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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媚行天下】《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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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4:35 |倒序瀏覽
媚行天下 作者:淺草茉莉

頂著個惡女之名,恣意放肆是她的生活態度,沒事就調戲是她的處世哲學,
身為國相孫女的她大膽慣了,卻從沒想過自己會跟皇帝扯上關係,
想來他們的孽級早在他微服出巡,她不長眼地吃他豆腐時就開啟了吧,
雖然他總對她惡聲惡氣的,卻幫了她許多忙,她想進宮中藏書閣就答應,
她要幫堂妹處理渣男毀婚一事,他得知後便派人暗中施壓,
這麼好的一座靠山,唯一令她感到困擾的是他總愛耍流氓,
第一次綁架她就奪走了她的吻,第二次綁架更是直接把她拐上床,
可礙于她糟糕的名聲,他要先押平一切反對聲浪再接她進宮,
沒想到她還來不及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就先遇上麻煩——
先前要娶她做側妃的益王不滿她的拒絕,憤而抓走她打算將生米煮成熟飯,
陛下,你再不來救人,人家可就要被吃幹抹淨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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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4:56
楔子  分久必合新天下

  五年前,天下本為大禧、大燕、鳴陸三國鼎立,後因鳴陸皇帝陰弼倒行逆施,暴政治國,導致鳴陸百姓民不聊生,大燕三皇子曾子昂遂與大禧太子驀魏合作,拿下暴君陰弼,將鳴陸國土一分為二,由大燕與大禧共同治理。

  曾子昂立下大功,大燕天子廢去毫無作為的太子曾子言,改立三子曾子昂為太子。三年前大燕天子駕崩,曾子昂繼位為帝,統治大燕萬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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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5:27
第一章  整人整到皇帝頭上

  大燕政治清明,百姓安樂,燕都尤其繁榮,街上熙來攘往好不熱鬧,鬧市中最大的茶館門庭若市,裡頭用簾子隔成一間間廂房,人說茶館是口舌傳遞之處,果然如此,隔著簾子,裡頭淨是各家的嗑牙八卦。

  「話說,咱們陛下從一個被派去大禧做質子、無權無勢的皇子搖身一變成了今日睥睨天下的天子,這可不簡單!」

  「什麼叫做搖身一變,那可是建下奇功,取得鳴陸大半江山才讓先帝廢長立幼的,咱們這位陛下足智多謀、英明蓋世,可比那平庸的益王好太多了——」

  「噓,那益王原是太子,天下差點是他的,一夕痛失江山,怨氣多得很,你還敢說他的是非!」

  「哎呀,不敢不敢,算我沒說,咱們換個話題……不如就說說咱們燕都最受人議論的人物吧。」

  「呿,你說的是國相府千金莫亮珍是吧?這莫亮珍繼七年前與自家下人有染,遭論遠儀退婚後,就經常肆無忌憚地與男人在街上調情,還不時女扮男裝出入妓院狎妓,一副男女通吃的模樣,簡直視禮教如無物,所以至今雖已是二十有二的大齡之年,仍無人敢上國相府提親,這浪女的豐功偉業確實說不完。」

  「可不是,最近她又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居然讓老國相親眼撞見她與面首幽會,氣得老國相心疾發作,送回國相府後,三日下不了床,你說,這老國相一生守禮,德高望重,是天下人景仰的楷模,怎麼會有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孫女?」

  「唉,老國相莫不是上輩子沒燒好香,獨子與媳婦十四年前搭畫舫遊湖卻意外墜湖身亡,只留下莫亮珍一女,老國相受這打擊不夠,竟出了個逆孫讓他蒙羞——」

  與此同時,隔壁廂房內正坐著主僕三個人,主人年紀三十不到,鼻樑高挺,長相雋朗奪目,一雙清冽的眸子微微一斂,隨即帶給人無形的威懾力。

  他穿著款式簡單的黑服,看似樸素,但質料不一般,非民間百姓所能擁有。兩名僕人的打扮亦是低調,可氣質絕非普通僕役。

  主人坐在雕著茶花圖形的樟木椅上,聽著隔壁人的對話,濃長的眉毛下雙目炯炯。他聲音微沉,問著站在左側看起來十分斯文的白衣僕人,「所以國相告假三日不上朝,是給不肖孫女氣的?」

  白衣僕人恭謹地上前道:「這事臣不清楚,不便評論,倒是隔壁有兩位不知死活的傢伙敢議論您與益王殿下,這事不可輕饒。」此人為人正直,最不喜論人八卦,何況還是女人家的事,他只在意這些人私議帝王。

  「聞大人,您這都察院的總領監察禦史果真不是幹假的,除了負責糾察官吏紀律外,連外頭百姓的言論您也不放過,不過咱們陪陛下微服出巡,不就是想聽聽燕都近來都發生了什麼事嗎,若您這會沖過去辦人,豈不是會將這事鬧大。再說了,茶館本就是口舌之地,到了這,誰能不說是非,想來陛下也不在乎這些。」說話的是一身黑衣打扮的人。

  他外貌黝黑粗獷,說到這,看一眼坐著的自家主子,見自家主子一臉平靜,沒啥特別反應,這才繼續道:「陛下問的是國相府千金莫亮珍之事,這事雖然八卦了些,但這女子的確是燕都近年來最受爭議的人物,精采事蹟不斷,堪稱是咱們燕都的奇女子。」

  黑衣人口中的聞大人正是大燕的諫官聞鶴,而黑衣人則是皇帝的御前都統、負責保護君王的武官馬松,這一文一武的兩人皆是大燕皇帝曾子昂的親信,陪著曾子昂出宮體察民情,至於光坐著不說話、散發一身貴氣的便是當今大燕的天子曾子昂了。

  「這……」聞鶴噎住,雖說馬松是武官,較不如言官善文詞,但有時歪理卻能說得讓人接不了話。

  馬松問:「這個莫亮珍桀驁不遜,眾所皆知,國相教孫女氣病也是事實,陛下向來敬重國相,既得知國相的病因,是否要順道前去慰問?」

  聞鶴罵馬松糊塗,「馬大人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自家孫女的醜事,國相哪想讓陛下得知,陛下若前去慰問,豈不徒增國相的尷尬?」馬松畢竟是武將,雖有些口才,但論起思慮絕沒有身為文官的聞鶴周全。

  「說的是,說的是,我這是蠢了。」馬松搔搔頭,笑著認錯。他與聞鶴是曾子昂的左右手,兩人個性雖南轅北轍,但對彼此的認識卻極深,交情好到互相指責也不用擔心得罪對方。

  曾子昂輕蹙了眉,「朕不過是對這位莫亮珍有些好奇,問上一句,你二人倒是生出這麼多話來。得了,國相家裡的事,朕沒興趣多打聽了,這就走吧。」他本想瞭解民情,期望聽到一些針砭時弊、評論社會的事,誰知淨聽些廢話以及無聊的事,覺得沒趣,起身要走了。

  馬松連忙替他撩開簾子,誰知簾子才撩開,一名女子就剛好撞進來。

  曾子昂身形高大,這一撞不礙事,可撞上來的女子重心不穩,整個人跌進他懷中,被他牢牢抱住。

  那女子理該驚慌失措地趕緊離開曾子昂的懷抱自己站好才是,可她卻不慌不忙地道:「哎呀,你這體格真不錯呢!」她躺在男人懷中,眼底流露著驚豔,媚態無雙,伸手撫上他的胸膛。

  聞鶴和馬松沒想到會有人撞上來,更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敢摸男人的身子,當場變了臉。

  反觀曾子昂,那樣鎮定,俊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貼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白嫩小手,「朕……我這體格小姐滿意?」

  「滿意。」這女子一張鵝蛋粉臉,大眼顧盼有神,閃爍如星,身上一件繡了花紋的玫瑰紅緞子襯得她更加粉面朱唇。

  他盯著她的嬌顏,「小姐當眾調戲男人,似乎……」這女子擁有得天獨厚的美貌,實屬難得一見,一般人當難以抗拒,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下一刻便鬆開手。

  她的身子立即往下落,原本水遮霧繞的俏笑瞬間消失,由喉間發出了驚呼聲,「哎呀!」

  所幸他還算有點良心,沒讓她真的落地跌得難看,在她小臀吻上地面前又將人撈住。

  女子一站起身,美目立即朝他瞪去,「可真沒風度,被女人調戲就惱了嗎?」

  皇帝是能隨便教人調戲的嗎?!曾子昂盯著她的目光如烏雲,好不陰森。

  她大剌剌慣了,當沒看見,美目逕自往他們走出來的包廂瞄去,「這不是蘇志清的包廂?」

  馬松不屑的說:「蘇志清?你指的是燕都首富蘇煥的三子?他還沒那資格與主子一個包廂。」

  「喔?敢情是小女子走錯包廂了,抱歉,小女子另外再找找。」她瞥了一眼曾子昂,評估著馬松所說的資格問題。蘇志清為人雖不怎麼樣,好歹家底不錯,站出來一般人還是得賣他幾分顏面,可這男子身邊的人卻說蘇志清不夠格與他同包廂,這倒有點意思了,莫非這傢伙也有些來頭?

  「蘇志清是燕都有名的紈褲子弟,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好單獨來此見他,就不怕壞了名聲?」聞鶴一板一眼地忍不住說教起來。

  她聞言笑了起來,「說起名聲……還不知是誰壞了誰的名聲呢。」

  聞鶴聽見這話,愣了會,十分意外她會如此回答。

  「小女子走了。」她掩嘴輕笑,轉身要離去,可忽然又回過頭,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朝曾子昂走過去,「你若怕這裡人多害羞,咱們可約晚上無人的地方見面,今晚三更你到這裡就能見到小女子,屆時咱們再好好談心。」她在他衣襟裡塞了張寫了地點的紙條,拋個媚眼後瀟灑離去。

  別說聞鶴、馬松兩人傻眼,就是曾子昂自己也愣住了。這女子膽大包天,觸碰他的龍體就算了,竟然還直接約他晚上幽會,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他正準備要馬松去查,那女子已進到一處包廂,裡頭傳來一票男女的嘻笑聲,喊的名字正是「莫亮珍」三個字。

  馬松咬牙切齒的說著,「這下臣不用查究便已經知道這膽大的女人是誰了。」難怪她對聞鶴說不知是誰壞誰的名聲,這女子的名聲可不比蘇志清好到哪裡去。

  曾子昂微愕過後,眯起的眼中出現一絲玩味,「馬松,今晚你去赴約吧。」他將莫亮珍給的紙條丟給馬松。

  「陛下讓臣去赴約?」馬松露出錯愕的表情。

  聞鶴立刻不贊同地道:「陛下,這女子行止不端,主動邀約男人夜裡相見,您若瞧在國相的面上不治罪就算了,何必讓馬大人去蹚這渾水?」

  「朕只是讓馬松去瞧瞧這女人想做什麼罷了,能蹚什麼渾水?」

  馬松苦著臉,「可她約的是陛下,不是臣……」陛下不是對這浪女沒興趣嘛,怎麼還想知道這女人要做什麼?

  曾子昂冷睨馬松,「難道讓朕親自去赴約?」

  「這……那女人惡名昭彰,您、您當然不能去,去了惹腥……臣……臣替您去一趟便是。」馬松愁眉苦臉,說得像是要去赴死似的。

  慶陽殿內,曾子昂坐於禦案前,瞪著面前表情氣憤的馬松,「你再說一次。」

  「那女人耍您的,臣照著紙條上的地址赴約,可那原來是處滿是惡臭的亂葬崗。」馬松磨牙道:「連陛下也敢戲弄,這女人不要命了!」

  曾子昂不禁錯愕,若那女人約他去的地方是客棧、酒樓以至私宅,他都不驚訝,但約他去亂葬崗未免也太離譜,堂堂大燕皇帝被一個小女子戲耍,本來覺得好玩的事,這下變得惱人了……

  「陛下,莫亮珍不知您的身分才敢放肆,要不,臣去國相府痛斥她一頓?」馬松雙手握拳,提出了個主意。

  曾子昂不以為然,「你這一去豈不昭告天下朕讓人耍了。」

  「可這口氣臣咽不下!」

  他冷笑,「咽不下?那你打算怎麼做?」

  馬松憤憤地說:「明著不好教訓,臣可私下收拾。」

  「馬大人這是要收拾誰?」

  問話的是聞鶴,他和總管太監王偉一起進殿。

  王偉也問:「是啊,馬大人又和誰結仇了?」

  「還不是那姓莫的女人,竟敢對陛下——」

  「得了,朕日理萬機,哪有閑功夫去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曾子昂打斷馬松的話。

  馬松自知失言,忙住口,不敢再嚷嚷。

  聞鶴聞言已知緣由,忍不住搖了頭。他本來就不贊同陛下與那女子扯上關係,但陛下既然派馬松去赴約了,不管結果如何,馬松回來就該將這事弭平,還說什麼去收拾人家的話,萬一傳出去,陛下顏面何在?

  王偉是宮中人精,見殿內三人的臉色,留了心眼。

  通常陛下出宮,身邊只會輪流跟著三個人,聞大人、馬大人和他。他昨日未跟著出宮,是聞大人與馬大人陪駕,出什麼事他並不清楚,但顯然不是好事,所以還是別多問的好。

  他沒多言,將一迭名冊朝曾子昂呈上去,「陛下,這是群臣送來的佳麗名冊,還請陛下過目。」

  曾子昂瞧著面前這一迭冊子,嗤笑起來,「眾卿辦理政務不積極,做老鴇的工作倒是賣力。」

  王偉見曾子昂動怒,馬上朝聞鶴使眼色求助。自己刻意拉著聞大人一道進來,就是知道陛下最討厭臣子干涉他的後宮事宜,可群臣眼見陛下登基三年,至今後位空懸,沒個影不說,連嬪妃也從缺,長此下去哪來的皇嗣?大燕基業該如何傳承?因此明知會惹陛下不快,眾人仍執意要陛下充盈後宮,而聞大人乃陛下的言官,有他在場幫腔,這事會順利些。

  聞鶴立刻道:「陛下,臣不多說,您也都知道臣等的用心,您就算再不願意,這回也請務必從中挑出幾個合意的女子來安眾人的心。」他盼著陛下趕緊立後,偏偏陛下為國為民,半點心思都不在女人身上,急得眾人不得不相逼,自己這也是看不下去方開口。

  曾子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在這班心腹面前可沒什麼顧忌,當下將禦案上的杯子砸了出去。

  殿上三人見他發了大火,立馬心驚膽跳地跪地,「陛下息怒……」

  「你們還敢要朕息怒,你們將朕當成什麼了?只要是個女的,能替朕暖床就好了是嗎?這是要女人來取悅朕,還是讓朕去取悅女人?」

  「陛下乃萬金之軀,臣等豈敢讓陛下去取悅女人,陛下這是曲解臣的意思了——」聞鶴忙著解釋,另外兩個較無膽的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住口!你們逼朕找女人,朕還說錯了嗎?」

  聞鶴將頭用力朝地上叩去,「陛下,皇后與嬪妃可不是一般女人,您這樣說是辱沒了她們,再說了,臣等一心為皇嗣,您不立後、不納妃子,如何生出太子?如何給臣民一個希望?您身為帝王,在女人之事上本就無法隨心所欲。」身為言官,他勇敢直言。

  王偉與馬松聽得冷汗直流,實在佩服他的犯顏直諫。陛下為明君,有容人之量,不過後宮之事是陛下的逆鱗,不比國政上的建言,陛下若真翻臉,治罪也不是不可能。

  王偉這會可是後悔纏著聞大人送這份名冊了,擔心會害得聞鶴激怒龍顏而送命。

  曾子昂盯著聞鶴僵硬的身軀,漸漸收起怒容,緩緩伸手去翻那迭名冊,四下安靜,只有他翻著冊子的聲音,跪地的三人汗滴到地上也沒人敢去擦。

  一會後,曾子昂神情譏諷,將名冊朝一旁丟去,「這就叫充盈後宮?這分明是各大臣爭著將女兒塞進朕的後宮,你們是想讓朕認全朝的人做丈人嗎?」

  王偉顫聲開口,「這……群臣們列這份名單不是讓陛下照單全收,方才聞大人也說,讓陛下從中挑個合意的……」

  「挑個合意的?哼,這名單裡的女人朕一個都沒見過,唯一見過的就是國相的孫女莫亮珍——」他忽然發覺什麼,皺著眉道:「等等,這裡頭好像沒有莫亮珍的名字……」

  馬松撇嘴,「莫亮珍?誰敢送一個花蝴蝶似的女子敗壞您的後宮,這女子莫說做您的皇后,就是做個嬪都不成樣,這點國相是有自知之明的,又怎會不識趣的將他孫女列進名冊裡。」馬松才說完這話,殿外一名小太監急忙入殿稟道——

  「啟稟陛下,不好了,國相進宮時在宮門前滑一跤,人昏了過去,叫也叫不醒!」

  曾子昂臉色一凜,「快將人抬進宮來,命御醫前去醫治,快!」他極為敬重國相莫負遠,聽聞莫負遠發生意外,立即下令。

  馬松與聞鶴也急了,國相可是國之棟樑,可別真出什麼事才好!

  不久後,莫負遠被抬進宮中某座閒置的偏殿,曾子昂親自去探視。

  老國相莫負遠是兩朝重臣,今年七十余歲,原本身子骨還算健朗,但這一摔,竟是動也動不了。

  曾子昂上前關切的問:「御醫,國相傷勢如何?」

  「回陛下,國相——」御醫正要回答曾子昂的問話,這時王偉匆忙入殿稟道——

  「陛下,國相府的小姐得知國相出了意外,在宮門外請求進宮探望祖父。」

  「莫亮珍來了?是誰通知她的?怎麼那麼快?」馬松想起被耍之事,馬上豎眉。

  王偉依理道:「咱家一得到消息就通知國相府了,畢竟國相年紀大了,出事理當通知府上的人一聲。」

  馬松撇撇嘴,「哼,此女大逆不道,來了也沒用,說不定國相恰恰是給她平日的言行氣到心魂不定才會失足摔跤。」

  曾子昂發話,「罷了,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御醫正好也向她說說國相的傷勢。」他不像馬松那麼不理智,雖心中也惱莫亮珍,但她是國相的親人,沒理由不讓她見。再說,他倒是想瞧瞧她若發現自己昨日戲弄的人是當今天子,會有什麼反應,是會立刻跪地求饒,還是嚇得暈過去?這兩種情況都挺有趣的。

  「遵旨,奴才這就去領人進來。」王偉被馬松說得有些為難,擔心自作主張去通知國相府的人錯了,曾子昂的話讓他頓時松了口氣,趕緊出去領人。

  不一會,眾人聞到一股淡香傳來,抬首朝殿外望出去,老遠就見穿著大紅衣裳的莫亮珍風情萬種地走過來,整個人恰如一枝迎風的嬌豔桃花。

  曾子昂眉頭一皺。

  馬松啐聲道:「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這是來探視自家祖父的傷勢還是來勾引男人的?」

  他這話剛落,莫亮珍便走了進來,聽見後面一句,大眼含笑,回說:「這皇宮死氣沉沉的,咱們陛下又是眾所皆知的不好女色,小女子能勾引誰?」

  床上昏厥的莫負遠恰好醒過來,聽見她不知輕重的話,氣得立即斥道:「放、放肆,還……還不住口!」險些又氣昏過去。

  「祖父!」莫亮珍的視線立刻往床上的莫負遠望去,像一陣風似的跑到他床邊,急切的問:「聽說祖父跌傷了,嚴不嚴重?可還有哪裡疼了?」她的表情是千真萬確的焦急,顯見她對莫負遠是真心關切。

  莫負遠看了一眼四周就知自己在宮中,眼下顧不得回她的話,趕緊斥道:「你的規矩到哪去了,見了陛下還不下跪問安!」

  莫亮珍這才看向偏殿內的人,撇除一看打扮就知是御醫、太監的人,還有她昨天在茶館裡見到的幾名男子,對於他們會在此,她也頗感意外。再往旁邊望去,哪裡有皇帝的影子?她問:「陛下?陛下在哪?」

  曾子昂下朝後原本打算再出宮探探民情,因此已換下龍袍改穿一般布衣,而馬松是昨夜去了亂葬崗,被耍後直接進宮向他稟報,身上還穿著便服,至於聞鶴,他雖著官服,可天氣驟然變冷,他是文官,身子偏弱,在過來這裡的路上,曾子昂聽見他咳嗽,便讓王偉取件披風給他,如今披風一罩,哪裡看得到官服,所以他們三人在她眼中仍是一般人。

  王偉不知情況,比著曾子昂朝她喝道:「大膽,陛下在此,不得放肆!」

  「他是……陛下?但他昨日去了茶館,皇帝會隨意出宮嗎?假扮皇帝可是要殺頭的……」她憋住呼吸,瞧見王偉面容轉黑,以及自己祖父氣到咳個不停的樣子,愕然地道:「開、開什麼玩笑?不會吧?!他、他真是皇帝?!」

  曾子昂雙手負於背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驚愕的表情。沒有龍袍加身,這女子自然不會想到他是皇帝,可這會知道了,她該想起昨天都對他幹了什麼該死的事了吧?

