原則,怎?會後悔?秦笙依舊堅持看著方成漢。

    嘖,真是剛愎自用!方成漢懶得理他,逕自回將軍府,再看到這個腦子像塊大石頭的傢夥,他會氣瘋。

    冉月回來時,剛好看到方成漢氣沖沖的走回府裡去,不禁一頭霧水。

    「方將軍怎?了?瞧他氣成這樣,誰惹他了?」

    「沒什?,別理他。走吧!」

    秦笙吩咐後方的隊伍準備出發,而冉月也躍上自己的馬背,有將軍在後撐腰,出關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時間。

    就這樣,一行人馬出了關,白天趕路,夜晚紮營休息,漫長的隊伍在金色流沙上拉出一道黑影。

    冉月始終跟隨在秦笙半尺之遙,每次試圖和他說話時,他總是簡短響應幾句,讓她難以接話。

    到了夜晚,冉月本想像以往一樣,睡在秦笙身旁,結果他卻將她帶到一個帳棚旁邊,低聲說道:

    「你今晚就睡這吧!我剛剛特地叫人搭的,沙漠夜晚風大,不能讓你受涼。」

    見秦笙連帳棚門都不進,就要轉身走,冉月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沒想到才一拉就被他甩開。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瞬間都安靜下來。良久,秦笙才歎口氣說:

    「許多人在……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見了,不太好。」

    「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冉月感到委屈。

    他明明向自己求婚的,兩人也說好了,一回村就向伯伯說明這件事,怎?如今連拉他的袖子都不成?

    「那件事,我們回村再談,好嗎?」

    見秦笙又要走,冉月不捨的問:「那?,你陪著我睡?」

    見他為難的不回答,冉月眼睛都氣紅了,賭氣的轉身背對他。

    「好,我知道!被人看見不好是吧!算了,我也不要你陪我了!』

    本以為他會哄自己,等了許久,只聽到秦笙語帶苦楚道:「抱歉……是我對不起你。」

    冉月聽到這句話,心更涼了一大截。不過鬧個脾氣,他何必說的這?嚴重?就哄哄自己也不行嗎?

    她等了許久沒有等到下一句,一轉身,才知道秦笙早巳走了,留下兩個人在帳門前守著,也不知是防外面的人闖進來,還是她半夜跑出去。

    冉月獨自在帳棚裡走來走去,只是心煩。

    秦笙對她的態度,轉變得太奇怪了!

    先前他會陪她說笑、陪她鬧著玩;現在的他,卻疏離的過分,連言語態度都客氣的有如陌生人。

    而且,秦笙應該最明白,她在沙漠中成長,又不是嬌貴的小姐,怎?可能會怕沙漠夜晚的冷風?這樣安排簡直像把她當傻瓜!

    越想越氣,冉月正想走到帳棚外找秦笙理論,卻被兩個守衛攔了下來。

    「請回帳棚裡休息,明早還要趕路呢。」

    「讓開,我有事要出去!」

    兩個守衛面面相覷,只能好言相勸。「有話明天再說也可以,請別讓我們為難吧?」

    話說的很有禮貌,冉月也不好再強人所難,只能氣呼呼在帳棚裡摔了陣東西,然後委屈的睡著了。

    第二天的情況依然是如此,冉月索性也不和他說話,只是騎著馬生悶氣。

    一行人全都不說話,只是急忙趕路,到了快黃昏時,便到達村口,村人們早就聽到達達的馬蹄聲,全都趕了出來,想知道發生什?事。

    冉月看見村長站在最前方,一馬當先衝了上去,躍下馬撲進村長懷裡,高興的叫喊:「我回來了!」

    李村長也笑得開懷,一方面是因為冉月的歸來,另一方面,則是看到這一大群毫無敵意、顯然是來幫忙的人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疼愛的拍著她的背,接著,他看到秦笙也躍下馬,朝自己走來。對於秦笙臉上的平靜冷漠,村長感到困惑不已。

    當初他要冉月和秦笙一起出去,就是希望讓他們倆培養感情,怎?一趟回來,感情不進反退?

    「李村長,我帶人回來了。你需要他們幫忙什?,儘管吩咐。明天還會有其他的東西送過來。」

    「謝謝你。」村長感激的說完,接著又看向冉月。「冉月,你有沒有跟秦笙道謝?」

    冉月恨恨的瞧了秦笙一眼,見他還是對自己不冷不熱,想到只有自己因為這幾天的事而動搖心情,她咬緊下唇逼出一句話來。

    「誰、誰管他……」

    「冉月!」村長皺起眉,這孩子什?時候連禮貌都不懂了?「快點道謝。」

    冉月冷哼一聲,瞄了下秦笙。「我先回屋子去了。」

    她說完就走,絲毫沒有順從村長的話的意思。

    「等等,冉月、冉月!」村長氣急敗壞的想喊住她,但人跑得遠了,怎?喊也聽不到。

    「沒關係的。」秦笙黯然的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是我不好。村長,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聽出秦笙想要私下談談,村長連忙找了些村人,把事情交代下去,便帶著他回自己住的地方。


    回到自己房裡的冉月,站在窗前,遠遠的看見李伯伯帶著秦笙,穿過大門,越過中庭,走進後屋,忍不住一顆心懸的半天高。

    秦笙……是去提親的吧?

