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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落雨秋寒 -【寡婦門前】《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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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看著許強帶回來了的銀子,顧麗娘感歎,這年頭,果然還是做買賣賺錢啊。許強做鏢師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就賺個百幾十兩。而他們那間鋪子這才經營不到一年,連本帶利賺了三四百兩,這還是只拿四成利潤的前提下,可想而知那鋪子有多賺錢了,莫怪乎他們生了別的心思。他們估計正後悔拉別人入伙呢,一年下來,平白少了三四百兩的利錢,想想顧麗娘都替他們心痛得慌。

  「這些都是分給咱們的銀子?」顧麗娘摸摸這個,掂掂那個,一副財迷的模樣。

  此間事了,許強心情也好了起來,笑道,「我倒想,可惜人家才捨不得給那麼多。」

  「那這個——」顧麗娘指了指銀子。

  「有四十兩是從錢莊裡取出來的,咱們家的家底都在這了。」許強歎了口氣,隨後想著這幾百兩銀子,又咧嘴笑了,他總算給這個家打下點家底了。

  原來他已經把大頭都交到自己手裡了,顧麗娘心裡微微觸動。隨後她把家裡攢的銀子也拿了出來,數了數,一共是三百七十八兩。

  「你且將它們仔細收好罷。」 ?

  顧麗娘挑眉,仰著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這麼信任我啊?」

  許強見她笑得明媚,忍不住親了她一口,大掌摸摸她的肚子,「你娃都給我生了,我還能不信你?」

  顧麗娘心裡泛甜,偎進他懷裡,許強小心地調整了姿勢,讓她靠著更舒服,右手更放在她的腰際幫她按捏著。

  「咱們到了京城那邊做些什麼營生好呢?」顧麗娘輕聲問。

  「先置上一些田地吧,做啥都不若有幾塊田地在手穩當踏實。嗯,媳婦,你識字多,一會幫我寫封信,我托京城的朋友幫我留意一下那邊的宅子,宅子不用大,一進兩進便成。」到京城時哪兒都要花錢,未免出現捉襟見肘的情況,宅子就不要太大了,夠住人便成,一切以省為先。

  顧麗娘點頭應諾,京城啥都貴,料想這宅子的價錢要比他們這邊的高上不少,一進的宅子一百兩也不曉得夠不夠。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寫。」顧麗娘掙扎著要起身。

  許強無法,只好扶著她起來,然後備好筆墨與她。其實顧麗娘的字也不咋好,寫出的字別人能認而已,談不上什麼美觀。

  許強拿著顧麗娘寫好的信,扶著她,「我送你回屋歇一歇,我得出去一趟,把這信給驛站。一會我還得去處理那十來畝水田的事,可能會晚點回來。要是飯點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吃吧。」

  聽他提起水田,顧麗娘心下一緊,不由得想起了小石頭名下的那兩畝薄田,這是她這個做娘的唯一能為他守著的物什了。如今他們這一大家子都準備搬遷了,當家的也開始收攏銀錢和處置田產。

  想請他幫這個忙,把方家給的那兩畝薄田賣掉,但又不好開口,顧麗娘也知道這是個麻煩事,麻煩就麻煩在方家家族那裡,她心裡墜墜的,甚是沒底。不過總不能讓她挺著個大肚子還去操勞這事吧?但若扔下,又怪可惜的,小石頭就剩下那兩畝薄田了,她不能讓他連傍身的物什都沒有。許家是有錢,但和小石頭沒甚干係,她也不好拿著許家的錢去填補兒子。

  「對了,我記得你說過,小石頭名下也有兩畝薄田的,要不要我幫著一起處理了?」許強突然想起這截來,「嗯,是信得過我的話。」

  顧麗娘大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聽到他後面那句,她嗔了他一眼,「有什麼信不過的,你能把那麼大一筆銀子交與我管,我還能不放心那十幾兩銀子的地?」

  顧麗娘遲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只是方家家族那邊,恐怕不好說話。」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料理好的。」說完他穿上外套便準備出門了。

  顧麗娘一直覺得忘了什麼東西,這會倒是想起來了,「哎,強哥,還有地窯裡那些糧食,你可別忘了。」

  許強一拍後腦勺,「你不說,還真給忘了,真是忙暈了頭。」按他的意思,十多石的糧食,全賣了罷。天子腳下,米鋪糧行多得是,現在也不是馬上就要開打了,到了京城,再買也是來得及的。

  聽了他的意思,顧麗娘想起她公爹對那糧食的寶貝勁,搖了搖頭,「你去與爹說吧。」她也曉得這十多石糧食太難攜帶了。

  果然他老爹一聽,跳起來,指著他鼻子罵了句敗家子,然後說什麼都不准把那地窯的糧食賣了。沒法,許強只好苦哈哈地聯繫馬車和船,想法子把這攤子運到京城去。

  趁著許強四處奔走之時,顧麗娘想了想,覺得讓許強一個人去面對方家族人也不大妥當。想了想,和公爹知會一聲,包了二兩銀子,又去割了兩斤豬肉,央了錢婆子一道,去見了方氏的族長夫人。如今的方氏族長已不是七太公方正德了,而是他的侄子方天申,七太公畢竟年紀大了,為著整個家族操勞了一生,是該退下來享享福了。

  見到了人,旁的顧麗娘也沒多說,就和她閒扯了一些家常,臨走時提了下他們許家想搬往京城的事,略提了下小石頭也會與他們一道去。

  方天申的渾家倒是個通透的人,略想一下便明白顧麗娘的來意,當下應承,「小石頭自然是跟著你這個當娘的穩當,他名下的田地和房子既給了他便是他的,別人也搶不走。」既然東西是他的,那麼要怎麼處置都隨他了。

  顧麗娘意會,笑著起身,「那就麻煩您了。」

  方天申家的站起來,將顧麗娘她們送了出去。

  「娘,她們這是?」方天申的女兒從屋內走了出來。

  方天申家的掂了掂那銀子,心下滿意,笑道,「還不是為了她兒子名下的那兩畝地。」

  「娘,你答應下來,不會讓爹難做吧?」

  「這有啥難做的?地本來就是分給了那小石頭,怎麼處置是人家的事。你爹若是硬攔著,還不是便宜方大富那對夫妻?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倒顯得你爹這個族長公正廉明,照拂幼小。」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方天申家的婆娘收了顧麗娘的銀子,方天申自然也不會與許強為難,第二天許強便順順當當地辦妥了此事。

  接著,許家便放出了要變賣田產的消息,對外一致的說法都是在京城去開舖子。

  花炎彬自然也聽到了,雖然有點疑心許強突然改變了說法,但也只以為他是臨時想到京城發展而已。而且鋪子已經到手,他也就不再關注許家了。

  許家的田是上好的水田,這些水田在鳳台村都是有數的,有不少人來問訊。最後以二百兩的價格賣與一個富戶,順帶連小石頭的那兩畝薄田一起搭上,價錢每畝七兩。

  許家要賣田產,可把錢家驚動了。錢大明親自過來,「大哥,強子咋把田地都賣了?」

  「俺們一家要搬到京城去了。」

  「住得好好的,為啥要搬哪?」

  「原因俺也不曉得,是強子決定的,俺們都老了,俺決定聽兒子的。」許老爹樂呵呵的,對京城充滿嚮往,他的孫子就要在京城出世嘍。

  當年錢大明跟著許老爹從老家那邊逃了出來,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好幾回險些丟了性命,都是許老爹帶著躲過去的。在他心裡,對許老爹有種盲目的信任,他認為許老爹受上天眷顧,能趨吉避凶。他當時就打定了主意,一輩子緊跟著許老爹的步子走,這回也不例外。

  對他的盲目,錢貴全錢貴福等都很不能理解,毫無緣由就要搬家,讓他們難以接受。奈何錢大明放出話來了,若他們不願意去也行,他和錢婆子自個兒去。這還有啥好說的,乖乖變賣田產,準備搬遷唄。

  錢巧巧得了消息時,抽了個時間回來。想著即將的分離,錢婆子紅了眼,直拉著她的手,讓她跟著他們一塊兒走。錢巧巧安慰了好久,才把錢婆子勸住。

  「爹,你們都走了,不要女兒了麼?」

  「若是捨不得,就帶著賢哥兒跟咱們一塊兒走吧。」

  錢巧巧一窒,這是不可能的,她已經自她娘那知道,這是場毫無道理地搬遷,只因許家搬他們家也跟著搬而已。

  她笑道,「咋這麼匆忙?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們去避難呢。」

  錢大明瞥了她一眼,「不樂意就算了。」

  錢大明對著屋裡喊了一聲,「孩子他娘,拿二十兩銀子給姐兒。」然後轉過身對錢巧巧道,「你也別嫌少,咱們一家子到了京城,處處要花費,這也是俺所能給的極限了。或許咱們父女這一輩子是難再見了,這房子就不賣了,留與你,也算有個念想。」

  面對離別,錢巧巧也是紅了眼眶,但她有太多的不得已,只能辜負爹娘了。

  孩子都是無憂無慮的,得知要搬家,兩個小傢伙都很興奮,自己就收拾起東西來。

  臨走前,李嬸來看了顧麗娘一回,還送了一罐醃菜,雖然不值什麼錢,卻讓顧麗娘感動了一回。從穿越至今,她就頗受李嬸照拂,她一時衝動,脫口而出,「李嬸,你和李叔跟咱們一道走吧?」

  「說什麼傻話,你們是去做買賣的,俺和你李叔除了種地,啥都不會,跟著去做啥呀。再說了,咱們的根子在這,上有父母下有兒孫,哪那隨便就
搬?」

  顧麗娘抑鬱,她與許強都只是猜測,沒有確切的消息,會不會成真還有待商榷。即便說出來,估計別人也只以為他們想多了而已。

  最後,顧麗娘只能把方家的那兩間屋子留給了李嬸,算是答謝她一直以來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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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2: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兩三日的功夫,當許強處理好田產的事宜時,顧麗娘這邊的行李也收拾妥當了。只收拾了那些半成新以上的物品,太過破舊的都送人了,鍋碗飄盆也全送了人。

  本來許強是打算,先把家人送到京城,安頓好了,再回頭處理地窯裡的糧食,到時請鏢局裡和他交好的幾位幫忙護送這十來石糧食去往京城。不料被總鏢頭胡興榮知道了,念著這十來年的交情,大手一揮,叫了六七個有經驗的鏢師護送他們一家子進京。許強看著人手勉強夠使,亦不想麻煩別人第二回,就把地窯裡的糧食起了出來,雇了幾輛馬車帶著這批糧食一起上路。

  胡興榮一瞧,得,人與行李都多,又多派了三四個人給許強使。

  「總鏢頭,謝字我就不多說了,日後用得著我許強的地方,儘管開口。」

  「你是個有見識的,我再過些時候也要回京了,到時京城見罷。」胡興榮拍拍他的肩膀道。

  許強微訝,他也要回京了?難道自己的猜測竟有幾分是真的麼?

  原來胡興榮也收到了京城那邊的消息,隱約透露了一點今上要對廣安王用兵的意思,怕他在這邊受牽連,叫他趕緊收拾了細軟回京。他一家子正在收拾呢,奈何他家攤子鋪得太大,收拾起來也頗費時間。

  計劃趕不上變化,按許強原先的打算,等他回頭運送這批糧食時,正好可以把家中的幾間屋子給料理了。此時胡總鏢頭這一手,雖是好意,卻打亂了他的計劃。沒法子了,他只好找了鎮上的牙行,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把房子給賣了。

  錢婆子在一旁感歎,「可惜了,這般好的房子,若是直接和買辦方交易,能多賺一半兒呢。」

  那姓高的房屋經濟笑道,「大娘,你別把我們想得那麼黑心嘛,這屋子頂了天我們就賣三十兩,哪有賺一半之說?」

  錢婆子冷哼一聲,不作聲。

  顧麗娘在一旁聽了個稀奇,前頭她從族長家出來的時候就問過錢婆子,她方家那老房子能不能賣?她知道那方家的老房子甚是破舊,勉強還有一間屋能住人而已,格局也不大好,但她想著蚊子再小也是肉,能賣幾個錢是幾個。可錢嬸看了房子卻撇嘴,說她那房子根本就破得不能住了,多半是不會有人願意買的。便是願意,也賣不得幾個錢,她那房子,別人買回去還得把舊房子給拆除了才能重新起,太費功夫了,還不如隨便買塊地。顧麗娘不死心,硬要她估算一下價錢。

  錢婆子保守地估出一個數字,頂了天也就二三兩銀子。三兩銀子就三兩銀子,聊勝於無。恰好,他們村裡正好有個小伙子在鎮上的牙行當跑腿。當時她還美滋滋地央了李嬸家的哥兒將那人請了來。哪知他一口咬定,他們牙行是不會收這樣的房子的。顧麗娘不信,叫他回去問問他師傅,得了確切的消息再給她說說。次日,果然是否定了。還說,若她一定要賣,也行,他們牙行只能給一千大錢。

