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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娘子萬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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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2:26
第十章 各懷鬼胎下場淒慘

  三天后。

  大牢的柵門緩緩拉開,一身髒亂,神情疲憊的虎子從裡頭走了出來。

  早就在柵門外等的蘇暢兒立馬向前,扶著腳步有些虛軟的虎子,擔心地問道:「虎子哥,你沒事吧?他們有對你用刑嗎?」

  「沒有,他們把我抓來,只是一天只給我一顆饅頭跟水而已,用刑倒是沒有。」虎子虛弱地說著。

  「你要出來前,他們給你無罪文書了嗎?」她扶著他往一旁的大樹下走去。

  「給了我一張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你看看。」虎子顫抖著從衣襟裡取出一張蓋著官印的紙。

  蘇暢兒仔細看了下裡頭寫的內容,「很好,虎子哥,這張是無罪文書,你不再是通緝犯了。這張你要收好,可別掉了或讓人搶了去。」她將無罪文書折好,交還給他,小聲交代著。

  「暢兒,我奶奶跟珍珠呢?」虎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始終沒有見到他最掛心的兩個人,心中十分不安,「怎麼沒來?」

  蘇暢兒看到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不遠處,馬上將虎子扶起來,往馬車的方向走去,「虎子哥,你聽我說,我已經把阿好婆跟嫂子送走了,再不送走,繼續住下去遲早會出事,現在我讓人送你過去跟她們一起。」

  「你把她們送到哪裡去?」

  「京城,她們現在在中途等你。」她扶他上馬車,「這一路上,用的、吃的還有銀票我都幫你準備好了,馬車上有換洗衣物跟乾糧,還有這個荷包,你貼身收好,裡頭是銀子跟銀票。」

  駕駛馬車的兩名車夫朝蘇暢兒點了下頭。

  「虎子哥,你現在跟著這兩位鏢局兄弟一起前往開明鎮的高昇客棧,在那邊跟阿好婆她們會合,然後一起前往京城,有什麼問題你路上問他們,他們會回答你,先走吧,別耽擱了。」

  她扶著虎子上了馬車,轉向這兩位鏢局的人道:「兩位大哥,這一路上拜託你們了。」

  「放心,我們會把人安全送達的,我們出發了,走。」一名鏢師回完話後,手中的韁繩一揮,馬車快速離開,消失在街尾。

  「蘇姑娘,這麼急著將人送走,難道你認為這人還有利用價值?」

  身後傳來的邪魅語調讓蘇暢兒的臉冷了下來,旋身目光銳利地看著陳聰,「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們這群人會不會反悔。」

  他笑道:「這該是本公子擔心的吧。」

  「嗤,你認為我會拿人命開玩笑?」

  「識時務最好,本公子是來點交你的小作坊。」陳聰手中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掌心,「快帶本公子前去點交。」

  「走吧。」她睞了眼陳聰身後的那幾個人,想來是他叫來學習印刷技術的。

  「等等!」身穿水藍色錦袍的魏世昌從縣衙走出來,叫住他們。他的身後也跟著幾名孔武有力的手下,還有幾名看起來像是長工的男子。他意有所指地道:「陳兄弟,你該不會是想把小弟拋下吧?竟然沒叫上我!」

  「魏兄,瞧您說這什麼話,小弟這不是想先去點收,打掃乾淨再回來向您稟報,帶您過去看看嘛。」陳聰馬上扯出一記大笑容。

  那笑容蘇暢兒怎麼看怎麼怪,感覺陰森詭譎,直覺跟這種人交往無疑是與虎謀皮。不過這是他們的事情,最後誰被誰設計,她沒興趣知道,她只想早一刻離開玉合縣前往京城,與虎子哥他們會合,重起爐灶。

  她領著他們左彎右拐,穿過大街小巷,不一會兒來到她的小院子。

  陳聰詫異地看著這個小院,她的作坊竟然在她住的院子裡?他眯起眼眸危險地看著她,「蘇姑娘,你該不會是戲弄小爺吧,你的作坊會在這裡?」

  「進來看不就知道我有沒有戲弄你了。」她拿下掛在門上的鎖頭,推開門,領著一干人往後院走去,進入一間像是倉庫的屋子,映入陳聰跟魏世昌眼簾的是一整排字櫃,還有一台奇怪的圓形轉輪。

  兩人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屋子木頭雕的小東西。

  魏世昌拿起其中一枚,不解地問道:「這是……」

  「活字版,我的書就是用這個印出來的。」她抽過他手中那枚字,放回字櫃中,「別亂拿,這都是按韻放置的木字,你亂拿,放錯位置不好找回來。」

  陳聰指著轉輪排字架,問道:「那個是什麼東西?」

  「韻輪,另一個叫雜字輪,用來取字、排版、刷印,最早是用這個,後來字不夠放,才又另外做了存放字櫃。它的用法就像這樣,例如我要印一篇《三字經》……」她開始操作轉輪排字架,說明如何排版。

  「等等,你們幾個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快上去看,跟著學!」陳聰朝他身後那幾名愣在門外的手下怒吼。

  魏世昌也朝自己帶來那幾名長工使眼色,那幾名長工隨即圍到轉輪排字架邊,看她如何操作。

  蘇暢兒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仔細講解,教得十分清楚,一面解說一面示範,「像這樣排好了就要上油墨,先把這些活字固定在這個框裡,然後放在這個檯子上,將刷子沾上油墨,均句地塗在字上,然後覆上一張紙張,並用刷子輕輕拍打紙面,取下紙張後便完成了印刷。」

  他們興奮地看著她印出來的內容,果然字體清晰,而且非常快速,有這印刷術在手,還怕不能在最短時間內累積出可觀的財富?

  這雕版活字都是現成的,基本上印刷沒有什麼困難,稍微講解一下,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能上手,加上他們帶來的人都十分聰明,一講解就能明白個大概,蘇暢兒讓他們動手試做,印出來的效果都挺讓人滿意的。

  她見他們大部分的訣竅都掌握到了,便不繼續在這裡拖延時間,將活字版放回原來的位置,並道:「只要熟悉字體放在什麼位置,排版很快就能夠上手。」

  她走到門外,也不管他們跟不跟得上,逕自往煮油墨的地方走去,「我帶你們到煮墨、制墨的地方,想要印出一本好書,油墨也很重要,尤其是配方。」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兩人眼裡各自閃過一抹精光,互看對方一眼,隨及抬腳跟了上去。

  「這就是製作油墨的地方還有它的材料。」

  「蘇姑娘,這配方也該交出吧!」魏世昌看著這一地原料跟兩個鍋爐,冷聲提醒她,「你不會是想將這配方帶走吧?」

  「自然不會。」她從荷包裡取出一張紙,「這就是製作油墨的配方,如何製作、要花多少時間、配料為何,我都寫在上頭,按著步驟做就可以了。」

  那張配方一拿出,陳聰與魏世昌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一使暗勁,那張配方便被一撕為二。

  他們臉色瞬間大變,但看到對方表情,臉上那股怒氣很快就掩飾在自己虛偽的表情下。

  「這……魏兄,想不到你我這般有默契……這……你看,這……」陳聰一臉愧疚地看著魏世昌,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半張配方。

  蘇暢兒開口,「東西我已經交給你們,別想再叫我寫一次,若真要讓我再寫一次,那我可得收銀兩,一萬兩一張配方。」她在心頭冷笑,眼底閃過鄙夷,看著恨不得撕下對方虛偽表情的他們。

  他們的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兩人雖然因利益而結合,但眼裡各有算計,她可不會傻到自告奮勇再為他們抄寫一份配方,他們要是因為這一張配方窩裡鬥,撕破臉,她才高興呢!

  聽到一萬兩,魏世昌面無表情的看了下手中這半張配方,毫不客氣抽過陳聰手中那另外半張,摺好放進自己的衣襟裡,「一會兒讓人重謄了,你我各執一份。」

  陳聰點頭,「如此甚好,甚好!」

  她道:「整個作坊都交給你們了,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問題我就走了。」

  「蘇姑娘,不如你留下來幫我們管理這作坊吧。」陳聰提議。

  她停下腳步,像是在看白癡一樣,掃了他一眼,「嗤,你是在說笑嗎?很抱歉,我拒絕。」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人。

  一離開被霸佔的宅子,蘇暢兒頭也不回地跑到她暫時棲身的客棧,喬裝成男子打扮,等她離開客棧,天色已接近黃昏。

  她前往驛站,一過去便看見今天最後一班馬車正要離開,也不管是駛往哪個鄉鎮,二話不說跳上去,只想先離開玉合縣,之後再繞道前往京城。

  她再不走,等那兩個人從高興中回神,她就走不掉了,屆時她定會成為被他們壓榨的免費勞工,因此不管如何,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離開玉合縣,且愈遠愈好。

  當陳聰與魏世昌從得到金雞母的喜悅中漸漸冷靜下來,看了眼對方後,心底開始有了不同的盤算一一夜色濃稠如墨,深沉得化不開。當城裡所有人全部陷入沉睡時,小作坊後院那上鎖的印刷室跟活字形檔被人悄悄地打開,大約二十名左右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進入,開始動手將裡頭的印刷工具往外搬。