    她心焦的在自己房間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坐在床邊,一會兒站到窗邊想看他們走出來沒有,見到沒人,又失望的走到桌旁發呆。

    直到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冉月連忙收拾起紛亂的心情,力保平靜,拉了張椅子坐下,但又覺得就這樣坐在桌邊太不自然,連忙找了些衣物、念了根針,假裝正在縫縫補補。

    接著,村長推門進來了。

    「冉月……我有些話跟你說。」

    朋眉毛也不抬一下,其實早已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什?事?」

    「這個……嗯……這……」

    村長呆站著,這個那個老半天,也沒說出重點,冉月不耐煩了,將針黹往桌上一放。

    「伯伯,有什?事,你就快說嘛!」

    村長楞楞的瞧著她,良久,才低聲說:「冉月,你不能……住這兒了。把剩下的細軟衣物收一收,明天會有人來接你。去那兒以後,你要自己保重……越繁華的地方,人心就越可怕……」

    村長的話,讓冉月越聽心越沉,為什?他說的如此凝重?

    「你究竟在說什??我聽不懂。」

    村長歎了口氣。「秦笙剛剛跟我說了他此行的目的。而且,他也找到要找的人了,那個人,就是你。」

    秦笙此行的目的?他要找的人……不是公主嗎?若他要找的人就是自己……那?,自己豈不就是公主?!

    冉月衝出房門,她非得找秦笙問個清楚才行!他開什?玩笑?公主怎?可能是自己這種粗魯不文的女人呢?

    她跑進後屋,四處叫喊:「秦笙!出來!」

    秦笙似乎早已等待她多時,從後堂轉了出來。冉月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氣憤的質問他:「你跟伯伯胡說些什??!」

    「我沒有胡說。」秦笙冷靜回答。「你就是公主,我確認過了。」

    「確認?」

    「你的身世、年紀,跟國師所言完全相符;你的母親從江南帶你來此,為的是躲避你的父親;最重要的是你的左臂,有著花瓣形胎記--」

    胎記?冉月驀然想起那天,秦笙看到她左臂時,那種震驚、不信的神情--

    「那又怎?樣?憑什?這樣就認定我是公主?國師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見冉月死命搖頭,完全不願接受,秦笙痛苦的笑了。那天,當他看到她的胎記時,也多?不想相信啊!

    「把你的劍跟笛拿出來。」

    秦笙伸出了手,冉月雖然遲疑,最後還是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秦笙將兩樣物品翻來覆去的看,終於在劍身的小角落,摸到一塊將近被抹平的字跡,是用篆體刻上去的。

    「這是皇帝的印璽。」

    聽到秦笙這樣一說,冉月將劍搶了回來,細細觀看。但是看再久,她也看不出那個方塊字到底寫是什?,只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一生,將會翻天復地。

    「……為什?不告訴我?」

    秦笙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說不出口。」

    他沒辦法看著冉月那一雙向來什?也不怕的眸子,親口告訴她這件事實,告訴她兩人不能在一起,甚至以後連一面都難以得見……

    「你沒有想過,我有可能不願意回去嗎?」

    聽到冉月聲音帶著顫抖,秦笙不忍再聽,只是輕輕的繼續說:

    「皇城很好的……只是你回去後,要記得少說話、多聽……」

    「再好,那邊也沒有你!」冉月突然哭著大吼。「你有沒有想過,就這樣帶我走,不要讓我回去?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

    「……有。」他當然想過,怎?可能不想?

    「那為什?不做?」冉月幽幽的問。

    「我不能。」

    聽到這句,冉月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原來,你不能……你不是不行,是不能。」

    「冉月。」

    秦笙想安撫她,手才伸出去,便被冉月躲避。她嗚咽的哭著,纖細的身子不停輕顫,讓秦笙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嗚咽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堅定的話語。

    「……我不回去。」

    「什??」

    「我不回去!」冉月抬起頭,憤怒說道。「我現在就走,讓你們一輩子找不到我!」

    「不要胡鬧!」秦笙斥喝,冉月還是小孩子心性,完全不懂事情的嚴重性。

    「胡鬧什??我就是不回去,你又能拿我怎?樣?厲害的話,你就跟我那個沒見過面皇帝老爹一樣,花個十五年再來找我好了。」

    冉月下定決心,若他真要把自己送回京城,那還不如讓他永遠追在自己身後,也比成為公主,從此各據天涯好。

    想到這裡,她打算回房裡拿包袱,便往門外走。

    「冉月!」秦笙急了,出手想拉住她的肩膀,冉月卻一劍刺來,逼的他收手。

    接著,她把短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說:「你再過來,我死在你面前。」

    「你……」

    秦笙束手無策,他不能就這樣讓她消失在自己面前,這樣的話,或許真的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她;卻也不能讓她傷害自己……