  他沉笑等著她嚇破膽後驚慌失措地跪地求饒。

  她烏溜溜的眼睛轉呀轉地,眼波一陣流動後,驀然朝他露出傾城傾國的一笑,「不知陛下尊容,昨天不好意思冒犯了,但小女子素聞陛下乃寬宏之人、有道明君,想必不會與小女子計較。」說完這話,她臉上的惶恐之色已不見半分。

  果真是個乖張大膽的女子,不痛不癢地道聲歉,再給他扣幾個高帽子便想了事?曾子昂挑眉,「朕雖海量,但也不是毫無脾氣之人,冒犯龍顏通常是死罪。」他有意嚇她。

  莫亮珍臉色微微變了,沒料到皇帝會不肯甘休,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床上的莫負遠已經急得猛咳,氣急敗壞地問——

  「亮珍……你冒犯了陛下什麼……還、還不快說!」

  她趕忙上前拍著祖父的胸膛給他順氣,就怕他一口氣上不來又厥了,安撫道:「您別急,孫女沒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咳咳……陛下會要治你死罪?還不從實招來!」

  她不敢看他,心虛的說:「我……其實沒什麼,就是昨日在茶館撞見陛下,不知陛下身分,言語上造次了些……」

  「豈只是言語上造次,你這女人還約陛下去亂——」馬鬆氣不過,要把她做的事捅出來。

  「誤會,一切都是誤會!陛下,不知者無罪,小女子下回不敢了,瞧在小女子祖父的分上,您是不是……饒了小女子一回?」她看向曾子昂,眼神懇求,總算知道怕了。

  祖父快教她氣死了,若再知道她約皇帝去亂葬崗,這不當場氣絕才怪。可她之所以約他去亂葬崗,還不是氣他差點將她摔地上的事,這男人沒風度,她就想整他,哪知會整到皇帝。

  「還有下回!」曾子昂聲音嚴厲。

  「不、不,沒下回了,絕無下回!」她保證著。

  「你這逆孫,還說沒冒犯,你——咳咳……」莫負遠咳得翻出眼白,眼看就要不行了。

  她大驚,「祖父!」

  御醫趕緊上前查看,急道:「陛下,國相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則真會危及性命!」

  「國相,你誤會了,你孫女並未做出什麼嚴重的事來,只是說了幾句讓朕不悅的話罷了,朕不計較就是,你身上有傷,先冷靜下來再說。」曾子昂瞧在莫負遠的老命上,饒了莫亮珍。

  莫亮珍露出感激的笑容,「小女子感謝陛下不追究。」這話可是由衷的。

  他冷笑,不想去看她表情到底真不真誠,又問御醫,「說吧,國相的傷勢到底如何?」

  「回陛下,國相摔到後腦杓才導致昏迷,現在醒來已經沒事,只不過他年紀大了,骨頭脆弱,這一摔將腿摔傷了,恐怕暫時不宜移動身子。」

  莫負遠十分錯愕,「這怎麼成,我若不能移動身子,如何回國相府去?」

  御醫知道他的為難,卻還是建議道:「這……您最好等骨頭稍微癒合了些再移動為妥,要不然傷勢會惡化的。」

  聞鶴詢問:「陛下,國相進宮議政摔傷,陛下是不是暫時將國相留在宮中靜養幾日再讓他回去?」

  曾子昂當即點頭,「朕正有此意,國相年邁,因公受傷,留在宮中由御醫照看,朕也比較放心。」

  莫亮珍不甚認同,「祖父若留在宮中,孫女無法照顧,這可不成。」

  王偉道:「莫小姐莫擔心,宮中多的是人手,太監、宮女都可照顧國相。」

  她立即說:「宮中人手再多也不及至親貼心,祖父若留下,小女子也得留下親自照顧才行。」她哪裡放心將受傷的祖父交給他人。

  「不行,你若留下,這宮中還不攪渾了!」馬松瞪眼。

  「攪渾了,什麼意思?」

  「哼,莫小姐那名聲還要我明說嗎?」馬松冷哼。

  莫亮珍眉一挑,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大燕出名的惡女,留在宮中就算不生事也會攪出一池黃水,眼下怕是沒人希望她留在宮中敗壞皇帝的聖譽吧。她義正詞嚴地道:「小女子是來照顧祖父的,若有好事之人污辱小女子沒關係,可若污辱了陛下,那豈不愚蠢。」

  「你說誰污辱陛下、誰愚蠢了?」

  「我說的是搬弄是非之人,難道你是?」她冷冷地譏諷回去。

  「你!」

  聞鶴見馬松被修理,站出來道:「陛下,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臣也認為莫小姐留下會引起非議,還是不留得好。」陛下如今後宮空虛,難保這女子不會有非分之想,眾人雖極盼望陛下充盈後宮早日立後,但若對象是她,那可是極為不妥的。

  莫亮珍不滿地道:「陛下聖名天下皆知,難不成會因一名女子就臭掉?還是你們真以為小女子神通廣大,只要與陛下同處一個皇宮,就能將陛下帶壞成昏君?」

  她昏君兩字一出,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氣,就是曾子昂也變臉。

  原本稍微恢復些元氣的莫負遠聽了這話,一口氣上不來,當下又暈了過去。

  見狀,她急著叫喚,「祖父!御醫,還不快幫我瞧瞧我祖父怎麼了!」

  御醫給莫負遠施針,針往人中紮下,莫負遠便轉醒了,可他意識模糊,有點認不出人。

  曾子昂見此,瞪了眼莫亮珍。這回他可是親眼見識到這女子的離經叛道了,想來國相幾次差點被氣死的傳聞也不是假的,這般膽如鬥大的女子他可說是第一次見到。

  他心下對莫亮珍頗為厭惡,但不知為什麼,又覺得她率性敢言,矛盾地生出幾分欣賞,沉思了會兒才道:「國相傷勢不輕,宮中雖有人能照顧,但莫小姐說的對,旁人哪有她瞭解國相的需求,就讓她留下來照顧國相吧。」

  「陛下,您真要讓此女留下?!」馬松錯愕。

  「是啊,陛下,此女怎好——」聞鶴也緊張了。

  「不用說了,朕已決定,待國相身子稍微恢復,朕便會讓她立即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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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7:00
第二章  惡女入宮眾人憂心

  莫亮珍待在宮中侍親之事,隔天炸鍋似的傳開後,眾臣對此憂心忡忡,就怕曾子昂讓這浪女吃了,下朝後,臣子紛紛到慶陽殿去向曾子昂進言,說此女不可留于宮中,還是儘早驅離得好,就連他走出慶陽殿,打算去御花園曬點太陽,都有人把握機會上前勸說。

  一開始他還耐著性子應付,到後頭簡直啼笑皆非。這個莫亮珍是什麼千年女妖,居然讓臣子們視為禍國殃民的毒蠍,深怕他被毒暈。

  馬松到御花園見駕,見曾子昂打發走某位來說莫亮珍壞話的人後,接著繼續說:「陛下,眾人所想皆與臣相同,莫亮珍留在宮中當真不恰當……」

  曾子昂不耐煩地往長廊上去,「色不迷人人自迷,你們這是高看了莫亮珍,還是認為朕就如紂王一般,抵不住妲己的美色,將要亡國了?」自從將莫亮珍留于宮中,自己這耳朵就沒清閒過,尤其馬松對這事提了又提,他脾氣都上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王偉一聽,毛髮都豎了起來。陛下平日脾氣不顯,可這番話說出來已是重打耳光,責馬大人視君上如紂王般昏聵了。

  馬松自己也嚇到了,發現近來一提莫亮珍這個女人就會倒楣,馬上跪下解釋道:「陛下息怒,臣沒這個意思,只是想莫亮珍太浪蕩、不老實,燕京的眾人能不接近這人就不接近,這樣的人陛下何必——」

  「得了,這女子在你們眼中可真是豺狼虎豹,朕都快成將入虎口的小綿羊了!」

  馬松見越解釋越糟,不禁滿頭大汗。

  這時,長廊轉角處傳來女子輕佻的聲音——

  「我說綠兒,你膚色白膩,身量嬌小,尤其這纖腰——哎喲,讓我摸摸,瞧,可真不盈一握,我要是男人,碰到你這水蛇腰也會愛不釋手……」

  因為是轉角處,剛好是視線死角,兩頭互見不到對方,但曾子昂與馬松一聽這輕脆的聲音,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了。

  馬松往曾子昂臉上瞄去,見他皺著眉頭往前跨幾步,跟上去,終於見到莫亮珍和那宮女綠兒了。

  莫亮珍撫摸著綠兒的腰,惹得綠兒矜持不下去,顫笑個不停,她乾脆朝綠兒的腰掐了幾下,綠兒更是笑得沒有半點形象。

  「陛下,這女子連宮女都調戲,實在不成體統——」馬松罵著,見曾子昂舉手讓他閉嘴,他頓時噎了聲音,瞧曾子昂看著莫亮珍的眼神十分沉暗,實在猜不准曾子昂在想什麼。

  曾子昂見莫亮珍站在長廊那頭迎著陽光處,身上穿著一件鮮豔的紅色織錦,在陽光下顯得無比耀眼,而她面前的宮女雖有幾分顏色,但在莫亮珍容光映照之下頓時黯然失色。

  他要再往前一步時,剛巧一名侍衛經過,便見她將人叫住——

  「宮裡可真是地靈人傑,風水好,才會放眼望去女的美、男的俊,隨便一個侍衛都是上品啊!這位大哥是負責哪個宮的安全?改日小女子出宮後找你喝酒!」

  一個閨秀竟然主動約男人喝酒,那侍衛一愣後,臉孔微微紅了,同時已猜出眼前的女子是誰,訥訥開口,「莫、莫小姐,小的不敢……」

  「不敢什麼?小女子又不會吃了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她將宮女丟去一邊,開始調戲起侍衛來。

  「小的……小的姓、姓……」

  「哎喲,別結巴,來,放輕鬆,好好說,你叫什麼來著?」她笑靨如花,一對水潤的眸子望著他。

  他癡癡地瞧著,「小的姓張,名起灰……」

  「原來是張大哥啊!」她顧盼間給人一個親熱的眼神。

  讓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一喊,那侍衛臉又紅了,「不敢不敢……」

  「怎麼又不敢了?交個朋友,哪有那麼多不敢的。」

  「您……您是國相的孫女,小的……小的豈敢……」

  「好吧,你不敢,小女子敢,小女子就喊你張大哥,記得啊,過幾天小女子和祖父回國相府時,你可得到國相府找小女子喝酒呐。」她伸出纖纖玉手要拍上他的胸膛,可手還沒碰到人家,就在空中被人抓住了。

  莫亮珍訝然回頭去瞧是誰抓住她的手,這一瞧,居然是曾子昂,麗顏微愕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沖著他興奮一笑,眼睛彎得像月牙似的,「陛下,您來得正好,小女子正猶豫著要不要求見您呢,既然您自個兒出現,那小女子也不用多想了!」

  一旁的張起灰和綠兒見曾子昂臉色不佳,早已經嚇得跪在地上,就只有莫亮珍還不知死活。

  曾子昂繃著臉相當不悅的問:「朕准你待在宮裡是為了讓你照顧國相,你不待在國相身邊侍奉湯藥,卻跑來調戲朕的宮女與侍衛,你該當何罪?」

  她沒教龍威嚇到,依舊笑得風姿楚楚,「小女子是見祖父剛睡下,這才出來走走,巧遇他們,哪裡調戲了?不過是與人為善,趁機交交朋友,人人都說朋友不嫌多嘛!」

  「你這是——」馬松跟著曾子昂過來,見她這樣耍嘴皮子,張口本想替曾子昂訓斥,可想到曾子昂沒准自己開口,只能憋著閉上嘴。

  她人在宮外胡作非為就算了,在皇宮重地也敢無法無天!曾子昂瞪視著莫亮珍那張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臉,瞧她和宮女打情罵俏又打算摸自己侍衛的胸口,他越想越上火,本想修理她,可見到她那張笑臉,忽然又氣不起來,只道:「你找朕什麼事?」他甩掉她的手,轉身朝跪地的張起灰和綠兒擺手,讓他們退下。

  他們見自己沒有受到責罰,鬆口氣後驚慌失措的趕緊離去。

  莫亮珍仍一臉笑嘻嘻,「是這樣的,據聞宮中的藏書閣收集有全天下絕版的書籍與手劄,小女子想請求一窺。」

  曾子昂挑眉問:「你想進藏書閣?」依照她的品行,恐怕沒讀過幾冊書,居然會要求要去藏書閣,這令他很意外。

  「是的,還請陛下恩准。」

  他想起一事,問道:「藏書閣雖非尋常人能進去,不過你身為重臣之後、世家子女,進藏書閣並非是無法請求之事,可你方才說猶豫,是在猶豫不決什麼?」

  「這個嘛……小女子不只是想進去,還想……」

  「還想做什麼?」

  「還想住在裡頭。」

  「什麼?你想住裡頭?!」王偉非常吃驚,從沒聽說有人要求住藏書閣的。

  曾子昂問:「為什麼?王偉替你安排的殿閣你住得不滿意嗎?」

  「滿意滿意,王公公做事幹練,尤其瞧在祖父的分上,自是不會虧待小女子,只是小女子難得有機會進宮,白天當然會以照顧祖父為要,但想趁夜裡把握時間研讀藏書閣裡的珍藏。小女子曉得這要求過分,也不太成體統,所以遲疑著該不該提,怕回頭祖父知道了又訓人。」

  「你真的想讀書嗎?你這樣子根本不像愛讀書之人。藏書閣裡頭的藏書可是大燕的國寶,你該不會想藉一窺之名盜取國寶吧?」馬松擺明質疑她是草包。

  她不滿地一瞪眼,沒好氣地說:「馬大人誤會了,小女子進藏書閣不偷書,要偷人。」

  「偷……偷人?!」馬松驚到舌頭打結,這女人想在藏書閣偷人?這簡直膽大包天到極點!

  王偉也露出吃驚的表情,這女人可真是驚世駭俗啊!

  曾子昂的臉色沉到穀底,嚴厲地道:「莫亮珍,朕念你是國相唯一至親,留你下來照顧國相的傷勢,但你若敢玷污朕的皇宮,休想朕再念什麼情分,非得要了你的腦袋不可!」

  見他變臉,她這才不敢再嘻皮笑臉,坦白道:「小女子當真是要借書和手劄看,沒有其它目的,只是氣不過馬大人那瞧不起人的態度,才會故意這麼說。」

  曾子昂神情一斂,有點瞭解這個莫亮珍的個性了。她為了讓對手氣出內傷,總張牙舞爪的,什麼話都說得出口,連弄臭自己也不在乎,不過太有個性的女子可不討喜。他不想再與她費唇舌,直接說:「借書可以,留宿不行。」

  「果然不行留宿……好吧,小女子只要能進藏書閣就很感恩了,不強求留宿。」雖然有些失望不能利用晚上多翻閱些珍貴的書籍,但能進藏書閣瞧瞧已是不錯,她也不再多要求,馬上謝恩。

  一旁的馬松仍氣呼呼的,照他想,陛下別說拒絕她留宿藏書閣,就是允她進藏書閣都不妥,天知道這女子會不會真的在莊嚴地藏書閣中搞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畢竟他們才親眼目睹她不知羞恥的對宮女和侍衛上下其手,這樣的人有什麼幹不出來的?

  夜裡,曾子昂來到莫負遠的床前詢問,「南寮水患,百姓困難,朕打算派益王前往賑災,國相以為如何?」

  莫負遠傷重,見到曾子昂只能告罪躺著,無法起身相迎,聽見他這話,馬上贊同地點頭,「陛下真知灼見,如此甚好!太后娘娘乃南寮人,對南寮自是有番感情,益王殿下念在太后娘娘面上,定會辦好賑災之事。」

  太后呂氏並非曾子昂的生母,她膝下只有益王曾子言一個兒子,當年呂氏在先皇面前下功夫讓自己的兒子做了太子,可曾子言終究不是帝王的料,才能、智慧樣樣不如年少即被送去大禧當質子的三皇子曾子昂,先皇憂心長子無能,不足以肩負治國大任,這才招回遠在大禧的曾子昂,更在臨終前廢長立幼,同時將可能威脅曾子昂的其它皇子全分封到邊境去,以穩固三子的江山。

  此舉自是讓呂氏悲憤萬千,被貶為益王的曾子言更是抑鬱不甘,奈何先皇遺旨如此,兩人不聽從不行,重點是群臣無一挺他們母子,大勢已去,還能如何?原本連曾子言也得跟其它皇子一樣離開燕都,要不是呂氏在先皇臨死前以死相求,說無親子在旁侍奉,晚年必定淒涼,先皇這才同意留人,否則曾子言休想繼續留在燕都享福。

  曾子昂生母早逝,當年他在無人扶持之下,被呂氏安排前去大禧做質子,登基後,他依祖制仍奉呂氏為太后,只可惜母子不親,這事世人皆知。

  這回讓曾子言去南寮賑災,呂氏有了臉面,曾子言也有事做,如此多少可以減輕曾子昂與呂氏母子間的緊繃感。

  「然而陛下這主意雖好,有一點老臣還是要提醒您,此次賑災金額龐大,由益王殿下親自押送去南寮,這個……殿下手下多,經手的人也多,難免有所損失,到了南寮,真正落入災民手中的賑災銀兩恐怕不多……」莫負遠說得很含蓄。

  益王貪圖享樂,在先皇在世時還曾以太子的身分賣官獲取財物擴建自己的東宮,此事讓先皇得知,氣得吐血,從此種下廢太子的念頭。這回益王經手大筆銀錢,就怕錢還沒到南寮就被揮霍泰半。

  「這件事國相放心,朕已有防範,會以賑銀籌措不及為理由,讓益王先行,賑銀後送。」

  莫負遠再次高興地點頭,「妙哉,益王殿下手上無錢,這就不必擔憂了……咳咳……」說到欣喜處,他卻咳了起來。

  曾子昂親自起身替他拍胸順氣,又倒了杯水給他。

  「老臣沒事,不敢勞動陛下。」莫負遠慌忙地說著,不敢接下水杯。

  曾子昂微笑,「國相受傷,朕不知體恤還來叨擾,是朕太操勞你老人家了,倒杯水給你也是應該的。」

  莫負遠不敢再違逆,終於接過曾子昂手中的水杯,但仍說:「老臣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是應當,而陛下心中早有機杼,根本不需老臣幫忙。」

  陛下聰明睿智,才思敏捷,當年就是太過深沉才會招來太后忌憚,處心積慮將陛下送去大禧,免得留在國內威脅益王殿下的地位,不過天生帝王之才的人終究不會被輕易掩沒,最後先帝還是將皇位傳給陛下,以陛下之智,要應付呂氏母子輕而易舉。

  「國相乃朕的肱股,朕心中盤算什麼,還是得經國相認可,這才放心。」曾子昂言語中盡顯對莫負遠的看重。

  莫負遠眼眶略紅,「老臣能得陛下厚愛,十分感激,未來仍會為陛下盡忠職守……」說到這,他突然要求,「只是老臣請求明日就出宮回府,還請陛下恩准。」

  「國相傷勢未愈,御醫說你至少得再臥床十日方能下床,這時不方便離宮。」曾子昂沒同意。

  「老臣身子好多了,不用等十日,此刻就能下床——」

  「國相何必逞強,如果是因為朕留莫小姐在宮裡照顧你,受到前朝非議一事,你大可不必理會,朕不會因為旁人說什麼而感到為難。」曾子昂心知肚明莫負遠想離去的理由是什麼,直接讓他不用介意。

  莫負遠汗顏,「陛下……老臣孫女聲名狼藉,老臣不想讓陛下困擾,還是讓老臣走吧。」他在宮中療傷已有三日,這三日中群臣鬧騰的事情,自己雖躺在床上,卻也聽說了,如此這般,他怎麼還有臉繼續待在宮中養傷,自是快快帶著亮珍離宮得好。

  「不用說了,朕不會讓國相冒生命危險下床的。」

  莫負遠折衷道:「若陛下堅持不讓老臣離宮,那……那就讓亮珍回府去吧,老臣不是非要她照顧不可。」

  曾子昂思緒驀然頓了一下,莫亮珍雖是國相至親,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宮人哪敢怠慢國相,可自己卻是堅持讓那惡名昭彰的女子留下,這是何必……儘管心下這樣想,但他仍沒有讓她離去的打算。

  「國相還是安心療傷吧。若因一個女子留於宮廷就困擾了朕,那豈不笑話,朕只是好奇國相名聲高潔清磊,怎會將孫女教育得這般——出人意表?」他斟酌了一下字眼才說出口,總不好讓莫負遠太難堪。

  莫負遠忽然歎了口氣,「亮珍原本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沒有因為爹娘死得早,無人管教而倦學,相反地,她敏而好學,常主動來請教老臣學問,唯一的缺點就是個性要強了些,有些漠視教條與禮儀,不像時下女子恬靜遵禮。

  「不過不管怎麼樣,亮珍在老臣眼中仍是個率直可愛的小丫頭,要不是得知了那件事,她也不會變得——」莫負遠說著倏然住口。

  曾子昂聽出玄機,問道:「她知道了什麼事?」

  「這個……牽扯到老臣家的隱私,恕老臣不願多說。」莫負遠情願得罪曾子昂也不願說,閉口不提了。

  曾子昂微擰眉心,瞧出莫負遠真不想說,他不勉強也沒怪罪,遂起身道:「打擾國相休息,萬一國相傷好不了,回頭御醫可有理由卸責說是朕的過錯,朕還是快走吧。」他開著玩笑,讓方才繃住的氣氛緩和下去。

  「陛下,請讓老臣帶著不肖孫女回去吧!」莫負遠固執地再次請求。

  「國相不必多說,朕不會讓你帶傷離去的。」他傾身替莫負遠蓋上被子,即轉身走出去。

  王偉守在外頭,見他出來,立即為他掌燈。

  曾子昂一路往慶陽殿走去,他奏摺未批示完,還有待努力,今夜恐怕得熬夜了。

  在行經藏書閣時,忽見裡頭透著光,他立刻皺眉。

  王偉見狀,馬上讓人把藏書閣的守衛叫過來詢問。陛下最厭惡別人浪費,夜裡沒人居住的殿閣一律熄燈,藏書閣白天只有具大學士身分的人可進出,入夜後宮禁,連大學士也不可能進入,沒人的殿閣為何還點著燈?擺明浪費燈油,難怪陛下不悅。

  藏書閣守衛說:「回王公公的話,裡頭有人的。」

  「這麼晚了,怎麼可能有人在裡頭。」王偉板起臉來。

  「王公公,卑職真的沒說謊,待在裡頭的人是國相府莫小姐。」

  「莫亮珍在裡頭?」曾子昂訝然。

  「回陛下,莫小姐得您允許,每日晚膳後就過來藏書閣,一直待到子夜才走。」守衛告知。

  「陛下,莫小姐應當是伺候國相用完晚膳後就過來此地。」王偉補充道。

  「朕以為她請求進出藏書閣不過圖個開開眼界,想瞧瞧聞名遐邇的藏書閣相貌,倒沒想到她天天來,而且朕不許她留宿,她便給朕待到半夜才走。走,進去看看她是真讀書還是在裡頭給朕胡搞什麼。」他轉身往藏書閣內走去。

  藏書閣由大燕第一任皇帝創建,至今兩百餘年,期間數代皇帝都不吝于花重金收集天下奇書,累積藏書數萬,占地廣大,一冊冊的書籍被分門別類、井然有序地排放好。

  因為數量之大,書架的排列極為壯觀,一排排的書架讓藏書閣宛如迷宮,還真是玩捉迷藏的好地方,要在這數百列的書架中找人哪裡簡單,可這莊重之地分外安靜,並不適合揚聲喊人,只能在書架間逐一去找,頗費功夫。

  入內後,王偉馬上道:「陛下,請您稍等,奴才讓人一排排去找。」

  曾子昂正要點頭,忽然聽見一道輕微的呼嚕聲,他立刻往那聲音處走去,只走了三排書架就找到人了。

  為了方便,每排書架的角落都設置有一套桌椅,供人坐著休憩或翻閱藏書,而他找的人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不住冷笑,嘲諷道:「以為她真能讀什麼書,原來是來睡覺的!」

  「不過若要睡覺,回自己床上不是比這舒服,莫小姐何必自虐呢?」王偉搖頭。

  曾子昂蹙眉,收起了諷笑,淡淡地道:「過去瞧瞧吧。」他走向莫亮珍,俯瞰著她的睡容,見她睡得熟,如扇子般的長長睫毛垂下,白嫩的臉龐在油燈的照映下泛著細緻的紅光,雙唇微微噘起,彷佛欲引人一親芳澤,睡著的她仍有一股嫵媚風姿。

