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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癡將軍(將軍令之二)】《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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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00:06: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興平公主已然下葬月餘。

  處理完愛妻的身後事,衛少央大病了一場,本就不多話的他,此後更是沈默寡言,時時留連妻子生前常待的地方,或是發怔瞧著愛妻遺物,一待便是大半日。

  所有人皆知這對夫妻有多恩愛.倒也不意外他的鬱鬱寡歡,就連皇上也歎息道:「本欲為愛卿成就良緣,沒想到興平福薄,反而害了你。」

  對於他的一切,梅映宛知之甚詳,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裏,始終默默地關懷著他,由岳紅綃口中得知他的近況後,更是憂慮掛心。

  如果他一直都這麼幸福下去,她可以安於寂寥歲月,就這麼走完一生,但是他過得不好。得知他不慎染了風寒,或許是意志消沉,一場病始終好不起來,整個人迅速消瘦。

  她心知,是妻子的離世,帶給他太大的打擊。

  她無法坐視,找了一日,悄悄前往探視。

  「咳、咳咳——」未走近寢房,便聽見輕咳聲,她推開虛掩的房門,見他坐起身,她連忙上前,將抱在懷中的兒子往床上一擱,為他倒來溫水。

  他怔愣著瞧她,連茶也不曉得要接。「小、小姐,你怎麼來了?」

  「還說!你病成這樣,不來看看你行嗎?」

  他垂眸,接過茶水道了聲謝,便沈默不語。

  「你的女兒呢?」目光繞了房內一圈,沒見著嬰孩,問道。這孩子怪可憐的,一出生便沒了娘親。

  「在宮裏。」知他遭逢喪妻之慟,無心照料孩子,皇太后憐惜孩子甫出生便沒了娘親,暫時將外孫女接入宮中作伴。

  聽不懂大人的言語,一歲多的娃兒不甘寂寞,開始在床上亂爬,一路爬到衛少央大腿,他索性抱來,讓小娃娃穩坐在肚腹上,伸出長指逗弄。「許久不見,允兒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我還沒見過你的女兒呢。」

  「會有機會的。」小娃娃當他在與他玩,小嘴一張,初生的小小乳齒咬住他的指,當是磨牙,癢癢麻麻的,並不疼,他也任娃兒去咬。

  不安分的小手又伸去扯他衣襟,玩他的髮,在他身上攀爬,像個打江山的小小戰士,四處攻佔探險,很快地,寬闊胸膛盡數淪陷。

  玩累了,大大方方趴在他胸口,小小身子占地為王,安睡姿態彷彿天塌下來也驚擾不了他。

  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撫,瞧他睡得香甜,涎沬順著微張的小嘴流淌到他胸前,將他襟口濡濕了一片,可愛無邪的睡容,令他不自覺揚起月餘以來第一記淺淺的笑意。

  「允兒——從不讓他爹抱。」每回杜天麟伸手要抱他,他便哭得震天動地,杜天麟掃了興,疼不入心,久而久之便也不愛親近兒子,從此將他們母子放逐於院落一隅,完全遺忘他們的存在。

  如此更好,他不來打擾她,她倒是求之不得。

  可,允兒卻讓衛少央抱,如此信賴,如此依偎的姿態,毫不認生地在他胸懷睡得安穩。

  孩子的純真,稍稍淡化了他眉心深鎖的愁鬱,這相依相偎的模樣,要說他們是父子也沒人會懷疑。她動容地凝視這一幕,心底漾滿了暖意,分不清究竟是允兒在他身上找到安全之感,還是孩子撫慰了他內心的淒傷。

  衛少央分神瞧她一眼。「杜天麟疼愛允兒嗎?」

  她淺笑,不答。「這孩子喜愛你。」是因為知曉,若無衛少央,自己早已無命存活在人世嗎?所以不自覺追隨、纏賴著他?允兒連婢僕都不給親近,卻第一眼就與他如此投緣。

  「我也喜愛他。」揉揉娃兒嫩呼呼的頰,允兒像娘親比較多,這眼、這眉、這俊秀的五官,生得真好,他日必定是個傾倒眾生的美男子。

  一道念頭閃過腦海,他遲疑道:「若這兩個孩子有緣,日後——我是說,讓惜兒嫁予他為妻,小姐可願意?」

  兒女親家嗎?讓孩子成就他們所無法成就的姻緣,填補遺憾,以及今生不得圓滿的情緣?

  「好,當然好。」胸房脹著說不出的撼動,彷彿以另一種形式,擁有了他。

  他抱著允兒下床,單手打開木櫃,取出一隻檀木盒遞去,以眼神示意她打開。

  裏頭,靜靜躺著一對玉玲瓏,質地清透,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皇上前些年賞賜的,就讓他們當信物,你先替允兒收著。」他還記得第一眼見到這對玉玲瓏時的觸動心房,從不奢望能有送出去的一天,卻還是留心收藏著了……

  她眸底有絲難解的迷蒙,探手取來其中一隻,與他各執其一。

  指尖碰觸玉飾,清泠的玉飾嗡鳴聲在寂靜的寢房內回繞。

  衛少央胸口一陣緊窒,莫名地感到心亂,呼吸微微急促——

  她,取走了雌玉。

  是刻意?還是失誤,他無法分辨,卻因與她各自擁有代表情愛相許的誓約之物而熱了心,亂了緒。

  傻相公,她必然是愛你的。

  雪兒的話在此時浮上腦際,盤旋下去。

  她愛你、她愛你、她愛你……小姐,真愛著他嗎?

  以往,能以最沉靜的姿態面對她,只因無忮無求,而今有了奢念,竟心思浮動,無法再淡看一切。

  「小姐,你——」

  「怎麼了?」她拾眸,不解問道。

  「你、你——」話到了嘴邊,又咽回。「不,沒什麼。」

  他終究,沒能問出口。

  「我有些累——」別開眼,無法直視她。

  「那你歇著,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梅映宛由他懷中抱回允兒,叮嚀了幾句,這才離去。

  他扶著床柱坐下,沉沉吐出一口氣,疲憊地閉上眼。

  這樣就夠了,有情無情,又能如何呢?她從不問他,他也不該問,這個問題今生只能放在心底,她有她的丈夫、孩子,而他,用餘生靜靜憶懷亡妻。

  雪兒……

  思及那名全心全意對待他的女子,心房一陣揪扯疼痛。

  她待他情深義重,而他能回報的,卻只是義重,今生,他永遠虧欠她。

  日子依然在過,無風無浪,平靜得幾近無感。

  似乎已決意以餘生緬懷亡妻,他埋葬情愛,與女兒相依相惜,除此之外,心湖不再為任何事而觸動,生命悄然寂靜,靜得彷彿能聽見光陰之河潺潺流動的聲音。

  只是偶爾,仰首望見書齋那株梅樹,心房一抹甯馨溫謐。

  他以為,他一生便是如此了,如果,如果不是發生那些事的話——

  那一日,杜天麟在外頭喝得爛醉如泥回來,跑錯了院落,闖進梅映宛房裏來。那時她剛哄睡了允兒。這一年多來,他們根本說不上三句話。

  他在房裏發酒瘋,伸手要抱兒子。

  允兒被驚醒,嚇得放聲大哭。

  「哭!有什麼好哭的!」哭聲惹惱了他,將允兒一把抓起,動作更形粗魯。

  「放手,你嚇到允兒了。」她伸手要去奪,杜天麟一個側身閃避開來。

  「嚇什麼!我是他老子,憑什麼不能抱他!每次一碰到他,除了哭還是哭!」

  她動了氣,不由得揚高音量:「那得看你為他付出了什麼!」衛少央幾乎要為允兒犧牲一條胳臂,而他呢?懦弱怕事,從不管兒子死活,能怪允兒愛衛少央、親近衛少央嗎?