    秦笙的眼,從冉月的手,移到閃著白光的短劍,再移到那張堅決的艷麗臉蛋,看來,他不下手是不行的。

    想到此,秦笙的臉沉下,眼睛也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

    「抱歉。」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指輕輕一捏一放,一根細針便準確沒入冉月的穴道,霎時她軟軟往旁邊倒去,秦笙躍過去,穩當的將她攬入懷裡。

    冉月已然昏睡,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秦笙失神的凝望著,溫柔的撫摸過她的臉頰。

    等她醒來,將會發現,自己已經在往京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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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天水,是從邊關通往京城的要道,此鎮位在渭水的支流旁,只要沿著渭水一路行去,便可抵達京城。

    由於是交通樞紐,城市發達繁榮,供來往旅人落腳的客棧,更是每走幾步就一家,再加上街旁一堆賣各色吃食和小玩意的攤子,繁華的程度叫人驚訝。

    位在此城最主要大街上的居香樓,便是這些客棧中的一間。

    當一對男女停在居香樓門口,打算住宿時,瞬間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力。

    男的面目俊朗,氣宇軒昂;女的美貌出眾,但一張臉臭的像別人欠她一百萬兩銀子。

    幾個大漢經過少女身旁時,調笑的看了她一眼,馬上被少女怒目相視,只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離開。

    那名相貌溫文的男人,開口便說:「小二,來兩間上房。」

    一旁的客人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猜測,這一對男女是什?關係。

    一些人猜是兄妹,一些人說是夫妻,猜來猜去紛擾不停。若說是兄妹,兩人長的並不像;說是夫妻,又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好、好,客倌請跟我來。」

    男人微笑,接著轉身看少女,發現她正嘟著嘴在一旁生悶氣,不禁無奈,這些天下來,她何時脾氣好過了?

    「冉月,走吧!」

    少女一聽,眉毛抬的更高,尖酸刻薄的說:「誰要你喊我名字?憑你的身份,配喊我名字嗎?」

    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秦笙和冉月。

    兩人同行已有一段時間,冉月始終對他當初強逼她上路的手段,感到不諒解,一路上都沒有好臉色。

    此話一出,秦笙臉色漸趨不悅,淡淡的說:「隨便你吧!我也不勉強。」便跟著小二上樓走了。

    冉月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咬著嘴唇眼眶發紅,看來甚是可憐。

    一旁的客人看不過去,紛紛出言勸慰。「小姑娘,你們是情人吧?小情人吵嘴是常有的事,兩個人中總有一個要低頭,先道歉也就是了……」

    「是啊!你剛剛對他也太苛了點,男人哪個不要面子的?你去道個歉吧?」

    眾人不勸還好,一勸反倒讓她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沒好氣的說:「不要胡說,誰跟他是情人?我們是主僕,我是主,他是僕!」

    眾人不信,若要說身份,男人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低三下四的人,而小姑娘美則美矣,卻缺少了千金小姐的富貴氣,說他是主子,小姑娘是奴婢,大家還相信點。

    見每個人臉上都是不信的表情,冉月更氣了,小腳往地上一踩,氣鼓鼓的說:

    「不信就算了!我才不要在這裡聽你們說閒話!」

    她咚咚咚的跑上樓,卻更坐實了大家的猜測跟想法,唉,被人說中實情,就心虛的跑掉了是吧?

    大家很有默契一起歎息搖頭,接著繼續名自吃各自的飯,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跑上樓的冉月,正好看見秦笙站在房前,剛剛帶他上來的店小二,早已從另一道樓梯下去,回一樓繼續招呼客人,現在換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正眉開眼笑的和秦笙說著話。

    「這位公子,待會要送些茶點上來嗎?」女子笑意盈盈的說。

    秦笙略微遲疑,轉念想到冉月或許有點餓了,叫些茶點來,備著不用也好。

    「好。」

    「那要什?樣的呢?咱們這裡有桂花糕、棗泥軟糕、什錦卷……請問公子想要哪一種?」

    「你看著辦吧!」秦笙說完,微微一笑,俊美的笑容瞬間迷去對方神魂,只見她腳步不穩的下樓去了。

    秦笙回頭,看見冉月站在樓梯口看著自己,又回復了原來的神色,臉上有的只是恭敬。

    「公主,下官已將房間備好,請公主歇息。」

    瞧他這樣冷淡的對待自己,對那女人卻是溫柔文雅,冉月嫉妒得不得了。到底是為什??只因為她是公主,就不能分享他的笑容?