  顧麗娘當下決定不賣了,當她沒見過一千個大錢啊?這麼少,她還不如不賣呢。無奈之下,她只好把房子給了李嬸,算是感謝他們一家一直對他們母子倆的照顧。

  啟程那天,無風無雨,趁著天剛濛濛亮人不多時,七輛馬車並排著往城外走去,惹來個別路人的側目。

  「這一大早的,誰家啊,排場這般大?」

  「是許家吧?我剛才好像有瞄到許家哥兒了。前幾天不是說他們準備去京城了麼?」

  「你說這許家錢家這麼趕,是不是和前些日子咱們聽到的傳聞有關?」

  「不曉得了。」

  「如今坊間全是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看許家這樣子,多半是寧可信以為真了。你說,咱們是不是也該多少做個防範了?」

  「甭管這是真是假,人家許家可是要到京城開舖子,有大前程的。要是你,你成嗎?離了家裡的兩畝地,啥也做不了!再說了,就你家那小偷都懶得光顧的破屋子,能有啥好防範的?小伙子,別想太多了。」

  走了大半日的旱路,終於在天黑前踏上了聯繫好的大船。

  雖然只是大半日的旱路,但也夠嗆,一路上,許強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上了船,許強才略為安心。也多虧了許強早早便打出了鏢號,礙於是威遠鏢局的鏢,又是許強等人親自護送。而且還僅是一個鏢師搬遷而已,並非什麼肥鏢。自然沒人肯硬著頭皮上來啃這塊雞肋。

  走水路,就沒旱路那般危險了。

  在水上大概走了七八天,終於到了京城。下了碼頭,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帶著一個小廝迎了上來,「可算到了。」

  這男子姓夏,名雲生,是個藥商,前些年才到京城扎根的,以前和威遠鏢局打過幾回交道。許強曾救了他一命,雖算是許強職責所在,但他一直也感恩在心,兩人一直都有點聯繫。這回許強就是托他找的宅子。

  顧麗娘扶著肚子和他見過禮,許強與他寒暄了幾句,約好一刻鐘後在茶樓香銘居見面後,才帶著兩家子的人到了威遠鏢局在京城的一個分號,那裡的管事收拾了幾間屋子出來給他們歇腳。安頓好妻兒老小,許強便自去忙了。

  許強與錢貴全一道跟著夏雲生去看了幾處宅子,許強看中了西城臨街一處一進的小宅子,宅子不大,只有四間屋子,中間還挖了一口小井,院中還種了棵大樹,看起來頗為雅致。最後以一百六十兩銀子買了下來。錢家畢竟人多,在西南頭較偏僻處買了個較大的宅子,沒多花銀子。

  交割了宅子,許強趁著天色還早,兩人隨著夏雲生一道去置了些傢俱。

  傍晚的時候,許強才去威遠鏢局的分號接了他們回來。許老爹和顧麗娘對這宅子挺滿意的,兩個小傢伙東瞅西瞅,看啥都覺得新鮮。四間屋子,顧麗娘與許強一間,許老爹一間,兩個小傢伙一間,還有一間留作廚房。十多石糧食分別堆在許老爹和孩子的屋裡。周車勞頓了一段日子,大伙都累了,略作收拾,隨便對付了晚飯,便歇下了。

  次日,許強請了秦平他們幾個來家中吃酒,顧麗娘的肚子大了,眼看著都快生了,沒法操勞,只得請了錢婆子和齊慧娘過來幫忙整治飯菜。吃了酒,許強又拿了三十兩銀子與他們,算是這回的酬勞。秦平幾個推辭了好久,才收下。

  錢婆子見許強給他們銀子,回頭和錢大明一說,錢大明叫她拿了十五兩銀子給麗娘。

  「可算安頓下來了。」許強歎了聲。

  「可不是?不過一切還算順利了。」顧麗娘與他算了算賬,「這回咱們進京花費還算小的了,租船吃飯宅子什麼的加起來總共花了兩百零八兩,咱們總共還有三百九十兩。」

  「如今正是田地買賣最恰當的時候,這兩天我就去問問附近有沒有人賣田地的,有的話便置上一些。」許強的主意一向很正。

  「嗯,這兩日你多操勞一下。」京城的物什比外地都貴一些,田地自然也不例外,今兒她聽了,上好的水田賣到十六兩一畝呢,中等的大概也要十一二兩,最差的,也要六七兩。按她的想法,要買的話就買近點的,方便管理。這三百九十兩也不能全買了地,頂了天就拿出兩百兩來置上一些便是了。

  「哎,對了,有件事我想與你說一下。」這事擱她心裡好久了,如果不做點什麼,她會良心不安。

  「啥事?」

  「左右我們都到了京城了,趁秦玉他們還沒回去,我想寫封信或托個話把我們的猜測告訴李嬸,也好讓他們有個防範。」至於他們信不信,有沒有作為,她就管不著了。她這麼做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許強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妨礙,「這也行,順便多寫一封吧,我托人給妞妞她舅舅送去。」

  秦平他們幾個走的時候,許強親自去送了,把兩封信託給他們後,也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旁的話也沒多說。至於他們聽後有沒有反應,便與他無關了。

  歇了幾日,待顧麗娘緩過勁兒來時,便收拾了頭面,著手挑選了一些土儀,帶了一對孩子去拜訪夏夫人。夏宅是一間三進的房子,裡面收拾得頗為整潔乾淨。夏夫人張氏亦是出身寒門,自嫁與夏雲生後,跟著他吃盡了苦頭,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好在夏雲生也是個念舊情的,發達了後也不像別人出去拈花惹草、尋花問柳。夫妻倆把日子過得合合美美的。

  許強對夏雲生有救命之恩,張氏對許家很是感激,這會兒見了顧麗娘,也是熱情周到。初次見面也沒啥好說的,只是寒暄了一翻,又聊了些兒女管家的事兒,坐了半個時辰左右,顧麗娘便告辭了。張氏親自送到了大門,待她走遠了才往回走。

  初次見面,頗此印象都不錯。顧麗娘回到家裡,心頭狠狠鬆了口氣。夏雲生能念著幾年的舊情四處為許家奔走,可見是個有情有義的,料想他夫人也不會差到哪去,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們一家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人幫襯著,便能盡快在此地站穩腳跟。所以能與夏家交好,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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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奔走了幾日,許家終於在夏雲生的幫襯下,花了二百兩銀子,在五里外的劉家莊置了十五畝地,這地不是上好的,不過收成也算是中上。

  京城及附近的好田都被權貴家族給買了,像他們這種沒啥背景的小門小戶,這結果已是極好的了,他們挺知足的。錢家也機靈,挨著許家地邊也置了幾畝地。

  「孩子他爹,家裡沒多少銀子了。」錢婆子的面容難掩憂慮。

  錢大明手一頓,道,「唔,還有多少?」  

  「十六兩。」買這宅子就把這些年攢下的錢都花光了,為了添幾畝地,他們還是當了個白玉墜子,這寶貝是錢大明當年當差的時候立了功被那老財主賞的。  

  「還可以撐著點,老大和老二不是與強子一道出去找活兒干了麼?放心吧,日子會好起來的。」錢大明倒是挺樂觀的。

  說起這個,錢婆子就氣。若還在通州鳳台村,他們現在都安安穩穩地備年貨過個富足年了,哪像現在一樣,都快過年了還得四處奔波,想想就讓人氣悶。

  「我就鬧不明白了,你幹嘛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跟著許家來京城?咱們兩家交情深不假,但實在沒得為了這交情把家底都折騰一空啊。再說了,在哪種地不成?非得跑這京城來,白白把幾十年的積蓄一灑而光。」想著那兩三百兩銀子,錢婆子就覺得心肝一抽一抽地疼。這銀子省著點兒,那可是一輩子都花用不完的。  

  錢大明看著這銀子流水價地花出去,心裡也疼,也有點後悔當初的衝動,嘴上卻安慰道,「事已至此,甭想那麼多了,咱好好過日子,總會好的。要是真不行了,咱把宅子和田地賣掉,回通州那邊也是極便宜的。」  

  錢婆子還能說什麼?歎了口氣,各自歇下不提。
  *****

  許強原來真打算在京城開個鋪子販賣土儀的,畢竟鏢局那邊他有關係,儘管他不走鏢了,關係還在的。到時每個月抽兩三成盈利貼補他兄弟,於他們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進項了。

  如今到了京城一看,卻不是那麼回事了。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果然非他們那種小地方可比的,旁的不說,就說這人,都比旁的靈利幾分。許強能看出這行當賺錢,旁人自然也能看出來。所以,京城裡這樣的鋪子不少,而且供貨還穩定。不像他們在鳳台村開的那家,因走鏢的地點不一,貨物也不盡相同,通常都是有啥賣啥,很隨意的。基本上,賣完了也就斷貨了。  

  許強一向是個有主張的,既然開舖子賣土儀這路子走不通,他強也不急,慢慢尋找路子就是了。手上的本錢也不算多了,可不能胡亂折騰,萬一都虧了就得不嘗失了。

  遂他便打算先尋點活兒干,給未來兒子賺點尿布錢也是使得的。許強身強力壯的,便與錢家兩兄弟一道,去碼頭幫人搬貨卸貨。三人正值壯年,幹活時又捨得下力氣,那些個掌櫃老闆都樂意請他們。此時年關將近,正是買賣火旺的時候,三人每日都忙個不停,累是累了點,但每日也有三四百錢進賬,倒也算值得。

  許強心頭的打算也沒瞞著顧麗娘,睡前就當家常與她說了。顧麗娘對這京城不若許強瞭解,當下也幫不上什麼,只在心底思量,到底她能為這個家做點啥?

  看人家穿越,都是混得風生水起的,她來這都有一個年頭了,也沒啥過人的地方,感覺都被這的人同化了,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想著想著,就想到之前那個做醋的法子,當時她都打算試驗一翻的,哪知後來忙著忙著都給忘了。此時想起,她忙從米缸裡舀了兩斤米,扶著肚子進廚房忙碌起來。

  她把米炒得微黃起鍋,拿出許強買回來的幾斤酒,洗了四個甕。這些甕買回來是打算用來裝鹹菜醃菜的,此時她拿來用著先了。洗乾淨後,她往每個甕都放了半斤米,然後各舀了一瓢水,接著每個甕裡倒入不同量的米酒。拿了乾淨的布密封好,放進櫃子裡安置好。

  不知道比例就是麻煩,她如今也只好慢慢來,等測出米水酒三者的比例再說了。這些數據她都一一記錄下來,日後再進行調整的。她估摸著得兩三批才能測出大致的比例。而且現在是冬天,發酵慢,夏天用半個月就能發酵好的,如今恐怕得要一個月了。等這幾甕發酵好時她恐怕已經生了,到時也不曉得能不能出屋進行第二次測量?想到這,顧麗娘搖搖頭,這事也急不了,還是一步步來吧。

  許老爹買菜回來了,見她扶著個肚子在廚房裡折騰,以為她餓了,「想吃啥告訴俺,俺給你買去。真是的,肚子這般大了也不老實呆在屋裡。這廚房東西多,地又怪滑的,有個閃失可咋辦?」

    顧麗娘笑笑,「爹,沒事,我會當心的。」

  許老爹打定了主意,要盯著兒媳婦點,「俺買了包子,給,拿去和妞妞他們吃吧。」

  「嗯,爹,你吃過沒?」

  「吃過了,和你錢叔一道去,能不吃點東西?」

  「爹,你也歇歇吧,天還早,午飯晚點做也不遲。」顧麗娘怕老人累壞了。

  「我省得的,你趕緊回屋吧。」

  顧麗娘見他答應了,這才扶著腰慢慢往屋裡走。宅子不夠大,連個廳都沒有,許老爹和兩孩子的房間都堆滿了糧食,連個空地都沒有。顧麗娘只好把他們房間的一頭收拾出來,給他們平時唸書描紅時用。

  本來許老爹想在院子裡挖個地窯把糧食藏起來的,但顧麗娘懷著身子,怕傷著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敢動土,這事只好擱置了。

  「哎,這菜真是越來越貴了。」許老爹的自言自語從身後傳來,顧麗娘的腳步頓了頓,看了眼院子兩旁靠著牆壁開闢出的菜畦,裡面的菜籽才剛冒出嫩牙。

  顧麗娘明白他也只是發發牢騷罷了,從小地方來到京城,對這裡的物價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這京城,啥都貴,光一年的嚼用都比之前多了一倍。而且快過年了,加上某些原因,遷入京城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這處房子臨街,經常看到拖家帶口的人匆匆而過。京城的物價一天比一天高。據說他們這條街往左有座宅子,比他們現在住的這間還小,原來才賣一百四十兩的,如今都賣到了一百八十兩,這才幾天的功夫啊。