  「我沒為他做什麼?你終於說出真話了,我什麼都沒為他做過,衛少央什麼都做,連胳臂都可以不要,急得好像他才是孩子的父親!你乾脆說連他這條小命也是衛少央給的好了!」

  梅映宛倒抽了一口氣。「你胡扯什麼!」

  原來那時他一直躲在暗處,卻厚顏無恥地將事情丟給衛少央面對!

  「是胡扯嗎?你們背著我幹過什麼苟且之事,自己心裏有數!這小鬼長得一點也不像我,他根本就是衛少央的野種!」

  她慶倖孩子不像他!

  酒氣已經吞蝕他大半的神智,她懶得再和神智不清的人多費唇舌。「把孩子還我。」

  杜天麟閃開,抱高允兒。「哭,你還哭!叫你閉嘴,不准哭!」

  允兒被他兇惡猙獰的面孔一喝,哭得更是聲嘶力竭。杜天麟被哭聲惹得一陣躁怒,竟失控掌摑允兒。

  梅映宛一見他對孩子施暴,憤怒地撲上前。「你做什麼!」

  殘暴本性一釋放出來,便再也控制不了,一掌又一掌地落下,孩子的哭號也一聲比一聲更淒厲。「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野種——」

  「杜天麟!」失控的拳頭揮舞到她身上,但她顧不得痛,一心想由他手中奪回愛子。但女子怎敵男人天生蠻力?杜天麟急怒攻心,將孩子自手中狠狠甩了出去。

  孩子拋飛出去,撞上牆面,淒豔血紅瞬間自小小的身子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牆,女子絕望的尖叫、痛哭聲,也回蕩在這悄寂的院落。

  允兒死了,梅映宛瘋了。

  衛少央是在事發後近一個月,才得知此事。

  畢竟不是什麼名譽事兒,杜家竭力壓下這件事,最後只說孩子夭折,便草草埋了,而杜少夫人承受不了失子之慟,神智失常,不容任何人近身,一靠近便張牙舞爪,為了不讓她再發瘋傷了人,於是命人將她鎖了起來。

  衛少央說不出得知時是什麼感受,強烈的怒意與痛意幾乎撐爆心肺,他想殺人,第一次,如此渴望將一個人碎屍萬段!

  將消息告知的岳紅綃,瞧見他這神情便知不妙。「少央,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要衝勳——」

  「我怎麼冷靜?!他們傷害小姐,他們居然這樣傷害小姐!我要帶她走,再將她留在杜家,她總有一天會被折磨到死。」他崩潰了,再也顧不得其他。

  他錯了!他早該在破廟那一夜、或是重逢那一刻——不,應該更早,在她出嫁前一日,他就該帶走她,為何要眼睜睜看她嫁那畜牲?為何要讓她受那麼多苦?早知會如此,他當初根本就不該顧慮這麼多,即便她不願意,也要強迫將她留在身邊,就算她再怨恨、再不樂意,都好過她今日被逼到以發瘋來逃避痛苦。

  岳紅綃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去自制的怒吼。「可是——身分上她還是杜家的——」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管她是杜家的什麼,他就是要帶定她,賭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岳紅綃張了張口,轉念一想,歎道:「我幫你。」

  她太瞭解他了,衛少央這人啊,什麼事都好說,可一旦牽扯到他的寶貝小姐,完全沒得商量,與其多費唇舌勸他別衝動,倒還不如省下力氣幫他。

  她陪著衛少央前往尚書府,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開口要人,杜麟天那畜牲根本不是人,說的當然也從來不是人話,衛少央懶得與他多說,直闖內院找來比較快。

  找到她的寢房,抽劍一揮便砍斷令他看了怒火上揚的鐵鎖,將門踹開。

  裏頭的梅映宛被驚動,縮在角落,一手抱著軟枕,另一手拿起周遭所有能碰觸到的物品扔擲,像只受了驚的母獅,以攻擊來嚇阻敵人,掩飾不安。

  杜天麟叫嚷著追上來,聽見這聲音,她神情明顯浮現驚懼,扔得更是起勁,頓時,圍觀的下人、梅映宛的攻擊、兩個男人的對峙……場面混亂成一團。

  「你若無法好好善待她,我便要帶她走。」

  「她是我杜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憑什麼你一句話就要帶走她?教我當王八也當得太招搖了!仗著皇上恩寵,便能如此欺人太甚嗎?!」

  衛少央一把撥開他的阻攔,大步上前。

  「小姐——」他彎身低喚,才剛動手抽掉她懷中抱著的軟枕,她便發狂尖叫,朝他拳打腳踢,他不予理會,仍是將她拉起,她驚嚇地掙扎,張口咬他。

  見她如此,衛少央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任她抓扯狠咬,另一手梳整她披散凌亂的髮絲,憐惜地輕撫。「把你心底的憤怒悲傷都發洩出來,沒關係的。」

  她動作一頓,鬆了口,而後突然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伏在他胸前嚶嚶哭泣。

  衛少央緊緊摟住她。這一回,他再也不放手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跟我走好嗎?小姐。」他稍稍拉開她,拭淚並溫柔詢問。

  她聽不懂,也沒辦法回答,只是哭。

  杜天麟惱火,探手要抓她,她出於本能避開,往衛少央身後縮,雙手緊緊纏抱住他腰際。

  答案很明確了,小姐要他。

  他張臂橫抱起她,轉身便要離去,杜少麟氣極,沖口而出:「衛少央,你不要命了嗎?!強奪人妻,不怕我告到皇上那裏去——」

  他步伐頓了頓。「你不是我,怎知我不要命?」凝視蜷靠在他懷裏的容顏,將她抱高,一字字沉聲道:「我的命在這裏,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樣!」

  所以,他必須帶走她,他再也不願承受那種噬心之痛。

  他邁開步伐,一步步踩得堅定,將過往一切拋在腦後,不再回顧。

  岳紅綃在身後,為他擋去不知死活的杜天麟。「想告到皇上那裏去是嗎?愛告便去告,記得加我一份!到時,你自己做過什麼好事,咱們再一件一件稟明皇上!」愈想愈氣,狠狠又踹上幾腳洩憤,這才隨後離開。