  不消片刻,整個後院裡燈火通明,十名左右的藍衣人將黑衣人包圍,陳聰的脖子上被架了把寒光閃閃的利刃。

  魏世昌表情含怒,從陰暗處走出,管目怒瞪著神色有些倉皇的陳聰,「陳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妄想私吞這個印刷作坊,要不是本公子察覺你心懷不軌,讓人暗中盯著這作坊,就真的讓你把這作坊吞了。」

  陳聰目光落在他身上,鄙夷的冷笑兩聲,「呸,我只不過是比你早一步動手,你當我不認識你,從你扯走我手中那半張配方開始,我就知道你今晚也會有這一招,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

  「想先下手為強,作夢!」魏世昌怒聲下令,「今晚誰讓這陳聰把東西給本公子搬出這裡,你們就等著蹲大牢!」

  魏世昌是縣令的獨子,魏縣令對他溺愛有加,因此縣衙裡都是他說了算,即使他們人較少,但有縣令當靠山,他一聲令下,他帶來的手下一個個便像是打死人不用償命般,將陳聰的手下往死裡揍。

  眼看自己的人被打趴在地上,陳聰驚怒交集,火氣狂升,對著手下怒吼,「你們全給我聽好,出事我負責,今晚你們必須把這些東西扛走,不讓你們搬的人,就給我狠狠地揍!」

  既然有人要負責,無須擔心吃牢飯,陳聰這邊的人馬也不客氣,丟下手中的東西,兩派人馬絲毫不手軟,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全被用上。

  好幾個字櫃被摔得四分五裂,活字散落一地,連轉輪排字架也被摔壞在地,兩方人馬可以說是打瘋了,完全停不下來,不只活字散落一地,那些制好的油墨全被摔破,旁邊的製作油墨的桐油等材料也不能倖免於難,流得到處都是,地上那些四處散落的活字與紙張皆沾上了油漬,小作坊一片狼藉。

  魏世昌看到這情況,對著陳聰大吼,「陳聰,馬上讓你的人給我住手,否則我就不客氣一一」他話還沒吼完,就吃了陳聰一記老拳。

  「不客氣,老子看你怎麼不客氣!」

  以往只有別人吃他拳頭,他還沒吃過別人拳頭的魏世昌也不甘示弱地回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甚至打進了存放活字體的屋子裡,裡頭未來得及搬出的字櫃在他們你一拳我一拳中,混亂地散落一地。

  一群人只顧著打架,沒有注意到有火把掉落到打翻的油漬上,加上地上到處是助燃的木頭與紙張,頓時引起一片大火。

  當雙方手下發現起火時已經來不及了,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顧不得打架了,各自趕緊撤出去出,躲避這火焰旺盛的火場。

  一群人只顧著逃命,沒有人注意到陳聰與魏世昌是否逃出火場,直到翌日官差們前來清理火場時,才發現還冒著白煙的火場裡頭有兩具黑色焦屍。

  經過一陣子的休養,任楷已經可以上朝或是到軍營處理軍務了。這一日休沐,幾名軍中同僚來到任府邀他一起到郊外騎馬狩獵。

  由於一直躺在床上養傷,這幾個月都未能活動筋骨,他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同僚的邀約,享受騎馬賓士的快感,一路來到京城郊區附近的萬壽山,巧遇幾個年約十一、二歲左右的皇子也前來狩獵,沒想到二皇子的坐騎突然抓狂狂奔,他為了救年紀最小的十皇子,護著他摔落馬背,手臂受到強烈撞擊,因此骨折。

  所以才出門不到半天的時間,他便被人抬回將軍府。

  奶娘看到他好好一個人出門,卻被人抬著回來,一邊看太醫幫他處理傷口,一邊直掉淚,嘴裡還不斷叨念著,「這是怎麼回事啊?少爺,您好不容易才養好身體出門一趟,怎麼又被人抬著回來?您真的要相信那算命說的,您的福星跑了,噩運才會降臨,得趕緊到廟裡去消災祈福。」

  一旁的揚森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娘,您安靜點,您沒看到王太醫正在替少爺接骨嗎?萬一太醫被您這麼一念,一時失手,這骨頭沒接好,您豈不是害了少爺。」

  被兒子這麼一提醒,奶娘緊張地捂住嘴,「我不念了,不念了,娘只是感到太奇怪了,才會忍不住叨念的。」

  「受傷實屬於意外,跟那有什麼關係?」揚森實在受不了他這個愈來愈迷信的老娘,尤其只要任楷受傷,她總是會把任楷的傷跟失蹤的江萱牽扯上。

  相較於揚森的反應,任楷反而是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奶娘,對她說的話不予置評。前一陣子養傷那段日子,他可沒少聽奶娘這樣叨念,已經麻痹了。

  「我懷疑少夫人前往玉合縣是去辦理除戶的,他把少爺除戶,少爺沒了她的庇佑,才會災難不斷。」

  奶娘這話一出,連專心幫任楷接骨的王太醫都忍不住低笑出聲,卻因這動作,手稍微滑了下,動到任楷的斷臂,讓任楷忍不住皺眉。他趕緊求鐃,「大將軍,請恕一一」

  任楷用另一只好的手臂擺了擺,「沒事,繼續。」

  「我說娘啊,您出去外頭吧,別在這裡搗亂了,或是到外面去擺灘子幫人算命,我看您都可以成為仙姑了。」揚森索性將他老娘推出去。

  好不容易送走自己娘親,他進到屋內,尷尬地抓了抓頭,替奶娘向任楷道歉,「少爺,抱歉啊,你知道的,我娘她一一」

  「我知道奶娘是心疼我,我不會介意。」

  揚森雙手叉腰,看著任楷已經綁上木板固定的手臂,疑惑地呢喃,「不過……少爺啊,我說你在戰場上次次都逢凶化吉,怎麼一回到京城就災難不斷?會不會真如我娘說的……」

  說實在的,他也開始懷疑了。

  「你要不要也到將軍府前擺個算命攤?」任楷白了眼一臉正經地說著這事的揚森。

  「別啊,其實我也是不信的,不過被我老娘每天這樣叨念,讓我不得不懷疑。」

  「成了,你出去吧。」他半倚靠在床上,打算休息。

  王太醫坐到案前開藥方,不一會兒恭敬地將藥方交給任楷過目,「大將軍,請過目,這藥方一日四回,每帖藥熬兩回,兩碗水熬成八分。」

  「有勞王太醫。」任楷將藥方交給一旁的威豹,「威豹,領王太醫下去領賞,然後將藥方交給趙管事。」

  此時,威虎拿著一封信進入,「主子,玉合縣的手下傳回消息了。」

  任楷道:「拆開拿來我看。」

  他接過信仔細地看著內容,眉頭忍不住蹙起,這上頭的報告說,江萱已經在數個月前到縣衙註銷他們的婚姻關係,單方面的和離,這豈不等於他現在是被休棄的男人!

  看他臉色變得更不好,揚森關心地問道:「少爺,這信上怎麼說?」

  他將信件交給揚森,「沒什麼,你自己看吧。」

  奶娘一聽到有玉合縣的消息傳回,趕緊從外面進來,催促著揚森,「森兒,你趕緊看看這上頭寫什麼。」

  揚森瞄了眼一副也很想知道的威虎跟威豹一眼,拿起信件看了看,眉尾抑制不住地抖啊抖。

  看他這模樣,奶娘更緊張了,「兒子,這信上到底寫什麼啊?你快說!」

  他笑嘻嘻地道:「娘啊,信上寫說江萱已經到縣衙註銷少爺跟她的婚姻,現在少爺可以說是被她休棄的男人呢!」

  「什麼?!」奶娘驚呼,「怎麼會?少爺這麼多年沒回來,她不是應該是去登記自己為寡婦嗎?」

  奶娘這話一出,好幾道眼刀倏地朝她射去。

  她驚覺自己嘴快說錯了,連忙解釋,「不是,老奴沒有咒少爺的意思,老奴的意思是,少夫人要是是登記成寡婦,她就還是少爺的妻子,可以繼續庇佑少爺。」

  「娘!」揚森叫著。他真的是受不了這個被道士荼毒的娘親,只要任楷受傷,她就愈來愈相信當年那兩個道士所說的。

  「少夫人若是寡婦,就還是任家的人,可以繼續庇佑少爺,但是和離就不一樣了,如今她已不再是任家的人。」

  除了任楷,在場的人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可是沒人敢說出來,只是默默地放在心裡,他們可不敢當著任楷的面認同這沒有根據的無稽之談。

  奶娘指著信問道:「上頭有寫少夫人是何時去申請的嗎?」

  「十月八號。」

  「十月八號?」奶娘一聽到這日子,驚訝地叫著。

  「娘啊,您做什麼,您沒見到少爺還躺在床上休息嗎?這樣大呼小叫的他怎麼靜養。」

  「不、不是,是十月八號正是少爺為了保護太子中暗箭的那天啊!」奶娘提醒著。

  奶娘這樣一點出,所有人面面相覷,紛紛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暗自發誓要趕緊找回江萱。

  讓奶娘這麼一吼,任楷心頭的堅持開始動搖。他受箭傷那天正好是江萱到縣衙辦理和離的日子,真有這麼玄?