  看著看著,他的心頭莫名加速跳動,引起一陣紊亂。

  王偉瞧他臉色不對,低聲問:「陛下,要奴才將莫小姐叫醒嗎?」

  他擺擺手,「不用,讓她繼續睡吧。」他穩了穩心跳,改往她桌案上的一迭書冊瞧去,全是幾位已逝書法大師的手本真跡,每一本都是絕版品,價值連城,而想要一口氣擁有這麼多絕品,唯有大燕的藏書閣而已。

  原來她對書法有興趣。

  曾子昂瞄見壓在她臉頰底下的是一張寫了幾行字的紙,上頭的筆墨還未全幹,沾了些在她的肌膚上。他輕輕去抽那張紙,驚動了她,她扭了扭頸子,他以為她要醒了,沒料到她眼也沒睜開過,繼續睡。

  他見她睡得毫無防備,不禁失笑,心中有幾分羡慕。自他出生起,處在這爭鬥不休的宮中就不曾一日好睡過,即便當了皇帝,身旁仍不乏一些狼子野心、利慾薰心的人物,想要安枕不容易,哪像她,怡然酣睡,可以不理俗務。

  他的目光朝抽出的紙張看過去……

  「陛下,莫小姐的字怎麼跟這些已故的書法大師之作一模一樣?」王偉在一旁瞥見後低呼。

  曾子昂也十分驚訝,立即比對桌案上那些大師的手稿,「不管筆法、筆觸、筆鋒,幾乎足以以假亂真,不明的人肯定會以為這是真跡,她居然能模仿別人的筆跡!」

  「是啊,奴才以為莫小姐是個草包,不想她竟也有這等才能!呃——奴才放肆,不該說莫小姐是草包的。」驚覺自己說錯話,王偉忙認錯。

  「小女子以為王公公是這宮裡最有口德的人,原來不是。」莫亮珍醒了,張開眼瞪著王偉。

  王偉一臉尷尬,「莫小姐醒了……」

  「再不醒,都給人罵到頭上來了,小女子被罵成這樣,還能活下去嗎?」她說得誇張。

  王偉再怎麼說也是曾子昂身邊的總管太監,就是王公大臣們見了他也要客氣幾分,哪裡遇過嘴巴這麼刁的人,一時被堵得說不了話。

  「你草包是公認的,朕的總管太監說你幾句,值得你這副模樣嗎?」曾子昂撇嘴。

  「陛下也認為小女子是草包?」她帶著不滿與委屈的問著。

  「不是能模仿幾手字就不是草包,頭大沒腦,腦大長草,空有其表,沒有內涵,一樣是草包!」

  莫亮珍噎住,沒想到這個皇帝平時看起來十分溫和,罵起人來居然這麼快狠准,而且還不帶髒字。她難得吃癟,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後才道:「陛下怎知小女子沒有內涵?您認識小女子很深嗎?」

  「你‘盛名’在外,還需要深交才能瞭解嗎?」

  她氣得磨牙,「小女子是得罪過您,不小心約了您去亂葬崗,可您沒去吧?既然沒吃虧,您又何必記恨小女子,對小女子有成見。」

  她當日一時興起,想戲弄他,胡亂將自己早已備好、打算找機會捉弄人的位址給了他,提出邀約,但他可是皇帝,哪可能真的去赴約,若去了豈不成笑話,且受此大辱,他又怎麼會原諒她,不將她割喉放血才怪,所以她斷定他沒去亂葬崗。

  提到亂葬崗一事,曾子昂心中就來氣。自己雖沒赴約,但這膽大的女子竟敢整他,自己雖制止馬松教訓她,不表示這事就這樣算了,而她居然還敢不知死活地提出來。

  他乾脆痛斥,「國相年邁,膝下只有你一個孫女,可你頑劣不肖,輕浮無知,連累國相背上教導無方的惡名,毀他一生清譽,這般劣女,旁人對你有成見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她這回當真被罵得啞口無言,自己確實是不肖孫女,祖父一生清風峻節、高才大德,受人敬仰,卻因為她而讓他的賢名有了污點,這點她最為愧疚。

  「藏書閣不是供人睡覺的地方,若要睡覺,以後就別來這了!王偉,攆她出去,通知守衛不許她再進藏書閣。」他交代完,拂袖而去。

  王偉難得見曾子昂當眾發脾氣,嚇得不知所措,半晌回神後忙攆莫亮珍出去,之後趕緊追自家主子去了。

  莫亮珍被趕出藏書閣,站在外頭有些失神,「不是都說皇帝溫文儒雅,脾氣極好嗎……可這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突然將人罵得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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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7:14
第三章  太后娘娘藏禍心

  太后駕到,臥床的莫負遠見呂氏駕臨,起身要相迎,「勞太后娘娘親自來看老臣,老臣不敢當!」

  呂氏讓宮女趕上前去制止他下床,並道:「國相不用客氣,你也算哀家的長輩,哀家不來探望哪裡說得過去。你有傷在身,就不用多禮了。」當她走到床邊時,已有宮女擺上繡墩伺候她坐下了。

  呂氏風姿綽約,雖年近五十,看上去仍猶如不到四十歲的婦人,可見其年輕時是何等絕色,而她也正是因為美麗才得到先皇的專寵。

  莫負遠見她出現,立即打起精神應付,尤其她剛剛提到他是長輩,聽來親厚,卻讓他十分惶恐。

  當年兒子差點與她成親,後來兒子愛上亮珍的娘姚氏,改娶姚氏,不久後她也進宮受封為皇后,兩家的事沒人敢再提,可他知道她對此仍耿耿於懷,無一刻忘記。

  因他是兩代重臣,先皇與當今聖上都極為敬重他,讓她尋不到空隙找莫氏一族麻煩,莫氏才能安穩至今,要是哪天自己不再受皇上看重了,莫氏一族恐難逃她的報復。

  莫負遠謹慎地說:「老臣多謝太后娘娘施恩,恕老臣無力下床見禮。」

  「無妨,哀家問過御醫了,得知你雖傷得不輕,但經過這幾日在宮中的療養,傷勢好了許多,過幾日便能回自己府上靜養,這可真是好消息,哀家聽了很欣慰。」呂氏說得懇切,瞧不出任何的芥蒂,只能說,她這表面功夫做了多年,早已是爐火純青,讓人以為她真的是個寬宏大量之人。

  「蒙太后娘娘關懷,老臣感激至極。」莫負遠戰戰競兢地回答。

  見他態度拘謹,她冷笑在心,繼續說:「聽說益王這次代替天子去南寮賑災,是國相向陛下提議的?」寒暄後問正事,這才是她過來探望的目的。

  「不是老臣提議此事,是陛下本就屬意讓益王殿下前去賑災。」

  「喔?哀家聽聞昨夜陛下來你這坐了一會兒,回慶陽殿后就擬旨這件事,哀家還以為是國相的主意,原來不是,那哀家知道了。

  「哀家的父親雖在燕都任官,離開南寮多年,但親族都還待在南寮,這次祖地受到?人災殘害,哀家得知後內心憂愁不已,陛下讓益王去賑災,除了憐憫南寮百姓受苦外,也是考量到哀家的心情,陛下有這份孝心,哀家當真開懷……」她話鋒一轉,不滿的問:「不過詔書上寫益王先行,銀兩後送,一個賑災大使手上沒錢,怎麼賑災?

  這事不是鬧笑話嗎!」

  「太后娘娘莫誤會陛下,近來天候不佳,各地農務普遍收成不好,朝廷財政有些吃緊,陛下為了紆解南察的災情,特地向其他地方額外征銀。

  「徵收銀子需要一點時間,但南寮百姓無不引頸期盼朝廷救他們於水火,唯有益王殿下先行才能安定人心,且陛下承諾,在殿下抵達南察的三天內,定會將賑災銀兩送到。」陛下有先見之明,曉得聖旨一下,太后必會來找他,所以那天才來說起此事,如今他心中已有腹案,知道太后問起該怎麼回覆。

  呂氏這一聽,臉色才稍稍轉好,說了一段場面話,「唉,哀家不是怪陛下不信任益王,益王是什麼德行,哀家難道不清楚嗎?這傢伙揮霍慣了,陛下是怕錢還沒到南寮就被他花光,讓哀家愧對南寮百姓,這說白了,哀家還得感謝陛下的用心良苦,留住哀家的臉面。」「太后娘娘果真是個明理通達之人,既然能理解陛下用心,老臣就不用多言了。」

  「嗯,好吧,哀家也不打擾國相養傷,該走了——對了,聽說國相的孫女也進宮了,哀家怎麼沒見到她?」她刻意問起莫亮珍。

  莫負遠心中一驚,亮珍是兒子與媳婦所生,太后從沒見過她,突然提她,他不安起來,面色卻不顯,「亮珍為老臣煎藥去了。」

  「煎藥這事讓宮女、太監去做就好,怎麼讓她親自去,莫非是宮人們辦事不牢靠?回頭哀家嚴懲這些人!」

  他連忙解釋道:「不不不,宮人們用心得很,是亮珍自己閑著沒事,所以親自煎藥去。」

  「這樣啊,那該過來了吧,哀家想見見她。」

  「這個……老臣不知她何時煎好藥……怎好讓太后娘娘等。」

  「哀家等會兒沒關係,就怕國相累了……這樣好了,叫人去接替她的工作,要她先過來一趟,讓哀家瞧瞧莫府的孩子是怎麼個玲瓏剔透。」說著,她的語氣漸漸出現不自覺的冷然。

  「這……」

  正好這時莫亮珍端著湯藥過來,聽見太后的話後即說:「亮珍拜見太后娘娘,謝謝娘娘謬贊。」

  呂氏迅速轉頭朝門口望去,見到穿著一抹紅衣、神采飛揚、花容月貌的女子,心下微怔,這就是那男人和姚氏所生的孩子……

  「亮珍,見了太后娘娘得下跪問禮!」莫負遠提醒孫女,讓站得挺直的她趕緊跪下。

  莫亮珍這才將湯藥暫時交給一旁的宮女,雙腿跪下,朝呂氏行正式的大禮,「小女子不懂規矩,還請太后娘娘見諒。」

  「起來吧,哀家怎會怪罪你。」呂氏拉回神智後讓她起身,審視著她,彷佛要在她身上尋找誰的影子,臉色複雜又難解,半晌後勉強一笑,「果然不錯,是個水靈漂亮的人……只是這麼漂亮的人,為何有一干外臣吵著要趕你出宮?」她故意裝作不解地問著。

  莫亮珍沒見過呂氏,不知她是怎樣的人,但這會卻有些不屑了。自己那點名聲誰人不知,何況這次進宮又掀了波瀾,太后在宮中地位僅次於皇上,又怎會不知詳情,這不是惺惺作態是什麼?她最討厭虛偽之人。

  她雖心底厭惡,面上卻淺笑道:「小女子經常做出敗德辱行之事,惡名遠播,這事居然沒傳到太后娘娘耳裡,那表示小女子的名聲還沒真壞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呂氏一愣,沒想她會反唇相譏,照理該動怒,可她沒有,甚至還有一絲喜色,「很好,果然是個有主見、有個性的丫頭,莫府可真出了個人才!」

  莫負遠心不由顫了一下,「太后娘娘……太寬宏了……」

  「哪裡,亮珍是個好孩子,哀家很喜歡,待你傷癒出宮後,還想留她多待幾天陪陪哀家。」

  莫亮珍也傻了,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是真的喜歡她?!

  莫負遠忙道:「亮珍頑劣,留在宮中不妥,待老臣身子稍好,還是帶她回去管教才好。」

  呂氏笑呵呵地道:「國相緊張什麼,亮珍有哀家照拂,留于宮中有什麼不妥?要管教,哀家也可以幫忙。」

  莫負遠面有難色,「太后娘娘……」

  「好了,瞧國相百般不願意,哀家也不勉強,她當回去時就回去吧,只是哀家真心覺得她是個有趣的人,偶爾進宮陪陪哀家或陛下,說不定能幫咱們解解悶呢。」

  聽她提起曾子昂,莫負遠更惶恐了,忽然明白呂氏有什麼盤算。

  「哀家這回真要走了,國相好好養傷,哀家改日得空再來探望。」呂氏起身要走,出門前又刻意回頭看了一眼莫這一眼中充滿毫無掩飾的算計,看得莫亮珍渾身不舒服,猜不透太后想做什麼。

  至於莫負遠早就如冷水澆身,全身發涼。

  「湯藥呢?這一耽擱,快別涼了。」呂氏一走,莫亮珍馬上向宮女要來之前自己煎的藥,要給莫負遠服下前,她露出懊惱的神情,「哎呀,真的涼了,得再重煎。」

  莫負遠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搖頭道:「算了,涼了也能喝。」

  「不行,御醫說冷藥傷身,非得重煎不可,祖父再等等,亮珍一會兒就回來。」她轉眼已消失在門外。

  等在外頭的人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王偉問:「陛下,您說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歡莫小姐嗎?」

  曾子昂與王偉老早就來了,得知呂氏在裡頭,刻意不通傳也沒有進去,只躲在外頭聽呂氏說些什麼。

  呂氏會對國相說的話,曾子昂都早有預料,他沒預料的是莫亮珍也成了呂氏算計的目標。

  他盯著那遠去的紅色身影,方才見她來時小心翼翼地捧著藥,還就口抿了抿,試藥苦不苦,她不知四周有人看著,做這動作自然而然,顯見是當真孝順,想來昨夜罵她不孝是罵得重了……

  王偉見他半天沒吭聲,忍不住再次詢問,「陛下?」

  曾子昂收回心緒,臉色微沉,「母后怎麼會喜歡莫亮珍,母后是見她果真如外傳的那般桀驁不遜,打著讓她成為朕後宮一員的主意,打算利用莫亮珍的壞名聲拖累朕的聲望,否則她又怎會多看莫亮珍一眼。」他幾句道出呂氏的意圖。

  王偉綠了臉,「莫小姐不過留在宮裡照顧國相幾天而已,眾人就風聲鶴唳地來勸您不可,若真成為您的嬪妃,豈不嚇壞一票臣子,讓他們對您失望,太后娘娘這計謀不可謂不毒……」

  曾子昂冷笑,「太后不毒,如何有今日的尊榮?」

  王偉打了個冷戰。當年太后將陛下送去大禧做質子,原本就沒有想讓陛下活著回來,經常派人暗殺,要不是陛下每每機智避過,又獲得如今的大禧國君驀魏之助,這才有命回到大燕,太后狠毒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他問:「陛下打算怎麼做?真如太后娘娘之意,讓莫小姐進後宮嗎?」

  「母后的如意算盤朕豈會照單收下,朕已非當年那無權無勢無人可依傍的少年,她想再設計朕,不可能這麼容易了!」

  王偉點頭如搗蒜,「可不是,可不是,您已是大權在握的帝王,而太后娘娘只剩一些殘佘勢力,想再與您鬥,難了,所以要陛下娶莫小姐那是休想——咦,前頭那不是駙馬爺嗎?他怎麼將莫小姐叫住了?他倆認識嗎?」他突然瞧見前方走遠的莫亮珍讓駙馬論遠儀叫住,且兩人停下腳步交談,不禁訝異。

  論遠儀是曾子昂同母胞妹五公主曾巧心的駙馬,而論遠儀本身也是大燕的賢臣、青年才俊,品性與能力皆備受推曾子昂聞言,見遠處兩人對面而立,雖瞧不清莫亮珍的表情,但那時時刻刻都顯得飛揚跋扈的女人在論遠儀面前卻意外地安靜收斂,好奇心驅使下,他道:「王偉,走,過去瞧瞧怎麼回事。」他舉步前去,快接近時又驀然止住步伐,改變主意,「不用過去了,走吧!」他掉頭離去,沒驚動前頭的兩人。

  王偉不解自家陛下怎麼忽然不過去了,瞄了眼他的神情,見他面容頗陰沉,不由一驚,回頭往那對身影瞧去,只見論遠儀背對自己,瞧不見臉,卻清楚見到莫亮珍滿面紅霞。

  莫非陛下懷疑駙馬爺背著五公主與莫小姐有情?若是如此,那不是更該過去問個清楚,這樣離去,倒像刻意避開什麼,陛下這心思是越來越難捉摸了。

  他猜不透的事,到了夜裡有了答案。

  馬松被曾子昂招進宮來,正口沬橫飛地道:「陛下那日在宮外的茶館不也聽見了,駙馬爺與莫亮珍曾有婚約,誰知莫亮珍敗德勾引下人。聽說這事還不是讓駙馬爺自個逮著,而是讓論家兩老親眼撞見,您說這媳婦還能要嗎?

  當下就逼得駙馬爺退婚。多虧這婚退得好,才有機會造就五公主與駙馬爺的好姻緣,瞧,公主這不都已懷孕六個多月了!」

  王偉恍然大悟,「這麼說來,難怪莫小姐見了駙馬爺態度會這樣不自然。」

  好不容易能盡情地說足莫亮珍的壞話,馬松繼續道:「但凡有點羞恥心的人,幹出偷人這樣的醜事,見到對方能不羞愧嗎?再說了,兩人解除婚約多年,可據說那莫亮珍對駙馬爺余情未了,仍多次讓人撞見在大街上癡纏駙馬,這臉皮厚到都能築牆了。」

  「莫亮珍對駙馬當真舊情難忘?」曾子昂原本臉上沒什麼多佘表情,可這時卻蹙眉了。「可不是,想想那駙馬爺生得高大英挺,又是當代賢臣,要是臣是莫亮珍,臣也會懊悔失去這樣的如意郎君的。可憐駙馬爺高潔的形象因莫亮珍的關係染上污點,幸好當年及早發現這女子的劣行,沒有真的娶了她,要不然就毀得徹底了。

  「這麼荒唐的女子,是男人都不敢要她,她還敢去糾纏駙馬爺,難不成想進謝馬府做小,給公主提鞋——」

  「夠了,閉上你的狗嘴!」曾子昂忽然疾言怒喝。

  正說得欲罷不能的馬松嚇得立即將嘴巴闔上,不知自己哪裡觸怒了主子。

  可那王偉彷佛七竅通了六竅,抓到了點頭緒,陛下似乎對這莫小姐莫名在意啊莫負遠傷勢復原順利,在宮裡治療了十二天,終於能緩慢移動下床,立刻自請回府療養,經曾子昂允許後回到國相府。眾人得知國相安然回府,紛紛前來探望,讓國相府門前車水馬龍。

  莫負遠雖是回府靜養,可這三天來為接待訪客反而休養不了,臉色比待在宮中時更差。莫亮珍一開始還耐著性子接待這些人,可人潮三天來沒斷過,終於讓她忍無可忍,到後頭板了臉拒絕客人上門,讓興沖沖而來的人全吃了閉門羹。

  「我說亮珍,你這是做什麼?咱們自家人能體諒,好說話,可這些上門來的人可都是念在大伯的面上專程來探望的,你這麼失禮地趕人,會害大伯得罪人!」外人好擋,莫氏親族不好擋,說話的是莫亮珍的叔父、莫負遠的堂侄。

  這日親族們像說好似的全一起上門,既是親族,莫亮珍不想接待也得接待,只是進門後,她以祖父正在休息為由,只讓他們在廳上坐,沒讓他們進莫負遠的屋子打擾,這些人登時不滿了,但又不好非要叫醒老人家不可,只得借題發揮。

  莫亮珍不客氣地直言,「不是亮珍不懂人情世故,而是這些人哪裡是真心來探望,只不過是虛情假意,求個攀附罷了。」

  祖父貴為國相,主掌各地官員升遷,平素清介有守,很少讓人登門拜訪,避免閒話,眾人苦無機會表現,這回祖父受傷,眾人總算尋到拍馬屁的時機,不趕著上門來噱寒問暖更待何時?但帶著這樣的心思上門哪還有什麼真意,應付這樣的人只是浪費時間。

  莫負遠是莫氏親族裡官職最高的,其他兄弟及其子孫大多資質普通,在朝為官者頂多官拜五品,要不是朝中有他這尊大神在,親族們連五品官也撈不上。

  「堂姊這就說錯了,誰會想攀附莫氏?沾上莫氏的哪裡有好事發生!」此刻說話的是三房的孫女莫芷萱,她似乎憋了很久才終於有機會說出這話。

  莫亮珍不解地問:「怎麼,莫氏虧欠了你嗎?」

  「莫氏沒有虧欠我,是堂姊虧欠了我!」莫芷萱激動地站了起來。

  莫亮珍皺起眉,「我虧欠了你什麼?」

  莫芷萱生氣地道:「你還不知道嗎?因為你敗化傷風、輕薄無行的惡事傳遍千里,連帶使莫家女子皆受到輕視,你不知悔改,要害咱們受辱到什麼時候?」

  莫亮珍有些錯愕,「我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但那是我自己的言行,咱們雖是親戚,可也隔了一層,我行事如何與你們何干?」

  「你撇得可真乾淨,不知自己辱門敗戶害人不淺,莫亮珍,我討厭你,你、你怎麼不去死!」說著,莫芷萱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莫亮珍傻眼,自己與這位堂妹平日話不投機,不怎麼交往,但眼下這一鬧,她實在搞不清這位堂妹在發什麼病。

  莫芷萱的哥哥莫驗生出來緩頰,「亮珍,你別怪芷萱,她、她是被逼急了!」他可不敢和妹妹一樣豁出去得罪莫亮珍,畢竟伯公還在,莫氏族人在朝還得靠他支撐,而莫亮珍公這房唯一的後代,儘管她再毀風敗俗,他們還是得隱忍,免得影響自己的前程。

  莫亮珍問:「她被什麼逼急?」

  莫驗生滿臉為難,隔了一會還是說了,「這……唉,日前她剛被柳府退婚了。」

  莫芷萱今年十七,去年才與任司經局洗馬的柳時元定下婚約,說好今年底成親,柳府突然退婚,莫亮珍訝然,「柳府退婚?這是為什麼?」

  「你還有臉問,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聲名狼藉,讓親族蒙羞,人家柳府認為莫氏女子皆不良,做不成良家婦人,不宜娶回家,所以要求退婚!」莫芷萱早哭花了臉,指著她憤憤難平。

  莫亮珍聽了發怒,「柳府若覺得莫氏女子不良,當初就不該來提親,這會說什麼屁話。

  好,我親自找那柳時元問清楚,若真與我莫亮珍有關係,我給他賠罪,若還不行,我盡可斷了咱們親族關係,從此我這房與其他親族無關,誰再說受我連累,我絕不客氣!」

  親族們聽莫負遠這房要與他們切斷關係,劃清界線,登時灰了臉,尤其那莫驗生,他目前是六品官,正是需要莫負遠扶持的時候,哪能輕易拋棄國相這座靠山,嚇得魂都要沒了。

  「斷了好,我才不要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堂姊——」莫芷萱哪管當中的利害關係,激憤不已的說著。

  「還不給我住口!亮珍是你的堂姊,長你幾歲,誰許你對她無禮。那柳府要退婚就退婚,怪罪東怪罪西,根本就不應該!」莫驗生斥喝著。

  「你、你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敢得罪大房,便犧牲自己的親妹妹,你這還是人嗎——」莫芷萱見親哥哥居然不挺她,太過憤慨,氣急攻心,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莫驗生尷尬地抱起昏倒的莫芷萱,朝莫亮珍道:「你別介意,芷萱被退婚,太傷心了,我先帶她回去,伯公那邊我改天再來請安。」說完帶著莫芷萱匆匆離去。

  其他親族深怕莫亮珍再提切斷關係一事,馬上跟著走,轉眼間廳上又安靜下來。

  宮中的長廊上,綠兒沒精打采地與張趄灰聊了起來,「莫小姐回去了,咱們這日子好像變無聊了。」

  「是啊,莫小姐雖然行止開放了點,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兒,她一不在,咱們連個樂趣也沒有。」張起灰附和。

  「就是嘛,她在的時候會帶著咱們捉蛐蛐,還能鬥一鬥來賭錢,挺好玩的,這會沒人帶頭鬥蛐蛐,整個皇宮頓時冷清下來,真不習慣。」

  「如果莫小姐能再多留個幾天就好了,唉……」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言行舉止已被別人納入眼底。

  「陛下,這兩個奴才偷懶只想著玩,讓奴才去訓斥一下他們。」王偉搖頭,替前方的兩人捏把冷汗。

  陛下剛下朝,沒有馬上回慶陽殿,而是出來走一走舒展筋骨,繞到了上回莫小姐調戲宮女和侍衛的地方,一樣的轉角,沒想到竟看到這兩個人在閒聊,聊的還是離宮回府已有五日的莫小姐——自己心中早有警覺,莫小姐這個人不管好壞,在搞不清陛下的心思前最好別提。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完全不把宮中的規矩放在眼裡,之後非得敲打一番。

  曾子昂沒吱聲,只是由那兩個偷懶閑嗑牙的人面前走過。

  小綠和張起灰一見到他出現,登時嚇得驚慌跪地,以為自己必會被罰,誰知他竟像是沒見到他們似的經過,只有王偉朝他們瞪來。

  兩人汗流浹背,待曾子昂走遠後不敢多逗留,趕緊起身各自幹活去。

  王偉跟在曾子昂後面,只敢默默觀察,氣也不敢多喘。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莫負遠之前療傷的偏殿,這裡已無人,王偉心想,陛下來這幹麼?