    曾經被他拒絕,心高氣傲的冉月,此時更不願意將自己真正所想坦白道出,只能用冷淡言語不停的護衛自己。

    她冷哼一聲,走過他身邊時,問了句。「現在知道要叫我公主,那剛剛呢?」

    秦笙一愣,更加恭敬了。

    「剛剛閒雜人等太多,若直呼公主,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現在你又喊?」冉月蹙眉。

    「現在沒有旁人,君臣之禮不可廢。」

    「好,你真厲害!說什?都是你對!」

    這可不是稱讚,而是冉月氣極了說出口的諷刺。這個笨木頭,到底知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她並非讓人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就怕打碎的玉娃娃呀!她是個有感覺的人,而且是個愛他的女人……

    見秦笙始終維持禮節,絕不正視自己,冉月無奈的說:「算了,你下去吧!」

    「下官遵命。」

    冉片進了房,見這房裡佈置豪華典雅,舒服之至,想必秦笙一定又是謹守「君臣分寸」,讓她住最好的房間,自己卻住普通的。

    他是對她好,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好。

    冉月的心思不禁飛回到半個月前,她從昏迷中醒來,卻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中時的感覺。

    秦笙居然趁她昏迷的時候,迅速將她抱上馬車,日夜兼程,還故意挑她不熟的路,等她兩天後清醒,已在離邊境最近的一個小鎮了。

    「那時的冉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偷跑卻沒盤纏,而秦笙那雙漂亮深邃的眼,又時時刻刻緊盯著她--不是深情凝視,是怕人犯跑掉的那種監視。

    冉月無計可施之下,還鬧過一陣絕食,在她餓到頭暈眼花、手軟腳軟之際,秦笙拿了一碗粥來,嚴肅的說:

    「你為什?不願意回京城?難道,你都不想見你從未謀面的爹?你從來不曾想過他?」

    聽到這個疑問,冉月遲疑了。

    問她有沒有想過爹,老實說,她有。小時候跟著母親顛沛流離,她不止一次想過為何大家都有爹,自己卻沒有,要過著這樣的苦日子。但每當問娘這件事,娘臉上的悲傷,就讓她不忍、也不敢再問。

    爹的事情,在母女之間,成了一個禁忌。

    所以,她幻想過,或許爹對娘不好,所以娘要逃走;又或許爹根本不愛娘,所以將娘趕走了……太多的或許,讓冉月藉著這些猜測,斷了想爹的念頭。

    只是,當事實攤在眼前,冉月才知道,這一切猜測都是錯的。她的爹竟是當今世上最有權力的人,而娘或許因為不願成為那三宮六院之一,於是只好逃離。

    想想,再高的權力,也依舊留不住一個想離去女人的心。

    「皇上一直很惦念你,好歹也回去一趟,讓他放心,之後的事,之後再做打算吧!」秦笙語重心長的說。

    聽到秦笙勸告的話,讓冉月燃起一絲希望。先前她抗拒不肯回京,極大的原因是在他知道她是公主後,態度上的轉變令她害怕。

    如今秦笙這番話,可是告訴自己,往後的事還可以從長計議?他們還是有可能的?

    想到此處,又看到秦笙眼中濃濃的擔心,冉月終於接過粥,狼吞虎嚥吃掉。

    但是,隨著日子過去,她才發現,自己可能錯了。

    秦笙始終將她當作公主對待,不再是先前的村女。他怕她餓著了,隨時準備熱騰騰的食物;怕她凍著,總買最好的衣裳給她穿;做這些事時,他表現出來的不是憐愛,而是下屬對在上位者的恭敬。

    每當這種時候,冉月就情不自禁的將氣出在他頭上,卻換來奏笙更恭敬、更小心翼翼的對待。

    他們到底是為什?會到這種地步?


    住在隔壁房的秦笙,將門掩上後,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冉月越來越任性,越來越不近人情,他看的出來她在故意激怒、報復自己,但是,他又能怎樣呢?這並非他願意的。