  不太相信命理之說的他不得不轉為相信道士之言,不過相信又如何,即使相信,他也沒有要將江萱娶來的心思。這麼多年過去,她才到縣衙辦理和離,也許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春天,他不好去破壞她的幸福,且他已經心有所屬,即使暢兒目前下落不明,但他相信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吩咐道:「威虎,交代下去,讓人在玉合縣尋找江萱,找到後給她一筆補償,我不想虧欠她太多。」

  奶娘焦急地問:「少爺,您不找回少夫人嗎?」

  任楷神情嚴肅的看著奶娘,「奶娘,江萱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談了。」

  看到他淩厲的眼神,奶娘就算還想說什麼也都蔫了,洩氣地呐呐回應,「好的,以後老奴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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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3:02
第十一章 翻身成為金鳳凰

  四個月後。

  珍珠挺著一個大肚子走進字形檔裡頭,對著正忙著排版的蘇暢兒喊道:「暢兒、暢兒,我們一起到碧玉湖看龍舟賽吧!」

  蘇暢兒抬起頭,蹙眉看著快要生的珍珠,「龍舟賽?我說嫂子啊,你都要生了還敢往人多的地方擠啊!」

  「我們就去看一眼,站高點看,不跟人家擠。」

  她搖頭,「不行,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阿好婆還不把我的頭擰了,沒得商量!」

  珍珠一臉興奮,「我的好暢兒啊,去吧去吧,我廳隔壁的大嬸說今年的龍舟賽不一樣,很有看頭,皇帝下令文官、武官跟皇室子弟各組一隊參加龍舟賽,現在整個湖邊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特別想去看看那些皇親國戚們!」

  「還不是都一樣,一張臉,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一對耳朵,你告訴我有哪裡不一樣。」蘇暢兒繼續挑字放進印刷盤裡。

  「當然不一樣,今天除了那些皇親國戚外,最重要的就是武將這邊是由我們的平梁大英雄任楷大將軍領隊,所以非看不可!」珍珠兩眼放光,激動地說著。

  「任楷?」

  珍珠猛點頭,「是啊,少年大將軍任楷,聽說他十四歲就從軍了,屢建奇功。」

  蘇暢兒皺眉。這個大將軍叫任楷?該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吧,有這麼巧的事嗎?

  「暢兒,去吧,我孩子生了,明年就去不了了!」

  她妥協,「好吧,我們去看龍舟,不過得找上虎子哥跟阿婆。」被珍珠這麼一纏,又聽到任楷的名字,她確實有些心動,想去看看那個大將軍是不是她認識的任楷。

  「成,我這就去跟奶奶還有虎子哥說。」

  當他們到達碧玉湖時,那裡已經人山人海,根本擠不進去。他們四人沿著湖岸尋了一處沒有什麼人的山坡地,遠遠地觀看龍舟賽。

  「阿好婆、虎子哥、嫂子,這裡,我們在這棵樹下觀賞龍舟賽才不曬。」蘇暢兒率先找到一棵有綠蔭的大樹,興奮地對著緩步走來的他們揮手。

  「唷,還是我們暢兒厲害,能找到這麼一棵樹乘涼。」阿好婆站到樹蔭下往前望去,「而且還可以清楚看到龍舟,不錯,不錯。」

  蘇暢兒將帶來的粗布巾鋪在樹下,一面招呼他們,一面將準備好的粽子與水果拿出來,「阿好婆、嫂子,你們坐下休息,喝口水吧,這天氣熱的。」

  虎子扶著珍珠小心地坐下,「這時間剛好趕上龍舟賽。」

  「這個碧玉湖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碧翠湖,碧翠湖每年端午節也很熱鬧,官家千金們會到那裡划船或是搭乘畫舫遊湖。」珍珠不急著坐下,指著更遠處介紹道:「瞧,看到那座九重寶塔嗎?碧翠湖就在那,它專產一種叫澄波蟹的湖蟹,可好吃了。」

  蘇暢兒笑問:「我說嫂子啊,你平日也沒怎麼出門,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別聽你嫂子吹得好像她來過吃過似的,她都是聽隔壁的旺福嬸說的。」虎子毫不客氣的吐槽。

  「哼,我聽人家說,好過你連聽都沒聽過吧!」珍珠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你們別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了,趕緊過來坐下,人愈來愈多,要是被撞到可怎麼得了。」阿好婆出面調停道。

  「我聽奶奶的。」珍珠趕緊討好賣乖,坐到阿好婆身邊。

  「喝口水吧,嫂子,你挺著這麼大的肚子走這一段上坡路也很累。」蘇暢兒將水袋遞給她。

  珍珠一喝完水就興奮地指著湖面上那幾艘已經蓄勢待發的龍舟,一一介紹,「你們快看,那艘金色的就是皇家隊,那艘黑色的是武將隊,旁邊那艘水藍色的是文官隊,其餘的雜色龍舟則是民間出資的。」

  「嫂子,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啊!」珍珠這模樣像極了歐巴們的瘋狂粉絲。

  「暢兒、暢兒,你看到沒,黑色龍舟上最前面的那一個,他就是任楷大將軍!」珍珠激動地拉著她的手臂,指著黑色龍舟。

  蘇暢兒眯起眼睛瞅著珍珠所指的人,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楚模樣,可是瞧那身形好像有點相似,她決定擠到前頭去看個清楚。「阿好婆,我好像看到我在石林鎮上的朋友,我去那裡找找,你們三人在這裡,要是龍舟賽結束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回去,不用擔心我。」

  「石林鎮,哎唷,那不是老鄉嗎?丫頭,你趕緊去找找,找到也把他帶來跟阿好婆聊聊天。」阿好婆一聽她看到同鄉,連忙點頭開心地說。

  「好的。」她轉頭交代,「虎子哥,你可得照顧好阿好婆跟嫂子。」

  「放心吧,你自己小心些,可別被人潮擠得掉到湖裡去了。」

  「成了,我走了,我看到他往那裡跑了,我去追人。」蘇暢兒撩起裙擺,心急火燎地跑下山坡,朝龍舟賽的終點跑去,只有在那裡才能清楚地看到那個也叫任楷的人。

  其實她很清楚這個大將軍不是她要找的人,畢竟一個大將軍怎麼可能在石林鎮那種小地方逗留,不過也許是一種名字相同的移情作用,她就是想親眼確定。

  只是她太低估了含蓄的古代人,他們瘋狂起來跟現代那些追星的瘋狂粉絲沒兩樣,她想去終點,這些古代粉絲也想去,一個個擠到終點前,口中大喊著自己欣賞之人的名字。

  蘇暢兒好不容易擠到前頭,又被三五成群的人擠到旁邊,因此她決定放棄,擠出人群時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被擠到什麼地方去了。

  距離龍舟賽會場愈遠,聚集的人潮愈少,她順著湖岸邊走邊看,這邊雖然沒有像剛剛那邊那麼熱鬧,但也有不少人在種滿楊柳樹的湖岸邊散步。

  她四處張望,看到了珍珠口中的那座九重寶塔,心裡不由得嘀咕了下,難道她走到碧翠湖來了?走得可真遠啊,先休息一下再回去找阿好婆他們三人吧。

  蘇暢兒實在是走累了,逕自在一棵柳樹下坐下,撐著兩邊粉腮,愜意地欣賞著碧翠湖周圍的美景和湖面上蕩漾的小船和大大小小的畫舫。在那之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湖中央那艘精緻華美的畫舫。

  就在她感覺休息得差不多了,深吸了口隨著涼風迎面來吹來的清涼水氣,起身打算離開時,湖中那艘華麗的畫舫突然冒出大火,尖叫聲、哭泣聲、哀嚎聲不斷從畫舫裡傳出,一些人紛紛往外跳,周圍的小船見狀不約而同賣力地划船去救人。

  這艘畫舫火勢相當猛烈,只見畫舫才剛冒出火花,很快整艘船就陷入火海,且因為畫舫上有油,周圍的水域也被火焰吞噬。

  湖中有的人忙著救人,有的忙著滅火,有的在水裡載沉載浮,大聲呼喊求救,整個碧翠湖亂成一團。

  一艘小船劃到離岸邊僅剩一點距離時,突然間不知從哪裡來了一陣強風將小船吹翻,上頭被救起的人又紛紛掉進湖裡。

  「救命啊,救命啊!」

  岸邊幾個大漢見距離不遠,趕緊跳下湖救人,將那些落水之人拉上岸。

  幾名被救上岸的丫鬟與婆子見自家主子還沒被救上來,慌張地趕緊拉著一旁的人,哭喊道:「快,快,快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宰相夫人啊,快救她!」

  「我們家夫人是抱著一塊木板的那個,救救她啊!」

  本來還有幾個人要跳進水裡將那位快要溺水的夫人救上岸,可是他們一聽到「宰相夫人」

  四個字卻紛紛卻步,沒人敢跳下水。

  「不行,宰相夫人身分矜貴,我們若碰到宰相夫人,事後宰相還不得把我們全家給端了……」

  「有沒有會泅水的婆子?快點幫我們下水救夫人啊!」宰相家的嬤嬤與丫鬟們哭著向周邊的人求救。

  「不行啊,太遠了,那距離沒法遊到……」

  就在一群人推託時,蘇暢兒二話不說,「撲通」跳下水救人,不一下子便游到那夫人身邊。

  「夫人,您別緊張,我來救您,別緊張,放輕鬆!」蘇暢兒拂開額前的濕發,抹去臉上的水漬,喘著大氣慎重提醒她,「不過您要按著我說的,我才有辦法救您上岸,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裡!」