  曾子昂沒走進去,就在偏殿外站了會,而後突然問:「王偉,你說,是不是太安靜了?」

  「嗄?呃……」王偉頓了頓,揣摩上意後說:「自從國相與莫小姐回去後,這裡白天少了莫小姐朗讀書文給國相聽的聲音,是安靜了不少。」明顯地,陛下來這是想起一個人了。

  「莫亮珍雖然行為不檢,但照顧國相倒是挺盡心的。」曾子昂眼光遠放,彷佛又見到那抹紅色的狂放身影在眼前晃悠……

  王偉不提莫亮珍,只提莫負遠,試探的說:「陛下當初應該再多留國相一些時候的,瞧他這一回去,要應付一堆上門關懷的客人,反而累人。」

  「再不讓國相帶著莫亮珍走,朕的耳根子哪裡能清靜。」

  「這也是,莫小姐一離開,再也沒人上陛下跟前來‘道德勸說’,陛下這幾日是輕鬆多了,只是……」王偉想起一事,問道:「莫小姐走時,太后娘娘沒說什麼,也沒表示什麼,該不會已經放棄想讓莫小姐進宮的念頭了吧?」

  曾子昂沉聲笑道.?「母后是個有耐性的人,她不會急躁的處理這事,可後續必有動作。」

  「陛下登基後,即奉她為太后娘娘,她這還不滿意,頻頻給您使絆子,難怪您對她心寒。」王偉感歎著。

  「母后心中只有益王,從沒有朕,朕搶了益王的皇位,她此生永遠不會原諒朕,還非得拉朕下臺,讓她兒子一嘗九五之尊的滋味不可。」

  「可以益王殿下之才並不適合做皇帝,他——呃,奴才該死,不該議論這些。」王偉驚覺自己的身分不該說出這種話,立即住嘴。

  「益王如何,不用你說,朕心裡也有數。對了,提到益王,他啟程去了南寮,留俊章一個人在府中,他今年才十五,正是好玩的年紀,朕怕益王不在他便倦學,特意讓聞鶴過去瞧瞧,敦促指導一下他的課業,不知聞鶴去了沒有?」王偉多言之事曾子昂沒有見怪,反而想起益王世子曾俊章,問起這人來。

  曾子言今年三十,十五歲那年伺候的宮女為他誕下一子後,多年來他雖妻妾無數,但皆再無出,而曾子昂至今亦無後,其他兄弟也不知怎麼地,生出的皆是女兒,整個皇族到目前為止,只有曾俊章這根獨苗。

  萬一將來曾子昂仍無所出,很可能這個侄子就是他未來的繼承人,因此他儘管對曾子言沒有什麼情分,但對這個曾俊章還是很關愛,時不時派人照看,就怕他沾染了其父貪婪與好色的惡習。

  王偉說:「奴才聽說聞大人今日得空會過去益王府一趟,想必晚些就會進宮向陛下回報世子的近況。」

  「陛下!」說人人到,聞鶴已經進宮了。

  曾子昂見聞鶴步伐匆忙急切,沒有平日的從容,不禁蹙眉,「出了什麼事?」

  聞鶴急道.?「啟稟殿下,出事了!世子與人遊湖,遭人打入水中,險些溺斃!」

  曾子昂震驚怒問:「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將世子打下水?」

  「據世子身邊的人說,是國相府的莫小姐所為!」

  「是莫亮珍?」他聞言錯愕,「她為何推俊章下水?」

  「聽說世子在畫舫上見到莫小姐後,一見鍾情,不斷癡纏,惹得莫小姐忍無可忍,最後將他打入水中,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曾子昂聽完愣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王偉也張嘴呆住,世子情竇初開的對象竟是大他七歲的莫小姐?這、這……

  「陛下,益王殿下不在,世子出事,您打算怎麼處置?」聞鶴專程進宮就為了請示如何處理後續事宜。

  曾子昂由剛聽到的消息中回神,「這事顯然是俊章自己生事,既然人已沒事,這就……算了吧。」

  「算了嗎?」聞鶴見他方才還震怒著,以為會嚴懲傷世子的人,可轉眼雷聲大雨點小,這就過去了?

  曾子昂咬牙說:「俊章是益王的獨子,還是等益王回來,自己去算這筆帳吧。」

  「太后娘娘那裡,陛下要如何交代?」聞鶴提醒著,世子可也是太后的心頭肉,如今險遭人害死,太后哪裡會輕言放過。

  提到太后,曾子昂也皺眉,「世子沒事,太后雖怒,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動作,畢竟莫亮珍是國相的孫女,太后會留幾分顏面給國相的。」

  王偉道:「陛下說得是,礙著國相,太后娘娘不會太為難莫小姐,不過益王殿下脾氣火爆,沒幾日就回來,聽聞這事定會暴怒,他不會輕放莫小姐的。」益王可不如太后識大體,脾氣上來,哪裡管國相不國相,照樣爆發,莫小姐之後肯定不好過。

  曾子昂哼了聲,「那女子品行不端,也該得到教訓了,吃吃益王的排頭也是她活該。」莫亮珍不知檢點,連一個十五歲的娃兒也勾引,他雖不親自下旨修理,但可不能放任她繼續胡來,正好讓益王去嚇嚇她,讓她日後收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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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7:41
第四章  皇帝陛下耍流氓

  慶陽殿內,曾子昂埋首批閱奏摺,這一疊疊的都快高過他半個身子了。他手中的朱筆揮個不停,頭也沒抬地問著剛端茶入內的王偉,「益王從南察回來了?」

  王偉應聲,「回陛下,益王殿下是回來了。」

  「那在外頭的可是益王?」

  「這個……殿下雖回來了,可是他還沒進宮向您覆命,外頭求見的只有聞大人與馬大人。」

  聽出蹊蹺,他終於放下朱筆,抬頭往外看去,「讓這兩人先進來吧。」

  「遵旨。」王偉立即去領聞鶴與馬松進殿。

  兩人入內先跪安。

  他讓兩人起身後即問:「益王賑災回來,一路辛苦,朕不是讓你二人前去城門接他,怎麼他沒來向朕說明南寮百姓的狀況,只有你們過來而已?」

  曾子言好面子,此番以代替天子的名義賑災回來,自是想風光一番,要人迎接,曾子昂雖不屑他這行徑,但只要他安分地做他的益王,別四處惹事,這點排場自己還是願意給的,所以才派親信兩人去給他接風,以表自己對他的重視。

  聞鶴與馬松互看一眼,聞鶴先說:「陛下,臣等接到益王殿下了,可殿下才剛踏進城門,就有人告訴他七天前世子發生的事,他一怒之下顧不得先進宮覆命,直接沖往國相府去了。」

  曾子昂愕然,他曉得自己這位兄長沉不住氣,可怎料到會連宮也不進就先去找莫亮珍拼命,益王眼底還有沒有國事跟君王?他惱怒的道:「別停,接著說!」

  「是,益王殿下大怒,親自去找莫小姐興師問罪,國相府的人見他怒氣衝衝,攔不住也不敢攔,本該通報國相出面,可國相傷才好就急著到城郊去視察皇室宗廟重建的工程,人正巧不在,由莫小姐自己接待殿下。」

  「益王一副兇神惡煞的出現,嚇壞莫亮珍了吧?」曾子昂嘴角冷冷揚起。

  「這個……」聞鶴表情突然怪異起來,像是不知該怎麼啟口。

  馬松接了下去,「聞大人,接下來讓我說吧。陛下,咱們怕莫亮珍出事,會對國相過意不去,所以跟著殿下去了國相府,想說殿下若暴躁起來,咱們冒險拉住他就是,總能擋一擋,誰知莫亮珍見到殿下半點害怕也沒有,還將益王單獨請到後院去,兩人待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曾子昂臉色立刻沉下,「兩人到後院去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臣不知,不過益王殿下由後院出來後,竟是半點怒容不見,嘴角還像是剛被春風拂過般隱隱含笑,對世子差點被害死之事完全沒責問,就這樣離開國相府。」

  曾子昂的神情瞬間如烏雲遮天蔽日,陰風陣陣,叫人不寒而慄。那女人竟敢不知廉恥的對益王投懷送抱!

  他語氣森然地再問:「益王既然離開國相府了,怎麼沒有來向朕覆命?」

  「殿下本來這就要進宮覆命的,但不知太高興還是怎麼地,一出國相府就摔了一跤,膝蓋腫了一大包,只得先回益王府療傷了。」馬松發現他的怒氣橫發,膽戰心驚,開始後悔方才將話說得「太生動」。

  「混帳!是南寮百姓重要還是益王的腿傷重要?讓他立刻進宮!」他拍案。

  「亮珍,說好今天不醉不歸的,你怎麼這麼早離開?」

  莫亮珍才走出酒樓,蘇志清就追了出來。他二十幾歲,身材高大,長相不俗,是個俊男。

  「不了,今日本姑娘不喝了,改日再來拼酒吧。」莫亮珍帶著幾分微醺,輕輕擺手。

  「這可真不夠意思,說好為你慶祝擺平益王,你這主角都走了,那咱們這桌還唱什麼戲?」

  「那就別唱了,再說,擺平益王有什麼難的?不過就是幾個動作的事。」

  「我知道你本事不小,連益王也栽了,可咱們兄弟一場,就好奇是怎麼回事,可你怎麼就像蚌殼似的不多說兩句,解解咱們一票兄弟的疑惑。」

  「沒什麼好說的,你若真好奇,改天我私下告訴你,我今日累了,而且你上頭還一堆人要招呼,就別攔我了,讓我回去休息吧。」她非走不可。

  「那好吧,你坐我的馬車回去吧。」蘇志清不再攔人,不想為難她,誰教他與她是真格的至交。

  他是首富之子,人人說他是軌褲、是燕都的浪蕩子,與誰交往都會帶壞對方,京城的名門子弟沒人肯與他交往,唯有名聲跟他一樣「響亮」的莫亮珍不在乎,兩人多年前在某個場合見面後一見如故,即以兄弟相稱。

  幾日前,那毛沒長齊的曾俊章糾纏她時,他在一旁嫌煩,是他動手將人給打下水的。事後他當然擔心獲罪,畢竟自己家中雖然有點錢,但對方是皇親國戚,真要問罪,誰也保不住他,甚至可能連累家中老小,可她一肩扛下責任,沒牽扯到他半點,其實這桌酒菜是他要謝謝她的庇護之恩。

  「不用,我喝了點酒,正好走點路吹吹風,免得回去祖父聞到我身上的酒味,又要數落我了。」她嘻笑著,婉拒他用蘇家的馬車送她回去的提議。

  「可天黑了,你一個女子自己走在街上總是不好。」她獨來獨往慣了,身邊連個丫頭也不帶,說是討厭一旁有人嘰嘰喳喳,嫌吵,可他曉得她是不想連累丫頭受罰,否則照她的行徑,陪她「幹壞事」的丫頭回去能不受國相責罰嗎?

  再說了,哪個丫頭有膽子跟著主子上妓院喝花酒或進賭場跟人賭一把,現下身邊不帶人,也就沒包袱了。

  「你婆婆媽媽什麼,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回去繼續喝,我走了!」莫亮珍再度擺擺手,轉身就走,一點也不給他囉嗦的機會。

  蘇志清心想,國相府就在兩條街外,不用半個時辰就能走到,便由她了,但瞧天空似乎飄起雨來,忙向酒樓要了把傘,追出去送給她,「你要走也得帶把傘,待會雨變大,酒氣沒了,人卻染上風寒了,豈不更慘。」他把傘塞給她就又轉回酒樓去了。

  莫亮珍愜意地在街上漫步,天色確實已晚,街上已沒什麼行人,帶著些許酒意,她獨自走著,不一會雨逐漸大了,她撐起傘來,心裡感謝蘇志清的細心,要不自己真成落湯雞了。

  想想那蘇志清人不錯,要不是蘇家太複雜,他老爹妻妾太多,生的兒女也多,爭家產爭得厲害,逼得他不得有作為,只能天天出來尋歡作樂才不至於陷入爭權的漩渦中,否則他應該也能有一番成就。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自己又何嘗沒有苦處……

  雨越下越大,雨水串成珠子,叮叮噹當打在大街的石板上。

  她加快腳步,不好再愜意下去,要不就算有傘,也會弄濕衣裙的。

  忽然間,幾道黑影伴隨著疾風出現,擋在她面前。

  她嚇一跳,差點讓手裡的傘掉了,「什麼人——」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打暈綁走。

  一個時辰後,莫亮珍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被丟到一處典雅且精緻的民宅內,手腳並沒有被束縛。因為不曉得綁她的人是誰,又為什麼要綁她,教她十分忐忑,想出去看看,又怕出事,正不安之際,一人由外走了進來。

  這人頭戴著紗帽,在她面前取下紗帽露出清俊的面容後,她瞬間瞠目——「怎麼是您!」

  「怎麼,有何問題?」男人眉目冷峻,沉聲問著。

  「陛下想見小女子,大可讓王公公來宣人召見,這樣綁人像土匪幹的事,不合您的身分。」莫名其妙被綁,莫亮珍心裡窩火,講話沒法收斂。

  曾子昂瞪著她,「你說朕是土匪?」

  「小女子沒說您是土匪,是說土匪都是像您這樣的。」

  「好個伶牙俐齒的,當真是不怕死!」

  「陛下要不要試試讓人糊裡糊塗地綁來,受足驚嚇的滋味?」

  「整個大燕沒人不敬畏朕,為何獨獨你敢在朕面前放肆?憑什麼可以想笑就笑,想怒就怒,想調戲就調戲!」這調戲說的是初見時她就大膽地摸他的身子。

  「陛下的指控不確實,小女子何時不怕您了?您可是咱們大燕的皇帝陛下。」她語氣嘲諷得很,挺直身子回視他。

  他沒馬上動怒,而是將臉往她靠去,近得連她臉上細小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她竟然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瞪人的眼睛連眨都沒眨過,這令他更加憤怒。

  一個女子與男人呼吸相融,近到幾乎耳鬢廝磨的距離,卻依舊能冷靜自持,除了青樓女子做得到外,還有誰能這麼鎮定?這女人分明放蕩慣了!

  思及此,曾子昂猛地轉身怒將桌子給掀了。

  見他突然暴怒,莫亮珍吃了一驚,「這個……陛下若綁小女子只是鬧著玩的,那沒事,小、小女子回去了……先回去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知他發什麼瘋,還是趕快走,免得等會兒真的沒命。

  她緩緩移動腳步,可剛挪到門口就讓站在外面的王偉給攔了——「陛下還有話要說,莫小姐等等再走吧。」王偉將人請回曾子昂面前,而後關上門繼續守在外面。

  走不了,她只得瞧曾子昂的臉色,但說實在的,那面色不佳,活像誰偷宰了他家的母豬,她不敢吭聲惹他生氣,乾脆站著不動,低頭盯著自己的足尖,盤算著他不說話自己也不敢先開口,那就耗著吧。

  片刻後,曾子昂咬牙問:「莫亮珍,你說說,你是怎麼打發益王不追究你險些溺死世子的事?」

  這下她明白了,本以為這事太后沒認真計較,只將祖父找去數落兩句,益王回來後自己擺平了益王,一切就過了,可原來還沒完,皇帝是來替侄子出氣了。

  「小女子沒怎麼打發,就真誠地認錯而已。」怕有生命危險,她聲音壓得極低,態度謙卑,小心翼翼的回答。

  他冷笑,「你不是說擺平益王有什麼難的,不過就是幾個動作的事,什麼樣的動作,也擺出來讓朕瞧瞧。」

  莫亮珍愕然,這傢伙從酒樓就開始跟蹤她了,還把她與蘇清志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吞吐起來,「其實……沒什麼的,小女子就、就……」

  他忍不住喝道:「還不從實招來,你找益王到後院做什麼去了!」

  她一驚,吞下口水馬上道:「沒做什麼,就是給了他一樣東西,又讓他知道怎麼用而已。

  「你給他什麼東西?」只要想到馬松形容的,益王走出後院後,嘴角像剛被春風拂過的德行,曾子昂渾身就像被細針紮著般難忍,滿腦子都是不堪的畫面,這才決定非得將這女人逮來問清楚不可。

  「小女子給他一瓶神油,然後告訴他怎麼塗抹。」在他的龍威之下,她乖乖和盤托出。

  「什麼神油能讓怒氣衝天的益王息怒,還高興得不追究你傷他兒子的事?」他問得十分仔細。

  她頓了頓,有些難為情的說:「這東西是東洋來的,一瓶價值不斐,有錢還買不到,青樓裡的花姑娘說這是男人的聖品,展現男人雄風用的……」

  展現男人雄風?他臉綠了,不只綠,還發青,咬牙問:「那你是如何教他怎麼塗抹的?」

  「陛下該不會以為小女子親自替他試用了吧?當然沒有,小女子拿了張說明給他,讓他自己參考。」瞧他的臉色,莫亮珍馬上澄清。

  「你所言不假?」

  「小女子保證句句屬實。」

  他嘲諷地問:「你保證?用你那發臭的名聲保證?」雖說他相信她沒有真與益王有什麼苟且,但一個女子拿什麼神油給男人,這傳出去像話嗎!有哪個正常、安分的女子會幹出這種事?還有那益王,為了一瓶亂七八糟的東西,竟然連兒子的命也可以抵過,簡直荒唐!

  她惱羞成怒,叫道:「信不信隨便您,總之,小女子與益王殿下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曾子昂沉下臉來,「你可知外界都怎麼傳這事?他們都說你莫亮珍有好強的狐媚功,將益王父子全納入自己裙擺下。」他咬牙將聽到的告訴她。

  她嗤之以鼻,一臉輕蔑地笑著,「我莫亮珍天生就是個離經叛道的,這幾年受盡眾人的污蔑與污辱,早已習慣,只是不爽那益王殿下是個庸才,世子又是個混小子,兩個人我莫亮珍都看不上,犯得著去勾引他們嗎?簡直是笑話!」她這話說得極為囂張。

  「莫亮珍,你莫忘了身分,這兩人一個是朕的兄長,一個是朕的侄子,而你以下犯h了」」他厲聲警告。

  「小女子說實話也有錯嗎?這兩人皆是陛下的親人,地位高不可攀,小女子就該卑躬屈膝地去迎合嗎?」

  「住口!」

  莫亮珍被惹怒後,激出反骨,反倒不怕惹火他,整個人豁出去道:「陛下綁小女子來,難道不是要聽小女子說話?這還住什麼口?」

  「放肆!」

  他越斥責,她越像團烈火,挑釁地看著他。

  曾子昂本要一巴掌揮過去,可手伸過去,卻鬼使神差地將她的臉蛋扳過來,下一刻他已將她的粉唇封住。

  她倏然僵住,一時無法反應,任由他的氣息充滿她口舌,因為她萬萬沒想到他會吻她。感覺到了她的震驚,覆在她唇上反覆輾轉的曾子昂並沒有因為這樣放鬆對她的吻,反而還因吻得太猛烈讓她吃痛。

  這份疼痛終於讓莫亮珍驚醒過來,臉上的紅暈迅速擴張,不期然地,她貝齒一闔——「該死!」他呼痛,離開她的唇,但手並沒有放開,改而掐住她的下巴,強行抬起她的臉,「你可知傷害龍體是死罪?」他的聲音透著陰寒,嘴角已有一道血痕流下。

  是的,膽敢咬帝王,這是冒犯、這是忤逆,不管這人是什麼身分,傳開都只有死路一條。

  她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求鐃、道歉?還是也咬自己的舌頭謝罪?這樣這男人會鐃恕她嗎?她的臉色總算發白了。

  「繩子太長會打結,而你的舌頭也一樣!」他盯著她蒼白的臉龐奚落著。

  其實曾子昂吻了她之後,也被自己的行為驚住了,不解自己為何要吻她。他來是要教訓她的放蕩,哪裡是想吻她,可他卻忍不住這麼做了,甚至被咬也沒真的惱怒,見她懼怕,還於心不忍,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莫非自己讓這囂張跋扈的女人吸引了?

  她的一顰一笑都引他注意,讓他無法不在意,才會一得知她與益王的事就立即將人擄來盤問,他想要這個女人,這是他第一次強烈地想要一個女人!