  自打見了這些,許強和顧麗娘越發相信了自己的猜測。若真打起仗來,糧食和藥物都是短缺的。糧食倒不是很擔心,這十來石糧食省著點也能撐個一兩年了。就是藥品,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媳婦也快生了,家中多少都得備點藥品。當然,若是還能再多囤點糧食,他也不反對。便是糧食價格高點,他也認了。可惜京中的大糧商和大藥商都大有來頭,他們能知道的事,這些人也能知道。已經有好些藥鋪和糧庫不對外出售藥品和糧食了。好在許家和夏家交好,許強從夏雲生的藥鋪裡買到了一些常用藥備了起來。

  都說肚子尖懷的是男孩,顧麗娘的肚子就是尖尖的,見過顧麗娘的大娘大嬸都說她懷的是男胎。許老爹與許強聽了笑得見牙不見眼,許強更是把顧麗娘當祖宗般供起來,想吃什麼都不吝嗇,每日從碼頭下工回來,都會帶回一些零嘴給她解饞。只要他在家,活兒也一併接了過去,不叫她勞累半分。

  看著他們這樣,顧麗娘覺得壓力好大,心裡總有點不安,生怕他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雖然她也有預感,這胎是男胎,因為越到後面的月份,她就越醜了。臉上長了一些淡淡的斑,皮膚也變粗糙了。都說男丑母,料想應該有點道理的。她如今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個兒了。

  過了小年夜,許強便不去碼頭上工了。開始忙和過年的事宜,這是他們在京城的第一個年頭,意義頗重,慎重一點為好。過年的時候,許強給他們附近頗有口碑的一個穩婆送了年禮,其實剛安頓好時,許家就送過一份薄禮。畢竟顧麗娘快生了,需要仰仗穩婆的地方頗多,可不能輕慢了去。

  這一來二往的,王家穩婆算是記住了許家,思忖著,到時她要出死力氣來助許家媳婦母子平安方可。

  年初二一早,顧麗娘在吃著飯呢。私密處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直流而下,接著肚子傳來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她便知道,肚子裡的孩子等不及要出來了。

  許強慌了手腳,在許老爹的吩咐下,一把抱著顧麗娘回到了房。

  「強哥,要是我生的不是兒子咋辦?」顧麗娘忍著痛,抓著他的手問。

  許強這才知道,原來媳婦這麼擔心,突然覺得自己很該殺,不過這時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忙安慰,「沒事,不是兒子咱們再生就是了。」

  顧麗娘這才放鬆下來,許強把她放在床上後,接著便飛快往王家跑去。

  「王大嬸,王大嬸,我家媳婦要生了,快——」

  倒是王穩婆很鎮定,麻利地收拾了隨身的物什,便隨許強來到許家。此時小石頭也從錢家回來了,錢婆子與齊慧娘都匆匆來到許家。小石頭退到一旁張著小嘴呼呼地喘著氣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王穩婆吩咐人去燒了熱水,便進了屋裡,許強擔心,跟了進去。

  「走走,一個大男人的,進什麼產房,不吉利!」王穩婆把他轟了出去。

  「哎,王大嬸,你讓我看看我媳婦咋樣了—」許強不敢使力,沒一會便被她推搡至門邊。

  「有啥好看的?一會便好了,別在這擋道!」王穩婆懶得和他囉嗦。

  王穩婆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察看一番,然後和藹地問顧麗娘,「現在離真正的生產還遠,可要吃點東西?」

  顧麗娘扯開嘴,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她剛吃過飯,還不餓,而且現在肚子一抽一抽的,她實在也沒心情吃。

  「沒事的,你已經生過兩胎了,這胎好生得很,聽我的,準沒事兒。」

  顧麗娘沒生產的經歷,只能按照穩婆說的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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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爹,這都兩個多時辰了,怎麼還沒生出來啊?」許強搓著手,伸長脖子,希望能看到屋裡的情景。

  許老爹心裡也擔心,聽到兒子這般傻氣的話,沒好氣地說道,「你消停點,急也急不來。」

  許強急得真揪頭髮,不安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然後停頓了下,略帶顫音地問,「爹,你說麗娘會不會,會不會像秋娘一樣?」

  「好了好了,你莫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我頭都暈了。」許老爹還算鎮定,「你媳婦再怎麼說也是生過一個孩子的人了,頭胎都沒事了,這胎一定也沒事的。」

  「可是心裡總是不踏實。」

  許老爹一拍大腿,邊說邊站起來,「對了,上回你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參,我藏在櫃子裡,我這就去拿,以防萬一。」這個兒媳婦他很滿意,可不能讓她有什麼閃失。

  許強胡亂地點頭,然後直直盯著屋裡,耳邊傳來顧麗娘壓抑的叫喊聲。

  三個時辰後,顧麗娘終於順利產下了一個男孩。

  聽到嬰兒嘹亮的哭聲,爺倆精神一震。沒一會,王穩婆抱著孩子出來道喜了。

  許強爺倆抱著皺巴巴的小猴子,笑得合不攏嘴。許老爹輕輕撩開包被,用手一撥孩子挺拔小鳥兒,笑得見牙不見眼,「唉喲,看看,這把兒,長得真正喲。」隨後忍不住低下頭親親孩子粉紅的小臉兒:「俺的大孫喲,爺爺想你很久了。」

  孩子的嫩臉被扎得生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許老爹一聽更樂了,「聽聽,聽聽,這哭聲多帶勁,真是個胖小子。」

  許強忙伸手將他抱了過來,嘴上埋怨,「爹,外面冷呢,咋能解開他的包被?」

  「甭怕甭怕,俺許家的孫子,皮實著呢。」許老爹嘿嘿直樂。

  「可不是,六斤九兩呢,可見是個小貴人。」王穩婆在一旁湊趣。

  「承你吉言,哈哈。」許強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爹,給我看看,我要看看弟弟。」妞妞抱住許強的大腿央求著,眼睛眨巴眨巴地往上看。

  許強笑著腰下腰,讓妞妞與小石頭兩人看了一眼。

  「弟弟好醜,像小老頭。」妞妞嘟著嘴,滿臉失望。

  「過些日子你弟弟長開就好了。」許強耐心解釋。

  小石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襁褓中閉著眼睛直哼唧的嬰兒,這就是他的弟弟嗎?好小啊,聽見妞妞說他醜,小石頭的眉微微一擰。他握著小拳頭,暗暗對自己說,不管弟弟長得怎麼樣,他一定不會嫌棄弟弟的!

  外面風大,許強見兒子平安,忙讓齊慧娘把孩子抱進屋裡去。然後給王穩婆包了一個大紅包,又托王穩婆幫忙買些土雞蛋,再請她洗三那天過來幫忙,這才將人送了出去。 
  錢婆子收拾妥當出來屋子的時候,正好見大伙都在,向許家父子道了喜後,便指著小石頭笑道,「你家小子怪招人稀罕的,小小的人,就知道去俺家叫人,回來時跑得太快,跌倒了愣是沒哭,自個兒就爬起來了。」

  小石頭知道眾人在說他,他背著手,微微垂著腦袋。

  「咱們小石頭是乖孩子,知道幫爺爺的忙了。」許老爹摸著小石頭的腦袋,和藹地笑道。這孩子是純善之人,日後他們可要待他好些。

  許強冷硬的臉柔和下來,「有沒有摔著哪兒?」

  小石頭抬頭腦袋,搖搖頭。

  顧麗娘醒來時,屋子已經拾掇乾淨了,孩子正躺在她身旁呼呼大睡。看著孩子,她感覺自己的心柔軟得不可思議。

  許強端了兩碗湯進來,一碗是雞湯一碗是催奶的,「媳婦,辛苦你了。」

  「可是兒子?」顧麗娘一鼓作氣生出來時,隱約聽到是個小子來著。並非她重男輕女,而是許強這個年紀,急切需要一個兒子來頂門立戶,有了個兒子,下一胎是兒是女都不打緊。

  「嗯,是個胖小子,媳婦,你真行!」許強臉上掩不住的快活,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顧麗娘笑笑,心裡對這孩子也是愛得不行,這是她懷胎十月艱難生下來的,生的時候恨得不行,現在看著,卻覺得怎麼疼都疼不夠。

  「可有取名字?」

  「爹請算命先生取了三個,還沒定下來要哪個。」

  「說說。」

  「許來福,許懿楠,許福生。」

  來福?小二的名字,不要!懿楠?楠哥兒難哥兒,太不吉利了。

  「沒別的了?」

  「沒了。」

  「叫許福生吧。」

  「嗯,爹也是比較中意這個。」

  稍晚時候,孩子醒了過來,開始哇哇大哭,顧麗娘估摸他是餓了,忙解了衣裳,把奶/頭塞進他嘴裡。小子力氣足,奶/頭被他小嘴用力一吸,她頓覺去了半條命。那小子忙和半天都沒吃著奶,小臉憋得通紅,又用力吸了一回,還是不得,頭一扭,把奶/頭吐了出來,張嘴哇哇大哭起來。

  「咋了咋了這是?」許強一臉緊張地問。

  顧麗娘道,「你兒子吃不著奶,急得哭呢。」

  「不是用了催奶湯,咋還沒奶?」許強心疼兒子,起身就要外出尋王穩婆。

  「哎,你別折騰了,你給吸一吸,興許奶水就出來了。」小說上不都是這麼寫的麼?

  許強也顧不得許多,忙伏□,一翻折騰,果然出了奶。他忙讓開,讓小傢伙湊上,小傢伙吃上了奶,總算不哭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嘴吸吮得飛快。

  許強看著兒子吃得香甜,心裡有說 不出的滿足,看著妻兒,覺得往後的日子也有了奔頭。

  若說前頭許老爹除了顧麗娘肚子裡的孩子外,最惦記的是什麼,無非就是這十一二石糧食了。孩子生了出來,許老爹總算可以放心地挖個地窯來藏糧食了。許老爹也不請人,只叫了許強幫忙挖土,之前鳳台村的那個地窯,也是許老爹和一個老師傅獨自完成的,當時那老師傅和他兒得投機,教了他一些關於地窯的手藝。所以許老爹對挖地窯還是在行的。十天左右的功夫,地窯便挖好了。糧食也順利藏了進去。

  坐月子很無聊,整個人成天躺在床上,一下地,若被許強見了准挨訓一頓。顧麗娘也不想在月子間落下病根,但在床上躺久了,就覺得渾身都痛。這才趁方便的時候多走兩圈房間。加上她記掛著廚房裡那幾甕自製的醋,也不知道成品咋樣?四十天時,她終於不能等到自己出月子了,忙讓許強把它們搬到屋子裡來。

  「這是啥?」許強好奇的問。

  顧麗娘聞著這幾甕半成品醋的味道,發現那酸味從左到右逐漸濃重,最右邊那甕可以說是衝鼻了。

  「試試?」她舀了一勺遞給許強。

  許強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這是什麼,有點酸。」

  顧麗娘不說話,繼續舀了第二勺給他,「更酸了點。」

  「媳婦,這,這是醋?」

  顧麗娘點點頭。

  第三勺時,許強酸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第四勺時,許強直接吐了出來,「好酸,酸得我牙都快沒了。」

  「這和咱們平日用的醋相比,怎麼樣?」

  「這個酸了。」許強指著第四甕。

  對比了一番,許強道,「這兩甕淡了,嗯,第三甕和醋比較相近。」

  「哥,這些都是我自製的。」顧麗娘看著第三甕醋,這甕比較接近嗎?這甕米水酒的比例似乎是半斤米比一斤半水比三兩酒,現在還不曉得能得多少醋而已。

  許強驚訝地看著她,「這是你自製的?你會制醋?」

  「嗯。」顧麗娘點點頭,指著第三個甕道,「哥,這甕醋我用了半斤大米,斤半清水和三兩酒,不曉得能得多少淨醋。我給你拿塊乾淨的白布,你拿這甕含有糟的糟去過濾一下,看看有多少斤。」

  許強一聽,來勁了,拿了那白布和那甕就出去忙和起來。

  沒一會,他便喜滋滋地進來,「媳婦,你猜,得了多少斤醋?」

  「別和我賣關子了,快說。」顧麗娘正急著知道答案呢。

  「兩斤醋,足足兩斤!」

  顧麗娘在心裡飛快地計算著,這就是說,一斤米和六兩酒,能得四斤醋咯?在京城,平時一斤米八文錢,這回買回家的酒是十五文一斤的好米酒,醋是十二文一斤。這樣一來,相當於投入十七文錢,就能產四斤醋,得四十八文,盈利三十一文!不過現在京城啥都漲價了,這些制醋原料自然也漲了,甚至連米都買不著了,不過甭管漲多少,這醋真製出來,還是有利可圖的。

  和許強這麼一分說,果然,他也很高興,「這醋制起來,難不難?」

  「不難,只要把米炒得微黃了,按比例兌入水和米酒後,存放妥當,等一段時間便成醋了。」

  許強愣了一下,「這般簡單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媳婦你也真厲害,想出這麼個制醋的法子。可惜現在許多大糧商都不賣糧食了,家裡的糧食是救命用的,也不能用來制醋。這法子一時用不上,倒是可惜了。」