  衛少央安排了兩名婢女,侍候她沐浴更衣,但是除了他,她不容任何人近身,一旦靠近,便驚嚇地又吼又叫、攻擊對方,他費了好多功夫解釋、安撫她,才讓她乖乖隨婢女進去。

  他在澡堂外候著,等婢女將她打理好出來,身上也多處傷痕累累了。

  根本沒有人敢侍候她,最後是翠兒自告奮勇,擔下了這個責任,她不怕被抓傷,因為小姐有恩于她。

  回到房內,她溫溫馴馴地窩在他懷中,任他梳理微濕的長髮,渾然不似剛剛尖銳防備的姿態。

  留意到她掌心緊握著一物,婢女說那是方才沐浴時自她身上找出來的,她護得緊,不讓任何人碰。

  「你拿著什麼?我看看好嗎?」他輕哄,怕她握太牢劃傷了嫩掌。

  她抗拒了一陣,才在他溫柔耐心的撫慰下,緩緩伸出手。

  首先見著的,是露在掌心之外、極眼熟的吉祥結,垂下淺色流蘇,一根根扳開纖指,裏頭躺著半片玉玲瓏。

  她即使忘了一切,仍記得要牢牢守住他給的信物嗎?

  他酸楚微笑,柔柔撫著她的臉。「別怕,它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他替她將玉玲瓏繫上腰間,又披了件暖裘,才起身端來桌上的飯菜。「來,小姐張嘴,我喂你。」

  他喂一口,她便吃一口,極溫順乖巧。

  接下來數日,總是如此,他若不在府中,根本沒人敢接近她,否則不是被咬傷抓傷,便是被胡亂扔的物口叩給擲傷,下人們私底下議論她宛如瘋婆子,不懂將軍在想什麼。

  每日朝中之事已夠他煩忙,下了朝還不得清閒,因為她除了沐浴,什麼事都得由將軍親手打理。堂堂大將軍,幾時得如此卑微去侍候一個女人了?有時醒來看不到他,還會尖叫哭鬧,他幾乎是連睡了都無法走開半步。

  可礙於將軍的交代,他們又不得不從。

  這一日,衛少央剛從外頭回來,沒稍做歇息便直接往她房裏去,遠遠便聽聞一片吵嚷,還夾雜著嬰兒的哭聲。

  「怎麼回事?」排開人群,房內物品又被她丟得一團亂,奶娘抱著惜兒在遠處哄著。

  「小姐——不肯吃飯呀。」將軍不在,根本沒人近得了她的身,連小小姐都被驚嚇得哭了。

  他走上前去,梅映宛一見他,正欲扔出的物品放回原處,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垂下頭。

  她應是知道這樣不對,只是無法控制深沉的恐懼,總對他人豎起芒刺。他為這樣的發現而心房疼痛,小姐究竟是遭遇了什麼?怎會恐懼成這般?

  他伸手要去取她懷中的軟枕,她緊護著避開,抬頭瞪他,那摟抱姿態……像是護衛孩兒的母親!

  他瞬間懂了什麼。

  「小姐,那不是允兒。」他有些心酸。允兒,這孩子他是真心喜愛呀,竟然——就這麼沒了,連他都無法承受,當母親的又怎能不慟?不悲?

  回頭望見房門邊哭泣的嬰兒,他張手抱來,回到她身邊。「要孩子是不是?沒有關係,你的允兒沒了,我的惜兒給你,你還沒見過她吧?」

  「將軍!」眾人倒吸了口氣,被他的行為驚出一身冷汗。

  那是小小姐呀!還是皇太后最疼愛的小外孫,交給一個神智不清的瘋婆子,萬一她當雜物給扔了、摔了……

  「住口,全都給我退下!」不容任何人勸阻,神情堅定不移。

  她仰眸,疑惑地瞧了他一眼。

  「小姐,我相信你。」他定定地凝視她,那是他的女兒,她不會傷害他的女兒!

  她又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放下軟枕,伸手去抱軟呼呼的嬰孩。

  所有人眼也不眨,大氣不敢喘一下,深怕一下小心又惹得她發狂,拿小小姐來砸人……

  小娃娃哭得很賣力,臉都脹紅了,她眉心皺了一下,雙手微微搖晃起來,喉間發出輕到不能再輕的撫慰。「乖、乖……不哭……」

  「讓惜兒代替允兒當你的孩子,你代替惜兒的娘疼惜她,這樣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俯低了臉,憐惜地輕蹭娃兒嫩頰,那表情好溫柔、好安詳。

  自此之後,除了衛少央,便只有惜兒能令她平靜下來。

  很不可思議,但它就是發生了,只要抱著孩子,她便不叫不鬧,溫柔呵護的模樣,儼然是一名最慈愛的娘親。

  她沒讓惜兒受過一丁點兒的傷害,抱著惜兒時,比任何時候都要防備,任何人想碰孩子分毫,便不惜與之拚命。

  衛少央下了朝,進房便見這一大一小緊挨著彼此,睡得好安穩。

  他放緩了步調,在床畔坐下,凝視著她的睡容,長指不由自主地撫過她的眼、眉、鼻、唇,這張他愛戀多年、至死不渝的容顏。

  從不敢向自己承認,原來,他愛她如此之深。

  她驚醒過來,見是他,又鬆懈下來,坐起身,雙臂攀向他,將自己塞進他懷抱。這些日子,她已經好習慣這樣的動作。

  或許是不自覺中,她早已記住他的氣息以及被他所擁抱的感覺,只有躲入這裏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因此,縱是沒了心、失了魂,她仍是追隨著他。

  衛少央撫著她的髮、她的肩、她的背,柔柔地,一遍又一遍。

  「小姐,我知道允兒的死,帶給你很大的打擊,使你不得不封閉自己來逃避痛苦,但是小姐,見你如此,我不捨得。」

  她聽不懂,只是扯玩著他的衣襟。

  正因為她聽不懂,於是他頓了頓,放膽說了下去。「知道我愛你多久了嗎?整整十年有餘。我愧對公主,于她,有夫妻之恩義、有親人間的溫馨,卻沒有愛情,這輩子除了你,我沒辦法再為誰付出那樣的感情,你懂嗎?」

  他好聽的嗓音成了安眠曲,螓首枕上他的肩,打了個小呵欠,垂下眼皮,舒服地想睡了。

  他露出些許無可奈何的笑意。「睡吧!」

  反正,他從沒想過要她給什麼回應,安眠曲就安眠曲吧!