    冉月身為公主,他怎?能越雷池一步?所以,只能恭敬的對待她,成天將她捧在手裡,怕她傷了、餓了、病了……

    秦笙始終沒發覺到,一般的恭敬,並不足以讓人做到這種地步。

    他坐在桌邊好一會兒,突然有人敲了門。

    「公子。」

    「請進。」

    門推開了,送茶點進來的是剛剛那個女人,她媚笑著說:「公子,請用點點心吧!」

    秦笙皺眉。「隔壁房的送過去沒有?」

    女人有些尷尬的答不出話,秦笙便知道她先把東西送到自己房裡,於是將她手上的盤子接過。

    「我送過去吧!還有,順道送點筆墨紙張上來。」

    將女子使開,秦笙藉著送茶點的名義,想看看冉月是不是還在生氣。

    輕輕的敲了下房門,便聽到冉月慵懶的聲音回答:「誰?」

    「是我。」秦笙回答後,門咿呀的一聲打開,冉月站在門口,瞧見他手裡的盤子,微微皺眉。

    「為什?是你送來?這家客棧的小二呢?』

    「我另外有事叫他們去做,怕你餓了,所以自己先把東西送來。」

    「這樣啊……那進來吧。」

    冉月表面說的冷冷淡淡,心裡還是有些許高興的。故作不在意的旋過身,讓秦笙走了進來。

    當她才撿了幾塊糕點丟入嘴裡,剛剛看到的那個女人卻又進了房。

    「公子,您要的東西。」

    見到那些紙張筆墨,冉月馬上就知道了秦笙要做什?--逼她練字。

    這些天來,一有空閒,秦笙就教她唸書,教她練字,但她一向討厭做這種麻煩事。

    「你又要叫我練字?我不幹。」

    秦笙見她馬上撇過頭反抗,只得開口勸她。「冉月,多學點東西,對你來說有好無壞,更何況你是個……」

    話還沒說完,瞧見女人在一旁還沒離開,他只得咳了聲,嘴角微勾。

    「抱歉,請你先離開好嗎?」

    冉月從眼角瞄到他又對那女人笑了,冷哼一聲,轉過頭看窗外。

    這不是第一次,秦笙待人很好,一路走來,不管是路旁的老乞婆、還沒及笄的小女孩、遇到困難的小姐們,他一律都是用這樣的笑容對待。

    某一方面來說,他這叫溫文有禮,但對冉月來說,這叫桃花滿天下。他是沒看到那些上至八十歲,下至七歲的婆婆、女人、女孩們癡迷的神情嗎?

    女人聽話的去了,秦笙又轉過頭來,卻聽到冉月嘟囔。

    「這?愛笑?沒笑過嗎?」

    秦笙早已收斂了笑容。「對著公主,下官很難掛著笑容。」

    因為,冉月根本是個專門跟他搗蛋的惹禍精。

    「那就別掛了。哪,我先跟你說,我不學。」冉月睨了他一眼。「我不是公主嗎?公主可以想做什?就做什?吧?」

    這句話,冉月從回京的路上以來,說過很多次了,只要一有她不喜歡做的事,就用這句搪塞。

    這表示,冉月根本不懂公主這頭銜,代表的是什?意思。

    居於人上,並非想做什?就做什?,而是更重的負擔與責任。

    「就因為你是公主,你學的更要比別人多。」秦笙動氣,冷冷的教訓她。「難道你要讓人恥笑,我朝的公主是個大字不識的土包子?」

    冉月氣的睜大漂亮雙眼,大字不識的土包子?這可狠狠的戳中她的弱點!

    「又不是我想當公主的!」冉月大吼。

    「但你已經是了。」秦笙吼回去。?這不是你說不當就不當,說想當就當的!你就是公主,你得接受這個事實!」

    他才吼完,便看到冉月因為他的吼聲而愕然的神情。接著,愕然又感了挫折、沮喪。

    看到她低垂的小臉,因難過而不停眨動的睫毛,還有微微顫抖的肩膀,秦笙情不自禁的想摟過她、安慰她,但手才伸出去,便警覺的收了回來。

    天啊!他想做什??他得對她斷情!

    秦笙逼自己狠下心,轉過頭不看那張脆弱的臉孔。

    「別這樣,我得帶你回京,這是我的職責。」秦笙拿起紙筆,放在她面前,自己則開始磨墨。「至少練一點,這是為你好。」

    冉月委屈的拿起筆。「練什??」

    「上次練到哪?」秦笙問。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冉月不情願的回答。

    秦笙讚賞的看了她一下,她不愛唸書,但記性卻驚人。

    「下一句是:此水何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秦笙從冉月手上拿過了她的筆,將詞寫下,冉月看著紙上

    未幹的墨跡,喃喃念著:「定不負……相思意……」

    詞句中帶上纏綿愛意,念起來格外動人,兩人瞬間心中都是一蕩。

    冉月輕歎,在秦笙優美的字跡旁邊,照著臨了起來。

    「秦笙……我們,就只能這樣了嗎?」

    這是冉月第一次誠實的面對這個問題,而秦笙也明白她問的是什?。

    他們的感情,就只能這樣了嗎?不能轉圜?

    見冉月晶亮的雙跟看著自己,濕潤、深蘧,美麗……

    秦笙只能逃避般的說道:「……你是公主。而且,是紫微星轉世的公主,國師預言,紫微星將會安邦定國,你有你的使命,我不能拖累你。」

    「我不懂,像我這樣的弱女子,怎能安邦定國?」冉月苦笑。

    什?使命?她從來沒懂過,她只知道,這種宿命讓秦笙壓抑自己的感情,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就怕對她有任何不敬或褻瀆。

    「我不知道,這是國師的預言。」秦笙苦澀回答。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國師對於冉月的整個預言都是錯誤的!