  顧麗娘安慰他,「現在這世道,保命要緊。等日子太平了,這也是一條來錢的路子。咱自個兒守著這法子,誰也別告訴,總有用得上的時候。」她還得試驗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更精準的比例,還有,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降低成本,例如尋些材料能替代米和酒,畢竟這兩樣原料價錢挺高的,若醋價降下來就不划算了。

  「我這省得,媳婦你就放心吧。」

  福哥兒滿月之時,許家只請了錢家和夏家好好慶賀一翻。兩家都給孩子送了禮,人不多,分了兩桌,男人們在廚房吃酒,女人和孩子們在屋裡吃著分出來的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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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顧麗娘聽錢嬸的話,坐足了四十天的月子才下的床。她可不想在月子間留下什麼病根,這裡可不比現代,她可不想自找罪受。而且她來到這裡每回大姨媽來的時候用的月事帶,裡面塞的都是棉花,而不是草木灰鍋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事關健康,奢侈就奢侈一點,她可不願意得什麼婦人病。

  出了月子,顧麗娘覺得渾身都輕鬆了。忙忙碌碌地將房間收拾了,這才去徹底洗漱一番。

  「兒子睡了?」許強進來屋裡,見燈光下自家媳婦那略顯豐腴的身段,頭髮半干的用一根木簪子綰了起來,水潤的模樣讓他想將其壓在身下狠狠疼愛一番。許強嚥了嚥口水,只覺得□物什火熱極了。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可算睡了。」提起寶貝兒子,顧麗娘微微一笑。沒聽見許強答話,她疑惑地轉過頭。只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目光頗具侵略性,就像要透過她的中衣剝光她一般。

  顧麗娘臉上發熱,嗔了他一句,「看啥呢?」

  「看俺媳婦。」許強靠近她,灼熱的氣息噴到她脖子上,讓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

  「看我做啥?對門的柳寡婦不比我這個黃臉婆好看啊?」顧麗娘臉一扭,哼了一聲。若說對這宅子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對門住了個風騷的柳寡婦了。有一回,她撞見那柳寡婦與許強說話,說話就說話嘛,可她那蛇腰般的身體都快貼上他了!當時顧麗娘肺都快氣炸了,她才不管他們正在說什麼,冷著臉,拉了許強就走,當著她的面甩上門。要不是她正大著肚子,怕出什麼意外,必不會讓她這麼輕鬆過關!不過這賬她且記著,日後再清算回來!

  「我說過了,和她沒什麼,那回我不防才被她貼那麼近,此後她都沒能靠近我五步之內。」許強趁她不防,將她抵在櫃子上,輕啄了她的嘴一下,「別氣了,嗯?她算哪根蔥,俺家媳婦比她好看多了。」

  說話間,他腰動了動,□那物什抵著她大腿窩處蹭了蹭。顧麗娘感覺到他□的熱度和硬度,渾然不覺地軟了身子,早已不計較之前的話題了,伸過手攬住他的脖子,仰起頭,媚眼如絲地看著他。

  禁慾了幾個月,許強想得狠了,見她這樣,當下也不廢話,直接將她抱上炕。對著她的小嘴便吻了下去,粗舌有力地在她的唇內探索著,與她的香舌糾纏嘻戲。許強硬碩的胸膛伏在她柔軟有彈性的女體上,欲/望更是被引得勃發充血。而顧麗娘也好不到哪去,只覺得渾身軟了酥了。無需許強再多的調情手段,此時她一情動,便一片濡濕。

  隨著衣裳一件件褪去,床上傳來一陣壓抑銷魂的呻/吟——————

  三月時,廣安王反了,八百里快報至京城。次日,京城開始封城,輕易不許進出,進出需要經過嚴格的盤查。城裡一片恐慌,物價飛漲,尤其是糧食,更是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價。許多店舖紛紛關門大吉,人們也關門閉戶,京城已不復往日繁華。

  許家也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只許強偶爾出去探聽一下消息。

  好在朝廷反應也快,立即制訂了一系列安撫措施,如打開皇家府庫抑制糧價,甚至出面勸說糧商開倉賣糧。儘管如此,許多物什仍是有價無市。特別是糧食,一出來通常都不到一會便被搶購一空。

  此時顧麗娘無比佩服許老爹的先見之明,若非他堅持囤糧,堅持運送這十多石糧食來京,恐怕他們現在就得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許家手上的這些糧食越發地金貴了,若是剩下的十石糧食全賣了,能得一個好價錢呢。不過這只能假如,誰想動這些糧食的主意,許老爹第一個不依。也是,打仗非兒戲,誰曉得它什麼時候能停?只希望這些糧食能撐到那個時候罷。

  初聽廣安王反了的消息,錢家一片驚訝。

  「爹,許家真神了。如今廣安王勢如破竹,接連攻下四五個城池,據說通州也在其中,要是咱們不走,現在可就活在水深火熱當中了。」錢貴全驚奇地道。

  錢貴福附和,「是呀爹,這也太巧了。要不是認識他們那麼多年,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錢大明摸摸鬍子,暗自慶幸這回他死活跟著許家進京,總算使全家免了這戰亂之苦。

  「強子常年走南闖北,結識的人多,自有其消息來源,這不奇怪。」

  「咱們這回跟著許家一道進京真真是跟對了,雖然費了些銀錢,但至少小命是保住了,而且全家都好好地呆在一塊,這比啥都強。」錢婆子拍著??直跳的心肝兒道。

  「那是。」錢大明頗得意這點。
  
  「爹,昨兒有個富商的管家來問我,咱們這宅子賣不賣?他說給三百兩銀子呢。」

  眾人聽得一陣牙疼,當初買這宅子時多有不情願,現在倒好,還不到半年價錢就番了一小半,真真讓人興奮又無奈。

  「賣啥賣?不賣不賣,賣了咱們一大家子睡街頭去?」錢大明話是如此,但神情卻有掩不住的得意。

  「對了,過些日子就是福哥兒百日了,咱們的禮是不是得厚一點?」錢婆子問。

  「嗯,加厚五成。」

  廣安王攻下四五個城池後,當今派了大軍過去鎮壓,戰事一直僵持著。

  戰事僵著,京裡的日子也不好過。當今聖上心裡正憋著一股火氣在那呢,這時候誰出頭誰倒霉。權貴們如今連說話聲都放輕了幾分,家中的紈褲子弟也被拘在家裡,不給出門逗狗溜鳥喝花酒。就怕一個不小心,觸了聖上的霉頭。

  平民們倒沒那顧慮,只日子過得越發少葷腥了,以前每月還能吃到兩三回肉,現在一個月能吃上一回就算不錯了。不是許家捨不得,而是你有錢也沒處買。如今糧食緊張,如今除了富貴人家,誰家還捨得用金貴的糧食餵養著這些畜牲?

  顧麗娘只可憐幾個孩子,福哥兒正在吃奶倒沒覺得有什麼,只是顧麗娘坐月子時養得一點肥肉沒了,恢復了生產前的身段。但小石頭和妞妞瞧著就清減了些。特別是妞妞,原來肉呼呼的嬰兒肥都消了下去。小石頭臉上瞧不出什麼,但洗澡時,胸前的排骨都清晰可見。顧麗娘見了,心裡一陣陣難受。

  當初在現代時她那麼拚命賺錢,就是不想叫自己的孩子吃著自個兒吃苦。卻沒想到,穿到這,卻生生經歷了一回。看來自己得爭氣點,不能讓整個家都壓在許強身上。

  許家還養著一隻下蛋的母雞,這些天剛下收,每回錢婆子過來都會稀罕地看著,眼神熱切。每天就給它喂一把麥麩,小石頭每天在這附近番些石頭,捉些蚯蚓餵它,這母雞也算爭氣,每隔一兩天就下一隻蛋,現在已經下了三隻了。

  顧麗娘從屋裡摸出一顆雞蛋,煮了一鍋粥,舀了大半盆上來。把蛋打了下去,拍些姜沫,切些蔥花,撒了下去。給許老爹與兩個孩子一人舀了一大碗。

  「娘,雞蛋不是要拿去賣錢的嗎?我聽錢嬸說這雞蛋可貴了,咱們吃了,就賣不了了。」小石頭遲疑地道。

  妞妞聽了小石頭的話,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

  顧麗娘聽到他小大人的話語,摸著兩人的腦袋,笑道,「吃吧,你小小年紀還操心家裡的事啊?你們都瘦了一圈了,再仔細也不能委屈了你們呀。」

  「是這理兒,石頭他娘,你也吃點。你如今可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你吃得好了,福哥兒的奶水才足不是?」許老爹說完,見她端著碗吃了,這才捧著碗,慢悠悠地喝了。

  沒有肉,顧麗娘就琢磨著怎麼在每日有限的食物給家人補充點營養。旁的沒法子,但家裡的黃豆還有一大麻袋,每天泡上小半斤來磨豆漿倒是可以的。那些磨出來的豆渣,和著麵粉一道,再煎成餅子吃,不浪費。

  自打放在屋裡的糧食搬去地窯後,幾間房子都覺得寬敞多了,顧麗娘將自個兒臥房和孩子的房間都做了一番佈置。顧麗娘他們那間房被她用布幔隔成裡外兩間,小石頭他們習字描紅的桌椅都搬回了他們屋子。整個看起來別緻了些。

  許強到家時夜已經深了,顧麗娘先讓他到外間換了衣裳,又洗過手,才讓他進了裡間看兒子。

  「我們都吃過了,灶上給你留了飯,我去給你熱熱。」

  許強想做買賣,但如今京城封著城,買賣不好做,還開著的那些鋪子都是有大背景的,許強和顧麗娘見此,一致決定且看看再說。雖說鏢局生意正紅火,可顧麗娘又不許他再去走鏢了。許強好容易脫離這行當,自然也不會硬往裡頭鑽。再說了,現在外頭正是亂的時候,想走鏢賺銀錢,無疑是火中取粟。

  這不能做,那不能做,本來京城的活就少,他總不能成天好閒不做事兒吧。沒法子,他只好去折騰劉家莊的那十幾畝地,也算是個活計。

  吃著熱呼呼的飯菜,許強總算覺得胃踏實了點,當下有了調笑的心情,「那小子,成天睡得跟個豬似的,也不知道隨了誰。」

  顧麗娘嗔了他一眼,「孩子要多睡才長得快。一會你可不許去鬧他,要不然他被鬧醒,今晚又不得安生。」

  福哥兒這孩子性子好,不咋哭鬧,餓了尿了就哼唧兩聲,好帶得很。大多數時候都是呼呼大睡,醒著也不鬧人,就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靜靜地看著人。這可把許老爹稀罕死了,直說他長大後必是個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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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顧麗娘趁兒子睡著時,算了算家中的現銀。嗯,應該說金子。人都說,盛世的古董,亂世的黃金。進了京,顧麗娘就讓許強把家中的大半銀子換成了金子,剩下小半花銷,雖然金子也花去了點。但好歹還剩下一些。

    那會買了田地後還有剩下一百九十兩,後來又和夏家買了些常用的藥材備著,接著她坐月子,擺滿月酒,這些加起來就花了將近三十兩。銀子真的不耐花,特別是在京城。一兩銀子在鳳台村那頭可以花半年,在這,卻買不了多少物什。家中還剩下十五兩金子和十兩銀子以及幾枚銅板。嗯,還有小石頭十二兩的私產,顧麗娘沒有動。

    藥材這一塊免不了,家中有老人,她估計日後都得常備。特別是許老爹,年紀一年比一年大,眼睛也越來越不好使了。她都懷疑許老爹這是得了白內障,但這裡用的都是中醫,吃的都是中藥,根本就治不了根。不像現代,只是個簡單的手術,一個星期就恢復了。沒法子,顧麗娘也只好打聽一些偏方,抓些中藥來給他試試了。如今也只能買些枸杞回來試試,一段時間後,許老爹感覺比之前好點了。那就繼續吃著這藥吧。所以這塊的花費省不了,或許日後還會更大也說不定。

    看著熟睡的兒子,顧麗娘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就要坐吃山空了。凡事,得看兩面,或許這戰爭妨礙了許多商人的買賣,但於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而且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等真正太平時,固然保險,但那時競爭必然也比現在大。還有,誰曉得這戰爭要打到什麼時候?難道這戰事五年十年不平,他們都得束手束腳這麼些年麼?反正秘方是掌握在自個兒手中的,也虧不了什麼就是了。

    她不樂意!而且這京城的飯莊酒樓又不是不經營了,這麼多人要吃要喝的,做醋的買賣未必不好。只是這米和酒的成本太高了,她得想一想,有沒有什麼可替代兩者的。若不然,光大米這原料,她就沒什麼轍。如今京城這米緊張,興許等到早稻成熟,各地糧食運往京城後,價格或許能降些下來。