  「如果這樣的你,真的比較快樂,那就什麼都不要想。有情無情都無妨,你不想面對就不要面對,一切我來扛,我會盡我的全力守護你和惜兒。」

  又一陣子過後,她不再對誰都豎起芒刺,任意抓傷所有意圖靠近她的人了。

  也許是因為,這裏有太多的溫暖、太多的善意,再沉重的傷也會漸漸淡去。

  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的她,開始會露出淺淺的笑容,原本空洞的眸子有了方向。

  她是先學會照顧惜兒,然後開始也會打理好自己了,不過她的髮還是喜歡留給將軍梳。

  她會抱著小小姐,待在那個公主以前常待的亭子很久,後來眾人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將軍回來,待在那裏可以最快看到他,那是思念。

  將軍沒回來,她當晚就會吃得很少、很少,但是等到將軍回來後,她會自己到灶房溫菜,陪著他吃。

  她還是很安靜、很安靜,從不開口說一句話,也可以一個人待在房裏許久,埋頭做著針線活,為小小姐做了一雙小鞋,又為將軍裁制衣裳。

  有時,下人們覺得她和已逝的公主極像,而將軍又如此珍愛她,於是,他們也漸漸將這個沉靜、在將軍面前偶爾會笑的女子當成主母看待。

  這前後,整整經歷了半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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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即使身子已疲憊不堪,歸來後的衛少央卻沒直接回房歇息,而是繞了個彎,往另一間寢房去。

  裏頭還透著光,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他每天都得見見她,否則無法安睡。

  推開門,她端坐在床尾,低著頭縫縫補補,神情恬靜。

  「小姐。」她仍是不曾對他說一句話,但是每當他開口呼喚,她知道是在喊她,也必然會有所回應。

  她仰眸,給他一抹笑,起身迎向他,捧了一碟子糕餅。

  他看了一眼,卻沒伸手接過,雙臂扶住她纖細的腰身。「你做的?」

  她想了一下,點頭,拈下一塊送上他嘴邊。

  意思就是他非得嘗嘗就是了。

  他一口咬下,淡淡的梅花清香在齒頰間散開,口感鬆軟,甜而不膩。她臉上掛滿斯待,於是他也沒讓她失望。「很好吃。」

  從她開始為他打理生活瑣事時,他對她說過:「你不是下人,不需要服侍我。」

  她不聽,依然故我。

  她為他張羅吃穿、為他縫衣製鞋、為他倚門而盼,遠遠見他歸來便由亭中直奔而來,臉上掩不住歡欣喜悅,不寐的夜溫上一壺酒,拖著他看星星,而後睡倒在他臂彎。

  玉玲瓏,他倆各執其一,隨身佩帶,兩人相伴時,她把玩玉玲瓏,最喜歡聽玲瓏成雙時,發出的共鳴聲響,清韻動人,這能令她露出微笑。

  這些像是溫婉的妻,而非下人。

  於是他漸漸領會,那是她從不言說的暖暖溫情。

  「也許有一天,我辭了官,小姐可願與我共度晨昏,一生相伴?就你,就我、還有惜兒,咱們三人平平靜靜度日,再也別有那些蝕心的波折分離。」

  皇上多少聽到些風聲,只是裝聾作啞,前兩日,匆然故作不意地向他刺探起她的事。

  是,他奪人妻,那又如何呢?他不怕承認。

  醜聞便醜聞,官勢壓人、色欲熏心、強佔人妻,怎麼說都無妨,他不介意聲譽盡毀,也清楚表明,若他的行為有失一品朝臣的官風與威儀,那麼他辭官,要他放棄梅映宛,萬萬辦不到。

  他早已做好為她放下一切的準備。

  她不應聲,只是偎著他,纏摟住不放手。

  他輕笑,懂了肢體傳達的濃濃依戀。「好,那我替你決定,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咱們生相依,死相憶,永世不相忘。」

  他彎身抱起她,輕放床帳內,她遞出篦梳,他接過,將柔軟青絲一根根梳順了。依偎了一陣,她枕在他腿上,睡沉了。

  悄悄將她移回床上,女兒就在她身邊安睡,他凝視著,心湖蕩漾暖暖浪潮。

  惜兒真以為小姐是她的娘親,餓了、渴了、寂寞了,只認小姐,也只有在小姐懷中才能安睡,不再哭泣:而惜兒,也撫慰了小姐的失子之痛,兩人相互依存,誰也不能沒有對方。

  著迷地瞧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的睡容好半晌,才不捨地起身離開。

  他不該走的,如果他不那麼君子、如果他不是那麼尊重他的小姐,顧慮她的感受的話,他其實早在她柔軟身軀偎著他時,就該要了她,夜夜與她相擁而眠,而不是謹守分際,各自獨眠,那麼,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就在他走後不久,房門再度推開。感受到有人站在床邊注視,那眼神卻不似以往柔暖安心,她起了冰冷寒意,敏銳地驚醒過來。

  「啊!」來不及驚呼,口鼻被一把捂住,她呼吸困難,基於求生本能而奮力掙扎。那人一時制不住她,竟狼狽地挨上一擊,揪扯間,匆明匆暗的光影映出臉孔。

  那人竟是杜天麟!

  她驚恐地張大眼,排山倒海的強烈情緒包圍住她,突生莫名的對抗力量。杜天麟怎麼也壓制不住,眼角瞥見她身旁的嬰孩,探手奪來,威脅低喝:「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這種殘花敗柳他根本不想要,但是任衛少央奪去又是另一回事,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當了王八,連妻子都保不住,令他顏面掃地,只要他們在一起的一日,他便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怎麼也不舒坦!

  偏偏真要告到皇上那兒去,他又不敢,畢竟他有太多的爛瘡,真要一道道揭了起來,最難看的還是他,而衛少央再如何都還有皇上偏袒護著。

  他不甘心,不信真扳不倒衛少央。若是她死在將軍府呢?強奪人妻後,玩出了人命,殺人之罪皇上還怎麼護?他不信這樣衛少央還能置身事外。

  他抱高嬰孩,冷冷望著她,那猙獰的臉孔,勾起鎖在靈魂深處的記憶,一幕、又一幕閃過,與眼前重疊。

  不是你死,就是她死,你選哪一個?

  允兒……她的孩子……

  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那一幕不斷浮現腦海,他怎麼敢、怎麼敢毫無悔意,一犯再犯?

  太深沉的痛楚、太強烈的怨恨衝擊著她,她瘋狂、崩潰了,一聲聲淒厲、絕望的吼叫,自心靈深處、也自喉間湧出,傳遍了將軍府,教人聞之心驚——

  當衛少央聞聲趕來時,觸目所及是一地的血,腳邊倒臥著一個人,利剪刺入胸口,鮮血仍不住地狂湧,身子抽搐幾下,便斷了氣。

  朝裏頭一看,梅映宛縮在角落,懷中密密護著孩子,身上血跡斑斑,神情一片空洞。

  他呼吸一頓,快步上前。「小——」

  「走開、不要碰我——」才碰著她的肩,她便激烈地尖叫、退縮,以身子護住懷中嬰孩,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

  惜兒……那是衛的骨血,她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不能,絕不能!