    冉月沉默下來,望著自己寫下的字。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相思意、相思意,秦笙,你非要負了我的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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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7 00:2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冉月眼睛微黯,低垂下頭,看著那張紙。照秦笙的說法,只要她一天是公主,一天是紫微星轉世,他就絕對不會愛她、碰她。

    好個忠君愛國的人哪……他對自己的愛,終究是不會超越他的忠誠。

    冉月發覺自己的心,像是落到了漆黑的水裡,萬劫不復。

    他可以將情感壓下,可自己壓不下。強逼著自己必須和他一樣忘卻那段情感的秦笙,實在太自私了。

    冉月想到這,內心的痛楚是她生平第一次所感受到的。原來愛上一個人,卻又得不到他,就是這樣的痛嗎?

    她拿起兩人一同練字的墨跡,用輕軟的聲音說:「這張……我可以留著嗎?」

    秦笙微蹙了眉。留著又是何苦?每看一次,不過徒增傷心。

    但見到冉月極為期盼的眸子,他也不忍再傷她的心。

    「要就拿著吧。」

    「多謝。」冉月將紙珍而重之的捲了起來,用條繩子綁好。

    秦笙站起身,推開木門。「那?,我先回房,你歇著吧。」

    「嗯……」

    冉月看著他離去時偉岸背影,有些許失神。

    秦笙沒有直接回房,一想到即將回京,本該為了完成任務而高興,但他心下卻只有苦悶,索性下樓吩咐小二送幾罈酒到房裡,一個人對著燭影獨酌。

    夜越來越深,客棧中喧鬧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將酒罈中深褐色液體,徐徐的注進酒碗,卻沒法注滿,秦笙蹙眉取來另一壇,同樣是一滴不剩,將每個酒罈都看了一次,才發覺自己竟已將全部的酒都喝光。

    夜深了,也不好再叫小二送酒上來,秦笙只得將碗中僅剩的液體一飲而盡,接著斜倚在床邊休息。

    酒精讓他的神智不如以往清醒,連門外傳來的細微腳步聲,他都沒有聽見,直到木門咿呀的被推開,他才猛然回,望向門口。

    進來的人正是冉月,她楞楞看著滾落一地的酒罈,輕聲問道:「你喝醉了?」

    「沒有。」秦笙回答,發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幻不實。

    原來,他還真有點醉了。

    「為什?喝悶酒?」冉月更走近了些,並且回身將門栓扣上。

    「我沒喝悶酒。」

    她為什?要把門栓上?秦笙一邊回答,腦子還試圖在解開這個問題。

    「你快點回房去吧,夜深了。」

    「我有話跟你說。」

    拴好了門,冉月走的更近了些。

    「什?話?」

    秦笙困惑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冉月,她眼中有種他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細細一看,甚至發覺她的手微微顫抖,兩手緊握,似乎非常緊張。

    「冉月?」

    上一句問話沒有得到回答,秦笙不禁疑惑的再度發問。他不懂冉月大半夜的跑到他房裡,但又什?話都不說,究竟是什?意思?

    而冉月聽到他呼喚自己的名字時,肩膀微震,她咬著下唇,似乎內心有著極大的掙紮,當她再度抬起頭時,這份掙紮已變成了堅決。

    她白晰的雙手,伸到自己的腰間,開始解起腰帶,秦笙一時之間還無法瞭解她的意圖,等到腰帶和第一層外衣落下時,他終於明白了,馬上窘迫的轉過頭去,再也不敢看她的動作。

    他帶些惱怒吼道:「冉月!你這是做什?,快點把衣服穿回去!」

    「我不要!反正不管怎樣,你都要把我送回京裡,再也不愛我,不看我……」

    冉月說到這已經哽咽不成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你這?自私,只顧自己,那?……那?……我也要依我自己的意思去做!」

    秦笙不敢置信,她居然要賠上自己的清白?他只能讓自己的眼睛絕對不轉向那個方向,但一想起記憶中,她雪白姣好的身子,聲音卻是越見低啞了。

    他困難的開口。

    「冉月……我是為了你好,以後到了京城,憑你的身份地位,會有更多更好的選擇,那時你就知道,我根本不值一哂……」

    耳邊還是一直傳來冉月的低泣聲,秦笙長歎,她真的是他見過,最直來直往的女人,她如此單純,如此不懂世事。

    過了良久,又聽到衣裳布料互相摩擦的窸窣聲,冉月哀泣的聲音也漸漸歇止,秦笙以為她終於聽了他的話,不再胡鬧,決定轉過頭,把她護送回房,今晚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

    他才一轉頭,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冉月未著寸縷的嬌軀。

    她剛剛還盤成髮髻的長髮已流瀉而下,滑順的覆蓋住她的上半身,將柔美的胸部遮的若隱若現,修長的雙腳、白晰的皮膚閃耀光澤,猶如降落凡塵的仙子。

    冉月的腳邊散落一地的衣物,顯然剛剛秦笙在說話時,她不但不聽,反而更變本加厲。

    「你……」

    秦笙驚詫的都說不出話來了,他該拿這任性的女人怎?辦?