  宰相夫人葛氏用力壓下心頭的慌亂,連忙點頭。

  「現在你放輕鬆仰躺,我要從你頭頸與上背部拖著你離開,你臉朝上露出水面,不要緊張,這樣你我都能獲救,相信我!」

  不知怎麼的,葛氏看著她,覺得十分親切,有種很信任的感覺。她壓下心頭的緊張,應道:「好,我相信你。」

  蘇暢兒見葛氏克服了恐懼,馬上拖著她遊回岸邊。

  看到葛氏被救回岸邊,宰相府的婆子丫鬟們全沖向前要搶先一步扶住宰相夫人。

  「讓讓,別擋著,先讓這位夫人把肚子裡的積水吐出!」蘇暢兒拍了拍葛氏的後背,幫助她把吞下的湖水吐出。

  「水吐出來了,沒事了。」蘇暢兒趕緊對一旁的嬤嬤交代,「你家夫人待在水裡時間較久,你趕緊拿件披風或大氅讓你家夫人披上保暖。」

  「來了、來了,馬車上拿下來的。」一名丫鬟跑去將馬車上的披風拿下來,替葛氏披上。

  「趕緊送你家夫人回去看大夫吧。」蘇暢兒拂開貼在臉上像海帶似的濕發,轉身走人,邊走邊拉著濕漉漉地黏在大腿上的裙子。

  她瞄了下自己這一身狼狽,這樣走在大街上好像不太好看,難怪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還好今天太陽大,又有風,稍微吹一吹,應該很快就會幹了。

  「姑娘、姑娘,你等等老婆子啊。」

  蘇暢兒停下腳步,回頭問:「您叫住我有什麼事情嗎?」

  「姑娘,你這樣一身濕,走在路上不好看,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夫人讓老奴請你一起到府裡換身乾淨的衣服。」

  「不用了,不麻煩,今天太陽大,衣服很快就幹了。」她連忙搖手,「沒事的,我到那邊樹下坐著,等衣服幹了再走就成,不會惹來麻煩的。」

  「姑娘,你別客氣,馬車來了,姑娘上車吧。」

  「不用,嬤嬤,我真的沒跟你客氣。」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嬤嬤,她可不想讓人誤以為她想借著救命之恩攀關係。

  「你可是我們夫人的救命恩人,讓你這麼走了,回去相爺知道我們怠慢夫人的救命恩人,還不把我們幾個都給賣了。姑娘,您就別客氣,走吧。」

  這位力大無窮的嬤嬤根本不給蘇暢兒拒絕的機會,拉著她往馬車走去。

  一進到宰相府,蘇暢兒便被帶到一處佈置得十分精緻的院子沐浴。

  她一腳踏進這可以擠進三個人還有空間,灑滿玫瑰花瓣的沐浴桶裡泡澡,靠在沐浴桶邊,仰頭望著屋頂上頭的氣窗,喘口大氣,忍不住低吟了聲,「好舒服啊……」

  呼,她有多久沒這樣好好地泡過一次澡了?這是穿越後第一次,像她這種平民老百姓,平日洗澡三桶水解決,因為每次洗澡都要耗費許多的力氣,她沒那個精力提著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和冷水走來走去,洗澡前還得先把自己累個半死呢,只好每次都用淋浴的,像泡澡這種奢華享受,她真的好懷念。

  真不愧是宰相府邸,只有像宰相這一種大官的府邸才能有這種高級的享受吧。不過她也真厲害,怎麼隨手一救,就救起一個溺水的宰相夫人啊?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那她就好好享受吧,出了這裡可就享受不到這種花瓣澡的頂級待遇了。

  她翻個身,像只魚兒一樣在沐浴桶裡翻轉玩水。

  硬是拉著蘇暢兒上了宰相馬車的葉嬤嬤手裡捧著宰相夫人年輕時穿過的衣物,要送進沐浴間給正在泡澡的蘇暢兒,只是當她進到沐浴間,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沐浴桶,並沒有看到蘇暢兒。她一急,連忙朝外頭喊著,「來人啊,蘇姑娘呢?」

  忽地,她身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葉嬤嬤,您找我?」

  看見她從水底冒出來,葉嬤嬤松了口氣,「蘇姑娘啊,您怎麼沉到水底去了啊?」

  蘇暢兒一隻玉臂放在沐浴桶邊,整個人趴在上頭,撩開一邊濕發,露出大半個香肩,回答道:「許久沒有泡澡了,有這好機會就趁機泡一下,嬤嬤不會怪我吧?」

  「瞧您說這什麼話,老婆子我是拿衣服來給一一」葉嬤嬤的視線落在她肩臂上的那塊火雲紋般的紅色胎記,整個人瞬間愣住,聯手上的衣物也都掉到地上。

  看到葉嬤嬤突然像是被人點穴般靜止不動,蘇暢兒疑惑地喚道:「葉嬤嬤?葉嬤嬤!」

  葉嬤嬤猛一回神,看她的眼神依舊震驚,卻有著一絲的喜悅,「蘇一一」

  蘇暢兒指著地上那弄濕的衣服,小聲問道:「葉嬤嬤,您沒事吧?」

  葉嬤嬤將目光再次落到她肩臂上紅色的火雲紋胎記,捂著唇哽咽道:「沒事,沒事,小姐,您再稍等一會兒,老奴即刻去取乾淨的衣裳過來。」

  說完,她像跑百米一樣迅速消失在沐浴間,讓蘇暢兒來不及喊她。

  「讓開、讓開,別擋著我!」葉嬤嬤像瘋了一樣沖進葛氏的屋子,把正想要躺下休息的宰相夫人給嚇了一大跳。

  她有些不悅地斥責,「葉嬤嬤,你是府裡的老人,怎麼做一一」

  「夫人、夫人,小姐……」葉嬤嬤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火雲紋……夫人,老奴看到火雲紋啊!」

  一聽到火雲紋,葛氏眼睛睜大,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看到火雲紋?!」

  「是的,親眼所見,是火雲紋啊,夫人……」葉嬤嬤猛點頭,「找到了小姐,這次是千真萬確……」

  葛氏激動地問:「你是在哪裡見到的?」

  「夫人,今天、今天救您的那位姑娘就是雲彤小姐啊,老奴、老奴看到她手臂上的火雲紋胎記,是一模一樣的胎記……」說到這裡,葉嬤嬤已經泣不成聲。

  葛氏拉住葉嬤嬤,催促道:「快,她在哪裡,快帶我去,我的雲彤啊……」

  約莫兩刻鐘後。

  蘇暢兒穿起一旁的衣服。終於可以把自己的外衣給套上了,雖然她不介意就這麼一直穿著肚兜,可是這是古代,她好歹還是要避諱一下。

  她一臉疑惑地回想,這家的夫人是怎麼回事?一看到她手臂上的胎記就抱著她直哭,哭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也讓她不得不懷疑原主江萱的身分。她記得江萱是四歲時被拐賣的,卻不記得在那之前的事。

  蘇暢兒穿好衣裳才自里間走出來。

  葛氏一見到她,又抱著她撕心裂肺地激動哭喊著,「雲彤,雲彤,娘的女兒啊,娘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小雲彤真的還活著!

  當年那可惡的江姨娘把雲彤騙出門後,她就失去了這個唯一的女兒,找了十年,她跟相爺都已經放棄了,接受女兒不可能再回來的事實,從未想過能有再找著女兒的一天。

  當她看到遊過來救她的蘇姑娘時,她的心劇烈地跳個不停,對蘇姑娘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否則她不會讓葉嬤嬤將人帶回府裡。

  等她看到蘇姑娘肩臂上和雲彤一模一樣的胎記,她激動的心跳更是無法平息,不斷的在心裡感謝著上蒼,慶倖當時讓葉嬤嬤說什麼都要將人帶回相府,否則她們母女今生就要錯過了。

  她緊緊抱著蘇暢兒,「雲彤啊……」

  「呃,夫人……」蘇暢兒尷尬地拍拍葛氏激動抽搐的肩背,「您別激動,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怎麼會是您的女兒。」

  葛氏放開她,拿著絲帕檫拭著掉不停的眼淚,「不,我沒有認錯,你就是雲彤,是我的女兒,你手臂上獨一無二的火雲紋胎記可以證明你是我跟相爺唯一的女兒……」

  蘇暢兒嘴角用力一抽,不會吧,這江萱竟然是宰相的親生女兒?這也太狗血了!

  「小姐,這事讓老奴來告訴您吧。」葉嬤嬤將還未能從找到女兒的激動情緒中回復的葛氏扶到太師椅上坐著,「事情是這樣的,當年……」

  約莫十一年前,江萱本名傅雲彤,是當朝宰相傅瀚典的獨生女。

  宰相夫人葛氏生下傅雲彤後就壞了身子,無法再懷孕,傅雲彤成了宰相府裡最矜貴的小主子,連傅瀚典也把她捧在手心裡疼。然而因為一直無子嗣可以延續香火,傅瀚典勉強納了名姓江的姨娘進府。

  這名姨娘私下不守婦道,與男人幽會,被傅雲彤撞見,她深怕傅雲彤將這事捅出去,於是趁著家中宴客忙碌之時,把傅雲彤偷拐出府,將傅雲彤托娘家人交給親戚,帶到鄉下先養著,等風頭過了再把傅雲彤處理掉。

  可後來事情爆發,江姨娘被查出是整件事情的主使者,江姨娘一家人全被押入大牢,江姨娘那親戚怕惹禍上身,便將傅雲彤賣給人牙子。

  想不到江萱這麼一個農村女子,真實身分竟然會是宰相千金,真是人生無處不狗血啊!