    嗯,大米的主要成分是澱粉,而含澱粉的多的糧食有高粱、黃米、糯米、麩皮、米糠等等。前三個的價錢不比大米低,放棄。麩皮和米糠倒是可以試試。他們家裡還有一兩麻袋囤著,是許老爹留著預防到時糧食吃光了拿來填肚子的。至於米酒,也是由大米發酵而來的。或許有用的不是大米,而是酒餅?嗯,或許可以試試,還可以放些米飯下去,嗯,都試試。若真如她所想,成本能降下一大半兒!想著,顧麗娘就激動萬分,站起來就想馬上出去試驗一番。

    突然,床上那小小的人兒咂巴了一下嘴,握成拳頭的小手揉了揉鼻子和眼,漆黑的眼睛緩緩睜開,見著她,咧開嘴,啊啊地叫了兩聲。顧麗娘滿心歡喜地把他抱了起來,親了親他嫩呼呼的臉蛋,給他把了尿。見他朝胸脯處拱了拱,她就曉得他餓了,忙給他餵奶。

    此時妞妞和小石頭進來房間,「娘,弟弟醒了?」

    「是啊。」顧麗娘慈愛地看著兩人,「餓不餓?廚房裡還有玉米窩窩頭,娘一會給你們蒸一蒸?」

    「娘,天熱,不用蒸啦,一會我和妞妞去吃就好。」小石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弟弟,稀罕極了。

    可惜福哥兒只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瞥了一眼,然後就閉上眼努力吸吮了。

    顧麗娘想著她的計劃,沒怎麼在意地回了句,「也好。」

    回過神來時,記起還有事兒要忙。天眼見著就要熱了,她得抓緊給他們都做一兩身夏衣,先緊著三個孩子的衣裳來做。小石頭和妞妞長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經短了。不過她打算把它們改改,最好能改成短袖短褲,等三伏天時給他們在家穿,涼快,省得捂出病來。

    小傢伙吃了奶,顧麗娘輕輕拍了他的背一下,讓他打了個奶嗝,這才把他放在床上,讓小石頭和妞妞拿著波浪鼓和他玩兒。

    趁著他們玩兒的時候,顧麗娘把櫃子底下收著的那匹布拿了出來,就是上回許強托人從江南帶回來的那匹,這回正好派上用場。

    她拿著布,扯出一點來,在妞妞和小石頭身上比劃了一番,「小石頭,妞妞,娘給你們做身新衣服怎麼樣?」

    小孩子對新衣服通常沒什麼抵抗力,當下妞妞便拍手叫好,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而小石頭則抿著嘴點了點頭,眼睛裡的喜悅顯然易見,興奮之餘還不忘給弟弟討份好,「也給弟弟做嗎?」

    「嗯,給,都給。」

    小石頭當下便高興得笑瞇了眼,比自個兒得了新衣裳還高興。顧麗娘看著他,若有所思。或許,福哥兒對小石頭來說,更親近一些。兄弟倆的臉形一樣,眉眼間更相像。只嘴巴鼻子不一樣。兩人走出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兩人是兄弟。

    對小石頭這個孩子,她也是疼的。所以,她也得仔細為他謀劃一番,當然,在不虧了許家的前提下。

    接著,她用了半天的時間,又弄了幾個甕來做試驗。雖然結果不知好壞,但其他的一切也得著手準備了。

    晚上,她把自個兒的想法和許強說了。許強在心裡計較了一番,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而且她這想法也與他不謀而合,前頭許強在弄田的時候就想了,他今年二十六了,已經不算年輕了。若那鋪子真等這戰爭平息再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若要等個三五年,到時他再做幾年就走不動了,有心也無力。有些事兒,就得趁著年輕,他還跑得動的時候做。

    兩人合計了一番,覺得這事急不得,得一步一步來。鋪面是買是租,地點挑在哪兒,官府那邊怎麼打通,糧食方面的來源等等,都得一一理順來。一個不好,滿盤皆輸。

    鋪子的事和糧食的事甚至打點官府的事,顧麗娘覺得還是由許強來辦合適,她一個婦道人家,畢竟不能大街小巷地亂竄。糧食的事可以問問威遠鏢局,鏢局那頭的人脈畢竟廣一些。要說到官府,就更難辦了。他們到京城小半年,可以說剛剛站住了腳跟,哪裡有認識什麼達官貴人。只能找人幫忙牽線了。他們認識的人中,除了胡興榮外,就是夏家比較能搭得上線了。

    顧麗娘意會,「明日我去一趟夏家吧,正好過兩日是城煌廟廟會,約張氏去上上香也是使得的。」

    關係得早早打好,萬一有事,也好開口。若不然,像那種十年八年都不上門的親戚,一上門就開口求人家幫忙的,人家理會你才怪。即便理會了,付出的代價必然不小。

    枕邊風不可小窺,夫妻倆同時使力,許強也不指望顧麗娘這頭起多大用處,只希望到時夏張氏不拖後腿便成,若能幫著敲邊鼓那是再好不過了。

    *******

    張氏剛讓人送走了一個上門打秋風借糧食的親戚,回屋剛吃了盞茶,就有人來報顧氏前來拜訪。

    張氏心一緊,遲疑道,「莫不是又一個來打秋風的?」這還是顧麗娘出月子後的第二回拜訪呢,上一回她來時,廣安王還沒反。莫怪乎張氏這般想了,只怪顧麗娘這回拜訪太過突然,張氏一時又猜不准她的來意,最近又實在太多沾親帶故的上門借糧借藥了。

    「快別亂說了。許兄弟家的糧指不定比咱們家的還寬裕些呢,他們來京時你沒見,那幾車糧食,加起來有十幾石。而且有些個藥材,許兄弟年前就和我私下買了些,料想應該都沒怎麼用上呢。」夏雲生道。

    張氏驚訝地看著夏雲生,「不可能吧?」這許家還有這等見識?

    夏雲生點頭,「我親眼見的,還能有假?」

    張氏皺眉,「這許家,運氣也忒好了點。」她可不相信這許家還有洞燭先機的本事,只能歸糾於祖上顯靈,讓他們運氣了一回。

    「你甭管他運氣不運氣的,有時運氣也是福氣的一種。許家夫婦是和善之人,而且家中人口簡單。你且與她交好,日後便是沒好處也連累不了咱們家。」夏雲生簡單交待了,便讓她去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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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有日子不見了,我瞧你清減了不少。」張氏讓婆子上了茶,瞧了顧麗娘幾眼道。

  「哎,沒法子,都是這戰爭這給鬧的。」顧麗娘倒是很滿意現在的身段,不用辛苦減肥就恢復了生產前的模樣。

  「這廣安王真該殺,沒事鬧騰得人日子都不好過。」張氏點頭,繼續說道,「咱們這還算好的了,你沒見外頭,好多難民逃到京城,都不准進來,又沒吃的,都在城外吃樹葉挖樹根呢。真真可憐!」

  「把難民阻在城外?難道那位不怕被人戳脊樑骨麼?」顧麗娘遲疑地問,眼睛往皇城方向瞟了一眼,意味不明。

  張氏意會,「誰曉得呢,罷了,不提這個了,提起就頭疼。上面的事,橫豎咱也管不著。」

  顧麗娘自然巴不得,京城重地,有些事輕易說不得嘴,以防隔牆有耳。

  「確實,這事也由不得咱們這種平頭百姓操心。嗯,過兩日就是城煌廟廟會了,你若得空的話,咱們結伴去上個香吧?不求什麼,求個平安也是使得的。」

  「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約好了,顧麗娘再呆了一刻鐘左右,便起身告辭。

  因那天張氏說要帶著麼女前去,她就打算帶妞妞一道了,後來見小石頭眼底有著熱切和期盼,顧麗娘不忍心說不,遂將他也帶上了。小傢伙一整天眼睛都彎成月牙狀,笑瞇瞇的,可愛極了。至於福哥兒,才四五個月大,她怕衝撞了什麼,沒敢帶出去,就留在家了。出門前,她將他餵飽了,然後又擠了一碗奶放在鍋裡溫著。怕趕不及回來,就讓許老爹拿它來給福哥兒填填肚子。

  城煌廟廟會那天一早,顧麗娘帶著兩個孩子擠上了夏家的馬車。

  馬車頓時窄了不少,顧麗娘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煩你們了。」

  張氏見不得她這麼外道,嗔怪道,「你說這話,莫不是要打我臉啊?趕緊的,去得晚了就人擠人了。」

  顧麗娘笑笑,讓兩個孩子緊挨著她坐了,才道,「這是你女兒罷,出落得真標誌,可是有了人家沒有?」

  小娘子臉皮薄,才誇了一句便紅了臉,沒法,她只好假裝拿了一隻絹花逗著妞妞玩兒。

  「你快別誇她了,省得把她誇得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話雖如此,可張氏滿臉的驕傲可騙不得人,「為她這事我都操碎了心,眼見著就要十二了,還沒個人家。偏她爹還說不急不急,還想養個兩年再說。」

  「你家娘子還小,養上兩年也是使得的。不過人家可得開始留意了,省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是這理兒!」張氏點頭。

  妞妞陪著夏家小娘子在一旁玩,小石頭在一旁靜靜看著,也不鬧人。惹得張氏連瞅了幾眼,「你家哥兒小小年紀,倒是沉穩得緊。」

  顧麗娘摸摸他的腦袋,道,「也是他性子太悶。」

  「你別不知足,這麼乖巧的孩子多少人盼還盼不到呢。真給你個皮猴子,成天上竄下跳的,就有得你操心了。」

  顧麗娘一想她要真有個這麼樣的兒子,頓覺頭疼不已,她只希望福哥兒也一如他大哥這麼乖巧就好了。

  說話間,已來到城煌廟。他們來得早,但有人比他們更早。廟前一片人山人海,多是夫人小姐前來上香。自打廣安王謀反至今,京城就少見這般熱鬧的場面了。

  停妥馬車,顧麗娘一手拉一個孩子,跟在張氏他們後面往廟裡走去。半個多時辰後,各個殿都拜完,沒遇上什麼意外。顧麗娘很是鬆了口氣,她忙拉著兩個孩子跟著張氏他們出了寺廟,出了來,母子三人眼睛都紅紅的,顧麗娘還掉了淚,都是被裡面的香薰的。張氏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今兒來上香的人實在太多了。

  「麗娘,這兒的齋菜是出了名的,不過今兒咱們恐怕吃不上了。」張氏頗遺憾。今兒來上香的達官貴人不少,廂房早就沒了,便是有,今兒也輪不上她。而她又不願去和一幫平頭百姓擠,她自己也是平頭百姓,倒不是瞧不起他們,而是帶著孩子,被踩著哪可不好。

  吃沒吃上,顧麗娘倒無所謂。今兒她來這,一來想求個安心,二來就是與張氏套套近乎。

  此時小石頭被撞了一下,顧麗娘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確認他只是被嚇著而沒有傷著哪,這才不悅地瞪著來人,「怎麼走路的這是?」

  只見那人愣愣地看著顧麗娘,惹得她皺眉不已。這才吶吶地道了歉。

  張氏是個有眼力見的,這人看穿著,是個管家類的人物。遂她悄悄拉了顧麗娘一下,朝她使了個眼色,「好啦,今兒人多,你也別計較了。」然後湊近她低聲道,「今兒貴人多,若是衝撞了哪個便不好了,且忍忍罷。」

  顧麗娘抱著小石頭,道,「嗯,那我們走罷。」

  那人直瞅著顧麗娘看,直到沒了人影,才蹲□子撿撿起撒了一地的物什,嘴裡喃喃,「像,真像——」他思忖著要不要告訴老夫人這個消息呢,他心裡也拿不定主意。這麼些年傳來的消息不少,但每回的結果都讓老夫人失望不已。這回他還真不敢——老夫人年紀大了,要是萬一,他可就罪過了。

  半個月左右,顧麗娘將放在廚房的那幾甕實驗品起了。發現酒餅的確能替代酒,麩皮、米糠也能替代大米,但光麩皮米糠釀出來的醋品質不比放在大米下去一起釀的那些。如此一來,又省下了一些成本。接著她又試著釀了一批,試圖找出最佳比例。

  *****

  「掌櫃的,你當你賣的糖醋排骨是魚翅燕窩呢,一百八十文錢才得這麼點,坑爺呢?」來人一臉橫肉,一拍桌子,上面的碗筷乒乓響。

  店裡的人一瞧有人找碴,往日裡積下的怨念也被勾了起來,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便是魚翅燕窩也沒那麼貴的!」

  「又不是聞香樓的菜,還敢賣這麼貴,兄弟,給他好看!」

  掌櫃的開始訴說各種辛酸,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啊,「各位爺,不是小店賣得貴,實在是成本太高哇。不說這排骨已經賣到八十文一斤了,且說這醋吧,也賣到二十五文一斤了。而且現在還斷貨了,有錢也買不到!每天還要付給廚子小二工錢,對了,還有店租,小店真的不賺錢呀。不但不賺錢,還虧著喱。」