    冉月對於在他面前赤身裸體這件事,其實是非常羞赧的。可是,既然她決定了如此做,就絕對不會更改。

    她強壓下想用手把自己的身體遮住的衝動,有些顫抖的朝秦笙走去,接著,吻上他那還想說些什?的雙唇。

    在兩人的唇接觸的那一剎那,秦笙想推開冉月,卻又不知從何推起,不管碰到哪一處,他都等於褻瀆了她。

    冉月的雙手柔機纏繞住他的頸項,將他拉的更靠近,獻上自己芳馥的唇舌。

    「冉月,我們不可以……」親吻的空隙,秦笙氣喘吁吁的說。再這樣下去,難保他理性不會失控。

    冉月深深的凝視著他,沒有回答,而是再度將雙唇印上。

    此時已沒有言語,房內儘是曖昧的空氣,兩人的氣息漸漸粗重,秦笙只能憑著自己最後的一點清醒智,試圖將纏在自己身上的冉月推開。

    但他的手指,才剛接觸到那片滑膩的肌膚時,就全身一顫。她的肌膚彷彿會吸附他的手指,如此柔膩,又帶著淡淡的清香。

    「秦笙……秦笙……」冉月軟軟的聲音在他耳邊喊著,濕潤的觸感印在他的脖子。

    接著,秦笙發覺自己被冉月推在床上,那張平日看來清純可人的臉,現在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眉眼間帶著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艷麗風情。

    如今,冉月成了一個充滿誘惑的女人,平時的嬌蠻天真早已不復見,渾身皆是酥入骨的風情。

    當冉月伏下身體,拉開他的衣襟,在寬厚結實的胸膛上落下一連串的吻時,秦笙最後一絲理智,早巳被慾望沖毀,他的大手順著她背部的線條滑下,惹來她輕喘嬌吟。

    到了這個地步,秦笙早巳無法去管這個女人是他的主子、是當朝公主、是他答應了皇上,要毫髮無損保護回京的人。

    他將冉月拉到自己身下,瞬間,她的長髮散開,光裸的潔白身子一覽無遺。

    「你會後悔的……」

    秦笙的眼中充滿慾望,雙手在她渾圓柔軟的胸部上揉弄,讓冉月發出破碎的呻吟,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

    「我……不會……絕對不會……」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而且也從不對自己做的事後悔!

    這句話加熱了秦笙身上的熱度,他扯開了自己的衣服,神智在酒精的催化下,已顧不得溫柔,猛然佔有了她。


    第二天早上,冉月醒來,床上已失去了另一人的熱度。

    她有些慌張,有些失措,伸出手四處探著,想找點證據,證明昨晚的事不是一場夢,此時,一個聲音從身邊傳來。

    「醒來了?」

    冉月愕然的抬起頭,發覺原來秦笙並未離開,他只是坐在桌邊而已。

    他的臉上早已沒有昨晚的激情,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眉掩藏不去的煩躁。

    果然,兩人昨晚的行為,對他而言,是一樁大錯吧?

    冉月咬著下唇,看著遮蓋在自己身上的錦緞被面發呆。

    「……先把衣服穿上。」

    秦笙將一套新的衣物放在床邊,接著走了出去。冉月慢吞吞的將一件件衣物套在自己身上,她是故意拖慢的,因為,她好害怕聽見秦笙接下來會說的話。

    她有預感,那一定是叫自己心碎的話語。

    等冉月穿好,下了床,卻感覺腰部又酸又麻又痛,腳一軟,便跪倒在地,痛的哼了聲,秦笙在外頭聽到,進來看見她在地上,趕忙將她扶起。

    偎進秦笙溫暖結實的懷抱,冉月的心飛快的跳著,小臉通紅,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

    「秦笙……」

    她撒嬌的暱喃,將整個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軟臣溫香在懷,他實在很想將她抱緊,憐愛的哄一哄,可是一想到昨晚的事,一想到她露出那樣的媚態誘惑,而自己又沒用的輕易放棄多年固守的忠貞,怎叫他不生氣?

    他氣她,但更氣自己!