  當朝宰相找回失蹤十一年的獨生女,這消息轟動全朝,所有人都以為傅瀚典今生後繼無人,沒想到他失蹤多年的女兒竟然找著了,還是宰相夫人的救命恩人,這可真是無人想像得到。

  一些心思動得快的人家知道宰相千金尚未嫁人,便開始遞帖子邀請她出席茶會、賞花會、吟詩會等等,想比別人早一步跟宰相攀上關係,不過這些請帖全部被蘇暢兒回絕了。

  「小姐,您確定這些宴會您一個都不參加?」被派來照顧她的丫鬟柳絮有些為難地看著不知道忙著寫些什麼的蘇暢兒。

  「不參加,我可沒那時間去參加那種浪費生命的聚會。」有時間她寧願多寫本小說,替自已多賺一筆私房錢,「對了,我讓你們把東西送去給阿好婆,你們送了嗎?」

  「小姐,您放心,已經送去了。」

  「嗯,那好,你別吵我了,那帖子拿去讓戚管事回了,我忙著趕稿子,一會兒虎子哥來,要讓他拿回去。」她擺擺手讓柳絮出去。

  柳絮拿著帖子正要到前面找戚管事,正巧碰上剛下朝,換過朝服便到蘇暢兒院子來的傅滿典,「見過相爺。

  傅瀚典看了眼她手中的帖子,「小姐還是拒絕參加這些宴會?」

  「回相爺,是的,奴婢正要到前面請戚管事把這些邀請都回了。」

  「嗯,下去吧。」傅傅瀚典擺擺手,歎了口氣,有些擔憂的看著屋子裡的女兒。「下去吧。」

  聽到外邊的說話聲,蘇暢兒一點也不像大家閨秀會迎上前去,而是在屋裡喊著,「爹,您來了,進來坐啊,怎麼站在門口?」

  他這在農村長大的女兒,虧她生得嬌俏玲瓏,講話聲音也是軟軟懦糯,讓人聽了整個心都軟了,可行事卻十分大剌剌,有時還會拍著他的肩膀,跟他像兄弟一樣,這種反差實在叫他頭疼。

  不是他要看輕自家女兒,而是她這樣很難在權貴圈子裡生存,定會讓人排擠,屆時不好說親,這才是教他擔心的。

  「雲彤啊,你是姑娘家,怎麼跟個男子一樣作風豪爽,這樣……被知道了,可不好找婆家。」傅瀚典進入屋內,擔憂地念了兩句。

  「爹啊,我才十六歲,找什麼婆家,過個四年再說。」她頭也不抬地說。

  「四年!」傅瀚典差點被噎著,「雲彤,過四年你就是老姑娘了,哪裡找得到好婆家?」

  「那就不嫁唄,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嫁過人了。」

  「那哪裡能算?!你放心好了,這事爹一定會處理好,給你一個乾淨的身分,沒有人會知道你的過去,你放寬心等爹跟你娘給你找一個好女婿,趁著這時間,你就好好學學禮儀。」

  她皺眉,「爹,我才剛回來,還不想嫁。」

  「爹跟娘捨不得馬上將你嫁出去,要嫁也得等個兩年。你放心,爹跟娘就是幫你相看,慢慢挑,挑個你中意的。」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寫書,「說好了可不准逼我嫁不喜歡的人。」到時她都說不喜歡,這便宜爹還能真逼她嫁不成?先拖上幾年再說。

  傅瀚典見她只顧著書寫,忍不住問道:「雲彤,你在寫什麼?聽你娘說,你把自己關在屋裡好些天了,連爹跟你說終身大事都不理……」他拿過其中一張寫得滿滿的紙看著,上頭的內容令他一張老臉瞬間黑成墨。

  他尷尬地輕斥她,「雲彤,你是姑娘家,怎麼可以寫這種情啊、愛啊的東西,你真的太閑可以可以抄抄經書。」

  她抽回他手中的那張紙,「我是在賺錢,可不是太閑。」

  「你寫這種低俗的風月小書賺錢?」傅瀚典不敢相信。

  「什麼低俗,爹,您可知道我這書賣得有多好嗎?哪一戶人家的小姐屋裡沒有一、兩本。」他竟然這樣污蔑為無數少女創造粉紅色泡泡的愛情小說,這些小說可是那些懷春的閨閣少女們解悶的必備良書啊!

  傅瀚典嚴厲地道:「爹管不到其他人家裡去,但你以後不許再寫這些東西,要是被人知道你寫這些不入流的小書,會影響你的閨譽。」

  「爹啊,我可是靠這個養活自己的,不然哪裡有本錢到京城遇到娘呢?」

  「這一本能賺多少銀子?你竟然能靠它來到京城?!」他雖然位居宰相之位,但對民生物價還是很瞭解的,靠抄寫這種書賺錢,一百文頂天了。

  「一本是賺不了多少錢,可是無數個一本呢?」

  「無數個一本?」

  她笑道:「對啊,將這一本印成無數本書,賣到書鋪,生意可好了。」

  傅瀚典聽到重點,連忙問道:「什麼叫做印成無數本書?」最近市面上出現一種不是抄寫,而是用某種方法製作出來、字跡十分工整的書,又以開蒙書為主,價錢十分便宜,許多清貧的學子都買得起,朝廷已經注意到這事,正在查探。

  「就是把這本手寫書排版印刷成書,很快就可以制出上百本呢,爹!」

  「印刷?」

  「是啊,爹,就是這個。」她隨手拿了幾本印刷的愛情小說給傅瀚典瞧。

  不看內容,單看這書的字體,傅瀚典便震驚不已,「雲彤,你告訴爹,你認識做這書的人嗎?」

  她將手中的狼毫筆沾了沾墨水,繼續寫著,不以為意地回答,「認識啊,就在您老面前。」

  「你說什麼?!你……這印刷書是你做的?」他震撼得瞪大眼,「連學子所讀的那些價格便宜的開蒙書也都是你印刷的?」

  她歪頭看著一臉不相信的傅瀚典,用力點頭,「是我啊,爹您別不相信,我靠著印刷可賺了好幾桶金呢,就算不回宰相府,我一樣能在我們府外面這一條街買棟宅子住下,跟您當鄰居。」

  「此話當真?」

  「爹,您跟我是父女,女兒有必要騙您嗎?」她好笑的道。

  瞧著蘇暢兒望著他的那清澈眼神,他忽然有些尷尬,「不是這樣的,雲彤,不是爹不信你,而是皇上最近正在注意這印刷術,且下令要找出印製這些書的人。」

  「爹,您先說皇上找印刷這些書的人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問完,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拿起剛寫好的內容,吹拂著上頭未幹的墨漬。

  傅瀚典接過丫鬟送上來的香茗,徐徐呷了口散發著嫋嫋輕煙的茶,笑道:「自然是好事,印刷書比較便宜,能讓更多人讀得起書,皇上自然要獎勵這人。」

  「獎勵?爹,您是要跟皇上稟告這事?」

  「這印刷術可是一大發明,自然要跟皇上稟告。」得知是自家女兒製作印刷出的這些書,傅激典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得意與驕傲。

  「爹,跟皇上稟告,您確定皇上不會沒收我的小作坊?」她皺著眉頭困擾地看著他。

  「你這印刷術是有利於全國百姓的事,皇上獎賞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

  「爹啊,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快稟告皇上啊?這小書是我的金雞母,至於那些開蒙書跟一般的書籍,利潤雖然沒那麼高,但蚊子腿也是肉,您就讓我多發點橫財,之後再去稟告皇上吧。」

  「為什麼?」

  「我怕我的作坊又被侵佔咩!」她委屈地看著傅瀚典。

  傅瀚典甩甩袖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什麼侵佔,皇上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想了想,發覺不對,忙問:「你是不是吃過這虧?」

  一般人聽見皇上要獎賞,都恨不得馬上進宮,他這好不容易尋回的女兒倒好,把皇上看成專奪人錢財的江洋大盜,想來是吃過虧才會如此擔憂。

  她點頭,把以前的事情大略的說了一遍,「是啊,當時我在玉合縣……」

  傅瀚典聽完,怒拍桌案,「竟然有這種事!」

  「這事情千真萬確,虎子哥一家更是受害者,黎陽縣的高縣令跟惡商盧旺勾結,陷害虎子哥,也是為了女兒留給他的版模,害他差點家破人亡,他們一家才會來玉合縣投靠我。

  「當時盧旺因為他女兒嫉妒我,還讓人把女兒抓了丟下河,企圖把女兒淹死,要不是女兒命大,又懂得泅水,早就死了,哪有可能跟爹娘團聚,說多了都是淚呢,爹!」蘇暢兒矯情地擠出兩滴眼淚。

  傅瀚典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這些貪官污吏太可惡了!雲彤,你放心,爹會為你出一口惡氣!」

  太好了,她就等著這句話,有宰相爹跟皇帝出面,看日後還有誰敢打她作坊的主意。

  當時在玉合縣就是因為印刷術帶來豐厚利潤,讓人眼饞,她才要逃到京城,可印刷術要是若有皇上的支持,她和阿好婆一家的生命不僅不會遭受到威脅,而且一樣能夠繼續靠著這個事業賺大錢,現在老爹願意當中間牽線人是最好不過了。