  「小女子舌頭不長,所以不容易打結,要讓陛下失望了。小女子固然犯了死罪,但陛下不覺得強吻一個女人有失君子的風範?」莫亮珍又恢復了平日的伶牙俐齒,完全不知眼前的曾子昂心緒正轉折得厲害。

  「你的舌頭確實沒讓朕失望,至於君子風範……男女關係上向來不存在君不君子的問題,不是嗎?」他沉笑反問她。

  這個皇帝不僅譏諷舌吻她之事,還無恥地說出這些屁話!莫亮珍氣得腦門充血,咬牙切齒的問:「陛下所謂的男女關係在咱們之間也不存在吧,小女子可不是陛下的女人,不懂陛下為何要吻小女子。」想她莫亮珍惡名昭彰,除了一些覬覦她美色的輕浮之徒,沒幾個正經人物敢要她,皇帝之前對她態度嫌棄,這會突然吻她,八成也是看輕她,故意辱之!

  曾子昂唇一勾,「莫亮珍,你莫忘了朕的身分,朕吻人,有人能問為什麼嗎?」他才剛搞清楚自己喜歡上這個女人,可這個女人實在太頑劣,讓他喜歡的話完全說不出口。

  莫亮珍氣結,「小女子地位不如人,註定受欺,無話可說。」她氣得背過身去,再多看一眼這可惡的皇帝,她可能會不顧一切沖上前抓花他的俊臉。

  曾子昂瞧她孩子氣地甩袖跺腳,這都二十二歲的大姑娘了,可心性還像十八,不由得失笑。他輕咳幾聲,接著斂起笑容問:「據說那畫舫上的都是青樓女子,你一個良家女上那畫舫去做什麼?」

  她聽見他用「良家女」三個字形容她,頓時一愣,剛才的怒火被這久未聽到的詞攪亂,方才還氣得不想見到他的臉,這會轉過身來,輕聲道:「真難得有人能看出小女子本質賢良,如果柳府也看得出來就好了。」

  「正確的說是柳時元,小女子上船是去找這小子的,可惜當日並沒有找到姓柳的傢伙,反而遇到世子,誰知他一見到小女子就像個愣小子一樣纏過來,吵著要與小女子結交,說到後來,連娶小女子做世子妃的話都出來了,小女子煩不勝煩,索性讓他下水去清醒清醒。」

  曾子昂思索了一下,問道:「你找的柳時元,是司經局的那個?」

  「沒錯,就是他。」

  「你找他做什麼?難道他與你也有糾纏?」他面色又沉了。

  她白眼翻到後腦杓去了,「那樣沒擔當的男人也配我莫亮珍糾纏?小女子是去找他算帳的,質問他憑什麼退我堂妹的婚。」

  「他與你堂妹有婚約?」

  「正是,可他竟然以莫氏族人中有一個傷風敗俗的我為由退婚,這是一竿子打翻一條船,我再差勁也是我個人的行為,憑什麼認為芷萱也和我一樣糟糕?」她氣到在他面前以「我」自稱。

  他冷聲問:「誰說你糟糕了?」

  「大家都這麼說不是嗎?」

  「朕若說不糟糕,誰又敢說糟糕!」

  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地道:「這個……陛下發善心嗎?方才說小女子是良家女,小女子全當您口誤就算了,可這回——要不,您再說一次,小女子如何?」

  「朕喜歡的女人能糟到哪去?」他再說一次。

  她倏然睜大陣子,「陛下還是……再說一次小女子如何吧……」她的耳朵肯定出問題了!

  曾子昂瞧她一副因震驚過度而有聽沒有懂的模樣,乾脆傾上前去,就著她的耳邊說話,「你人不糟,糟的是你不懂朕的心,朕為什麼吻你,你真猜不出?」

  他的氣息呼在她耳邊,瞬間溢出一股曖昧,再加上他附有磁性的音調,帶著誘惑與溫柔,某人的身子骨猛然顫了一下。

  這會莫亮珍的杏眼不只睜大而已,根本是瞪大、瞪圓了。

  她久久說不話來,只覺得全身像是讓人丟下油鍋,炸酥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顫抖地問:「陛、陛下也學會戲弄人嗎?」

  「朕日理萬機,沒閑功夫戲弄人,莫亮珍,你聽好,朕讓你做朕的女人,此處是朕在宮外的別院,是稱帝前購置的,並沒有人知曉這裡屬於朕,以後只有你能出入,朕想見你的時候會到這裡來。」

  他歎了口氣,原本還想著不要輕易讓這惡女知道自己的心思,可聽見她自輕的話語,這氣憋不住,喜歡的話自然而然沖出口。既然不想說都說了,那就不用再否認,不如將這女人收了,該煩惱的是,他該如何安置她?

  其實像這麼不安分的女人最好是將她收入後宮好好管教,可她這名聲不是普通的壞,之前不過留她在宮中照顧國相幾日,就引起四方大臣恐慌,紛紛進言要他儘快驅她離宮,這回他倘若要將她收進後宮,包准遭朝上那些臣子口誅筆伐,勢必會掀起更大的風波。

  為了一個女人生出事端不是他的作風,且他也不想如呂氏的意,讓呂氏有機會看他惹麻煩,因此他暫時不打算將她接進宮中,然而如果不讓這女人進宮,自己如何能擁有她?唯一的辦法就只能金屋藏嬌了。

  「什麼!」剛才若是被炸酥,她現在就是被炸焦了,「陛下這意思是想將小女子不明不白地養在這?」她的怒火開始燃燒。

  「朕的女人與一般不同,說不明不白並不恰當。」

  「哪裡不恰當了?陛下不顧小女子意願而如此行事,且沒有絲毫擔當,不打算讓小女子進宮,怕擋不住眾人的口誅筆伐,這才想將小女子藏在宮外,心血來潮時臨幸一番,既無負擔,又不必負責任,這跟男人在外頭包娼妓有什麼兩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湧上她的心頭,原來他也認為她是隨便的女人,能輕易輕薄。

  他愕然,敢情皇帝臨幸她,她當被嫖?那他不就是嫖客了!他罵道:「你放肆!」

  「反正小女子剛剛咬傷陛下已是死罪,這下再多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也不能多死幾次。小女子雖說名聲不佳,風評不良,但也不至於自甘墮落到淪為他人狎玩的俎上肉,陛下的恩典小女子消受不起。」哼,想要金屋藏嬌,作春秋大夢去!

  曾子昂怒極,他以為莫亮珍該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名聲差,要進宮是不可能的,但能受他青睞必是喜出望外,哪知這女人不僅斷然拒絕,還說了一堆氣死人的話。他怒不可遏,「你不怕朕真宰了你?」

  她皮笑肉不笑,「小女子死不足惜,還請陛下賜死。」

  「你!很好,求死,朕成全你!」他向來對控制脾氣很有一套,才會博得雅君之名,可這女人有本事,居然能惹得他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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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8:04
第五章  太后皇帝各懷鬼胎

  「臣昨日腿傷嚴重,昏厥過去,讓人抬進宮後,仍沒能醒過來即時向陛下覆命,今日特地來請罪。」曾子言一條腿架著板子,讓四個太監抬進慶陽殿面聖,看似真的傷得不輕。

  曾子昂看著他那萎靡沒用的樣子,頻頻蹙眉。好在他昨日沒清醒,要不然自己以為他與莫亮珍有染,以當時自己的怒火,可能三句不到就讓人剝了他的皮。

  想起這件事,曾子昂便暗自磨牙,昨夜讓那女人氣得差點以悖逆之罪殺了她,然而最後還是將她放了。人雖放了,但被一個女人氣成這樣,自己心中的鬱結可不是能輕易道盡的。

  一旁的王偉見曾子昂有一瞬間神情憤然,不禁輕顫了一下,猜都猜得出自家陛下正想起什麼。昨夜他也在場,就在那屋子外頭,自然曉得莫亮珍有多膽大包天,膽敢拒絕陛下金屋藏嬌的要求,陛下雖沒當場殺了她,但之後必會追究。

  曾子昂應付著說:「朕不怪罪你,不過下次行走時小心點,別再摔跤了,你這一傷,母后擔足了心。」

  「讓母后擔憂是臣不孝,臣會再去向母后請罪。」曾子言尷尬極了,昨日他得到傳聞中的助雄風聖品,喜出望外,一時得意忘形,才會剛走出國相府就摔個狗吃屎,這醜態不少人看見,著實丟臉,如今再讓曾子昂拿出來說,他就更加臉面無光了。

  曾子昂問起正事,「南寮災情如何?百姓可已經妥善安頓?」

  「南寮水災比想像中嚴重,河伯為患,陸路成渠,弄得百姓家家無佘財,戶戶無歸處,生活困苦,財匱力拙,簡直民不聊生。

  「臣見百姓流離失所者眾,抵達南寮後立刻親自指揮救災,待朝廷賑銀送到後,馬不停蹄的主持發放事宜,可惜災民多而賑銀少,臣不忍見災民繼續受苦,便自掏腰包拿出一萬兩加入賑災,解救百姓于苦難,南寮百姓因而感念臣……呃,感念朝廷以及陛下的恩德,在臣離開時紛紛朝天跪拜,感激涕零。」曾子言唱作倶佳,口沬四濺。

  曾子昂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什麼自掏腰包,南寮地方官員都已飛鴿傳書向自己彙報清楚了,益王一到南寮就先逼地方仕紳拿錢出來買糧。這些人也都是受災戶,日子雖比一般百姓好些,但也不好過,受他脅迫不得不硬湊出一萬兩來給他,錢進了他的口袋後,其實一毛也沒拿出來給災民。

  此外,待朝廷賑銀送達後,他將錢交給屬下去灑,也不管錢怎麼花,自己天天待在官舍吃香喝辣,還招妓徹夜狂歡,壓根連災民也沒見過幾個,哪裡知道災後陸路成渠的情況及民生疾苦,卻好意思自承功勞!

  所幸他的屬下還知道南寮是太后的娘家祖地,不敢貪得太厲害,就怕讓太后得知休想好過,大部分的錢還是真正用在災民身上,沖著這點,自己就不治他的罪了,畢竟這些是派他去南察前就已預料得到的結果。

  「益王辛苦了,讓你自掏腰包,朕也過意不去,本想補償你的,但朝廷財政吃緊,是真的拿不出錢了,只能讓你暫且擔下了。」

  「這天下是咱們曾氏的,臣不擔,誰擔?」曾子言這話說得極為沒分寸,天下的主君姓曾沒錯,但那是曾子昂的,並非他的,可這人連自己大放厥詞說錯話都不自知,還兀自笑得得意。

  曾子昂神色變了變,口氣森然,「益王還想著當天下的主人嗎?」

  「這天下本就是我——臣失言!自父皇將天下交給您後,臣就誠心輔佐,哪裡想過當江山的主人,您誤解臣的話了!」曾子言總算發現自己禍從口出,連忙改口。

  曾子昂嗤笑,天下之大,也真大不過自己兄長缺的那塊心眼。「幸好是朕誤會了,否則謀逆可是殺頭死罪。」

  曾子言臉上血色迅速褪去,心下不住又恨起來,暗罵著,這天下本來是他曾子言的,是父皇老糊塗才會改交給這小子,當初登大統的若是自己,他定立馬殺了這小子,讓這小子再無機會在自己面前揚天子之威!

  他忍怒低首說:「好在陛下瞭解臣的忠心,不然臣百口莫辯可就冤了。」

  曾子昂無聲冷笑,「朕怎會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放心吧,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定能讓大燕國勢更加強大。」

  「是是是……」曾子言虛偽相應。

  「對了,那柳時元好像與你走得頗近。」曾子昂突然說起這個人。

  「他是與臣常在一起喝酒……談時政,不知您提他做什麼?」

  「沒什麼,國相有個侄孫女與他定過親,聽說他無故悔婚,國相疼這個侄孫女,得知後很憂心,朕知曉國相為人不爭,吃虧也不好拿國相的頭銜去壓人,朕想這事不如由你出面,讓那柳時元乖乖娶了人家,別讓國相操心。」

  曾子言不解的問:「這事不難,可陛下為什麼不直接下道聖旨讓柳時元不得悔婚就算了,何必繞上這一圈讓臣去辦?」

  「朕若為這等婚嫁小事出面,那是不是以後人人都能來找朕處理婚嫁糾紛?另外,朕本想著你去辦,國相定會感激,這人情就送給你了,可你若不願意——」

  「哪裡不願意,這點小事就交給臣去辦,諒那柳時元不敢不娶。」那莫負遠是兩代重臣,手中抓的權力極大,可莫負遠嶔崎磊落,處事一板一眼,自己一直苦無機會拉攏,這事正好能讓莫負遠欠他人情,他樂意至極,立刻打包票會辦妥這件事。

  「嗯,你腿傷未癒,退下去休息吧。」交代完這事,他讓曾子言可以滾了。

  雖說他惱莫亮珍不識大體拒絕他,卻又忍不住替她將這事給辦了,不過他不想讓她知道是自己辦的,免得她更加目中無人,這才繞著讓曾子言出面。

  「那臣就退下了。」曾子言讓人抬起來,本要走了,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臣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臣這次由南寮回來還給您帶了件禮物!」

  「沒錯,禮物在臣府上,想邀您得空親自去瞧瞧。」曾子言嘿嘿笑著,表情曖昧。曾子昂蹙眉,大概猜得出他所謂的「禮物」是什麼了,淡淡地道:「曉得了,朕得空會去的。」

  曾子言興沖沖地說:「那臣就準備好等您駕到了。」

  曾子昂點頭揮手,他實在沒有空理這滿腦子只有女色的傢伙。

  太甯宮裡,呂氏在曾子昂面前哀歎抱怨,「哀家並非陛下的生母,陛下依舊孝順,日日來給哀家請安,無一日偷懶,不像子言,十天見不到一次人!」

  曾子昂忍著對這假惺惺女人的厭惡,耐著性子說:「益王大概是因為腿傷未癒才無法進宮請安吧。」

  「他摔傷已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傷早該好了,再不好,腿也當廢了吧,可瞧瞧都多久了,他可曾來關心過哀家?

  哀家就當他是個不孝子!」她憤愾地罵著。

  「益王可能有事要忙,所以不克進宮,回頭兒臣要人帶話給他,讓他今日就進宮探望母后。」

  「不用,這逼著來有什麼意思,來了哀家也不想理,哀家這會是對他寒心了,理他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的事。」呂氏話題一轉,轉到曾子昂身上了。

  「兒臣有什麼事需要母后費心的?」

  「還用問?不就你的後宮!後宮若再空虛下去,不僅皇后沒著落,連太子也不會有。過去哀家太放任你了,由著你任性,可眼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立後也得有個女人住進來,為你繁衍子孫。」她前面罵親兒子都是假,這會說的才是真的重點。

  「這……」

  她佯怒道:「別這不這的了,難道你想讓母后替你管這後宮一輩子?」

  「兒臣不孝,母后息怒。」他垂下眼瞼。

  「母后不是怒,是心急,江山後繼無人,哀家愧對祖宗啊!」她假裝抹起淚來。

  站在曾子昂身後的王偉見狀,暗自搖頭。太后才不怕江山無人可承繼,她恨不得陛下膝下永遠空虛下去,如此益王世子便會是唯一的太子人選,可她偏偏這麼虛假作態,難怪陛下反感。不過說也奇怪,平日陛下過來問安過後,即會藉故早早離開,但這回不僅沒馬上走,還耐心地聽太后說廢話……

  「兒臣知錯,但憑母后安排。」曾子昂輕輕地說出這話。

  原本假意拭淚的人忽然驚訝得抬起頭來,她以為自己還要再假哭個幾場才能讓他鬆動,哪想得到他今日會這般順她的意,這樣就要順從她的安排了?「陛下說的是真的?」太好說話,她反而不敢相信。

  「兒臣想通了,母后說的對,江山為重,怎麼好再讓後宮無人,況且朝臣們也不斷上書讓兒臣立後,連人選都給兒臣挑好了,只是兒臣一直壓著不理,回頭兒臣就從中圈個人出來吧。」

  她忙挪了臀,坐正些,關切地問:「陛下打算圈誰?」

  「兒臣還沒想法,還是母后有人選?」他反問她。

  她試探的問:「女人是你的,要你喜歡,哀家推薦的,萬一你不中意怎麼辦?」

  曾子昂露出苦笑,「老實告訴母后,大臣給的一疊名冊中,兒臣若有喜歡的,會拖到現在還遲遲沒動作嗎?所以圈誰都是一樣的。」

  「這樣啊……那哀家心中倒有個人選,這個人無論出身與姿色都是極好的。」

  「這個人選是誰呢?」

  「就是國相府的千金,莫亮珍。」呂氏終於說出來。

  「她呀……」他顯露出不甚滿意的神色。

  「你不喜歡?」

  「兒臣喜不喜歡倒是其次,重點是她名聲太差,不符合眾人對皇后的期待,禮官與言官定會極力反對。」

  「誰說要立她為後,就給個妃位即可,禮官與言官反對,盡有母后擔著。」

  曾子昂故作不解,「母后這麼看重莫亮珍,願意為她承擔?」

  「外頭對她的批評有誤,你想想,國相學識淵博,為人高遠,教出的孫女又怎會差?況且那莫亮珍哀家見過,品行極好,容不得人家污蔑的!」她幾乎是拍胸保證。

  「既然母后擔保莫亮珍的人品,那兒臣也沒什麼意見,就依母后的意思辦,封她為妃,不過群臣那裡就要請母后去說說了,兒臣國政繁忙,實在沒那心力處理封妃的事。」

  「放心放心,這事就交給母后,外頭的那些個老東西、老頑固,尤其是禮官與言官,母后自有能力擺平,你只要等人進宮後,儘快讓她給母后抱孫子即可。」她話說得好聽。

  「那就多謝母后費心了,這會兒臣前朝還有事,就不多待,兒臣告退。」話說完,他起身要走。

  呂氏笑著擺手,「忙正事要緊,去吧去吧!」他一走,剛才還慈祥和藹地笑著的臉馬上染上陰狠。

  剛走出太甯宮,王偉就迫不及待地問曾子昂,「陛下,您真的想讓莫小姐進宮?」

  曾子昂冷聲道:「朕想讓那女人進宮就進得來嗎?」

  王偉追著問:「可您讓太后娘娘去應付禮官與言官,不就是想讓莫小姐進宮?」

  「你以為母后當真會去應付那些反對聲浪?」

  「不是嗎?太后娘娘之前就有讓莫小姐進宮的意思,方才也親口說要負責擺平這些事。」自己剛有聽錯嗎?

  「那個老謀深算的,當年莫亮珍的爹退婚另娶他人,母后記恨至今,又怎會讓莫亮珍進宮成為皇妃,甚至是尊貴的皇后,她只想朕表態封莫亮珍為妃,只要朕有這個意思,外界立刻會以為朕自甘墮落、沉湎淫逸而大加撻伐,到時候母后不僅不會替朕說話,還會推波助瀾,直接將朕冠上昏君之名。」

  「陛下明知太后娘娘毒計,為何您還故意上當?」王偉愕然。

  他沉笑,「朕既已知,自然會備好說詞,她想裝作是朕讓她辦此事,朕亦可讓世人覺得是太后慫恿朕選莫亮珍,朕只是配合,但若成了,朕也樂觀其成。」

  「這……說到底,您還是想莫小姐進宮的。」王偉聽來聽去只聽懂——莫小姐不肯被金屋藏嬌,那陛下只好想辦法讓她進宮教化了。

  曾子昂惱恨地說:「哼,誰說的,那女子不受教,朕就讓她嘗嘗苦頭。」

  嗄?敢情自己又誤解了陛下的意思,陛下和太后虛與委蛇,不是要與虎謀皮讓莫小姐進宮,而是要藉此教訓莫小姐,讓她站在浪尖上,等消息出去,被眾人萬箭穿心。原來陛下也不比太后「心慈」啊。

  「奴才這回是真正明白陛下的深謀遠慮了!」王偉對於曾子昂的心機無話可說,只能盡奴才的本分力贊英明。

  曾子昂突然吩咐,「嗯,朕好久沒出宮探查民情了,你去通知馬松,讓他在宮門等朕。」

  「陛下要出宮,該不會是想去找莫小姐吧?」王偉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王偉忙說:「奴才該死,奴才只是想提醒陛下,若是陛下想見莫小姐,她今日不在國相府內。」

  「你怎知她不在府中?那不安于室的女人又跑到哪去了?」他立即擰眉。

  「陛下忘了嗎?今天是柳大人迎娶國相侄孫女的大喜日子,莫小姐去祝賀了。」

  「是啊,這事朕倒忘了!」益王這事辦得不錯,不僅讓柳時元乖乖娶那女人的堂妹,成婚的日期還比之前兩家訂的時間還早。他興味盎然地道:「朕也去柳府瞧瞧吧!」

  「這不妥吧,陛下要是出現,豈能不引起騒動,那柳府可接待不了您啊!」王偉細心地提醒著。

  「也是,那柳時元的官職不高,朕若去了,恩典太重,會讓人以為朕將來要重用他,還有那莫亮珍,見了朕就會知道她堂妹能順利嫁入柳府與朕有關。」

  「就是說……」王偉乾笑,陛下顧忌的還是只有莫小姐而已。

  「可那又如何?朕就是想去!」

  王偉愕然,男人反覆起來比女人還反覆,任性起來比女人還任性,尤其陛下近來特別嚴重。

  「走了!」

  王偉回神時,他主子人已走遠了。

  柳府今日辦喜事,祝賀的賓客——上門,莫亮珍儘管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可莫芷萱出嫁,莫負遠又正巧染了風寒不克前來,她只能硬著頭皮上門。

  而她走這一趟其實也想順便警告一下柳時元,讓他娶了莫芷萱後善待人家。

  莫亮珍到柳府後,便見賓客不少。照理柳時元官職不高,人緣也沒那麼好,上門的賓客不會這麼多,可聽說益王自薦主婚,眾人是沖著益王的面子才來。

  莫芷萱的花轎一早看時辰就先抬過來了,只等晚些拜堂,莫亮珍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隨便抓了個柳府下人,問明自家堂妹休息的屋子在哪後,低調地避開人群先去見莫芷萱,想說既然來了,好歹向堂妹說聲恭喜也是應該的,但無奈她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莫芷萱一見她出現,立刻擺了臉色——「我這婚事差點因為你而吹了,好不容易柳郎顧念與我的感情,回心轉意娶我,你別又來破壞!」這分明是在攆她走。

  她無言,想來祝福的話也不用說了,說了人家也不稀罕,不如省下口水,她默默地轉身離開,不巧在後院撞見新郎柳時元,這人高高痩痩,沾得上美男子的邊,難怪莫芷萱一心嫁他,被退婚時要死要活。

  「莫大小姐怎麼也來了?」柳時元這語氣冷颼颼的,非常明顯是不想見到她。

  她冷笑反問,「我是芷萱的堂姊,不能來討杯喜酒喝嗎?」

  「能,只是我柳府家風端正,怕你不習慣這風氣,待不住而已。」

  「嗅?你柳府何時家風端正了?我記得咱們一個月裡總會在酒樓碰到三、四次,我的好友蘇志清更是三不五時在青樓與你相遇,你這作風與我相差無幾,我怎會不習慣你柳府?」她反唇相譏。