  「是我,小姐!」他揚高音量,企圖喚醒恍惚失神的她。

  她怔了怔,緩慢地仰眸,瞧清那張傾心依戀的面容,眼淚瞬間潰堤,倒落他懷中,宣洩出滿腔的恐懼。「他……殺了允兒……還、還想再動惜兒……我、我……好恨他……好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們。」他連連安撫,將她和惜兒一併護在懷裏。「他有沒有傷到你?有沒有?」

  她只是哭,聲嘶力竭地哭。衛少央沒有阻止,她壓抑太久了,需要好好發洩一場.

  受到驚嚇的惜兒,陪著她號啕大哭,他牢牢護著,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名女子阻擋在紅塵紛擾之外,其餘的,再也不重要了。

  哭累了、聲音啞了,她彷彿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茫然得毫無方向。

  他為她備了熱水淨身,換下血污斑斑的衣裳,一把火燒了。

  親自打理好一切,將她抱回他房中,靜默著,相擁依偎,直到夜盡天明。

  他什麼也沒問,更不談杜天麟的事該如何處置,婢僕隨後被驚動而來,全教他給斥退了去。

  窗外天色大亮,時候不早了,他強迫自己鬆手,目光留戀再三,無法自那張深戀了一輩子的容顏上移開,他依依難捨,終是隱忍不住,傾前吻了她蒼白的唇。

  這是他頭一回吻她,唇溫微涼,他烙下自己的溫度,深深地、密密地纏吮,似要傾盡一生的愛戀,炙熱、渴切。

  是第一回,也將是——最後一回。

  微微鬆開,他依著她的唇低喃:「別擔心,一切有我。」

  他總是,只對她說這句話,一次,又一次,並且從未失信。

  梅映宛一驚,直覺揪握住他袖口,留住欲下床的他。「你——想做什麼?」

  他不答,只是淺笑。「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你,這樣就夠了。」

  他走了,丟下忐忑不安的她走了。

  她環抱住孤單的身體,蜷縮在他床上,等著他回來。

  然而,他再也沒回來,只帶回了一道消息——

  他上刑部投案,原由是,殺人罪。

  她懂了。

  事實上,她早該料到的,殺人罪還能怎麼處理?饒是他再權傾朝野、皇帝恩寵,也開脫不得……

  傻瓜、這個傻瓜!永遠只會擋在她面前以身犯險,為她扛起一切災厄。

  她無聲地,默默落淚。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他的官職太高,所犯之罪又太重,刑部審理過後,上呈皇帝裁決。

  看著刑部呈上來的卷牘,皇上歎的氣一次比一次更無奈。

  衛卿啊衛卿,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朕嗎?

  末了,他掩上卷牘,親身前往刑部,摒退了左右,只留君臣二人無言相視。

  皇上注視了他良久,而後歎息。「衛卿,你究竟要朕怎麼做?」他這回可把事情搞大了,殺人罪,如何保他?

  「罪臣有負皇恩,就請皇上——秉公處理吧!」

  秉公處理?秉公處理?他說秉公處理?!愈在心中多重複一次,皇上便愈光火。這要真秉公處理,可是殺頭的死罪!

  「你說這話是存心嘔我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明知道我殺不得!」不是不能殺,而是……殺不了手。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以一個男人純粹的珍愛之心,而非君臣之義。

  衛少央靜默。

  「你、你這是——」一頓,轉而道:「你這麼急著把事情扛下來,莫非人不是你殺的,怕朕追查嗎?」

  衛少央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

  皇上太聰明瞭,要瞞過,實屬不易。

  「皇上多心了,杜天麟確實是死於罪臣之手,他夜闖將軍府,意圖不軌,才會教臣失手錯殺。」

  見他明知有錯,卻仍錯得無怨無悔,皇上一把氣燒旺起來。「不過就是個女人,需要爭得這麼難看嗎?連人命都給鬧出來了,這教滿朝文武看了,豈不笑話!」

  衛少央凝眸不動,神色未變。「於天下人而言,她只是個女人,于我而言,她是一切。」

  「這麼沒骨氣的話,堂堂大將軍居然說得出口!那你當初征戰沙場、保衛家國的豪情壯志呢?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初見時,對朕說過什麼?你說——」

  「我沒忘。皇上,衛少央始終是衛少央,自始至終,沒有變過。」

  皇上一愕。「你是說,那個給了你雄心壯志的女人,就是她?讓你一生不碰情愛的,也是她?」

  「是。」一直是她,沒有變過。

  皇上泄了氣,再無力勸他。

  試了這麼多年,都沒能動搖他,如今又還能說什麼?

  他曾說過,一生心不動,情無波。

  他曾說過,無關乎外在身分,亦非拘泥世俗禮教,更沒有男女之分,只在於心之所繫,如此而已。

  好一個如此而已!他確實向他證明瞭這一點,不是嗎?

  無論用盡任何辦法,就是無法打動他的心,最後甚至卑微又傲性地與他鬥起氣來,強要他娶了皇妹。他不將劉姓人看在眼裏,他就偏要他接受劉姓人!

  可,有什麼用呢?那抹影子,仍是堅定不移地存在他心底,抹不去,也撼動不了分毫。

  不願承認,可——堂堂一國之君,確實敗給了一名已嫁為人婦的小女子,還敗得——十分慘烈。

  衛少央願為她而死,無怨無悔,可——他又怎下得了這個旨?

  氣他、惱他、卻又捨不得他死,皇上悶悶地拂袖而去,臨去前,冷冷丟下一句——

  「衛少央,你究竟有沒有懂過我的心情?」

  身陷囹圄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難挨,刑部待他禮遇有加,他身分特殊,因而獨立審訊,並未與其他罪犯同囚一室,因此他可以安靜地想很多事。不著囚衣、不上腳鐐手銬、吃穿用度皆與往常無二,天冷了還為他加上一床被褥,除了失去自由,他實在無從挑剔。

  他曾說過:「張廷尉,你無須如此。」

  張廷尉卻回他:「當年我一時口快,衝撞了皇上,若非將軍您在皇上面前力保,今兒個哪還有威風的張廷尉,這恩情不報我于心難安,將軍您別為難我。」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他在為難他呢?他從來就無意要為難誰。

  皇上說他任性,但他也只是從心而至。

  不知——小姐如今可還安好?才說了生相依,死相憶,卻成了今日局面,往後的日子,她得自己走下去了。

  正靠坐在牆邊凝思,便聽張廷尉聲音傳來。「衛將軍,您瞧誰來看您了?」

  一回頭,纖細身影婷立於眼前,他驚喊:「小姐,你怎麼來了!」這種地方不是她該來的。

  「別急別急!」瞧這對有情人隔著鐵欄激動相望,張廷尉開了鎖。

  「你們慢慢聊,天亮時我再進來。」說完,留了水酒和幾盤瓜果在桌上,揮退獄卒。「去去去,全都出去,讓人家小倆口單獨訴訴情。」

  一待所有人離去,梅映宛推開牢門,直奔他懷抱,緊緊相擁。

  「你瘦了些。」收了手勁,纖腰不盈一握。這半年好不容易將她養了點肉,面色紅潤些,沒幾天又弄成這副模樣。

  「比起你好多了,你這個笨蛋——」她氣惱道,張臂攬下他,雙唇便湊了上去,他微訝地悶哼,揉入糾纏的四片唇中,他甚至不需思索,便激切地回應,舌尖探入柔軟唇腔,勾纏著,直要嘗盡全部的她,不容保留。