  「爹這就進宮向皇上稟告此事。對了,你也讓那個虎子準備一下,也許皇上屆時會召見他。」

  她壓下心頭的竊喜,故作不在乎地說著,「爹,等皇上要召見再跟虎子哥說吧,他現在幫我管著印刷,珍珠嫂子又剛生兒子,可忙了。」

  「嗯,也好,虎子這小夥子樸實,沒見過什麼大人物,提前同他說了,說不定會嚇得每天睡不著覺,反而壞事。」傅瀚典順了順下巴上修剪有型的山羊胡,十分認同,「那爹先進宮去一趟,跟皇上稟告這事,回頭再同你說。」

  「那我等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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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3:4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5-7 13:46 編輯

第十二章 意外的久別重逢

  這一日豔陽高照,大將軍府大門外站著一群神情拘謹的奴僕,他們不畏烈日,已經在太陽底下站了近半個時辰。

  即使他們早已經汗流浹背,神情有些痛苦,卻不敢吭一聲,繼續站著,直到看到街尾那幾輛馬車由官兵們護衛的車隊穿過街道,往巍峨氣派的大將軍府前來,這些奴僕方才不約而同地小聲籲了口長氣,每一個人心底無不無聲響喊,終於……

  這幾輛馬車緩緩地在紅色的厚重大門前停下,眾人隨即下跪迎接,「恭迎老爺與夫人回府。」

  穿得一身華麗的任夫人透過窗紗看著眼前這座氣派宏偉的大宅,還有門口那兩隻震攝人心、栩栩如生的大石獅,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恭迎他們的這一大群奴僕,震驚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喉頭,拉住正準備下馬車的任老爺,「老爺,你快給我捏捏,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這真的是我們楷兒的家?」

  任老爺毫不客氣地用力擰了下任夫人的大腿,讓她痛得差點扯著嗓門破口大駡,但一接收到丈夫的警告眸光,馬上蔫了下去。

  臨下車前,任老爺不忘警告她一番,「現在已經回到京城,你在苦寒之地養成的那些壞習氣該收斂收斂了,否則只會讓兒子丟臉。」

  「知道,你快下去吧。」

  兩人一下馬車,大將軍府的趙管事隨即笑咪咪地迎向前來,向臉色的有些疲憊的兩人問安,「老爺、夫人,這一路辛苦了。」

  「你是……」任老爺疑惑的看著趙管事。

  「老爺,奴才趙胤,是大將軍府的管事。」趙管事道:「老爺、夫人,累了吧,奴才已經讓人備了解乏的水酒跟可口膳食,不知老爺跟夫人要先用膳還是……」

  任夫人左右看了半天,就是不見自己的兒子,忙問:「趙管事,大將軍呢?怎麼沒有出來接我們兩個老的?」

  「回夫人的話,大將軍前些日子救駕受了傷,現在正在平梁院休息,因此沒有辦法出來迎接兩位。」

  「你說什麼,受傷?!」任夫人不顧他們現在還站在路上,方才任老爺對她的警告也一瞬間忘光,驚聲尖叫,「他現在在哪裡?快帶我去看他!」

  「是,這邊請。」趙管事點頭行禮後,對後面那一群奴僕擺手,「都起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任夫人站在門檻處吼著,「趙管事,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趕緊帶我們去見大將軍!」

  趙管事愕然地看著兇悍的任夫人。任夫人以前也是官家夫人,怎麼在苦寒之地待了幾年就跟個鄉下大嬸似的,跟揚森還有奶娘形容的模樣差距甚大,差點把他嚇著。他摸摸鼻子,連忙向前帶路,「來了,老爺、夫人,請跟奴才來。」

  趙管事帶著任老爺、任夫人穿過回廊與造景幽美的庭院,來到任楷的院子平梁院,介紹道:「老爺、夫人,這裡就是平梁院,是大將軍的院子。」

  平梁院院子裡一名嬤嬤正要拿著藥包到後面小廚房熬藥,看到院門口的人,驚喜地叫道:「老爺、夫人,您們兩位終於到了!」

  任夫人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福態的中年婦女,覺得眼熟,問道:「你是……」

  「老爺、夫人,老奴是少爺的奶娘春華啊,您忘記老奴了?」

  任夫人這時才想起她來,驚訝地問:「春華,你怎麼會在這裡?」

  「夫人,少爺受傷了,老奴是來照顧少爺的。」一說起受傷的任楷,奶娘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後來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擦乾眼淚,「老爺、夫人,您們趕緊進去看少爺,少爺看到你們,身上的傷肯定會復原得比較快,老奴先去替少爺熬藥。」

  任老爺與任夫人聞言點頭,忙進入屋內。

  奶娘前往小廚房,熬湯藥時,不時看著院門的方向,就擔心錯過任夫人。

  在一旁吃著點心的揚森不解他娘親怎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問道:「娘,您是不舒服嗎?直朝院門看,要是不舒服,您去休息,這藥我來熬。」

  奶娘不悅的擺手趕人,「去去去,我是看夫人出來了沒,許多年沒見著夫人,想跟她閒話家常。」

  揚森聞言心生警覺,忙道:「娘,兒子有些話要提醒您,有的話可以說,有的話不能說,您可別給少爺添亂。」

  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奶娘心虛地捂著胸口,反駁道:「你胡扯什麼,娘活了大半輩子,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會不清楚嗎?」

  「是嗎……」揚森一臉不信。

  「走走走,別在這邊煩我,到時候少爺的藥都被我熬糊了。」奶娘不耐地趕走兒子。揚森又警告了自己娘親一句,「記住,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得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少爺那邊幫忙。」

  待揚森走了,奶娘依舊心不在焉地一邊熬藥,一邊朝院門看。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這藥熬好了,任老爺跟任夫人也從屋子裡出來,奶娘趕緊放下手中的湯藥,追了上去,「夫人、夫人!」

  「春華,怎麼了?」任夫人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奶娘。

  「夫人,老奴有事要跟您說,這事很重要。」奶娘小聲地在任夫人耳邊說著。

  任夫人皴眉看了下奶娘,春華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除非真的是很要緊的事情,否則春華不會如此冒失。她問:「什麼事?」

  「這事最好私下跟夫人談,要是讓少爺知道,他會不高興的,可這事攸關他的生命,老奴不能不說。」奶娘神色難看地低語著。

  任夫人看向正等著她的任老爺,「老爺,您跟趙管事先到松韜院吧,一會兒妾身讓別的奴才帶妾身過去,我想到楷兒這院子的小廚房去看看,給他做點以前他愛吃的吃食。」

  任老爺點頭後便跟著趙管事先行離去。

  任夫人拉著奶娘的手急匆匆地來到後方的小廚房。

  「春華,你快說,什麼事情?」

  「夫人,少爺福澤深厚,在戰場上不曾受過什麼傷,可是……」奶娘將江萱辦理和離的事情還有任楷最近受的這幾次傷都說了。

  「你說什麼,真有這事?」任夫人大驚。

  「就是啊,夫人,您回來了,可不能任由少爺繼續亂來。」

  任夫人黑著臉,沉思片刻後做出決定,「這事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過幾天安定下來就找媒婆跟人牙子讓他們尋人。」

  奶娘點點頭,「這樣最好不過了。」

  炎炎夏日,暑氣升騰,蘇暢兒將手寫的小說送去給虎子讓他排版,因阿好婆忙著幫珍珠坐月子,她就不留下來添亂了。

  眼看時間還早,她不想那麼早回宰相府,在街上閑晃,來到滿是柳樹的運河邊,看見不少小灘販撐著紙傘在烈日下做生意,熱鬧無比,她便學人買了把畫著荷塘風情的紙傘,沿著貫穿京城的運河慢慢閒逛著,不時停下來看看路邊小灘販賣的小東西或是小點心。

  她發現有人在賣魚飼料,詢問了下才知道運河裡有不少小魚、小蝦,有些喜歡喂魚的孩子或是姑娘會買魚飼料坐到樹蔭下或拱橋上喂魚。

  她瞧見那些小孩一個個喂魚喂得好開心,尤其是從拱橋上將飼料瀾下,一大群魚都會擠過來張嘴搶飼料,那畫面很有趣,她也買了一小盆飼料,站到拱橋上往下灑。

  蘇暢兒一邊拿著紙傘,一邊喂魚,動作不太方便,她索性將擱在肩上的紙傘收起,雖然熱了些,但妨礙不了她喂魚的樂趣。

  這條拱橋是連接東西兩岸的捷徑之一,有不少馬車會從這經過,這時,一輛黑色馬車緩緩從不遠處朝拱橋這個方向駛來,馬車上分別坐著任楷與揚森。

  揚森神色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正閉目養神的任楷,皺眉道:「我說,少爺,你不在家養傷,到軍營折騰什麼?好不容易才快養好的傷口又差點裂開。」他看了任楷半天,忍不住吐槽,「想要避開夫人也不必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吧!」

  「我不離開,難道讓我娘離開?」任楷沒好氣地瞪了揚森一眼。

  揚森無奈地笑了笑。

  任夫人一聽到蕭萱跟任楷和離,第二天氣呼呼的馬上到牙行將適合的八字給人牙子,要他們留意手中的姑娘有沒有這種八字的,要是有,馬上帶來,結果這些人牙子陽奉陰違,馬上帶了幾個假貨來讓任夫人挑選,一邊慫恿她買幾個丫鬟伺候任楷。

  任夫人雖然氣人牙子騙她,卻還是挑了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要放到任楷的院子裡,此舉馬上就打擾到任楷靜養。