  「你!」

  「哎呀,我說你這形象也好不到哪裡,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莫亮珍!」

  「你別吼,若讓人聽見了,會發現我在和一隻豬吵架,這多蠢啊」」

  「你罵我是豬?」

  「你沒有豬的形象,但是你有豬的氣質,不是嗎?」

  說不過她,他氣得跳腳,「我告訴你,莫亮珍,要不是益王出面,我是不會娶你堂妹的,萬一她與你一樣染有惡習,賣俏行奸給我偷人,我豈不是與論遠儀一般淪為天下人的笑柄!」柳時元氣到口無遮攔,連已是駙馬身分的論遠儀也敢損。

  當年之事礙于莫亮珍國相府小姐的身分,少有人敢當著她的面提,只敢私下議論,這會突然被儺開來指著謾駡,莫亮珍愣了愣,接著面容刷白。

  「怎麼不說話了,莫非是終於知道羞恥了?我以為你不知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呢。」她當真一句話都沒再反擊,怔忡片刻後轉頭就走,那樣子有幾分像是落荒而逃。

  柳時元見狀可得意了,「你也有夾著尾巴逃的時候,不要臉!蕩婦!」他啐罵幾句才往另一頭去招呼賓客。

  附近的假山後頭站著穿著藏青色常服的人,這人此刻臉色極為陰沉,「馬松!」

  「臣在。」馬松縱使再粗線條,也瞧得出自家陛下暴怒了,趕忙應聲。

  「那柳時元今日是新郎,見點血光權當沖喜,讓他喜上加喜吧。」

  「遵旨。」馬松不敢延誤,馬上離去。

  不久後,前頭一陣混亂,新郎走路不小心撞上門板,一口牙撞斷兩顆,鼻樑也撞歪了,口鼻血流如注,正哀嚎不止……「你這女人上哪去?」曾子昂在一條偏僻的小街上拉住一臉失魂落魄的莫亮珍。

  莫亮珍出了柳府後就胡亂瞎走,也不知自己走到哪了,這會被拉住才彷佛找回神智,瞧清面前的人居然是他,表情又轉為驚訝,壓低聲音道:「陛下怎會在這……您又跟蹤小女子?難道又想綁架小女子?」

  他不悅地瞥她一眼,「綁一個不情願的人做什麼?朕沒那閑功夫。」

  「還說沒閑功夫,上次就很閑……」她嘀咕。

  他板起臉,「莫亮珍,有你這麼跟朕說話的嗎?」

  她摸摸鼻子,搔了搔耳朵,決定不跟他對上,反正又贏不了,索性岔開話題,「陛下跟縱小女子做什麼?」

  他直接問:「你不是口若懸河、能言善辯,為何讓那柳時元欺負去?」

  他這一問,她得知他看見自己出醜的樣子,臉色不禁再度蒼白起來,「小女子的事不用陛下管!」

  他冷哼,「你的事朕才懶得管。」

  「那最好,若沒事小女子走了。」

  「等等!」他再度將人拉住。

  瞪著他緊扣住自己的手,她滿臉不耐,「陛下還有事?」

  「朕問你,不反擊柳時元,是因為那小子說痛你了?」他盯著她。

  她一室,臉色更白。

  「那小子說痛你了?」他再問一次。

  「小女子說過,不關陛下的事——」

  「莫亮珍,你可真大膽,居然對駙馬余情未了、心存覬覦!」他勃然大怒的指責。

  「小女子沒有!」她慌忙否認,可她越慌,越顯出她的心虛。

  曾子昂面沉如水,斥道:「沒用的東西!」

  她面紅耳赤,惱羞成怒,「小女子不明白陛下氣什麼,小女子什麼也沒做,況且就算做了什麼,又有什麼錯?!」

  受傷就反撃,這是她的習慣,否則只會讓人看扁。而方才對上柳時元之所以退縮,是因為措手不及,多年前的事再被提起,她來不及反應,只好先逃走,如今這傢伙故意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她還氣不得嗎?

  「你!」他憤怒中夾雜失望,陡然明白過來,按捺著怒氣問:「你是因為心中有駙馬,所以斷然拒絕朕的嗎?」

  莫亮珍被激怒後,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目光一片冷意,「不如何,全都隨你了。」

  他這麼說,再搭配他變得淡漠的表情,令她的心驀然一顫,怔忡片刻,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出任何字句可說,只好這麼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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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個美人兩樣情

  因為吵架,曾子昂與莫亮珍就這樣站在街上對望,直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他們旁邊停下——「這不是陛下嗎?您怎麼出宮了?」曾子言由車窗探出頭來,驚訝的問著。他今日主婚,穿得正式而厚重,坐在馬車裡悶得不舒服,忍不住拉開簾子,不料會看見曾子昂,嚇了一跳,讓車夫快停下車來。

  曾子昂一見是他,立刻露出不耐的表情,「你小聲點,朕微服出來視察民情,別驚動百姓。」他提醒曾子言這是街上,別大喊曝了他的身分。

  曾子言邊點頭邊跳下馬車,「這條街人少,沒什麼人走動,不會有人聽到臣喊什麼的。」

  曾子昂點頭,確實,他與莫亮珍在此鬧了許久,是沒見幾個行人經過。他問:「朕記得今日是柳時元大婚,你去做主婚人,這時候怎麼會在這裡?」

  「別說了,那柳時元做個新郎也這麼倒楣,摔得滿臉血,晦氣極了,嚇得柳家兩老一個驚、一個昏,那新娘聞訊跑出來瞧,見新郎毀容,哭得妝都花了。」

  莫亮珍吃驚的問:「柳時元方才還好好的,怎會轉眼就出事了?」

  「你也在這?」曾子言這時才注意到她,之前只見曾子昂與人站在街上,沒想到這人是她。

  「小女子是碰巧經過,遇上陛下便聊上兩句。對了,那柳時元出事,這堂到底是拜了沒?」她隨便解釋兩句為何在此,接著就心急的問拜堂的事,莫芷萱一心要嫁柳時元,別又沒嫁成了,這回雖不是她害他出事的,但她才過去,柳府就倒楣,莫芷宣會更恨她的。

  「本來這堂是拜不了,但本王可是奉命——」曾子言沒有多在意她巧遇曾子昂的事,講起柳府拜堂的事,看了眼曾子昂,馬上又改口道:「有本王在,好事哪能半途而廢,這親事在本王堅持下是成了,只是一拜完堂本王馬上就走,本王一刻也待不下那晦氣的地方。」

  「這麼說來,順利成親了。」她鬆口氣,卻不忘留意到他說的「奉命」兩字,莫非……她又道:「益王殿下與小女子的堂妹府上好像沒什麼交情,這回卻特地幫忙,讓芷萱的婚事能順利進行,小女子還沒機會謝過殿下。」

  「本王與你堂妹府上雖沒交情,卻與國相有深交,見國相為侄孫女婚事煩心,自然就將這事攬下辦好了。」曾子言一邊說一邊沾沾自喜。

  「不忍見祖父煩心啊……可前陣子祖父摔傷療養,小女子不想他多掛心,並未告訴祖父堂妹婚事生變的事,祖父哪來憂愁?」她挑眉。

  他一愣,「國相不知情?可陛下說——」

  她眯眼問:「陛下說什麼了?」

  「陛下——沒說什麼。」曾子言看向面色發黑的曾子昂,把嘴硬生生給閉上。

  莫亮珍笑容極冷,這下若還不知背後的人是誰,那自己就真是太沒眼色了。

  曾子昂瞧守不住,索性老實承認了,「沒錯,是朕讓益王去促成此事的。」

  「陛下國事如麻,怎會有閒情逸致來幫小女子的家務事?」她上回不就提了一下芷萱與柳時元的婚事,他就讓益王來解決,她記得自己才拒絕讓他金屋藏嬌,他此舉「以德報怨」不會有所圖吧?這皇帝外表謙和,其實內裡頗有心機,她不得不防些。

  「朕幫的不是你,是國相,你想多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讓她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小女子說過祖父不知——」

  「就算國相現在不知情,將來也總會知道,朕只是將事情在鬧開前先解決了,免得老人家處理國政時還要為這事發愁。」他說得冠冕堂皇。

  她挑不出錯處,可心裡清楚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不管如何,他幫了芷萱是事實,她該說幾句感激的話才是,卻偏偏說不出口,與他僵著。

  曾子言發現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並未多想,畢竟曾子昂十分潔身自好,愛護名聲,不可能與惡名纏身的莫亮珍牽扯上,是以他們兩人沒什麼可探究的,再加上他此刻心裡正盤算著另一件事,只顧著心急地對曾子昂說:「遇見陛下正好,之前臣請了您好幾次,讓您到益王府坐坐,臣有禮物給您,您之前說好卻又推拖不來,這下子該有空跟臣回府裡一趟了,臣保證您此行不會後悔的!」

  曾子昂本想拒絕,可想起他所說的「禮物」,又改變主意道:「好,朕今日就上你那坐坐,回頭你派人去柳府通知馬松朕去你那了,讓他過來找朕。」方才他追著莫亮珍出來,馬松整完柳時元後定是找不到他,此刻應該很著曾子言大喜過望,也沒細想馬松怎麼會去柳府,只以為曾子昂關心國相侄孫女的婚事,特地派親信去瞧瞧自己將事情辦得如何,倒沒想到曾子昂已親自去過。他笑道:「好,臣這就叫王衛去通知馬大人,還請您上馬車吧,咱們這就回府。」他親自撩開馬車簾子恭請曾子昂上車。

  曾子昂臨上馬車前,轉身看了一眼莫亮珍,「你也一道去吧。」

  她挑眉,「益王殿下可沒邀請小女子,陛下還是自己去吧。」益王要送禮物給皇帝,這種奉承的場面她沒興趣看。

  「益王府不小,應該沒差多邀請一個人吧?」曾子昂馬上看向曾子言,這意思很明顯了,要這女子同行。

  邀不邀莫亮珍,曾子言根本無所謂,只想順利將曾子昂帶去自己王府,當下立即朝莫亮珍道:「你一起吧!」

  「益王殿下不用客氣,小女子待會還有事,就不——」

  「朕讓你去,你敢不去?」某人拉下臉。

  這下子誰還敢囉嗦,曾子言二話不說把她拖上馬車。

  益王府占地廣大,瑤台瓊室,建築美輪美奐,曾子言一路領著曾子昂以及莫亮珍進到裝飾華麗的大廳。能在曾子昂面前展現自己王府的華麗,曾子言沾沾自喜,完全沒有避諱人臣四忌,所謂四忌即是——功高震主、權大壓主、才滿欺主以及財多炫主。

  曾子言這蠢蛋只想炫耀自己的府邸,就沒想過皇帝會不會質疑他貪了多少銀兩才能過得這般奢侈。

  所幸他的這些糊塗事曾子昂皆清楚,眼下的一切都是在曾子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暗中允許的,只要他不顯露謀逆野心,曾子昂不會去計較他如何斂財揮霍。

  皇帝駕臨,曾子言已讓人快馬先回府吩咐,當一行人進到大廳時,廳上已擺滿酒菜,連樂師歌舞都有。

  曾子昂在主位落坐,莫亮珍自然識相地要坐到角落去,誰知他開口道——「坐那麼遠做什麼?坐到朕身邊來。」他比著自己旁邊的位子讓她坐過來。

  她百般不願意,但皇帝都發話了,她這小小的臣女哪能不遵從。

  曾子言聞言當即有點黑了臉,那位子可不是安排給她坐的,是要給——「珍姊!我聽說你來了,真的是你!」大廳忽然出現一陣旋風,一名眉目俊朗的少年由內堂奔出。

  一見這少年,莫亮珍頭痛了,還來不及開口,曾子言已喝道——「放肆,陛下在此,你沒看見嗎?」

  那少年正是曾子言的獨子曾俊章,他一頓,這才想起皇帝來了,忙轉身先朝曾子昂跪下行禮,「俊章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曾子昂對這個侄子頗為愛護,和顏悅色的說:「起來吧。」

  「多謝陛下。」曾俊章起身後,視線立即朝莫亮珍望去,當中的仰慕之情毫不掩飾。雖說曾子昂對這個侄子不差,但覬覦他的女人可不行,俊陣隱隱浮起慍意,打斷那小子對莫亮珍的注視,「還站著做什麼,找地方坐下吧。」

  「是。」怎知這少年哪裡不坐,竟往莫亮珍下首的位子坐去,以便能繼續癡癡望她,甚至當眾問道:「珍姊,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嗎?」

  莫亮珍撫著眉心,實在拿這情竇初開的少年沒轍,只能道:「不是,我是被逼來的。」

  「誰逼你,我找他算帳去!」他立即說。

  她聽到這話,美目輕揚,朝某人身上瞟去。

  曾俊章會意後臉色微變,「怎會是陛下……陛下為何強迫你過來?」物件既是皇帝,自己要算帳是不可能了,只能{氐聲問她。

  她翻了白眼,「這我也想知道,不如世子替我問問?」

  「這……」他哪裡敢問,搔了搔頭有點尷尬,怪自己方才說了大話,今日這場合可輪不到他出聲。

  曾子昂見兩人低語,黑眸幽暗了起來。他不想久待,便讓曾子言獻禮,「益王由南寮帶禮物回來給朕,東西呢?」

  「禮物臣已備好,這會就呈上。」曾子言馬上應聲,迫不及待地要獻寶,伸手一拍掌,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被兩名丫頭攙扶著走出來。

  女子一身粉裳,容姿妖嬈,腳步娉婷,直走到曾子昂身前才停下,待兩名丫頭退下,樂師奏起樂來,女子瞬間舞動起身子,舞姿曼妙,勾人心魂。

  這份美色立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就是曾俊章都瞧得眼睛發直,莫亮珍亦是同樣驚豔,原來這就是益王準備給皇帝的禮物。

  得知益王獻美,她莫名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堵在她心頭,忍不住往身邊的曾子昂看過去,就見他瞳陣炯炯有神,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美人。

  她不自覺咬起下唇,他喜歡這女子……不會,大家都知道的,他不重美色……可是他也是男人,也會動情,他是有可能中意這份禮物的……

  馬松得到通知,趕至益王府,剛踏進廳裡,第一眼見到這女子即驚呼,「啊!這女子眼睛怎麼好像大禧的陰皇后?」

  因為聲音大,女子受驚,停下了跳舞的動作,樂師見她不動也亂了套,音樂戛然而止,現場氣氛頓時冷下。

  女子回神後立即惶恐的往曾子昂面前跪下,「民女表現不佳,還請陛下恕罪——曾子昂未發一語,女子更加不安,纖細的身子微微顫動。

  馬松打破沉默,再度強調,「陛下,她的眼睛真的很像陰皇后。」

  曾子昂仍沒出聲,曾子言卻笑了——「馬松好眼力,美人到處有,就是席上的莫小姐也是咱們大燕首屈一指的美人,彈藥找到有一雙似陰皇后眼睛的美人可不容易啊!」

  曾子昂聞言,看美人的目光更深,終於開口,「她是有幾分像陰奢,不過她比陰奢更美。」

  莫亮珍心頭一緊,大禧皇后陰奢在未嫁給大禧皇帝驀魏前,曾傳出陛下求娶陰奢的消息,後來陰奢選擇了驀魏,陛下黯然退出,從此未再對任何女人動過情,眾人因此猜測陛下不娶是因為陰奢之故,而益王找來雙眸酷似陰奢的人獻給陛下,是投其所好,難怪益王敢保證他一定滿意。

  「父王,這女子待在咱們府裡,兒子怎麼未曾見過?」曾俊章覺得奇怪。

  「這女子是南寮人,姓劉名瓊,個性靦腆,品行高潔,我從南寮將她帶回來後,她便一直待在西苑鑽研詩詞歌舞,你當然沒見過。」曾子言得這樣一個美人,自是保護得緊,哪肯輕易示人。

  「益王的話像是在對比某人,這人剛好與劉瓊相反,不僅媚行天下,還毀節求生,敗壞社會道德風氣。」曾子昂這話分明指莫亮珍,一抹諷笑在嘴角流轉。

  曾子言馬上介面,跟著捧劉瓊損莫亮珍,「陛下就明說吧,莫小姐怎能與劉瓊相比,劉瓊潔身自好,她卻是像花蝴蝶似的,處處賣弄風騷。」

  「珍姊哪裡會賣弄風騷,她正經得很,父王不要誤會她!」曾俊章立即替莫亮珍說話。莫亮珍這時還真有些感動這少年對自己的支持。

  曾子言怒斥,「你這小子懂什麼,她若正經,天下就沒有正經的女人了,你給我清醒點,別壞我的事!」自己要獻美給皇帝,這小子卻淨說莫亮珍的好,這不是拆他的台嗎?

  莫亮珍聽了不禁氣結在心,不客氣的說:「益王殿下有心,贈了這麼一個貴重的佳人給陛下,可贈佳人是益王殿下的事,殿下何必損人利已,損我莫亮珍,成就自己的美人!」曾子言臉色頓時有點難看,「這話是本王一個人說的嗎?陛下不也這麼認為?」

  可不是,最開始是曾子昂先拿她們兩人對比。她忍著怒氣朝曾子昂道:「小女子不才,是比不上劉瓊,既然陛下認為殿下贈的美人萬般好,那陛下不妨將美人收進宮裡去。」話剛說完,就瞧見曾子昂晴天變驟雨,變臉跟變天似的——

  「你真的希望朕將她收入後宮?」

  「佳人難覓不是嗎?況且陛下後宮缺人,現下正好有人填。」她仰起下巴,對上他烈火一般的目光,毫不畏懼。

  他眉心已然黑氣繚繞,「收入宮中也好,至少這女子端莊靈秀,不像某人。」

  「是啊,這位劉瓊姑娘可比小女子好上太多,至少沒有離經叛道的駡名,小女子在此恭喜陛下喜獲真正的‘良家女’!」

  「陛下肯收下那真是太好了,臣就知道這禮物不會教陛下失望的!」曾子言喜極,他將劉瓊獻給曾子昂,本還擔心曾子昂不好女色,儘管這女子眼睛有幾分像陰皇后,可畢竟不是陰皇后,曾子昂很有可能不肯要,這會曾子昂親口說要了劉瓊,這可讓他松了一口氣。

  劉瓊可是他精心安排要放在曾子昂身邊的棋子,日後要成為自己的眼線,如今這顆棋子順利放上棋盤,怎會不令他開心。

  曾子昂內心大罵莫亮珍楡木腦袋,竟將他推給別的女人,這到底是蠢還是真的一丁點都不在乎他?他吻了她,她就沒有絲毫感覺?面對這女人,他可真挫敗到想掐死她。

  其實莫亮珍也不好受,明明是她讓他收下劉瓊的,可她不解為什麼自己會氣悶難受,惱得甩過頭,瞥見劉瓊正審視著她,她不想與曾子昂的女人有任何交集,當下又將臉轉向另一頭,豈知這邊也不好過,曾俊章癡戀的眼神片刻都沒離開過她,她不住用力揉揉太陽穴,頭真疼啊!

  今日早朝剛結束,曾子昂與群臣正準備離去,呂氏卻突然駕到,說是有話要說,讓眾人多留一會。

  她在龍倚下首坐定後,瞧了眼親自下玉階攙扶自己入座的曾子昂,拍拍他的手背,露出慈愛的笑容,在眾人面前顯足母子親厚之態。

  「太后娘娘到來,請問何事吩咐眾人?」莫負遠為群臣之首,自然由他代表眾人詢問。呂氏笑容滿面地瞧了眾人一圈,而後說:「哀家今日留下眾人是有幾件喜事宣佈。」

  眾人一聽是喜事,而且還不只一件,不禁全豎起耳朵來。

  「皇家近來喜事連連,眾人都曉得五公主已有九個月的身孕,不久就將臨盆,這乃第一件喜事。」呂氏說著,看向站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的論遠儀。

  「恭喜駙馬即將喜獲麟兒!」眾人紛紛向論遠儀道喜。

  論遠儀微笑著接受大家的祝賀後,朝呂氏問:「母后方才說喜事連連,那第二喜莫非就是日前陛下新封了位麗嬪一事?」

  「駙馬說得沒錯,這正是另一喜。陛下二十有九,多年來一直獨自一人,而今終於有了這麗嬪,讓哀家欣喜不已,盼麗嬪能早日誕下皇嗣。」

  「後宮添人,皇嗣有望,臣等恭喜陛下與太后娘娘!」莫負遠再度代表眾人揚聲。

  陛下封嬪一事昨日傳開,眾人心情複雜,既歡喜又失望,他們可都盼著自家的閨女能蒙皇恩,可這位麗嬪並非出自眾位大臣家中的哪一位,令眾人難免失落,但後宮終於有人,多少還是感到欣慰。

  呂氏臉上帶笑,可心中另有計較。劉瓊進宮她事後才知就算了,更令她氣惱的是那居然是自己兒子獻給曾子昂的,這事也不事先與她商量,萬一壞了她的計謀,她非剝了自己兒子的皮!