  一吻方歇,她微喘,臉容浮上激情後的暈赧,羞斥:「原來你這般霸氣。」

  「無可控制。」他壓抑太久了,久到一旦釋放,便再也掌控不了,連他都被自己如此狂熱的洶湧情潮嚇到了。

  「衛,殺人的是我。」

  眸底熱度稍退,他細看左右,壓低了聲。「別亂說話。」

  「你知道我再認真不過。」婢僕趕來時,房內除了杜天麟的屍身,就剩他們兩人,而他又緊抱著她,以身子擋去視線所及,讓她沐浴淨身、燒血衣……刑部想查,也無從由婢僕處探知真相,除非她主動吐實。其實早在那當下,他便已打定主意,連片刻思索都沒有,便決定代她死。

  這樣的男人,怎不傻?

  「聽我說,小姐!」大掌捧住嬌容,低聲道:「這事已成定局,別再旁生枝節,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靜靜地,什麼也別說,這事你知、我知,便夠了。替我照顧惜兒,好好將她撫養長大,這是你欠我的,做得到嗎?」

  多麼拙劣的藉口!惜兒有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皇帝舅舅、疼愛她的皇太后外祖母,還有一堆身分尊貴得不得了的親人,豈需托孤於她?

  「惜兒視你為母,你也很愛惜兒的,不是嗎?我無意將她留在宮中,那種權力鬥爭、奢侈浮華之地,不是成長的好環境,我要惜兒當個最平凡單純的女孩,無憂無慮成長。小姐,答應我好嗎?」

  在他如此溫柔的凝注目光、如此卑微的請求下,她沒有辦法拒絕。

  她靜默了下。「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衛少央松了口氣,長指拂開她頰鬢髮絲。「好,你說。」無論什麼事,他都會為她做到。

  但,他絕對沒有料想到這一個——

  「衛,我想替你留個後。」他至今尚無男丁繼承香火。

  他驚愕地張大眼,脫口道:「那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

  「我們未成親!」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衛,今生我已視你為夫。」她柔柔地道。「若你真要個形式,那麼一切從簡。」她走出囚牢,端來事先備妥之物,上頭有吉祥四果、兩杯水酒,還有——一塊紅頭巾。

  她先取來紅蓋頭覆面,他卻癡愣著不動,於是她又道:「我等著你揭帕子呢!」

  是這一抹紅。

  他想起那年,她身著鳳冠霞帔,紅豔絕麗的美。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能成為他的妻,為他染上這抹美麗的紅。

  雙手不由自主,揭了喜帕。

  「再來是合巹酒。」他一杯,她一杯,與他共飲。

  最後,吉祥四果,一顆顆拈了喂他。

  衛少央心湖澎湃,情難自已地俯向她,深吻交纏,與她共用了四果的甘甜。

  她輕笑。「你比我還急。」

  俊顏浮起窘意。「我沒那個意思……」

  「別!」不允他退開,她張臂攬回他,柔唇淺淺輕啄,一回,再一回,悄悄解開髮上束帶,十指穿梭,親匿地抖散黑髮,凝視他少見的狂野面貌,輕歎:「我怎能不愛你……」

  愛?

  她說,她愛他?!

  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心愛的女子在懷抱,如此主動、如此婉媚似水,對著他吐露愛語……理智燒成灰燼,衛少央再無法自抑,欺身將她壓進被褥,肢體纏膩,脈息交錯。

  身下的她,衣衫凌亂,酥胸半露,長髮披散於被褥上,柔膩肌膚點點紅印,那是他剛剛烙下的……衛少央胸口一熱,動情低喚:「宛兒……」

  她目光含淚,動容而笑。「這是你第一次這般喚我。」

  由他低醇的嗓音,纏綿溫潤地喊出,煞是好聽。

  「我已在心中喊過千萬回。」卻沒有一回,有勇氣真正喊出口。

  「再喊一次,我喜歡聽。」

  「宛兒。」他再喚,吮住芳唇,這一回,他以無比的溫存,寸寸廝磨,指掌滑過女子特有的嬌軟身段,感受柔軟膚觸,也傳遞深寵眷愛。

  宛兒、宛兒、宛兒……不知是他嘴邊的呢喃,抑或她心頭的低回,交織著喘息、嬌吟、面紅耳赤的旖旎情顛,一聲又一聲,蕩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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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00:06: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那一簇火苗,燃起持續了整夜的歡愛,情深意動,竟夜糾纏。

  激情方歇,暖被之下的肢體仍親密交纏,貼著彼此的肌膚,氣息淺促。

  他掌心挲撫著她赤裸的肩背,她伏在他身上,枕著他的肩,臉兒偎蹭著他頸際肌膚。

  他低低喟歎,此生已然無憾,只是——委屈了她。

  思及張廷尉備妥了水酒、四果,又摒退差役,怕是早已知悉,並且有意成全,就算不知,那終宵未歇的喘息呻吟,也夠明眼人理解一切,如今想來更是備覺差愧。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牢獄之中,便做起這檔子事來。他從來就不是注重肉慾的男子,可她卻能令他每每失控,需索無度。

  天色將明,依偎的身子戀戀難舍,她起身穿衣,回眸一再瞧他,沉重步伐邁不開。

  「宛兒。」他喚,最後索來深深的一吻。「今生,我不悔。」

  「我也不。」她回吻。「若有來生,你會來尋我嗎?」

  「會。」今生,聚少離多,淚過於笑,他們之間尚有太多缺憾,只戀她一世,怎夠?

  「好,我一定認出你。」

  他放手讓她走,臨去前叮嚀她別再來了,這種地方不是她該來的,她亦允諾了他。

  這一別,今生緣盡。

  他將惜兒交付給她,那麼她活著便有目標,他可以稍稍寬心。

  他並不感傷,生命悄然寂靜,獨自面對人生最後一段日子。

  數日過後,張廷尉親自前來,將他釋放。

  他當下愕然。

  張廷尉只簡單向他解釋,真凶已然伏法。

  真凶?!哪來的真凶?除了他以外,那便只有——

  他神色遽變。「宛兒?她怎麼了嗎?」早該料到的,她若會眼睜睜看著他為她送死,那她就不是梅映宛了!他本還疑慮她怎會如此好說話,莫不是——

  她究竟做了什麼?!

  「她——呈上自白書,說明真相,以命抵命換回你的清白,皇上允了。」

  皇上允,當然會允!為了救他,就算真凶不是她,皇上也會昧著良心去做,反正只要有人扛下罪名便成,連刑部都不管審案規矩了!