  任楷十分不悅,又不好直接反對,便暗中讓人牙子直接把人領走,無須付錢,只要那些人別在他眼前礙眼就好,把任夫人氣得扯著嗓子罵他不孝,幾乎每天要讓任夫人叨念,他索性前往軍營,免得在家被任夫人荼毒他的耳朵。

  「不過,少爺,不是我要說,你這段日子到底是倒了什麼黴啊?」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些意外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任楷很無奈地說著。

  「那些大樑人也真是不省心,三不五時就要上演一次刺殺,他們不煩我都煩!」揚森撇了撇嘴,一臉憤怒,「就說端午節那天,不能讓大家好好過節嗎?搞個聲東擊西,先在畫舫放火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刺客趁機刺殺另一邊的皇上,要不是少爺你機警,立馬飛身向前,這會兒可能得換人做皇帝了。」

  任楷聳聳肩,「前大樑的百姓這兩、三年內是不可能消停的,你也別想太多,那天是御林軍裡出了奸細才會出這樣的漏洞,幸好皇上沒事。」

  「還好少爺不是掌管御林軍,否則功過相抵,你這會兒肯定要被調往邊疆守城。」

  「調往邊疆是不至於,不過這還沒坐熱的大將軍之位可能得換人當。」任楷低笑道。

  揚森忿忿磨牙,「這些大樑人這麼會鬧事,主要是他們的太子還活著,死了就沒這些事了,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君心難測,也不可隨意揣測,要是這麼一直下去,皇上哪天惱了一一咦?」任楷撩開馬車上的簾子,看著外頭慢慢飛逝的景致,眸光忽然被拱橋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暢兒……暢兒!」

  急駛的馬車很快就通過橋面,準備往另一邊街道駛去,他朝著前頭的車夫緊急喊道:「停馬車一停下,任楷不等車夫開門,逕自推門下車,往拱橋跑去。

  「欸,少爺,出了什麼事了?」揚森在他身後喊著,卻怎麼也喊不回他。

  騎馬跟在後頭的威虎、威豹趕了過來,疑惑地問道:「大將軍是怎麼了?」

  揚森搖頭,「不知道,少爺好像看到熟人,馬車一停好就沖下去了。」

  「熟人?」「我好像聽到他喊什麼倉兒還是唱兒的……」揚森撓著頭皮回想任楷喊了什麼。

  暢兒?威虎跟威豹互看了一眼,威虎問道:「這樣……我們需要跟上前保護爺嗎?」

  「你確定這時候我們追上去,爺不會轟了我們?」威豹橫他一記白眼。

  「那再等等吧,一盞荼後再去找爺。」

  揚森兩臂搭在他們肩上,不懷好意地賊笑著,「你們兩個是不是知道少爺去追誰了?」

  「這事……恕不奉告,你若是想知道,直接問爺吧。」威虎馬上拒絕透露任何消息。揚森不滿地叫著,「威虎,你很不夠意思耶!

  「我們兄弟寧願被你認為不夠意思,也不想被我們爺調到黑海受訓。」黑海的訓練對他們來說可是地獄般的存在。威豹推開他的手臂回到自己坐騎上,「我們兄弟追爺去了。」

  「你自己先回去吧。」威虎手中將繩一揮,也往任楷消失方向追去。

  與此同時,蘇暢兒將手中最後一把魚飼料灑進河裡,拍了拍手上的飼料屑,拿起腳邊的紙傘往另一邊橋下的市集走去。

  她在街口看到一名賣冰糖山楂的老伯,這冰糖山楂跟有些黏牙的糖崩蘆不太一樣,糖葫蘆是用棉白糖熬制的,而冰糖山楂是用冰糖,兩種不同的糖熬制出來的口感有差別,酸酸甜甜的冰糖山楂一點都不黏牙,她就喜歡這樣的口感,忍不住停下來跟他買點,邊吃邊逛。

  任楷站在市集街口四處張望,方才他明明見到暢兒往這走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人影?

  忽地,他看見一個賣冰糖山楂的老伯,他記得暢兒不太喜歡吃吹糖人,反而喜歡吃冰糖山楂,每一次見到都喜歡買上幾顆解解饞,當時他還笑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結果硬被她塞了顆山楂,然後被她笑說他更孩子氣,以後不許笑她。

  他走向前,「老伯,來上一份山楂。」

  「欸,好的,一份十顆,夠嗎?」老伯問道。

  「夠了。對了,老伯,跟你打探個人。」

  「什麼人?」老伯停下動作看著他。

  「有一個姑娘,今天穿著……」他閉起眼睛回憶那驚鴻一瞥。「水藍色裙子,還撐著一把紙傘,有一雙清澈而有神的眼睛,聲音軟綿……」

  「這位大爺,您這樣描述,老頭子實在沒什麼印象,市集裡隨便一抓都有你形容的姑娘,不過聲音軟綿的……」

  任楷拍了下手,「對了,她笑起來有一對可愛小酒窩。」

  「酒窩啊,嗯……我想起來了,就在剛剛,有個有一對可愛小酒窩的姑娘,聲音軟綿綿的,還跟我聊天,說她最喜歡吃冰糖山楂。」老伯恍然想起,連忙告知。

  「對,老伯,她往哪裡去了,您有印象嗎?」

  「我沒注意,不過我聽她說要買點東西回去做,是可以涼快一下的東西。」

  涼快一下……涼快一下,那肯定是暢兒,只有她會說這麼跳脫的話,她肯定是要到雜貨鋪採買制冰的東西,如果不是她,誰會這麼說?

  任楷給了山楂老伯一些碎銀,接過冰糖山楂後,匆匆趕往雜貨鋪。

  蘇暢兒買了一些硝石,從雜貨鋪走出來後,便往阿好婆家的方向走去,打算教阿好婆制冰。

  京城的夏天比大林村熱多了又悶,她擔心忙著幫珍珠坐月子的阿好婆會熱壞,要買個粗使婆子來幫忙,阿好婆又不願意,說自己還能動,堅決不肯浪費錢買人,她只好買硝石回去教阿好婆怎麼制冰,讓阿好婆過個涼快的夏天。

  她走著走著,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蹤她,決定加快腳步,只是,她腳步愈快,後面跟著她的人也加快速度,到後來她幾乎是小跑步往前走,看到前面有條巷子,飛快地彎進去,躲在巷子裡一道頹敗的木牆後。

  她觀察四周,發現自己正踩在一塊破麻袋上,頓時扯出一抹冷笑。很好,不管是誰,敢跟蹤她,她就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蓋布袋!

  任楷加快腳步追到巷子,發現整條巷子空蕩蕩的,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追錯人了,猝不及防地,他的後腦被人狠敲一記悶棍,他沒來得及回神,而後一塊破布罩上他的頭擋住他的視線,隨即是一陣陣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從這攻擊的手法,他就知道自己沒追錯人,忙叫道:「暢兒,暢兒,是我!」

  這人認識她,而且這聲音很熟悉……她停下攻擊,扯下他頭上的麻布袋,一看,震驚得張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被她揍得十分狼狽的人。

  竟然是任楷!

  任楷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用力圈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佳人入懷的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想念她,這半年來壓抑在心底的擔憂終於消失。

  蘇暢兒捧著他的臉仔細看著,語氣有些艱澀地問道:「任楷,你怎麼會在這裡……」自從得知他沒收到口信,她就十分擔心,從沒有想到能再見到他,尤其還是在這距離石林鎮至少千里的京城。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我派人找了你大半年,始終沒有你的消息,你是怎麼到京城的?」想來他一直找錯方向,他低估了這小女人。

  「任楷,我一一」才剛開口,她就看到他胸口有一片血漬逐漸暈開,眼一瞠,驚呼道:「你怎麼流血了?」

  他垂眸不在乎地說:「大概是傷口又裂開了,稍早就有裂開的跡象,不用擔心,沒事的。」

  「什麼叫沒事,一定是我害你的傷又裂開!」一想到方才自己沒有看清楚來人,就打得他一頓粗飽,她滿心愧疚與自責。他拉開她的手,搖頭道:「沒事,真的,我這大半年大大小小的傷勢不斷,比從軍這十年所受的傷還多,已經習慣了。」

  「我那兒距離這裡只有兩條街,去我那裡包紮。」她撿起地上的紙傘和牆角那袋硝石,不給他反對的機會,拉著他往她在京城買的小宅子前去。

  蘇暢兒剛到京城不久,便從房牙子手中買下兩座連在一起的宅子,一座給阿好婆一家落腳,一座她自己住,會這麼做,於公是住得近,工作方面有問題可以很快獲得解決,於私是這樣可以繼續跟阿好婆保持友好關係,不會因為住在一起久了而產生齟齬。

  最近因為她住回宰相府,小宅子空下來,不過宰相府的戚管事有派人每天前來打掃。

  「任楷,快點把衣服脫了,我幫你上藥。」她從櫃子裡拿出裝著簡單藥物的藥箱,動手要替他將衣服脫了。

  他抓住她的手,「暢兒,我是男人,你一個姑娘家脫男子的衣服……」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她眯眸睨他,「你把我當男的不就成了。」

  「我一點也不想把你當成男人,把你當男人,那我們兩人成什麼關係了?」

  「那把我當大夫,這樣總成了吧?快把衣服脫了,別跟娘們一樣。」

  娘們?任楷眉尾抖了抖,他這模樣竟然被她當成娘們,士可殺不可辱,既然她一個大姑娘都不介意,他一個大將軍又在意什麼!