  眾人不信,「虧本買賣你還干?當我們傻的啊?」

  「就快關門大吉了。」掌櫃的一臉苦相。

  眾人無語,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還真沒見過拿自己店來詛咒的掌櫃,紛紛掏錢結了賬,道了聲晦氣便走人。

  許強湊巧經過,聽到了這麼一段話,等眾人散去後,他湊到老掌櫃跟前,「掌櫃的,你真要關門啊?」

  老掌櫃瞟了他一眼,「去去去,別詛咒我!」

  「掌櫃的,我說真的,你要是真關門,就把店轉賣給我罷。」許強挺看好這店舖的,離他們家也近,地段也好。

  那掌櫃將許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裡不時閃著精光,「嘿嘿,小子,想買我家的店啊?」

  許強點頭。

  「五百兩,不二價!」那掌櫃伸出一隻巴掌。

  許強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這價錢離普了,若不是這掌櫃刻意刁難不想賣,便是他想宰自己一頓。他不動聲色地問,「不能少了?」

  他瞧著這店挺小的,按如今的行情,這店頂了天了就能賣三百兩!剛才他聽了那番話,以為能撿個漏,想一百多兩把它拿下來。

  「去去去,不少不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說完他也不理會許強,轉過身嘀咕,「沒錢學人家盤什麼店舖!窮酸!」

  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給,許強便知道想盤下這店是沒多大指望的了,當下便斷了那心思。又想起剛才掌櫃和客人的那番話來,思忖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於是他上前,「掌櫃的,你店裡,可是買不著醋?」

  掌櫃的抬眼,「是又怎滴?」

  「做吃食的店沒有醋,許多菜餚都做不成吧?」

  那掌櫃微瞇著眼,「小子,說了這麼多,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是賣醋的吧?」

  「正是。」許強挺了挺胸膛。

  「如今山西老醋都進不了京,我不信你有存貨!」山西正是被廣安王佔領的城池之一。

  「不是山西老醋,那醋是我家自釀的。」

  見許強不似說假話,眨眼間,那掌櫃心思百轉。京城的醋現在已經完全斷貨了,若非他之前精明,還有幾瓶存貨,他這店恐怕要流失好些嗜吃酸辣的客人。他認識的好些店,都是如此,但也莫可奈何。若這小子說的是真的,而那醋的品質又不差的話,那麼——

  「小子,貴姓?鄙人姓江。」

  許強心中一喜,這事兒看來有戲,當下笑道,「原來是江掌櫃,失敬失敬,我姓許。」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適才你說的可是真的?」江掌櫃按奈著激動問道。

  「絕無假話。」

  「你回家拿些過來與我瞧瞧。」

  許強應了下來,便回家,拿了個小酒瓶裝了半瓶過去。

  江掌櫃嘗了嘗,又讓廚子用這醋炒了道菜,吃了,發現這醋與山西老醋相差無幾。心中欣喜若狂,這回要有了這醋,他能大賺一把,若是不賺,也能讓各家掌櫃欠他一個人情。

  「怎麼樣?江掌櫃?」許強對自家的東西還是很看好的。

  「是還不錯,不過畢竟是自釀的,比不得人家山西老醋的老牌子。」江掌櫃瞇著眼,心中算計著怎麼才拿到最大的好處。

  許強笑笑,心中也不惱,嫌貨才是買貨人,「是比不得,不過現在山西老醋不是進不了京麼?」

  「小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這醋興趣挺大的。你家的醋有多少?」

  「現在家裡就有三四十斤左右,還有些沒釀好。」

  「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江掌櫃倒是豪氣。

  「江掌櫃,剛才你也說了,現在的醋二十五文一斤還買不到。你給的這個價錢也忒低了點吧?」

  「十八文,再多就沒有了。許公子,你要知道,這醋總歸比不上山西老醋的名氣兒的。」

  許強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可做,當下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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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十八文錢一斤?這價錢,低了。前幾天她去打聽,這醋賣二十五文錢還賣到斷貨!現在有醋出售就算不錯了,誰還會壓價?她男人估計是遇上奸商了。

  「麗娘,是不是賣便宜了?」

  「還好啦,畢竟是咱們第一筆買賣嘛,吃點虧不算啥,這個價錢還是有賺的。」十八文一斤醋,四十斤,也有七百二十文錢。除去成本,能淨賺五百文左右。

  果然是賣便宜了,許強越想越像那麼回事,這麼少錢,當時他怎麼就頭腦發熱答應賣給他了呢?

  見他一臉懊惱,顧麗娘安慰他,「沒事,少賺就少賺點,至少咱們邁出了第一步不是?下回學精點就是了。」

  顧麗娘的一番開解果然有效,加上許強也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吹毛求疵之人,待江掌櫃領人來搬醋時,許強的臉色已經恢復了。

  「江掌櫃,且慢。」顧麗娘想起一件事,如今也顧不上和許強說,當下抱著孩子站了起來。

  江掌櫃是個有眼力見的,一眼便看出她是許強的媳婦,笑道,「不知許夫人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江掌櫃打算把這醋轉手賣給別家的話,只希望到時能報一聲許家米醋的名號。」品牌,就得慢慢做起。

  那江掌櫃想了想,覺得於他沒什麼損失,便應下來了。

  當十幾罈醋全搬上車後,江掌櫃拿出七百二十文交到許強手裡。

  「許公子,合作愉快啊。你們剩下的醋啥時候能出?到時一併賣與咱們膳食居如何?」那江掌櫃笑得一臉和氣。

  顧麗娘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江掌櫃給個什麼樣的價錢?」這種便宜撿了一回,還想撿第二回呀?仔細偷雞不成蝕把米哦。

  才剛做成一筆買賣,顧麗娘就說了這句,傻子都能聽出她對剛才那價錢不滿。江掌櫃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出來了,當下乾笑兩聲。買賣就是如此,買方賣方都竭力維護自家的利益,他可不覺得他剛才的做法是錯的。

  「價錢嘛,好商量。」

  許強有自個兒的計劃,不想與外人談這個問題,罷罷手,「這個再說罷,」

  江掌櫃頗為遺憾,不過人家不想談,他也勉強不得,只說,「待你們家的醋出了,可要和我吱一聲啊。」

  得了許家的應承後,江掌櫃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唉,如今的鋪子真是太貴了,小小一間也賣到兩百兩,銀子不值錢啊。」許強這些日子打聽了許多鋪子,也托人問了好些,最便宜的都賣到二百兩。如今所有的現銀加起來都買不起它。

  「慢慢來吧,大不了咱們一家家酒樓去問,我就不信了,他們燒菜全都不用醋的!」

  「嗯。」許強想想,也只有如此了,「過個十天八天就要收割早稻了,我得去地裡盯著,家裡就多勞你費心了。」

  接下來幾天,不知道咋回事,顧麗娘總覺得有人跟著她,但她一回頭,又沒見有啥異常。搞得她心裡直打鼓,接下來的日子更是輕易不踏出宅子一步。

  某日,許家一家子正在吃午飯。大門處傳來一陣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

  許強剛想放下碗筷,顧麗娘站了起來,「你吃,我去看看。」

  「誰呀?」顧麗娘打開門,見有兩個中年男子等在外頭。

  「請問,這裡是許家嗎?」其中之一甚是有禮地問。

  「可是賣許家老醋的許家?」另一人也不甘落後地跟進。

  顧麗娘點點頭,「你們是?」這兩人不是一道的啊?

  「呵呵,我是聞香樓的掌櫃——」

  「我是醉仙樓的掌櫃——」

  顧麗娘聽到剛才他們問許家老醋,心底隱約猜測他們的來意,心狠狠一跳,「不知道你們有何貴幹?」

  「買醋!」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聞香樓的掌櫃見她梳著婦人頭,猜測她是許家媳婦,「可是許夫人?」

  顧麗娘點頭,「你們進來罷,這事我做不了主,正好我當家的在家。」

  兩人進來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這宅子一眼。兩家掌櫃的視線撞到一起,對視了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各自撇開視線。心中默默盤算著怎麼合作才能為自家酒樓賺取最大的利益。

  特別是聞香居的徐青,近來日子不好過啊。本來他們聞香居就以香辣等重口味聞名,自打這醋斷貨後,他們聞香居生意一落千丈。雖然各大酒樓都受到影響,卻以他們聞香居為最。加上他家還有個嗜吃酸辣菜的小東家,這小祖宗可難伺候了。自打酒樓沒法做那些個菜餚後,他可沒少去鬧騰。

  能在這京城的酒樓飯莊做掌櫃的,能力自是不差的。而且這天朝是個人情國度,他們這些掌櫃也會偶爾互通一下有無,混個臉熟,日後有什麼事也好開口。前些日子,他小東家請客,讓他想法子弄些招牌菜出來,他正發愁呢。膳食居那老東西不知怎麼弄來兩斤醋,給他解了燃眉之急。後來他追問那醋的來路,他死活不肯說。如今能打聽到這許家,頗費了一番功夫來著。所以這次的醋,他是勢在必得!

  那醉仙樓的王寶路,消息來源也差不離。一打聽到這許家的住處,他便急哄哄地親自趕來了。那姓江的小子想吃獨食,沒門!

  顧麗娘向許強略交待了他們的來意後便領著孩子們回屋,然後回去收拾了一番,將廚房騰出來讓他們談事情。

  既是買醋,自然得見著實物了。許強搬了一甕已過濾好的醋過來,讓顧麗娘拿了一些來隨便炒了個菜。兩位掌櫃親自嘗了後,都對這醋的品質相當滿意。

  「許公子,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知道你家現在有多少醋?」徐青熱切地看著許強。

  許強與顧麗娘對視了一眼,他在心裡琢磨了一番,才道,「八十斤左右罷。」

  聽到就這麼點,徐青有點失望。不過聊勝於無,「許公子,這八十斤醋,我們聞香樓全要了!不知何時能提貨?」其實談生意講究喜怒不形於色,但徐青對這醋實在是太急切了。而且在他看來,這醋的價錢再高也不過是幾十文一斤而已,比起他們酒樓的招牌來,不值一哂。

  王寶路見徐青這般,急了,一把抓著徐青的衣袖猛搖,「喂喂,老徐,不帶你這樣的,想吃獨食?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顧麗娘和許強啼笑皆非地看著兩人。

  徐青見兩人滿眼笑意,尷尬地笑兩聲,」叫兩位見笑了。「

  接著衣袖一甩,低吼,「你給我放開,丟人!」

  「一人一半!否則我不放。」王寶路才不管呢,拿到貨才是正經。

  等兩人分好贓,許強咳了兩聲,「那價錢?」

  「比照市面上的價錢,五十文錢一斤如何?」近日,隨著城外投奔而來的難民越來越多,朝廷終於抵不住壓力,開了城門。不過想進城仍要經過嚴格的盤查,稍微有點不對頭,都沒法進來。饒是如此,每日進來城裡的人也多。不知是誰傳出來的,醋能預防疫病,使得這醋的價錢又翻了一番!看這勢頭,還有上漲的趨勢。

  事情就是那麼怪,這般貴的醋卻是人人爭相搶購。也是,人畢竟惜命,再貴的醋能貴得過人命嗎?如今人人爭相珍藏醋,家中有個半斤的人家,底氣足,腰桿子都挺得比旁人直了幾分。

  醋能預防疫病這事許家也聽說了,為此,顧麗娘特意拿出新起出來的一罈子醋,分成兩斤裝的瓶子,讓他給那些交好的人家都送上一兩瓶,如錢家、夏家、胡家。得了醋的人都回送了厚禮,夏家還好,有藥材鋪子撐著,但對這份禮還是很看重的。而錢家對許家更是感恩戴德,胡興榮收了禮後的當晚,特意請了許強去吃酒不提。

  「五十文是不是少了點?」這醋的價格一天一個樣,誰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價呢?

  徐青擰眉,「七十文!再多也沒有了。」

  「成交!」七十文一斤不算低了,當然,他們若把醋推出去散賣,價錢可能會更好。但外頭的人搶購起來太瘋狂了,他們人手又不多,到時弄得雞飛蛋打,就得不嘗失了。沒得為了多賺兩個錢,弄得自己渾身是傷。再說,這些大酒樓和飯莊,才是他們以後長久的大戶。如今多交好一番,與一點利也是值得的。

  「對了,我們聞香閣每月需要用醋百斤,你們能吃下這單子不?」徐青希冀地看著許強,他圖的是長期合作,若能解決這醋的問題,其他都不是問題!