  他氣極!「你們只知不擇手段救我,但她若有個萬一,我這條命留著何用!」

  說完,他轉身而去,心急如焚地趕回府。

  宛兒、宛兒、宛兒……他總算明白,那一夜她拋卻矜持,背後抱持的是怎樣的心情。

  她從來都沒打算活著,為他留後只是藉口,她要的是一夕纏綿,圖個今生無憾!

  宛兒……

  他這輩子不曾如此恐懼過,若她有個萬一,他無法想像自己會變成如何……

  一路行色匆匆趕回,慌張地撞開房門,眼前所見,教他畢生難忘!

  她就在他的面前,緩緩倒下,回眸那瞬間,露出一抹淒豔絕美的笑容,血絲自唇角緩緩滑落。

  「宛兒!」他驚吼,撕心裂肺,沖上前接下她軟倒的身子。

  來不及!他終究晚了一步——

  跌落他懷中,她張口,想說些什麼,更多的血自嘴角流出,止也止不住。

  「別說話!宛兒,你先別說話!來人,管家、翠兒——來誰都好,快去請大夫……」他心慌意亂,張手按住滲血的嘴角、鼻翼,卻有更多的血水自指縫流淌,他怎麼也抹不完、止不住。

  「宛兒——」驚痛、恐懼幾乎將他逼得發狂,他不敢回想,究竟有多少血自她的眼、耳、口,鼻中流出……「別這樣對待我,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我等了好久、好久,你知道嗎?宛兒、宛兒、宛兒——」

  一滴又一滴的液體滴落她眼皮、臉龐,透明而溫熱。那是——淚嗎?他的淚?她想出聲安慰,努力凝聚目光想看清他,卻怎麼也辦不到,視線一片模糊——

☆☆☆☆☆☆☆☆

  她一度,成了死人,探不著生息。

  可他不死心,力挽狂瀾,強灌湯藥,怎麼也不肯放棄。

  一回,又一回,將踏入鬼門關的人兒,硬是拉了回來。

  足足半年,生生死死無數回。

  宮裏的禦醫,個個都被他煩透了,也個個都被他感動了。

  「她是我的妻。」無論何時,他永遠只有這一句。

  所以,任何人都能放棄,獨獨當丈夫的,不能放棄自己的妻子。

  她脈息微弱,奇珍名藥用盡後,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遇上這樣情癡之人,怕是連閻王也要認栽。

  又過了半年,她脈象更趨穩定。

  皇上時時差人送來珍貴補藥,或許是被他那激狂勁兒給嚇到了,明白她若殞命,他差不多也要瘋掉了。

  再過半年,她面色紅潤了些,不知情的人或許還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他始終不離不棄,守著她,日日在她耳畔說話,等著她醒來,無論要等多久。

  於是,再一個半年又過去,足足兩年光陰,足夠惜兒由繈褓到學坐、學爬,會喊爹娘,可她,始終沒有醒來。

☆☆☆☆☆☆☆☆

  有道聲音,一直在她耳邊環繞,害她都不能好好睡,但卻無法令她厭煩,因為那道聲音好溫柔,聽了好舒服,尤其是喊她時的獨特音律低醇得醉人。

  「宛兒,你已死過一回,付出應付的代價,一罪不能兩罰,所以沒有什麼事能再將我們分開,現在就等你醒來了。」

  是這樣的嗎?那她現在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呢?她好疑惑。

  「宛兒,皇上問我,即使守著一個活死人,也不願看他一眼嗎?他用那麼惆悵的口氣說,我真想假裝看不懂……」聲音停了一下,她有些心急,追著那道聲音。繼續說啊,你們這對君臣是怎麼回事?曖昧得太過分了!

  「宛兒,我很難向你解釋得清楚,你也永遠別問這個,總之,我是你的,一直以來都是,你只要記著這一點就好。」

  這還差不多!他最好也明白,她不會將他讓給任何人,就算那個人是九五之尊也一樣。

  「宛兒,我想你可能不會想知道那些事,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好了。杜尚書被抄了家,目前正交由張廷尉主審此案。我沒有插手,是刑部在徹查,當初因為顧忌你在杜家,怎麼也無法查下去,最後便交由刑部去辦……如今杜家落得這下場,我不知你聽了究竟是何感受?但善良如你,恐怕也開懷不起來吧!」

  她開懷嗎?確實不。

  雖然杜家帶給她太多的傷害與屈辱,但她並沒想過要看昔日夫家落得如此境地,她只覺可悲、可歎。

  「宛兒,你聽見了嗎?惜兒會喊娘了呢!我挺吃味的,她還學不會喊爹,就先沖著你咿咿呀呀地喊娘。」

  聽見了,她聽見了,好甜、好嫩的娃娃音,她聽得心都融了。

  「宛兒,我告訴惜兒,她有兩個娘,一個是好愛她、拚了命生她的娘,還有一個是好疼她、拚了命保護她的娘,你不會怪我吧?我不能忘了雪兒,惜兒也不行,這一生我們虧欠她甚多。」

  怎麼會呢?他是重情重義的男子,要真將亡妻拋諸腦後,那也不是她認識的衛少央了。

  「宛兒,你感覺到沒有?惜兒在你身上亂爬。」

  嗯,那坐在她腿上的是惜兒的小屁股嗎?

  「宛兒,我發現惜兒會走路了,不過搖搖晃晃走沒幾步便跌了,哭得好慘直喊娘。」

  那有沒有人去抱她、惜她?跌傷了沒有?疼嗎?寶貝乖,別哭啊……

  「宛兒,今天惜兒——啊,惜兒,別亂咬,那是娘的嘴,只有爹爹能親,你別亂學呀。」

  呵,原來他老是偷親她,這他可沒向她招認過。

  「宛兒……」咦?今天他話很少,怎麼猛歎氣?「宛兒、宛兒、宛兒……你說你愛聽我這麼喚你,我已經喊這麼多聲,也喊得好溜口了,你卻一聲也不曾回應過,你已經不愛聽了嗎?」

  胡說,她愛聽極了!她巴不得他天天喊、時時喊。

  她知道他每夜都睡在她身邊,摟著她說些夫妻間的枕邊話,直到睏了、倦了,再伴著她入睡。

  「宛兒,都兩年了,你還要睡多久呢?連皇上都說風涼話,一口咬定你不會醒來了,我怎麼也不信,你再不醒來,我都快沒理由回絕他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那個當皇帝的心懷不軌,時時刻刻算計著想由她身邊搶走他!有人君王當成這樣的嗎?混帳,真是太混帳了!

  喔,好痛!是哪個王八羔子咬她?唔唔唔,她快吸不過氣了,誰來行行好,把壓在她胸口的那塊大石頭搬走成不成?