  幸虧曾子昂沒有因為已有劉瓊就不要莫亮珍,得知劉瓊封為麗嬪後,她立即去問曾子昂可還願意讓莫亮珍進宮,他不置可否,她便決定打鐵趁熱,今日在眾人面前說出他也要收莫亮珍進宮之事,讓他無從反悔。

  呂氏笑道.:「麗嬪來自哀家的娘家祖地南察,家族雖非望族,但蕙質蘭心,定能侍奉好陛下。除此之外,陛下還有一喜,即是皇家的第三喜!」

  這話一出,眾人眼睛登時亮起來,「敢問太后娘娘,陛下這第三喜是什麼?」

  「陛下告訴哀家他還中意一個人,而這人出身高門,正適合立為皇后或是封為妃子。」太后所說不就是指在場大臣家中的其中一位!眾人立刻又充滿期待。

  有人迫不及待的問:「太后娘娘,到底是哪位女子有此福氣能得陛下青睞?」

  呂氏環視眾人,豈會不知眾人心中盼什麼,不禁在內心陰笑,除了莫負遠,這些人又要大失所望了,不過失望只是短暫,當知道對象是誰後,這群人便會口誅筆伐、群起圍攻,將皇帝撻伐得無地自容,而這正是她所希冀的。

  「這人即是——」她正要開口說出莫亮珍的名字時,忽然見王偉領了一人匆匆上殿,她頓時頓住。

  曾子昂見王偉神色有異,皺眉道:「你這奴才太沒規矩,沒見太后正在說話,誰許你進殿打擾的!」

  王偉趕緊跪下,「奴才該死,不該打擾太后娘娘與眾大臣說話,可是五公主有事,奴才不敢耽擱不報。」

  「心兒出什麼事了?」一聽到與自己妻子有關,論遠儀神色驟變,上前詢問,同時也瞧清楚王偉帶進來的人正是自己府上的家丁。

  「巧心怎麼了?說吧。」聽見是自己妹妹的事,曾子昂也立即關心的問著。

  王偉看向駙馬府的家丁,「陛下問話,你說吧,公主讓你帶什麼話來?」

  「是……」家丁是駙馬府的人,已經較尋常人見過世面,任是這樣,第一次見到皇帝與太后以及這麼多朝臣在,難免緊張,說話也發抖,努力鎮定後才有辦法發出聲音,「公主讓小的來、來找駙馬,請駙馬下朝後盡速回駙馬府,公主今日在街上與人拉扯,跌、跌了一跤,動了胎氣,現在難產……」

  「什麼,心兒難產!」論遠儀臉色丕變。

  抖子昂也大吃一驚,「巧心現在如何?」

  「御醫說有危險,奴才才會匆忙進宮請駙馬回府。」

  「陛下,請恕臣先告退。」論遠儀立即請求。

  「嗯,朕也一道過去吧。」他與胞妹感情極好,自家妹妹出這等事,他哪裡放心,要親自過去一趟。

  曾子昂都要去了,其他臣子怎麼能不關心,自是要跟著去。

  曾巧心不是呂氏所生,她出事呂氏並不心急,但身為太后,不好表現得不在乎,只得也移駕了,可她極為惱怒,今日自己重點還沒提就出了這事,不禁怪曾巧心該死壞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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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9:00
第七章  強迫給駙馬當妾

  曾巧心難產,駙馬府內擠滿了人,御醫與產婆正在搶救她與孩子,但隨著時間一刻刻過去,仍無好消息,人人噤若寒蟬,就怕傳出憾事。

  論遠儀憂心妻子,整張臉早已死白;曾子昂吊著一顆心,在產房外來回踱步。

  一個時辰後,好不容易等到御醫來報,曾巧心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平安,論遠儀立刻迫不及待的沖進產房內去看妻子與孩子了。

  曾子昂緊繃了好久,終於松了一口氣,笑了出來,「母后,咱們也一道進去瞧瞧五妹吧。」他本要自己進去瞧曾巧心的,想起呂氏也在,便禮貌邀她一起入內探望。

  呂氏坐得都快睡著了,這會打起精神和他入內,其他臣子自然只能在外頭等。

  曾子昂與呂氏進去時,曾巧心因經歷大險,已累極睡去,而論遠儀抱著新生兒子坐在床邊看著她入睡,眼中滿滿盡是對妻子的心疼。

  曾子昂見狀,十分欣慰,這論遠儀是真心對待自己妹妹的。

  「五公主辛苦產子,咱們不如讓她休息,都出去吧,別吵醒她了。」呂氏嫌惡屋內剛生產完血腥味重,不願多聞,一入內就急著離去。

  曾子昂與論遠儀不在乎這味道,但體貼曾巧心精疲力竭,曾子昂又看了熟睡的她一眼,便讓論遠儀將孩子交給奶娘,兩人一起出去。

  呂氏捂著鼻子毫不落後,立刻走人。

  曾子昂一到外頭,立刻沉下臉孔,「王偉,把那家丁叫來,朕要好好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會害得公主遇險。」

  曾巧心母子平安後,他開始算帳了。

  在她身後的論遠儀也一臉凝重,想要知道緣由。

  「是,奴才這就去領人。」王偉應聲後很快去將那家丁找來。

  那家丁跪地後開始說:「年關將近,公主今日興致好,決定親自上街採買佈置府裡的彩帶,誰知遇到一個人,是那人傷了公主的。」

  曾子昂怒問:「膽敢傷害巧心的人是誰?」

  「啟、啟稟陛下,是國相府的莫小姐!」

  一聽到是她,曾子昂與論遠儀都十分錯愕了,一時沒出聲。

  呂氏也吃了一驚,這都還沒提要讓莫亮珍進宮,莫亮珍就先幹出這等事,這下曾子昂還會讓她提嗎?她的臉都綠了。

  「陛下、駙馬,這事若與亮珍有關,老臣願意代孫女請罪!」莫負遠也來了,聞言當場跪下。

  論遠儀沒有馬上責難,反而冷靜下來,安撫道:「國相莫急,不如先聽家丁說清事情發生的經過,也許這事並非亮珍的錯。」

  曾子昂眯起眼角,論遠儀分明在維護莫亮珍。他心下不悅,卻暫且忍住對論遠儀的不滿,讓王偉去扶起莫負遠,「駙馬說得是,國相先起來,咱們弄清一切後再說。」之後嚴肅地對那個家丁道:「說仔細點,不得有遺漏,若有不實,朕重罰!」

  那家丁被天子這一喝,魂都要沒了,嚇得伏在地上趕緊說:「奴才不敢隱瞞也不敢加油添醋,定據實稟告。公主出門一向低調,不擺公主儀杖,只帶著一個丫頭和奴才就出門了,今早去了久陽街上的彩飾鋪子,進去時,裡頭已有幾個小姐、婦人在挑貨,她們沒注意到公主駕到,公主也不讓咱們聲張。

  「這幾個女人聊得正開心,偏偏這高談闊論的對象是莫小姐……還說上莫小姐與駙馬過去的那一段往事,公主聽見有點惱怒,正想制止她們再胡說八道下去,誰知已有人跳出來,這人正是被她們議論的莫小姐。

  「原來莫小姐也在鋪子裡,聽見這群女人說的話,氣得大罵她們吃飽太閑,專搬弄是非,讓她們回家照照鏡子,瞧瞧自己的嘴臉,又說她們天生就是屬核桃的,欠捶!最後要她們閉上血盆大口,不然蒼蠅會飛進去,將這群女人罵得狗血淋頭,顏面無光……」

  聽到這,曾子昂忍不住想笑,這女人就是得理不鐃人,嘴上絕對不吃虧。正忍笑時,他瞥見論遠儀的嘴角已經揚起,黑陣立刻冷凝下來,哪還有笑意,斥喝道:「你這奴才廢話真多,講重點!」

  家丁一驚,方才皇上不是讓他說得詳細點,現在又讓他挑重點?他不敢囉嗦,忙再道:「是,莫小姐正罵著,不知是誰突然發現公主在場,驚呼出聲,因眾人方才言語冒犯了公主,嚇得跪了一地,唯有莫小姐見了公主不但不見禮,還往外走。

  「公主有話對她說,喊住她,她卻不理,繼續快步離去,公主只好挺著肚子追出鋪子,而後奴才就見公主拉住她的手,她卻用力甩開,公主沒站穩,奴才與婢女又來不及上前扶人,公主這就摔了——」

  有人罵道:「大膽莫亮珍,平日就目中無人,這回居然連公主也不放在眼底!」

  「好個稟性惡劣、無法無天的莫亮珍,陛下非嚴懲不可。」

  「沒錯,莫亮珍對駙馬舊情難忘,分明是不甘被駙馬厭棄,忌妒公主,所以故意使壞,實在不知廉恥!」

  在一片罵聲中,不知誰突然扯出這事,四下瞬間鴉雀無聲。當著皇帝與駙馬的面,提這不尷尬嗎?

  曾子昂神情莫測,目光懾人,「說的沒有錯,莫亮珍若不是還念著駙馬,又怎會見到五妹就跑,她不是心虛就是心頭有怨!」

  那日她在益王府讓他將劉瓊收入後宮,而今又公然表現出對論遠儀佘情未了,這女人當真辜負了他的青睞!可恨當太后問他是否還要封她為妃時,他還是點頭,想著她終究會是自己的女人,讓眾人知曉他中意她又何妨,他總會護著她的,可這會他是徹底心寒了。

  「老臣教導無方,讓孫女闖禍,老臣有罪,還請陛下重罰,」莫負遠滿面慚愧,再度跪下,自請降罪。

  眾人見狀看向曾子昂,就是論遠儀也無話可說了。

  呂氏全程黑著臉,隨便曾子昂要做什麼處置。這個莫亮珍實在不成氣候,還沒利用到就先成廢子了!

  曾子昂瞧著要替莫亮珍代過的莫負遠,心中無比惱怒莫亮珍幹的好事,而後看向論遠儀,「駙馬,這事你怎麼看?」他是巧心的丈夫,有權表達意見。

  論遠儀沉靜地說:「臣認為這中間也許有什麼誤會,亮珍雖然個性衝動,但也不是沒有分寸之人,臣想著,不如找她來問清楚好了。」

  曾子昂眉頭緊擰,對於論遠儀過於冷靜、沒有氣憤地追究莫亮珍的行為越發感到不滿,可他說得對,是該找這女人來對質了。他道:「來人,去將莫亮珍給朕綁來——」

  「不用陛下綁,小女子已經在這了。」莫亮珍大步走進來了。

  曾巧心出事時,眾人忙著送她回府,沒人有空搭理莫亮珍,總歸是國相爺的孫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怕歹不著,可莫亮珍知曉事關重大,自行跟來駙馬府。

  眾人一見到莫亮珍,立即義憤填膺,「你這寡廉鮮恥的,居然不怕死敢自己來!」

  莫亮珍不理會眾人的怒氣,只瞧向跪在地上代自己受過的莫負遠,眼眶泛紅了,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孫女不孝,又連累祖父了。」

  「別說這麼多,快向陛下、太后娘娘以及駙馬認錯!」莫負遠催促。

  莫亮珍跪在地上,並沒有聽從莫負遠的話認錯,而是低著頭不說話。

  曾子昂自她出現就緊盯著她,見她頑劣,犯錯不認錯,怒氣再度升高,「莫亮珍,你沒話説嗎?」

  她依舊沉默。

  論遠儀見了,溫和地勸道:「亮珍,這是你的機會,若有誤會便說清楚,不然不只你有罪,也會牽連國相。」

  她這才抬頭迎向他的目光,眼神除了複雜還是複雜,最後歎了口氣,終於開口,「我確實與公主有所拉扯,可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跌倒的。」

  「胡說,奴才明明見您甩開公主的手,公主才跌倒的。」那家丁馬上反駁她的話。

  「不,你看錯了,是她甩開我的手,不是我甩開她,等公主醒來,你們就知我所言非虛。」

  見他們各說各話,曾子昂沉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她大聲的說:「公主由彩飾鋪子追出來,是想告訴小女子她不信小女子與駙馬之間的那些傳聞,小女子則告訴她,那些是真的,她一時激動才甩開了我。」

  曾子昂渾身一震,其他的人也全愣住。

  莫亮珍說這種話,當真不想活了!

  論遠儀則看著她,眼神深遠,已不知在想什麼了。

  曾子昂心頭宛若冰中火,火中冰,又心寒又憤怒。

  呂氏哪想到莫亮珍離譜至此,怒道:「簡直亂七八糟,陛下,莫亮珍太荒唐,連駙馬也敢覬覦,不治罪不行,看要砍頭還是下獄,陛下拿個主意吧。」既已是廢子,那就儘快丟棄,反正莫家的女兒死不足惜。

  「陛下,亮珍的錯就是老臣的錯,讓老臣——」

  曾子昂眉頭一擰,打斷莫負遠的話,「國相不用再說了,該怎麼懲治莫亮珍,朕自有決斷。

  「陛下,亮珍並非蓄意傷人,只是言語冒犯造成意外,所幸巧心與孩子都平安,臣認為亮珍固然有錯,可罪不至於重罰。」論遠儀不顧妻小,公然說情。

  曾子昂目光含霜,心火大熾,逼問道:「好你個論遠儀!妻子與孩子差點不保,你倒寬宏大量,既往不究?莫非你對莫亮珍也舊情依依?」

  論遠儀臉色變了,「陛下誤會——」

  曾子昂怒極,口不擇言,「既然你與莫亮珍兩情斷不了,朕不如成全你倆,讓莫亮珍入駙馬府為妾!」

  原本沉靜地跪著的莫亮珍霎時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剛才說了什麼。

  論遠儀也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呂氏愕然,問道:「陛下是玩笑話吧?」他不是很疼曾巧心這個妹妹嗎,怎麼會將狐狸精送給妹妹的男人?那豈不破壞妹妹的幸福。

  不只呂氏,在場的人全嚇到說不出話來,無論要怎麼治莫亮珍,他們都不會想到讓她給駙馬做姿,陛下這到底什麼意思?

  「陛下,請三思啊!」聞鶴原先一直未出聲,因為這是皇家的家事,由曾子昂與論遠儀去解決,他無權也無須過問,只是先前曾子昂出宮回來突然決定封麗嬪時,他不解之下問了一同出宮的王偉事情原委,這才多少明白自家陛下喜歡莫亮珍之事,怕自家陛下將來後悔,趕忙出面提醒。

  「是啊,陛下,您這是……為難誰?」馬松也急了,在場的除了王偉,就他和聞鶴知道陛下對莫亮珍是什麼心思,陛下將喜歡的人送人,這為難的是他自己吧!

  曾子昂的臉冷得像塊寒冰,「這事朕已決定,一個月後莫亮珍進駙馬府服侍公主。」他心意已決。

  莫亮珍激動的道:「不,我不給論遠儀當妾!」

  他劍眉揚起,兩道目光似箭,淩厲地射向她,「不當也得當,這是皇令。」

  慶陽殿裡,聞鶴和馬松戰戰兢兢地站著,王偉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呈了杯茶給神色緊繃的曾子昂。

  曾子昂喝了口茶,隨即將茶碗用力往桌上放,茶水撒了不少出來,弄濕了案上的奏摺。王偉趕忙去搶救,可惜遲了,奏摺上的字都教水給浸糊了,他抱著毀了的奏摺苦著臉問:「陛下,這些……」

  曾子昂曉得自己這脾氣發得莫名其妙,但就是忍不住,片刻後才道:「將這幾份奏摺退回去,讓他們重寫吧。」

  「遵旨……」王偉無奈。

  聞鶴和馬松低著頭,半句話也不敢吭。

  曾子昂瞧著眼前如履薄冰的三人,暫時壓下心中鬱結的惡氣,沉聲道.?「朕是真的打算將那女人嫁給駙馬。」曉得這三人想問什麼,他終於說出口。

  「可您不是對她……」馬松見他肯說起莫亮珍,馬上急著想解惑。

  他瞪了馬松一眼,「你們可真敢揣摩朕的心思,哼,朕對她如何已是過去,不用再提,朕只告訴你們,朕這麼決定,一來是想壓壓那目中無人的女人,二來與其放任這女人在外勾引駙馬,不如將她交給巧心管教。」

  他說完這番話,在場的三人都點頭了。

  王偉先說:「陛下英明!」

  「陛下理智過人,思考決斷,臣佩服。」聞鶴跟著稱讚。

  馬松接著說:「陛下能看破是好事,莫亮珍那女人根本不適合您。」只是他說完氣氛就怪了,偏偏他不自覺,兀自再說下去,「那女人實在太棘手,陛下殺了她,國相必承受不住,可不殺她又無法給公主交代,所以您讓她給駙馬做小也是對的,讓公主自己看管,省得明天酣馬真的被拐跑了,對公主傷害更大。」

  馬松以為皇帝想開了,對莫亮珍死心了,一張嘴又口無遮攔起來,完全沒注意到曾子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其實啊,不少人垂涎莫亮珍過人的美貌,多得是想娶回家一親芳澤,但礙於她那破名聲,娶回去當正妻又不願意,可國相府千金的身分又擺在那,讓她做妾自然不可能。

  「然而若是當駙馬的妾那又另當別論了,因為她身分再高也高不過公主,在公主之下不算辱沒國相,您也不至於對國相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能儘早切斷您對那女人的懸念,這才是天大的好事。」馬松劈里啪啦地自行解讀曾子昂的話,等說完已來不及了,一塊硯臺已砸向他的腦袋,令他頓時哀嚎,「哎喲!」

  曾子昂怒道,「混帳東西,滾!」

  他錯愕地問:「陛下,臣說錯了嗎?臣可以改口——」

  「還不滾!」

  「陛——」這回他才開口,已讓王偉和聞鶴一個捂住嘴巴,一個拖著他出去。

  這才出了門口,一個杯子又砸了出來,正中他的腿,他抱著腿慘叫,「你們說說,我說錯了什麼?陛下自己說的,不是放棄了那女人嗎,這會發這脾氣什麼意思?」

  聞鶴與王偉見他額上腫一包,腿上流著血,樣子狼狽,卻沒半點同情,只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他。

  「陛下說得沒錯,你真是個混帳東西,豬腦袋,你哪天御前送命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禍從口出!王公公,別理他了,省得遭他連累。」聞鶴搖頭,轉身走人。

  「唉,人賤一輩子,豬賤一刀子,聞大人說的是,咱家以後還是少接近馬大人才好,馬大人好自為之。」王偉瞧瞧一臉愕然的馬松,歎口氣,也走了。

  馬松想將兩人拉回來,可這一動,腿就吃痛,瞪了眼,又扯到額頭上的傷口,更痛,這頭腳夾擊,任他一個武人也要吃不消,險些痛昏過去。

  與此同時,國相府內莫亮珍斬釘截鐵地說:「祖父,我絕不進駙馬府!」

  「這是皇令,由得了你嗎?」莫負遠重重歎了口氣。

  她哽咽了,「祖父是知道我為什麼不嫁論遠儀的,若我肯嫁,當年就不會故意破壞自己的名聲解除婚約……」

  莫負遠搖頭,「那是當年,現在不一樣了,公主為他生下兒子,已能給論家交代,你若嫁過去,不正好能與心上人在一起?」

  「不,就算他已有子嗣又怎樣?今非昔比,我不嫁!」

  「你何必任性,這幾年你不嫁人,故意放浪形骸,不也是因為他?」

  「誰說我是因為他,我放浪形骸是因為不想活得拘束,名聲臭些反而讓我自由,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莫亮珍做的事,好壞都理所當然,我喜歡這樣。」

  「可他是你的初心」

  「什麼初心不初心,初字邊上一把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就放下論遠儀,因為再糾結下去,就是拿刀捅自已心窩!」

  「你……真放下論遠儀了?

  「沒錯,在他娶了公主後就徹底放下了。」

  他不解地問:「可是你見了公主為何跑,還對公主說那種話,以致她受到刺激差點難產?」

  「其實我也只是擦粉進棺材,死要面子罷了。人人都說我還想著論遠儀,要搶公主的駙馬,公主說她不信,我本來該感動,結果公主後面又補了一句,說駙馬與她恩愛,為免影響駙馬的清譽,還是請我自動遠離,我才氣到說那些話,誰知她一受刺激竟然就跌跤了。」她也很懊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刺激一個孕婦,所幸公主與孩子沒事,不然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既是如此,你怎麼不當著陛下以及眾人的面講清楚?若說明白了,也許陛下不會逼你給駙馬做妾。」

  「說了也沒用,所有人都當我莫亮珍就是個只會賣弄媚行的女子,多說只是狡辯。」

  「你、你這幾年非要活得‘自由j,可這不是自食其果?」

  莫亮珍無言以對,眼淚一滴一滴掉落下來。

  莫負遠見了,想再罵也罵不下去了,感歎自己這孫女不過是外表強勢,內心卻十分脆弱。他無奈地道:「照祖父看,陛下這回是鐵了心,駙馬府你非進不可,你還是準備準備,下個月下嫁吧。」

  「不,我當年正妻不做,如今就是再差,也不能委屈自己去做妾。祖父,勞煩您請陛下收回成命。」

  「你闖的禍這麼大,萬一公主與孩子因你而沒命,不是你而已,咱們一家都得陪葬,而今祖父就算去求,陛下也不會聽我的了。亮珍,你聽祖父一句,這回就嫁論遠儀吧。」他勸她。

  莫亮珍聲音沙啞,「當年……要不是發生那件事,我真的會嫁他,可既然我已決定放棄他,就不會再去介入他的人生了。」

  提起那件事,莫負遠一陣心疼,「你八歲時與爹娘去遊湖卻痛失雙親,自己也差點沒命,救起來時腹部受了重傷,從此不孕,祖父怕你傷心,瞞著不說,讓你與論遠儀訂親,你二人也是兩情相悅,互有衷情。

  「祖父本想這是個好姻緣,哪知你十四歲那年月信初來,劇痛難當,我一個老頭哪懂女人的狀況,為你延醫,那大夫醫術高明,一把脈便說出你永不可能受孕的事實,你自此性情劇變,還假裝搞出什麼與自家下人有染的荒唐事,硬是讓論家兩老怒而退婚,你這是何苦?」

  她咬牙,「我這人自尊心強,除了不想論家無後外,當年退婚也是不願有一天因為不孕逼得自己的男人要另外納妾,然後再看自己男人抱著與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一家和樂的樣子。與其讓自己變得自怨自艾,甚至忍受別人同情的目光,不如求去,這還瀟灑一點。」

  他十分不認同,「你不孕的事,祖父並沒有隱瞞論遠儀,他當初與你訂親前,祖父就已告訴他這個事實,可他依然要娶你,表示他是真心喜歡你,你若嫁他,他定會善待你,不會嫌棄你的。」

  「他是論家獨子,兩老盼著孫子傳宗接代,我怎麼能自私的害他無後?自我得知自己不孕後,便主動向他提退婚,他不肯,我只好故意在論家兩老前故作與人有染,讓兩老非得逼他退婚不可,如今論遠儀與公主夫妻恩愛,又已有共同的孩子,我去湊什麼熱鬧?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這、這——唉……」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語出驚人,「若祖父真的無法求陛下收回成命,那亮珍只好想辦法先將自己嫁掉。」

  「你、你說什麼?!」

  莫亮珍突然咬牙切齒的說:「說來陛下分明是有意整治我,等著我親自去求他,才好任他予取予求。」

  「陛下想對你予取予求什麼?」他完全不解她的意思。

  莫負遠並不知情孫女與曾子昂之間發生的事。

  她氣憤地道:「他想金屋藏嬌,卻遭我拒絕,因此他現在是挾怨報復。哼,我偏不去求他,我還要搶先一步嫁人,氣死他!」

  聞言,莫負遠驚嚇過度,張著嘴,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祖父,您放心好了,我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找到人娶我的。」

  「誰……誰敢違逆陛下?不、不,是誰敢娶你?」他舌頭都打結了。

  「我的好兄弟蘇志清,他會義氣相挺的。」

  老人家被刺激到一個程度,已然撐不住,眼一翻,終於昏過去了。

  蘇志清聽完莫亮珍的解釋,馬上點頭,「咱們兄弟一場,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你說娶就娶,就算會被殺頭我也認了,就當報推益王世子落水、你沒咬出我的恩情好了。」

  「別提推世子落水的事,那次你也是為了幫我脫離那小子的糾纏,說到底是我欠你才對,這回又要勞你幫我,真是過意不去,且上回得罪的只是益王,這回直接得罪的卻是皇帝……」這傢伙果然夠意思!可是她真心覺得對不起他,讓他為自己這麼犧牲奉獻。

  「好說,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算什麼,你想怎麼做,我配合就是,反正我在家沒地位,在外沒名聲,活著也是多佘,幫你做點事,勉強也算有點用處。」他自嘲。

  「別這麼說,是你家人太市儈無情,外人不懂你,我懂你,放心吧,這次的事我絕不會連累你,有事還是我扛。」

  「好,我信你,那你說咱們該怎麼做?」

  「明天你就到我家敲鑼打鼓訴說對我的真心,然後要求要與我私奔。」

  「嗯,這好辦,我花點錢雇一隊的人馬,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地去國相府前表述衷情接著呢?」

  「接著遭我狠心拒絕,你深深覺得此生無可戀,執意求死。」

  「上哪求死?