  「別忘了我們醉仙樓那份,我們不像聞香閣,整一個醋桶!我們每個月只要三十斤的醋便成!」王寶路就喜歡搭徐青的順風車。

  徐青看著他直皺眉,王寶路當作沒看見。

  許強想到地裡的早稻已經快能收割了,到時再以略高點的價格收一些麩皮米糠,料想問題不大,於是便緩緩點下頭。

  徐青心喜,「成,價格好商量。許公子,你放心,這價錢絕對不會比市面上的低便是。」

  「嗯,那咱們就合作愉快了。」

  「慢著,先簽個契約罷。」徐青不是很放心,山西被廣安王佔了,也不曉得還能不能再見到山西老醋?可惜了這麼一個老牌子。嗯,許家陳醋在京城只此一家,但京城的酒樓可不少。他也不曉得許家的醋每月的產量是多少,但他得防著其他酒樓來挖他牆角!

  契約簽好後,兩位掌櫃爽快地付了銀子,趁著夜色,將那些醋都搬運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當晚,許強趁著兒子熟睡後,便纏著顧麗娘陪著他做運動去了。

     顧麗娘半推半就地讓他得逞了。漆黑的夜裡,只有點點月光照入,眼睛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全憑感觀感受,讓人有一種禁忌的快感。

      一陣親吻揉捏後,她的衣裳全褪,下身泥濘。

      顧麗娘只感受到彼此灼熱的呼吸,就著月光,她微瞇著眼,看著他跪在床上,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露出一身精壯結實的肌肉,胯下那支黑褐色的傢伙頭一點一點的,份量極重。

        然後,她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被虎背熊腰的他緊緊壓在胯下,那根火熱滾燙、粗碩堅硬如鐵的巨棒直直頂在自己柔軟敏感的小腹上。

         「唔」如被小山壓頂,顧麗娘子被他深深地壓進潔白柔軟的床褥中間,呼吸不暢間感受著男人陽剛的硬碩,一軟一硬,令她著迷不已。

         許強粗厲的大掌撫摸著那片令他著迷的桃花源,「媳婦,你好滑。」察覺到她的洞口已濡濕不堪,許強這才分開她的雙腿,挺腰將粗大的陽物插入淫滑濕濡的花徑。

       顧麗娘感到濕潤的下身被火熱粗硬的異物侵入,被撐開的感覺讓她咬著唇,盡量放鬆自己,迎接他的進入。

       雖然兩人在情事上彼此已經很熟悉,但他過大的尺寸每回都讓她吃力不已。

      好在許強還算體貼,察覺到她的不適,停了下來,等她適應了,下身份泌更多的蜜液後才緩緩地開始抽插。

      顧麗娘察覺下身的陰道被那火熱的肉棒充實,那硬碩的陽物煨著穴內的嫩肉,這酥麻的快感讓她一陣肉緊,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洞內水一多,加上肉棒被顧麗娘這麼纏繞擠壓緊夾含吮,許強還能忍住就不是男人。

        當下他腰部一挺,將巨大梆硬的肉棒往她狹小的陰道最深處狠狠一頂,淫濡膩滑的愛液讓許強的抽送更加順暢。

      然後許強俯身張嘴含住顧麗娘嬌挺的椒乳上那枚嬌艷欲滴的紅梅,一陣舔擦吮吸,一隻手則撫握住另一隻嬌軟豐盈的雪乳揉捏擠壓。
  
      另一隻手則緊緊摟住她的纖腰用力向上提起,使顧麗娘平坦細膩的小腹和胯部更緊密地與自己楔合,下身粗長的則開始在她那緊窄滑膩的嬌嫩小穴中不停地挺動抽插。

        「嗯——啊——」顧麗娘只覺得他粗長硬碩的黝黑陽物擠迫開緊縮纏繞的火熱肉壁,越插越狠,滾燙渾圓的碩大龜頭也越插越深,一種酸酥難言的充實、緊脹感也越來越強烈。

     隨著快感的累積,顧麗娘的小嘴不自覺地連連嬌哼細喘。

     顧麗娘雙腿被他打開扛在手臂上,許強黝黑粗碩的巨大肉棒在嬌小嫩滑的陰道口進進出出,碩大渾圓的滾燙龜頭不斷轟擊她體內最深處的稚嫩花心,一陣陣筋酥骨軟的至極快感讓顧麗娘不自覺地抬腰挺胯,迎合他的抽送。

       兩隻手緊緊抓著他結實的手臂,哀求著,實在太快太重了,「輕——輕點兒!別插那麼用力,嗚,好——好深!」

      「就要這樣你才舒坦。」說話間,許強一個深刺。

       接著他的腰飛快地聳動著,抽插間,水漬紛飛。

       男性的粗喘與女性壓抑的嬌吟交織在一起。

       她只覺得體內最深處被他有力地撞擊,呼吸一窒,強烈地快感下她抬起雪白的長腿,將她男人赤裸裸地臀部緊夾在雙腿間,纖纖細的腰肢也迷亂地火熱扭動,挺腰抬胯迎接那巨大陽物的深深插入,以便那滾燙的碩大龜頭更重地撞擊在她的體內深處。

        在他快速地抽送下,顧麗娘只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突然,許強將肉棒自從那愛液滾滾的淫滑陰道中抽出。顧麗娘張開迷離的眼睛看著他,嬌聲低語,「怎麼啦?」

      「轉過身來,趴著。」顧麗娘穿越前畢竟交過幾個男友,情到濃時,亦是什麼都允的。

         所以顧麗娘的實戰經驗可不缺,而許強這缺德貨,正在她快高潮時給她斷了,體內空虛的她當下順著他的手翻身趴在床上。

          許強扶著她的腰,挺腰往前一頂,只聽「噗嗤」一聲,那根又粗又大的寶貝,已盡根沒入顧麗娘子那極度空虛、期待已久的濕滑嫩穴。

         「啊——」顧麗娘滿足地歎了聲。

         許強也鬆了口氣,當下猛衝猛刺,賣力地幹起來。這樣的姿勢,讓顧麗娘更能感覺得蜜穴中的鐵棍的熱度和力度。

        「啪啪啪……」每一次撞擊,顧麗娘那渾圓的臀部就狠狠地撞在許強堅硬如鐵的小腹上,在這寂靜的深夜更顯淫糜。

         當他的陽具深深插入陰道的底部時,顧麗娘只感覺花徑深處被那滾燙的鐵棍頂得心魂俱醉。

        那是一種令人渾身骨軟筋酥、全身莫名輕顫的酥麻酸癢。

        隨著他的抽插,越來越充實、越來越緊脹。

        「嗚嗚——好脹!不行了,快——快放開我——嗚嗚——」顧麗娘掙扎。

         許強哪裡容得她逃脫,當下緊緊握著她的腰,下身不斷進攻著。

         顧麗娘粉嫩的陰部大開,被插得汁水淋漓,唧唧有聲。只見床上一具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地被一個虎背雄腰的男子壓在胯下蹂躪,誰看了都覺得臉紅心跳。

          「啊——」隨著一聲尖叫,顧麗娘渾身繃緊,嬌嫩陰戶猛然收縮,濕潤的陰道將那又粗又長的肉棒包裹緊夾。

          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洞中蚌肉般無比稚嫩膩滑的香軟嫩肉差點要了他的命,竟也忍不住,一個深挺,熱漿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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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發洩過後,疲憊的許強壓在香汗淋漓的顧麗娘身上,手還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東捏西捏的。顧麗娘推推他,氣息不穩地抗議,「重死了,趕緊起來。」

    許強故意壓了她一下後,才從她的身上翻下來。

    顧麗娘見他動作大,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仔細點,別壓著了福哥兒。」

    許強往床內側瞅了一眼,見兒子仍在呼呼大睡,這才放下心,一把摟過顧麗娘親了一口,「你呀,就愛窮操心。」

    顧麗娘一把摀住他的嘴,「臭死了,叫你別吃那麼多酒偏要吃,吃完就拉著我發酒瘋。」

    「今兒快活嘛。」許強偏湊近她,嘿嘿直笑,「得,剛才也不曉得是誰死扒著我不放的,現在倒來嫌棄我了。」

    顧麗娘見他越發不正經,伸出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沒捨得下狠勁,「還不快住了嘴?你真是嘴巴沒個把兒,啥話都說,仔細教壞你兒子。」

    許強一臉不以為然,「這有啥?咱就得教教他咋疼媳婦兒的。」

    顧麗娘懶得理他,翻身捲過薄被,睡了過去。

    許強挨近她,連人帶被子把她摟進懷中。

    顧麗娘掙扎,「別挨那麼近,熱死了。」

    「不蓋被子就好了。」

    「不行,哎,你把被子還給我!」她不習慣裸睡,身上不卷點東西,她睡不踏實。

    拉扯間,許強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顧麗娘惡狠狠地道,「別吵,再吵就將你就地正法了。」

    顧麗娘察覺一根火熱的棒子抵著她的小腹,並且有越來越硬脹的趨勢,當下不敢再動。剛才那次歡愛,她還沒緩過勁來呢。

    許強見她嚇得不敢動,心中頗為遺憾,想起明兒還有活幹,當下也不再貪歡,拍拍她的背道,「睡罷。」

    江南早稻豐收,朝廷親自派了重兵去江南運了一批糧食進京,加上京城附近農田莊子的糧食也收了上來,很大地解決了京城的糧食問題。若不然,京城每日都有那麼多人湧進來,糧食問題得不到解決,極有可能發生暴亂。

    昨天,徐青派人來追加了訂單,原本他並不曉得自家酒樓每月醋的用量,回去問了廚子才曉得每個月最少也得用醋三百斤,他次日立即派人來追加了量。

    家裡的器皿不夠用,顧麗娘讓許強去買了幾隻大缸回來。只要把那些原料把比例放入,這麼熱的天,十天半個月便能發酵好。每隻缸大概能出兩三百斤醋。比之前釀製便宜多了。

    京城的人慣會享受,糧食沒那麼緊張時,京城大半的買賣都跟著漸漸恢復過來了.

    要說這半亂世的光景,賺錢的營生可不少,遠的不說,那說他們這條街街角那當鋪。自打京城開了禁,生意那叫一個紅火,每日進進出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不過顧麗娘也明白,能在這京城開當鋪銀樓之類的的都有大背景,眼紅不得。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沒那個本事和背景,卻佔著一門極賺錢的營生,是禍不是福。像他們這樣穩穩當當的就極不錯,按如今的銷量,光供應給酒樓飯莊,每月也有二三十兩銀子的進賬。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美!

    顧麗娘按比例往大缸中加入大米麩皮米糠等,扔了一把酒餅進去,然後加入三四桶水,最後蓋上木蓋子,搬了兩個大石頭壓在上面。這才算完事了。

    「娘,娘,弟弟醒了,正哭呢。」剛忙完,小石頭就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屋裡走去。

    「哭了?大概是尿布濕了罷。」經過井邊時,顧麗娘忙洗了個手。

    「娘,快點啦。」小石頭急得整張臉都憋紅了。

    「行了行了,別催了,這就去了。」

    「娘,弟弟能坐起來了耶。」妞妞一臉驚奇地看著坐在床中間的小傢伙。

    孩子還小,顧麗娘也不讓小石頭和妞妞抱,平時只叫他們看著,不叫他摔著就成。如今福哥兒六個多月了,能爬了。平日都讓人守著的,今兒許老爹去錢家了。顧麗娘只好把熟睡的小兒子放在小石頭他們床上,叫他們習字的時候多注意一下。

    顧麗娘一看,果然喲,她家兒子能坐了,正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呢。

    福哥兒如今已能認人了,此時見了顧麗娘,委屈地看著她,張開手要她抱。

    顧麗娘將他抱了起來,親了親他,笑道,「咱們福哥兒真聰明,都會坐了,一會你爺爺和爹爹回來說與他他聽,也叫他們高興高興。」說話間,她一摸,尿布果然濕了。

    然後她手腳麻利地給他換了尿布,叫小石頭去廚房把溫著的米糊拿來,先餵了他小半碗米糊,然後再給他吃奶。等他吃飽後,一家子移陣梧桐樹下。她在樹下鋪了塊破蓆子,讓三人在上頭作耍。

    顧麗娘去屋裡拿了一把糖給小石頭與妞妞吃,交待他們只能給弟弟舔一舔,不能整個塞到他小嘴後,便把早上摘好的薯葉拿了過來,坐在樹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樹下甚是涼快,娘幾個也很是快活。

    突然門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往門內瞅了幾眼。小石頭眼尖,看到了,馬上向顧麗娘報告,「娘,外頭那個大嬸一直在看我們家耶。」

    「啊?」顧麗娘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對門的柳寡婦,四目相對,柳寡婦乾笑了兩聲,剛想甩了帕子家去。

    顧麗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柳大嬸,又來借東西呀?」這柳寡婦自打他們住進來後,便愛隔三差五地過來借東西。許家兩個男人不好與她多做糾纏,顧麗娘一出了月子,每回都由她出面應付這柳寡婦。

    「顧家妹子,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可以叫我柳大姐的嘛。」柳寡婦聽到這稱呼拉長了臉,皮笑肉不笑地建議。

    其實柳寡婦不老,就三十出頭的樣兒,只因她死去的第二任丈夫年紀與許老爹差不多,所以顧麗娘叫她柳大嬸也是順理成章的。

    「哪能呀,禮不可廢,這話強哥老掛在嘴邊的,我可不敢隨便亂叫人。叫他知道,要說我不懂禮數的。」沒錯,顧麗娘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刺她!丫的,你讓我難受,你也別想舒服。

    這柳寡婦的名聲並不好聽,據坊間傳聞,她有個嗜好,不愛美男,偏好醜男。與她有一腿的,大多都是像許強這般的醜男,長得高高大大,整個透著一股子硬氣,與那些白面書生大有不同。

    顧麗娘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看來這柳寡婦也是個識貨的,知道這樣的男人「能幹」!正因為許強「丑」,所以才會被她惦記上罷。

    「強子不在家?」柳艷娘見她粉面含春,說話又刺耳,心裡暗恨,得意什麼?你不過是命好嫁了個好丈夫罷了,且讓你張狂一回,待他被我迷住,定叫他休了你!