  「嗯……」細細的呻吟終於衝破迷霧,很好很好,她似乎看到光了,像是被灌了一堆沙的喉嚨極痛,暫時發不出什麼至理名言。

  「咿呀——親、娘親親——」

  到底是在喊娘親,還是要娘給她親親?這得問清楚。

  費力睜開了眼,一團小肉球壓在她胸前——總算找著兇手了!

  「惜、兒……」

  「呀!娘、娘——」小肉球手舞足蹈,開心至極,好像在說:是我、是我!那是我的名字,娘喊的是我喔!

  她笑了,拾起手想抱她,一時卻使不上力。

  小肉球張大了胖嘟嘟的小手臂,等了半天等不到人來抱,不由得噘起小嘴,大大的眼兒開始凝聚可疑的水氣。

  不抱她,娘不抱她,嗚嗚,娘不愛她啦——

  她、她該不會是要哭了吧?剛睡醒就被如此驚嚇,不由得面露驚恐。

  別、別、別——求求你別哭哇!

  「嗚、呃……」慘!真的是要哭,情緒在醞釀,委屈、哽咽的泣音已現。

  「別、哭……」迫不得已,連八百年前吃奶的力量都使出來,奮力一抬手,將小肉球摟抱住。

  ……衛少央到底給女兒吃什麼?養得真肥。

  衛少央端來晚膳,一手推開房門。

  「惜兒,過來吃你的小肉粥。」

  「娘、娘!」小人兒開心直喊,一面要報告爹爹這個好消息,一面又要送上滿臉的熱情口水吻,好忙好忙。

  衛少央忙布菜,頭也沒回。「別鬧娘了,過來爹這裏。」

  小惜兒喜歡在她身上爬,爬累了便挨著她睡,每天定要朝著她又親又喊個數回,他知道,小小娃兒是在期望娘醒來陪她玩。

  「娘!」惜兒沒理會他,很固執地又喊一聲。

  小人兒的拗脾氣和他還真像。既然她不過來,他只好勞動自己端著她的小肉粥過去,剛要張口說什麼,視線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美眸。

  咚!

  手一鬆,小碗自手中滑落,掉落地面,灑了一地肉粥。

  「摔摔!」小惜兒一手插腰,指責的口吻挺神氣。

  他仍在持續發愣,似乎一時不太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宛、宛兒……」聲音微顫,輕得怕這不堪一擊的夢隨時要被打碎。

  是她嗎?她終於醒了?

  他等了好久!等到心都痛了。

  伸出手,輕輕碰了粉頰,是溫的,他不是在作夢!雙掌捧住嬌容,情緒激蕩,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嘴唇動了動。

  她在說「過分」?!衛少央不甚肯定。

  「你說什麼?」降下身子,附耳傾聽。

  「……真過分,你是我的。」管他九五之尊還是什麼,她要定他,堅決不讓。聲音雖輕,但他確定他聽分明了。

  衛少央揚唇,愉快地笑了,迎面覆上她的唇。

  「如卿所願。」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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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00:06:4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這個故事開始得很神奇。

  神奇在哪裏?

  神奇在一直到寫完後的現在,我都不太能肯定我真的寫了它。(內心瘋狂OS:誰來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事情是這樣的。

  話說去年某月的某一天,晴姑娘正預備好要開稿,突然接到小編的來電,討論年度開春的主題書。

  什麼?古代稿?還要寫將車?

  初初聽到「將軍」二字時,我腦子裏本能就浮現國中歷史課本讀過的那個名字,馳騁沙場,英姿威凜:立下無數汗馬功勳的那個名字。

  當然,歷史上有名的武將很多,可是在那一瞬間浮上腦海的就是只有他,而且一佔據思緒就再也不肯離開了。(沒辦法,人家就是對他印象最深刻咩!)

  一瞬間,好多好多的想法冒出頭,於是,原本要開的現代稿變成古代稿;再然後,原先設定的情節橋段成了衛少央的悲情暗戀血淚史;再再然後,一不小心,以出乎自己意料的速度,爆版面、爆字數地完成了;再再再然後,我傻眼地看著完稿後的檔案……

  如果你要問我,原來要寫的現代稿版本,和實際完成的古代稿版本差在哪裏?又像在哪裏?呃,坦白講,我還真答不出來……

  不過在那當下,晴姑娘可是非常理直氣壯地認為這個故事很適合衛大將軍的形象,完全沒有猶豫地讓他取而代之,只不過——你們知道的,有些橋段在現代稿適合,古代卻不然,於是,這個換掉,那個砍掉,完稿和原先的預設有八成都被推翻掉。

  所以說,這是天註定的,如果小編在我寫完那本現代稿後才來電,又或者我不要剛好對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如此印象深刻,他的命運原本不會那麼悲情的。真的,一切都是命啦,衛大將車,你要認命!

  話又說回來,我個人覺得,此人的生平際遇,非常給他傳奇,有很大的下筆空間,畢竟歷史上找得到幾個是私生子出身,年少時期卑賤如泥、受盡屈辱?

  有幾個是憑藉著自身的努力,立下無數戰功而加官晉爵,受人敬重?

  有幾人能讓天子親自主婚,娶得皇帝同胞所出的尊貴長公主為妻,並且夫妻恩愛逾常?

  有幾個爬到人生的顛峰,仍然風華內斂,禮賢下士?

  從私生子到封侯拜相,一身榮寵……這一整個加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小說男主角的典範,不寫他還寫誰呀我!(呃,敏感一點的人可能已經看出是誰啟發這本書的靈感了……)

  總之,就是這樣了。我不曉得各位認為的將軍形象應該要是如何,我所勾勒出的,是我心目中所崇敬嚮往的將軍,一個以生命全心守護心愛的人所在的國土、至情至性、鐵漢柔情,亦狂亦俠亦溫文的將軍。

  對了,小小惡搞一下。

  你們知道男女主角的名字怎麼來的嗎?別急,我正要說。

  衛少央——嗯,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因應劇情需要而來的。

  至於女主角嘛——

  話說某日,晴姑娘正為名字所苦,左思右想找不到適合她的名字,然後就在那一天晚上,將一份關乎到期末成績的重要報告,做完最後的總整理列印出來,自己看的草稿加上送出去的書面,將近五十頁。

  印到一半,慘劇發生了——缺、墨、水!

  明天要交,而粗心的晴姑娘完全沒有備用墨水匣。

  但是、但是——人家沒印完、沒印完、沒印完啦……

  雞貓子亂叫的同時,女主角的名字出來了!

  為了懲罰——咳咳!不,是警惕自己今日的粗心,決定以女主角的名字紀念之!來點掌聲吧!(什麼?你說我破壞女主角形象?呃……好像有一點,好吧,這段請自動跳過,當作沒看到)

  總之,該寫的寫完了,該惡搞的也惡搞下去了,有任何意見,歡迎來信告知哦!

  PS.小編覺得這本書男女主角甜蜜片段太少,所以在《番外篇大合輯》裏,晴姑娘有應觀眾要求,讓他們稍稍甜了一下,這應該多少可以平息一點眾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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