    想到這,秦笙將她扶到床邊,便馬上把手移開,不肯再碰她,只是冷著臉說:

    「等你身體好一點,咱們就出發。」

    還是要回去?一聽見他的決定,冉月更委屈了。昨晚兩人如此纏綿,今天他冷冰冰的態度,已叫她傷透了心,現在竟還說出這種話。

    冉月氣的咬著自己的下唇,一字一句的說:「不用等我身體好了,要走,現在就走!」

    見冉月掙紮著要下床,秦笙再也忍耐不住怒氣,用力扯住將她甩回床上。

    「你以為痛苦的只有你嗎?你可以什?都不在乎,大聲嚷嚷你才不希罕當什?公主,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一生對自己的要求,唯有盡忠而已!昨晚,我卻徹底背棄了自己的信念!」

    「哦?我還不知道,我有這?大的能耐,能讓你背棄信念。若你真對我沒意思,我再怎?勾引,也無法擾動你一絲情緒,不是嗎?」冉月冷笑。「既然你真的這?想守護你的信念,那大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我昨晚也說了,我不後悔,也不在乎,皇上要追究,大不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冉月將秦笙推開,步履蹣跚的往門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從背後被人摟進炙熱的懷抱。

    「放開我。」

    冉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哭。可惡的秦笙,既然是這樣想的話,就別再碰她了!難道她現在的樣子,還不夠難堪嗎?

    「回京後,我會向皇上懇求,讓你嫁給我。」

    秦笙在她身後低沉的說。

    「為什??因為責任?」冉月苦笑。「如果我昨晚沒有這樣做,你絕對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她不是傻子、不是笨蛋,她明白秦笙的心。

    在他心中,自己永遠比不上國家,還有當今皇上。

    在這種情況之下說出的誓言,比什?都令她痛楚。她希望秦笙能依照自己的心意來決定要她,而非出於責任。

    秦笙在聽到她的反問後,心裡突的跳了一下。這是……責任嗎?應該不止,他只是一直欠缺一個、讓自己去追求她的理由……

    「我……」

    秦笙還沒解釋完,冉月已將他推了開,靠自己的力量站穩,但下身還是傳來些微的痛楚。原來女人的初夜之後,會這?難受。

    冉月盡力讓自己保持若無其事的模樣,對著秦笙擠出笑容。

    「我說過,我不會後悔,所以你也沒有什?責任好負。你不需要向皇上要求娶我,因為我……」冉月頓了一下,說謊對她而言,實在是件困難的事。「我根本不想嫁你。而昨晚的事,只是想讓自己對這段感情,劃下句點。」

    劃下句點?秦笙一楞,她為了借此斬斷思念,可是賠上了清白,值得嗎?

    冉月看到他愕的表情,嘲笑的說:

    「你不用這?驚訝,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事實上在意清白的,從來不是女人,是你們男人。」

    「那?,你不肯嫁我?」秦笙的聲音,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秦笙一直認為冉月是他所不能碰的人,所以始終拒絕她,一旦由她表明了拒絕之意,為何他心裡這?不是滋味,這?悶?

    「不嫁。」冉月冰冷回答。

    如果他只是為了責任才想娶她,那一點意義也沒有,她不想讓自己如此屈辱。

    「那你回京後,打算怎?辦?」秦笙怨聲說道。

    就算現在皇上不知道,將來冉月的夫家會不聞不問?而且,以冉月金枝玉葉的身份,嫁入的人家必定也非平凡之輩,她以後要如何在夫家自處?

    「這是我的事。」冉月傲然的抬起頭。「秦笙,去準備馬匹,該上路了。」

    她的口氣,完完全全是對待下屬般,再也不含情意。

    但事實上,她將自己的情意,用層層的荊棘包裹,不願透露一絲半點,就連眼淚,也不會再落下。

    「是,公主,下官馬上去。」

    秦笙冷硬的回答,她這是表明了,要自己以該有的禮節相待?既然如此,就如她所願吧!

    秦笙再度看了她一眼,曾對自己展露歡顏的臉,現在冷若冰霜,甚至帶著威嚴,目不斜,高傲的站在原處。

    他帶著怒氣離去,而留在房間的冉月,等他一走,便找了張椅子頹然坐下。

    天曉得,對她而言,故意隱藏自己情緒,實在讓她不習慣。

    或許久了,她便會駕輕就熟吧,往後和秦笙相處的日子,她還得一直帶著這個冷酷高傲的假面具,將自己武裝起來,不再受傷。

    冉月回房拿起自己的包袱,接著,又看到昨天兩人寫字的紙,她輕歎,將紙折了又折,收在包袱最底層。

    此水何時休,此恨何時已?

    冉月忍耐身體上的不適,往樓下走去,而秦笙早巳牽出兩人的馬,站在馬廄前等待。

    他接過冉月的東西,綁上馬背,聽見她淡淡的問:「離京城還有幾天距離?」

    「三天。」秦笙沒看她,一邊忙著準備出發,一邊回答。

    「是嗎?那?走吧,早到……早好。」冉月說著違心之論。

    此話一出,秦笙終於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她不解的怒火。

    他為什?要生氣?他不是這樣想的嗎?

    秦笙隨即走過來扶了她上馬,苦澀的說:「是啊!早到早好。出發吧!」

    她冷靜的態度,讓他心裡充塞著失落感。

    原來,她真的把對他的感情劃下句點,連多和他相處一天都不願了。

    想到這,他只能獨自咀嚼心中的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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