  「上宮門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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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09:59:32
第八章  終究是他的女人

  曾子昂剛下朝,沒想到有人立刻上前襄報——「陛下,有人在宮門外鬧事。」

  他眉頭一皺,不用開口,王偉已經先問——「誰這麼大膽?」

  「這人是……」

  王偉斥道:「你這奴才吞吐什麼?有話還不說!」

  「鬧事的人是、是益王世子。」

  曾子昂詫異地問:「俊章?他鬧騰什麼?」

  「世子……世子吵著請求陛下賜死。」

  曾子昂更加驚愕,「賜死?何故?」

  「這個……奴才也不清楚。」

  他吩咐道:「王偉,你去弄清楚怎麼回事。」

  「遵旨。」王偉領命匆匆而去。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可臉色著實怪異。

  曾子昂問:「何故求死?」

  「是這樣的,稍早時,燕都首富的三子蘇志清率眾去國相府哭求莫小姐下嫁,莫小姐回說有皇令在身,只能進駙馬府做妾,伺候駙馬與公主,那蘇志清聽了在門前哭了半個時辰,吵著要私奔。

  「莫小姐道,若誰敢到宮門前求得陛下解除她嫁進駙馬府的命令,那她就嫁給這個人,蘇志清為證明自己愛莫小姐的決心,不怕死的要到宮門前求死,請陛下成全他們兩人——」

  聽到這,曾子昂糊塗了,「等等,怎麼突然冒一個蘇志清出來?這小子與莫亮珍只是稱兄道弟的好朋友,何時愛慕她,還要求私奔?而這又關俊章什麼事?」

  莫亮珍經常與蘇志清廝混,這事多少惹他不快,他讓馬松去查他倆是什麼交情,確定兩人只有朋友之誼,沒有男女之愛,他這才沒多說什麼,由他們去攬和,可這會唱的是什麼戲,那蘇志清居然想私奔?還有,來求死的不是應該是蘇志清嗎,怎麼變成自己的侄子了?王偉見他沒了耐性,趕緊再道:「陛下別急,容奴才一一稟來。世子本就愛慕莫小姐,聽聞蘇志清有膽子去國相府示愛,還不要命的真要到宮門前求死,認為蘇志清都不怕死了,自已又有何懼,且莫小姐既承諾誰能幫她解除皇令就嫁誰,當下世子就不管不顧地沖過來了,至於那蘇志清,半路上馬車撞上了橋墩,人摔到車外,昏死過去,沒能到宮門來……」

  曾子昂聽完面容鐵青,已然知曉莫亮珍耍什麼花招了,「這詭計多端的女人是故意讓蘇志清去鬧,引俊章那傻小子出來替死,俊章乃世子,再怎麼鬧,朕也不可能殺他,可若那小子真的尋死尋活起來,朕也得讓步,收回對莫亮珍的成命,讓她不用去駙馬府做妾。」

  「莫小姐這招可真高明啊!」王偉忍不住稱讚,不過這一贊立刻惹來曾子昂狠視,他馬上縮了脖子認錯,「奴才該死,那莫小姐實在不應該,竟敢設計世子幹糊塗事!不過世子這樣閙,陛下打算如何?這就妥協了嗎?」他之前與馬大人走得近,果然受了影響,這舌頭也不可靠了。

  曾子昂怒道:「哼,妥協?朕哪能任那女子擺佈?去,讓益王將世子帶回去,若益王管不住兒子,就請母后出面教訓。」

  「這……奴才方才去見過世子,他這回像是鐵了心,非要娶莫小姐不可,奴才就怕益下殿下或太后娘娘都沒辦法讓他走——啊,陛下,您這是要上哪去?」王偉說到一半,發現曾子昂已經往宮門走去,忙追上去,邊追邊問:「陛下這是要親自去勸世子?」

  「那小子是個蠢蛋,勸什麼,朕要出宮去。」

  「出宮?您該不會是要——」

  「沒錯,朕找那女人算帳去!」

  莫亮珍又被綁了,綁到了曾子昂的別院。

  別院靠溪而築,此刻兩人就站在水岸邊對峙著,誰也不先開口說話。

  王偉候在一旁,緊張得滿頭大汗,一再試圖緩解緊繃的氣氛——「這個……站著太累,奴才請人搬椅子過來……」

  「奴才去準備一些茶點……」

  「還是奴才給二位削水果……」

  「要不然——唉,陛下、莫小姐,您二人再不說話,天都要黑了。」王偉萬般無奈的提醒。

  「囉嗦,滾!」曾子昂大喝。

  「太吵,滾!」莫亮珍暴吼。

  兩人終於有回應了,但也讓王偉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只剩他們兩人之後,莫亮珍用手指戳了戳曾子昂的肩頭。

  他背脊一凜,繃緊了下顎,「你好大的膽子,敢觸碰龍體。」

  「真是不好意思,小女子在您面前闖過不少禍,連咬都咬過了,敢問這麼戳一戳算是個事兒嗎?」瞧這話何止囂張,簡直狷狂。

  「莫亮珍,而今不比從前,朕對你已經沒有了憐香惜玉之情。」他故作冷淡的告訴她。她氣怒的說:「是嗎,所以要羞辱我,將我送去駙馬府?」

  他唇角噙著可惡的笑,「正是。」

  「世子應該還在宮門前鬧吧,身為皇叔,陛下不會置之不理吧?」她斂起怒氣,冷笑道。

  「他的死活自有太後跟益王去擔憂,朕愁什麼?」

  「他可是陛下唯一的侄子,您真能狠得下心不管?」

  他撇唇嗤笑,「莫亮珍,你真以為利用一個孩子就能讓朕收回成命?」

  她當然沒把握,可她無法可想,只能用這招了。她道:「若真要小女子嫁給論遠儀,小女子情願嫁益王世子。」

  曾子昂勃然大怒,「你情願要個孩子做丈夫,也沒想過來求朕!」

  「小女子素行不良、名聲極差,配不上陛下,哪裡敢求陛下什麼。」

  「住口!」

  「陛下未免霸道,是您問小女子,小女子回答,這也不行嗎?世子對小女子一往情深,不嫌小女子年紀大,小女子很感激,他日若有機會嫁與世子,還得喊您一聲皇叔,希望您能早日習慣。」她管不住嘴巴,存心激怒他。

  曾子昂真的怒了,而且這一怒不可收拾,他捏住她的下巴,帶著兇狠的意味,低頭就吻下來。

  這次不像上次她突然被吻那般不知所措,當被粗暴地吻住後,莫亮珍馬上開始反擊,不客氣的朝他胸膛捶去。

  他立即將她的身子壓向自己,壓得她生疼。

  「您放開我,不——啊!」

  莫亮珍正想狼狼推開他,說時遲那時快,兩人一起跌入溪中。

  她不諳水性,當下灌了好幾口水,恐懼襲來,她頓時想起多年前自己與爹娘一起落入湖中的情景——水中的爹一手抱住自己,一手托住娘,掙扎地要遊上岸,忽然幾道黑影竄出來,在她還沒理解是怎麼回事時,爹娘已在她面前沉入湖底,而自己小腹一陣劇痛,鮮血瞬間在水中擴散,佈滿她四周……

  「爹、娘,你們別沉、別沉……珍兒好痛……好痛……」她大喊,水不斷嗆進喉曨,她痛苦極了,以為自己就要沉入水底,忽然間,她感到腰間一緊,有人抱住她,她拼命掙扎,「不要,咳咳……不要殺我!」

  「莫亮珍,是朕。」曾子昂抱著她在水中載浮載沉,並大聲想喚醒彷佛陷入夢魘、意識不清的她。

  她倏然睜開眼,發現抱著她的人是他,瞬間從多年前的惡夢中醒過來,然而夢魘雖過去,她也快沒氣息了。八歲那年沒和爹娘一起死在湖底,沒想到卻要在這時喪命……

  「放……開我吧……」她想念爹娘,覺得疲累,想去找他們了。

  「你說什麼蠢話!」他將她抱得更緊。

  「我其實早該死的……早該死……」

  「沒朕允許,你死什麼?」

  她整個人恍惚迷離,忽然覺得這份霸道好令人安心,不自覺地緊摟他的脖子,驀地,她的唇被覆住,他的舌尖擠進她口內激烈的翻攪,下一刻,他的唇離開她,開始帶著她往岸邊遊,把她用力捧出水面,她終於可以安心呼吸,但才喘上一口,更猛烈的吻朝她襲來,他乂吻了一下才遊回岸上。

  上岸後,他緊緊抱住她,「莫亮珍,你不可以離開朕。」

  「我不受教,您何必要我……我只會毀了您的盛名——」她話還沒說完,他寒冷的雙唇再次兇殘地激吻她。

  隨著濃厚的男性氣息自口腔而入,她眼前一陣暈眩,似乎明白此刻的他想做什麼,不禁惶恐,「陛下若娶了小女子,會後悔的……」

  他口氣依舊決斷,「朕從不做後悔的事!」

  「您不知道,小女子不能……」

  「不能什麼?」

  「不能——」不能生兒育女!然而這話她說不出口,只咬牙道:「小女子配不上您。」

  他狂躁蠻橫的說:「莫亮珍,朕不在乎你那些敗德亂紀的破名聲,你要不就說出一些能讓朕真正放棄的理由,否則朕此刻就會要了你!」這次落水讓他認清自己的心,他害怕她會離去,不願等到時才悔恨,一定要把她變成自已的女人。

  晶瑩的淚珠悄然自她眼眶滾落,半晌後,她咬牙道:「陛下若真不後悔,那小女子又有什麼好猶豫的?橫豎自己這輩子也不打算嫁任何人,所以跟了陛下也沒什麼不好,就算不進宮,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沒正式名分就不必有生子壓力,更不用在意您今晚又寵倖了誰。」

  她驀然想通,不嫁人不代表自己就不能有男人?況且這男人不是一般人,是天下之主、世間至尊,擁有他,自己還有什麼好吃虧的?

  見她終於點頭,曾子昂喜得將吻印在她的眼瞼上,伸手解去她的衣裳。

  ……

  突如其來的劇痛令她身子一震,不禁咬住下唇。

  兩人登時四目相對,他俊美的臉龐寫滿不可置信,然而不一會兒,他狂喜起來,「莫亮珍,你這浪女可真‘浪得虛名’啊!」他以為她放蕩不羈,又因放浪才讓論家退婚,想來自己有經驗,哪裡想到她還會是處子之身。

  她尷尬又害羞,「人人都當我早已失節,卻不想我還是處子,您這是嚇到了吧?」

  「不是嚇到,是驚喜,你這女人今後就只能是朕一個人的!」他再度將她摟緊,讓自己與她更加合而為一……

  兩人情事過後,曾子昂親自送莫亮珍回國相府,可兩人不是從國相府的大門進去,而是他抱著累得不省人事的她跳牆入府,將她送上床。

  臨走前,她突然醒過來,往他懷裡窩了窩。

  他順勢攬住她,吻了她的額角,貼在她耳邊交代道:「朕明晚還會去別院,你記得到。」

  「喔……」她無意識地發出一個音,又睡著了。

  他失笑,她初嘗人事,是自己太急切了,竟在岸邊就要了她,而且一連要了多次,幸虧王偉機伶,發現他在寵倖人,忙要人拉上布條,替他二人遮掩,還在四周燒上炭火,讓他們不致凍著,可還是折騰得她累壞了。

  他心疼又愛憐地再輕撫她一陣子,才轉身離去。

  隔日,莫亮珍腰酸背痛的醒過來,其實她本來還想繼續睡,但有丫頭來報,說益王世子來訪,指名找她。莫負遠上朝未歸,沒人敢攔曾俊章,只好讓他上門坐著。

  她忍著筋骨酸痛,拖著快散掉的骨頭,起來洗完澡梳妝後,方蹣跚地往前頭大廳走去。那曾俊章倒有耐性,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看到她出現,也不上火,彷佛只要見到她就開心。

  「聽說昨天世子去宮門前替小女子求情了?」她歎了口氣,對於自己利用他純潔無知的癡情一事感到不好意思。

  曾俊章懊惱的說:「是啊,可惜陛下沒答應我的請求,要不是皇祖母與父王讓人強行將我打昏帶走,我一定能跪到陛下答應的,你不會怪我沒用吧?」

  她瞧他頭上包著紗布,原來昨天還挨打了,她更過意不去,「這個……小女子根本配不上世子,世子是何苦為小女子出頭?」

  「誰說你配不上,我就是喜歡你。」

  她苦笑,「世子喜歡小女子什麼?」

  他漲紅了臉,哪裡說得出所以然,「你……你什麼都好,我都喜歡。」

  她有點笑不出來了,「這樣啊……可是我並不喜歡世子……」她有良知的告知。

  「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蘇志清,還閃此承諾誰能讓你不用進駙馬府做小,就嫁給這個人,可是蘇志清風評太差,只會吃喝玩樂,你跟他在一起早晚會吃虧,不過你放心,離你嫁進駙馬府的日子還有一個月,在此之前,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不用嫁。」他拍著胸口說:「陛下頗疼我,他早晚會答應我的請求,到時候你嫁給我,我定會給你幸福的。」

  莫亮珍重重抹了抹臉,皇帝已不會讓她嫁了,而這完全是她自食惡果,異想天開拿個孩子威脅他,反而讓自己教他給吞了去。

  這樣想想腰又酸了,昨天發生的點點滴滴回到腦子中,自己與他激烈交纏,到了極致處嗚咽喊出,想來替他們拉簾子遮掩的王偉與別院下人無不聽得一清二楚……

  思及此,她有點無地自容,臉頰轉為嫣紅。

  曾俊章瞧見她這份嬌紅,以為她喜歡自己的告白,馬上興奮地站起身,全身充滿鬥志的道:「你等著,我這就再進宮去求見陛下,也許今日就能說動陛下將你嫁給我。」說完,人已經往外跑去。

  莫亮珍愕然,這傻小子敢跟皇帝搶女人,那傢伙會不會將他的筋給抽了?思及此,她急急要去將人拉回來,追出大門,可少年腳快,轉眼不見人影。

  站在門前,她歎氣,罷了,他是那傢伙唯一的侄子,那傢伙大概也不至於會抽他的筋,頂多將他踹出宮門吧?死不了就好。

  她轉身要回府去,忽然一人喚住她——「亮珍。」

  她身子微僵,緩慢的轉過身來,「駙馬?」

  「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好嗎?」論遠儀要求。

  她咬咬唇,本想拒絕,但最後還是點頭了,「咱們到蘇志清開的茶館去吧。」

  「你信任他,就去那吧。」他語氣微酸,蘇志清與她交好,去那自然會有人幫她打點好,不會讓人打擾,更不會引起多餘的閒話。

  半個時辰後,兩人已在茶館的隱密包廂內坐定。

  他遲疑一會後問:「亮珍,你真的不想……嫁給我嗎?」

  「不想。」她沒有猶豫,馬上回答。

  論遠儀一怔,「也是,怎好讓你委屈做妾。」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你就沒想過再與我一起?」

  「你已不是我想要的人了。」她對祖父說過初心的初字右邊一把刀,這把刀她說放下就真放下了,不會死心眼地往心裡捅。

  「那你想要的是誰?蘇志清?」蘇志清上門示愛的事他聽說了,內心有幾分忌妒。

  她瞄他一眼,「不關你的事。」

  他臉色微變,「亮珍,我不過是關心你。」

  「你該關心的是五公主與剛出生的孩子。」她不客氣的提醒他。

  他啞口無言,良久後苦笑出聲,「對不起,你說得對,我該關心的是他們,而我也確實也很愛他們母子,我只是習慣地去在乎你,尤其當我聽見你故意刺激巧心時,我心裡十分複雜,以為你對我仍有感情,才會……

  「抱歉,你剛剛說得很清楚,是我多想了,且不只我多想,其他人也都誤會了,既然你已對我不再有任何情感,當然不可能嫁給我,只是皇令已下,你打算怎麼辦?」

  「這事解決了,我不用嫁你了。」她爽快地告訴他。

  他訝然,「解決了?怎麼解決的?益王世子昨天連陛下的面都沒見到就讓人打昏綁走,他不可能幫你解決這事。」

  「這個……事情不是靠他去求情,是我另外找到解決的法子了……」她心虛地說著,腦中又想起不該想的畫面,一張臉不自然的紅起。因這回怕被誤會,她趕緊將頭低下,避開他的視線。

  他關切地問:「什麼法子,能告訴我嗎?」

  「不能,無可奉告。」開玩笑,她能說自己不嫁他做妾,但做了皇帝的外室嗎?

  這樣想著,她的臉色由紅轉黑。

  論遠儀以為她又逞強了,根本沒找到解決之道,歎道:「唉,你既堅決不嫁我,那我這就去求陛下,直到他收回成命為止。」話落,立即就起身往外去。

  「喂,不用你去求陛下,真的不用!」她忙阻止。

  「你不用客氣,我是男人,當年你既不肯嫁我,現在我也不會勉強你,我這就進宮去,你不用攔我。」他撇下她,迅速離去。

  莫亮珍跳腳,現在是怎樣,男人一個一個出現,還相繼去找皇帝說情,皇帝表面器量很大,事實上小肚雞腸,這下恐怕會氣得心口瘀血。

  果然,到了夜裡,莫亮珍在國相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又被綁了,睜開眼,看見自己在別院,而一張男人的怒容就近在自己眼前,嚇了一跳,「陛下……怎麼不說一聲又幹出土匪的行為?」她伸出手掌慢慢推開那張過於靠近自己、表情頗嚇人的臉龐。

  他哼笑道:「朕昨夜離開時不已告訴過你,讓你今夜過來這等,是你沒來,朕以為你喜歡玩土匪綁押寨夫人的戲碼。」

  瞧得出他火氣不小,她想起白天有兩個男人去求他放過自己的事,不禁謹慎起來,乖乖陪笑,「我可能睡得迷糊沒聽清楚,下回會提早來報到的。」

  「哼,朕當你才過了一夜就反悔了,想對朕來個始亂終棄。」

  她伸出雙臂,摟緊了他的頸子,低聲含笑說:「什麼話,誰敢對皇帝始亂終棄,再怎麼樣也是我被打入冷宮。」

  「冷宮?這裡不是皇宮,沒有三宮六院,朕不僅不能將你打入冷宮,反倒是怕你休夫,畢竟今天一連兩個男人來求朕,一個求朕把你嫁給他,另一個則求朕讓你不用嫁,瞧來你桃花運很好,有人要生生世世照顧你,有人要你一生不委屈。」說到這,曾子昂醋勁大發,這話說得無比酸。

  莫亮珍低垂著眼瞼,內心發毛,思索著該如何應付這個外人以為溫文儒雅、一團和氣,事實上心胸狹隘、有仇必報且喜歡玩陰的的皇帝?

  她將身子往前傾去,一口親上他的唇角。

  他一僵,醋火在迅速消退中,「投懷送抱?」

  「喜歡嗎?」她摟著他的頸子,唇貼著他的唇,吐氣如蘭的問著。

  「喜歡是喜歡,但朕還沒昏聵到看到美色就忘了其他。」

  「其他是什麼?」她裝傻。

  曾子昂皮笑肉不笑,「你說呢?」他伸出一隻手狼狼往她腰間一捏。

  她吃痛,但沒有退縮,反而挺起豐滿的上半身與他緊貼……

  他被刺激到,低吼一聲,扯開了兩人的衣裳,將她緊緊壓在身下。

  ……

  他纏綿悱惻地又要了她一次,直到她筋疲力竭才將她放下。

  她在他懷中長睫輕掩,臉頰燙紅,已不見平日那盛氣淩人的棱角,此刻的她只有柔若春水的女兒姿態。

  曾子昂吻向她的眉梢,輕咬她的鼻尖,含住她的下巴,問道:「俊章那小子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告訴朕,對那論遠儀是什麼樣的感情?」

  她已疲憊至極,眼睛都眯上了,還是被他問得馬上警醒,立刻回答,「沒有感情!」

  「沒有感情是什麼樣的感情?你當著眾人的面時可不是這樣表現的。」他還沒完全教「女色」沖昏頭,沒忘了要搞清楚這件事。

  「唉,我這個人就是有個毛病,嘴硬、不服輸,才會總表現得無所謂,其實我這人天生愛恨分明,對任何事都不會拖拖拉拉,感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會再回頭的。」她明確的告訴他自己和論遠儀已經結束了。

  他凝視了她一會,思索她的話,片刻後道:「沒錯,你確實是這樣的人。」想想她其實很容易懂,是個直腸子的人,只是總被旁人逼得武裝自己。看似目空一切,實則根本是只紙老虎。

  她眼角含笑,「懂我就好,那你就知我並非水性楊花之人。」

  老實說,這女人缺點不少,淘氣得令他頭疼,有的時候真的把他氣得想宰人,但多數時候她又可愛率真得讓人放不下。他無奈地抿唇笑著,「你這性子太過無良,眼下先放你在外頭逍遙,但朕早晚得將你收進宮中看顧,免得你再給朕捅婁子。」

  她調皮地道:「小女子很乖的,不用這麼管教。」

  他冷哼,「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嗎?不妨出去問問,哪一個人會說你莫亮珍乖巧?你給朕聽好了,你既然是朕的女人,就給朕自律些,別找麻煩,白日在國相府當個知書達禮的官家小姐,晚上就到這來服侍朕。」

  她揚高聲音問:「您這意思是,從此我只能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書呆子,然後晚上趁祖父入睡後,來這給您暖床?」

  「怎麼,不願意?」

  「誰會願意——」在他危險的眼神示意下,她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能改口虛應,「呃,好吧,白天我儘量待在府上陪祖父解悶,盡些孝道,晚上有空就過來這了。」反正這傢伙忙得很,光國政就處理不完,能管她的時間大概不多,自己先應付應付他,終究還是自由得很。

  「不是有空,是天天都得來!」他更正。

  「天天?您不在,我來這做什麼?」她還想說自己可以愛來便來,要走便走,不用時時等著他臨幸,讓她天天來,何故?

  他道:「朕會儘量天天來這。」

  「嗄?可您日日得早朝,這樣趕,不累嗎?」

  「累也得來,省得你抱怨。」

  「我抱怨什麼?我獨立得很,不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

  她就是這樣才教他窩火!他道:「朕知道你不會,可朕就是想來,就是想和你過過尋常夫妻的生活,丈夫白日在外頭幹活,夜裡回來抱著妻子入睡,這樣不行嗎?」

  她的心顫了一下,「這……行,怎麼不行……太行了!我這就天天來這伺候您……」他都這樣說了,自己還能說不行嗎?只是萬一這傢伙真當外室是家,天天「回家」找她伺候,那自己自由快活的日子不就沒了?

  她叫苦連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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