    「柳大嬸,咱們兩家很熟麼?強子也是你叫的?」顧麗娘不客氣地反問她,本來看在她是寡婦的份上,她不願與她多作計較,但她偏要得寸進尺。如今都毫不掩飾那張嘴臉了,誰受得了自家男人成天被人惦記?她要是再忍下去就是孫子!娘的,既然她都不要臉面了,她又何必替她遮掩?

    「你這潑婦,牙尖嘴利的,仔細你男人休了你!」柳艷娘氣得臉色發白。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只要你別成天惦記著別人家的男人,人家定會過得合合美美的。」『別人家』這幾個字,顧麗娘咬得特別重。

    柳艷娘被她的話噎了半天,半晌,才道,「嘴巴果然厲害,莫怪乎能迷得許相公暈頭轉向的,真真有些手段,就不知道是伺候了多少男人學來的?」

    顧麗娘可受不了她潑的髒水,當下怒道,「你當誰都是你啊,沒有男人就活不了?!勾引野漢子還不算,還勾引有家室的。你那麼缺男人,用不用我當街給你叫上十個八個男人去上你?!」

    柳艷娘被她的話嗆得個臉色發白,正欲發作,許強便到家了。

    「咋回事這是?」

    「強子,你別怪顧家妹子,她只是心裡頭不舒坦,發洩出來便沒事了,我不怪她說話難聽。」柳艷娘搶先一步說道,順帶一臉委屈地看著許強。

    許強沒理會她,詢問地的眼神看向顧麗娘。

    「誰知道這柳大嬸吃錯什麼藥了,一大早跑來家裡發瘋!」顧麗娘對許強也沒好臉色,她這明顯是遷怒,都怪這男人,都長得那麼『丑』了,咋還有人惦記著?

    「妹子,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你也不能顛倒是非啊,剛剛分明是你把我叫進來的。」

    顧麗娘仔細盯著柳艷娘,打心底裡佩服她這身變臉的功夫,莫怪乎人家石榴群下那麼多男人被迷住了。

    「胡說,爹,是她在門外偷偷摸摸地看著咱們家,娘不放心,才把她叫進來的。」小石頭繃著小臉,一字一句地道。

    柳艷娘握著粉拳,心裡恨恨罵了聲小崽子。

    許強自然知道這柳寡婦什麼德性,當下板著臉道,「柳大嬸,我瞧你也沒啥不妥的地方,你且先回去罷。」他不想與她囉嗦,只想快點把她打發走。

    柳艷娘對許強牽強地笑笑,「想不到一大早在你家鬧了個不快,倒顯得我這客人來得不湊巧了,我走便是。」上門是客,顧麗娘這女主人這番作派,怎麼看都是不賢!

    許強瞅著自己的媳婦,絲毫都沒理會她。

    柳艷娘扭了扭帕子,輕哼了聲,略帶不甘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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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1 00:4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她什麼人你還不曉得,和她置什麼氣?沒得氣壞自個兒。」許強抱過強哥兒,見顧麗娘還繃著一張臉,勸道。

    顧麗娘看了一眼拽著她衣擺的小石頭,摸摸他滿是擔憂的小臉。再看著一臉怯怯的妞妞,曉得她今兒突然暴發是嚇著了一雙兒女,只福哥兒懵懂,仍舊樂呵呵地把流著口水的小嘴往許強親去。她歎了口氣,「我哪裡是和她置氣?我只是受不了她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整天沒事找事往咱們家跑,也不嫌丟人!」

    「理她那麼多做甚?她下回要是再來,打發走便是。」許強逗著兒子,不甚在意地道。

    算了,自家男人都渾不在意,自己計較那麼多,白白抬舉了那女人!顧麗娘見他這樣,便不再提這個話題,隨口問了下地裡的收成。

    「今兒收割了幾畝,下午再去,估計就兩三天的功夫,便整好了。」

    「那就好。」他們家這十幾畝地農忙時都是請短工來幫忙的,再固定請了三四個長工,平時地裡的活基本都是許強領著人幹完了,都不用顧麗娘下地,只叫她把家裡照顧好了,許強便滿足了。

    「對了,爹他人呢?」

    「去錢家串門了,估摸錢嬸會留飯罷。孩子你看著,我去炒兩個菜便能吃了。」

    顧麗娘手腳麻利地收拾起飯菜來,這回她真動了搬家的心思,對門那柳寡婦是一個原因,她不想成日面對這人,一天到晚膈應自己。但他們兩家是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除了搬家沒什麼別的法子了。再者,小石頭今年也六歲了,虛歲勉強叫七歲了。人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他現在還小,和妞妞現在睡一起也沒什麼。但再大點,就不合適了。遂換個大點的宅子很有必要啊。

    晚點和許強說的時候,他也沒反對,「換是一定要換的,可是咱們手上也沒那麼多銀子。」

    顧麗娘笑道,「又不是要立即換,而且合適的宅子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我和你說這事,就想讓你心裡有個底,宅子慢慢留意罷。」

    「嗯,你最好去打聽打聽,哪個官大人品性好,咱們挨著住,心裡也踏實。這樣的官大人,家中教養定是極好的,若是咱們的孩子能學到幾分,於孩子亦是大有裨益的。」人都說了,大樹底下好乘涼。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宅子可遇不可求。要是真有的話,不知多少人搶破頭呢。不過即便不能緊緊挨著,能在同一條街,便是隔著幾個宅子,亦是不錯的。

    事關孩子,許強最是上心,當下點頭道,「嗯,這事我會請人幫著留意的。」

    ******

    「西城臨街的那位果真是你那便宜妹妹?」楊氏問。

    「料想是差不離了,我費了一番功夫,才從威遠鏢局的一個分號小管事的嘴裡套出話來。事情倒能對上七八分,那許家顧氏,我也遠遠見過,和麗娘有六七分相像。不過有幾年不見了,臉長開了也說不準。」顧蘊升的聲音裡帶了點猶豫,但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這事你可得經心點,認錯了人虧的可是咱們家。」楊氏心中很不樂意這事成真,老太太手中還有好些陪嫁呢,若真是那顧麗娘,老太太手裡的物什豈不是便宜了她?「老太太現在這樣兒,可受不得刺激。」這些年人老了,有點癡傻,常會認錯人。

    顧蘊升瞥了楊氏一眼,十幾年的夫妻了,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無非就是想獨佔著他娘的那點子傢俬罷了。

    「你也悠著點,差不離就成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年她從老太太手中套了不少東西了。只要她不過份,他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若過份了,他定是不依的。老太太再怎麼說名義上也是自個兒的娘,若他由著媳婦算計,傳出去也不好聽。

    沒錯,其實他和麗娘並不是親兄妹,只是同父不同母。老太太程氏是他爹的續絃,嫁進來時,顧蘊升已經五歲了,頗懂事了。程氏一輩子就生了顧麗娘一個女兒,然後就再沒生養了。他小時也沒少受程氏的照顧,對她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之所以對楊氏的做法不聞不問,只不過他亦是想,老太太她手上這些東西,百年後還不是照樣給他們?早給和晚給有什麼區別?

    楊氏一笑,不以為然地道,「老太太手中有一處宅子和鋪子,地段都是極好的,用來做暄兒的陪嫁,最是體面不過了。」

    顧家一直以來都只是個二流商家,雖不像小門小戶般緊巴巴地過著日子,但每筆大的花銷還是得仔細的。若她想拿公中的銀錢給她女兒置辦這麼一處宅子和鋪子,顧蘊升一定不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

    顧蘊升皺眉,那處宅子和鋪子他是知道的,宅子位於賢良街,這一帶住著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鋪子位於北矢巷,生意雖然一般般,但地段極不錯的。莫怪乎楊氏起了心思。但想起老太太迷糊的樣子,顧蘊升心裡難受,當下心煩,不耐煩地道,「你且先別惦記這些了,先把莊子的事抓起來罷,這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家的!」說完便不待楊氏回答,甩袖抬腳便走。

    楊氏絞了絞帕子,坐下,狠狠捶了下床。

    兩人在說話時,沒注意到被轉角的一個老婦人偷聽了去。

    「麗娘麗娘,我的兒,西城臨街,西城臨街,麗娘,娘來找你了,莫怕,啊——」老婦人嘴裡喃喃,一步步往外走。

    門房處沒人,老婦人很容易便出了門,憑著記憶慢慢摸索前行。

    「顧老太太?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伺候你的丫環呢?」相熟的人見了,好心地將她攔下,欲送她回家。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西城,嗯,西城!」老太太一直強調,有人拉著她回頭,她也不肯。

    「好好,去西城去西城。」那人擰不過她,叫了旁邊的人去顧家通報一聲,然後才扶著她往西城走去,「顧老太太想去西城做甚?」

    「找麗娘。」

    熟悉顧家的都知道顧麗娘在幾年前就失蹤了,那人以為老太太的癡病又犯了,當下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顧家這邊老太太突然失蹤,家裡都鬧翻了,接到消息時,顧蘊升二話不說,帶了小廝就往西城走去。當他趕到時,老太太就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敲門,問人,神情急切又緊張。

    見到顧蘊升時,老太太拉著他的手哭了,「蘊哥兒,你帶我去找麗娘好不好?我好久沒見她了,好想她的。」

    楊氏一見著人,就想拉她家去,「老太太乖哈,麗娘就在家裡哩,咱們回去罷?回去就能見到了。」

    「你騙人,麗娘就在西城。蘊哥兒,你帶我去找她罷,啊?」老人眼巴巴地看著顧蘊升。

    旁人看了都不忍,有好心人勸道,「是啊,顧公子,你要是知道,就帶她去罷。」

    顧蘊升咬咬牙,道,「好,我帶您去。」甭管她是不是他妹妹,便是丟臉,他也要帶她走一回。

    ******

    顧麗娘打開大門時,見到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動地看著自己,顫著聲音喚了她一聲,「麗娘。」

    見了顧麗娘後,老太太眼中再無其他。

    她當時就愣了,「你們這是?」

    「你是不是叫顧麗娘?」看著她熟悉的臉,顧蘊升心中五味雜陳。

    顧麗娘點頭,「是叫顧麗娘。」

    「你不記得事了?」

    她再次點頭,看著這架式,她心裡也惴惴,恍惚明白了幾分。

    「你極有可能是我們顧家失蹤多年的小姐。」顧蘊升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蘊哥兒,她是麗娘,就是麗娘。」老太太很肯定。

    許強今日得閒在家,見了這一幕,心中有點茫然,不過這不妨礙什麼,「麗娘,請他們進屋再說罷。」

    原來那年上元佳節,顧麗娘與府中丫環走散,之後便失蹤了,中間發生什麼事,只有本尊知道了。

    顧麗娘的年紀容貌還有到鳳台村的時間基本都對得上,但她失憶了,也沒別的證據能證明她的身份。

    「光憑這樣,就認定她是咱們顧家的小家,是不是太輕率了?」楊氏道。

    顧麗娘聽後,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見她看過來,衝她笑了一下,笑容裡充滿了討好的意味,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麗娘別怕,娘知道你就是麗娘,娘會與你大哥說的,別怕啊。」

    顧麗娘心中有所觸動,她兩輩子,頭一回有了維護她的長輩。不過她還是斟酌了一番,就事論事地道,「這位大嫂說得有道理,光憑這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麗娘。」她也怕認錯,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不少,她怕萬一她是假的,等真正的顧麗娘找回來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我能證明她就是麗娘!」老太太很肯定地說,面上一臉得意地看著眾人。

    「娘?」顧蘊升詢問。

    「麗娘左側北部那有顆紅痣,你們不信,可以去看看。」

    顧麗娘反射性地反手摸了下背部,看向許強,許強朝她點點頭。

    「你與她進屋看看。」顧蘊升對楊氏道。

    楊氏自然看到了顧麗娘和許強的小動作,心裡知道這事多半不能如她的意了,當下不甘願地站起來,「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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