  他將外衣跟中衣給脫了,並道:「可別後悔我沒有顧慮你的名節!」

  蘇暢兒將一塊乾淨的布放進酒精裡,用乾淨的夾子夾起,稍微擰乾,而後開始在他胸口那道足足有一個手掌寬度的傷口上消毒,「忍著點,有點疼,不過這樣消毒,傷口很快就會好。」她問道:「怎麼傷的?」

  「端午那天為了救人而受傷的。」暢兒一直是個獨立且奇特的姑娘,交友從不在乎身分,只在意她認定的好友會不會欺騙她,因此他一直未跟她表明自己的身分,他不清楚她是否會接受他的身分,兩人好不容易才相聚,他不想因為任何原因造成隔閡或誤會,甚至又無交集,只能隱瞞解救皇上一事,先暫時籠統帶過。

  「你行啊,這是刀傷,你救人反倒把自己當成砧板。」她沉聲調侃。

  「不小心沒注意到,下次不會了。」他眼神柔和地看著細細為他上藥的蘇暢兒,感覺自己空虛已久的心房隨著她上藥的動作逐漸被填滿。

  「不提這些,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到京城的?我留了人在黎陽縣找你大半年,卻一直找不到你。」思念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他籠罩其中,過去的歲月裡,他時常夢到她,想過數種重逢的可能,卻沒想到會在京城與她相遇,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她突然停下上藥的動作,怒瞪他,「說到這個我就有氣,任楷,你跟盧蕭蕭究竟有沒有發生過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不提,她還差點忘了這一條帳沒跟他算。

  他皺眉,「你胡扯什麼,盧蕭蕭跟我怎麼可能發生什麼事?她假冒的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既然你跟她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她跟他爹為什麼會因為你而想要我的命,找人把我裝進布袋,再從橋上丟進河裡,要不是我命大,早淹死了!」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夏天,我當時被沖到下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岸,花了三天時間回到村子,我擔心盧家父女知道我還活著,會再次謀害我,決定連夜離開,離開前有留話要傳達給你,但後來又發生很多事,話沒有傳到……」她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下。

  任楷擰著眉頭回想,「看來是陰錯陽差我們同時離開,你失蹤後我一直找你,後來臨時接到軍情必須趕往戰場,只好留下威虎繼續找,沒想到就這麼錯過……」當時讓人守在她的宅子那邊,肯定會遇到她,就不會有這近一年的相思之苦了……

  「不要轉移話題,任楷,你知道我討厭欺騙,當時盧蕭蕭可是信誓旦旦地說她是你的童養媳,我可告訴你,我拒絕當第三者,也就是插足兩人感情的第三人!」她拿過乾淨布巾開始為他包紮。

  他現學現用,「暢兒,你我之間已經沒有第三者了。」

  「沒有了?你的事情處理好了?」

  他點頭,「處理好了,不過不是我處理好的,而是我以前的小妻子自己處理的,她到縣衙申請了和離。」

  「嗄,你被單方面和離?」她十分驚訝。

  「半年前我才知道我們已和離,所以我現在沒有妻子。」他沉點下顎,輕哼了聲,「因此,暢兒,你我之間並無其他阻礙,沒有任何人橫跨在你我之間。」

  看他神情坦蕩的模樣,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然而自己那事……雖然並不是她願意的,可畢竟是發生過,她得坦白,免得日後彼此心裡有疙瘩。

  她突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任楷斜睞著她,「你不相信?」

  「不是,」她繼續幫他包紮,「其實我有一事一直不記得,因為我以前腦袋曾受過傷,很多事情都忘了,直到落水才想起,我覺得這事不該隱滿你……」

  「說吧。」

  「我找到我的家人了,我不是孤單一人。我在很小的時候被惡姨娘拐騙出府,後來輾轉賣給人牙子,有一戶人家急著給即將上戰場的兒子娶妻,看中我,把我買了去,當時我年紀很小,並沒有洞房,後來我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去了戰場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所以……我們兩人的事你得想清楚。」她雙手一灘,大有把一切都丟給他做抉擇的態勢。

  他問:「就是你找到親人了,還有你被拐賣、被人買去當媳婦兒這三件事情?」十幾年的戰爭導致許多人被迫於去戰場前先娶親嫁人,他不也是因為戰爭,在上戰場前被逼著娶了個小媳婦嘛,因此他並沒有多想。

  「是。」

  他低頭沉笑一聲,帶繭的雙掌捧著她的臉頰,寵溺地看著會讓他沉醉的清澈眼眸,「暢兒,在你失縱後,我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不要錯過,什麼叫做即時把握,除非你丈夫活著且不肯跟你和離,否則我不會放棄你。」

  「你真的不介意?」

  「那你介意我有過媳婦兒嗎?」

  她猛搖頭,「當然不介意,我在意的是你的未來是否只有我一人。」

  「暢兒,我亦是如此,我在意的是我們兩人共同擁有的未來,而不是沒有彼此的過往。」

  他神情嚴肅凝重向她許下諾言,「我只想與你攜手未來。」

  「我走了,你們別跟著我,我不喜歡出門後面還有個小尾巴。」

  「小姐,不行啊,您上回出門沒有帶上奴婢們,夫人可是罰奴婢們挨板子呢。」柳絮緊張地追了上去。

  「那我去跟我娘說一下吧。」蘇暢兒腳下步伐一拐,前往葛氏的幽獨院。

  穿過景色秀麗的庭院與彎彎繞繞的小徑,未讓人通報,她便一腳踏進幽獨院的屋子,正要往裡頭走去,就聽見葛氏像是在商議什麼與她有關的事情,她撩開垂擋的珠簾,「爹,娘,你們在聊什麼?」

  她一進入葛氏的屋內,便看見桌案上有不少人物畫軸。她拿起其中一張畫,問道:「爹,娘,這是?」

  葛氏掩著唇低笑,告知她,「爹娘正在給你相看。」

  「嗄,相看?爹、娘,我才十六歲你們就給我相看,這麼怕我嫁不出去?」她皺眉看著手中這張畫像,隨手一丟,「畫都畫成這樣,本人一定長得醜。」

  「雲彤,你怎麼這麼說,那可是禮部尚書的嫡子,文采更是斐然。」葛氏使了個眼色,讓一旁的葉嫂嬤趕緊將畫撿回來。

  「文采能當飯吃嗎?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好歹要找個賞心悅目的,要不然影響食欲啊。」蘇暢兒腱著眼眸隨手又挑出一堆塞到葉嬤嬤手中,「這些都拿去丟了,看了晚餐都吃不下。」

  夫妻倆愕然地看著幾乎全空的桌案,方才整張桌子都擺不下,有一些畫軸還掉到地上,現在整張桌子大概就只剩下五、六幅畫。

  「雲彤,我們女人挑夫婿不只是挑好看,還要評斷各方面,例如家世、家產、學識等等……」

  蘇暢兒手叉著腰,「娘,那些皇子們不說,現在整個朝廷放眼望去,哪個人家世比我們宰相府好?」

  葛氏和傅瀚典互看一眼,想了想,搖頭。

  「比家產,爹的身家不要說,光女兒自己賺的還少嗎?」她現在每天的收入可以說是日進鬥金,還是好幾鬥。

  夫妻倆又看了對方一眼,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女兒很會賺錢。

  「比學識,女兒自認為不比他們差,那還需要委屈自己去嫁一個比自己差的嗎?」她好歹也是個認真讀書的大學生,自小所學是包羅萬象,又每天接受網路電視的知識與資訊,她的見識見解難道會比這些古人差,她可不認為。

  說到這個,傅瀚典的臉色沉了沉,不得不承認,他這女兒見解有時候比他這當宰相的還廣,朝堂上有幾個解決不了、讓他頭疼不已的問題,她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他的煩惱,讓他既欣慰又生出一種遺憾,若她是兒子就好了。

  傅瀚典道:「雲彤,你說的是沒有錯,不過姑娘家最後總是要嫁人的。」

  「既然要嫁人,家世、人品、財富很少有比得上我們家的,所以我不如找一個好看的,最少以後生的孩子漂亮些,您說對吧,爹!」

  還對吧!傅瀚典頓時被她這話噎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雲彤,你怎麼可以以貌取人呢?」葛氏試圖扭轉她的歪理。

  「娘,您是希望自己的外孫是個漂亮娃兒,帶出去人人稱讚,還是要抱個醜娃兒,讓別人在背後偷笑?」

  「呃……如果可以,娘親當然是希望有個可愛的外孫……」

  「是吧,所以爹、娘,要是那人長得不好看,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葛氏不說話了,怎麼說都說不過這女兒,還是閉上嘴讓丈夫去處理吧。

  傅瀚典沒好氣地瞪了讓他傷透腦筋的蘇暢兒,「你說這麼多,最終還不是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想相看,當爹不知道嗎?」

  「還是我爹聰明,不愧是老江湖!」

  「雲彤,你一個姑娘家,說話……」她那副痞樣讓傅瀚典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相爺,您不是說皇上要在乞巧節那天接見我們雲彤嗎?」葛氏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提出意見。

  「每年乞巧節皇宮不是都會舉行宴會,讓臣子們帶著自家兒女出席,不如利用這天讓雲彤看看這些世家子弟,要是有雲彤看中意的,我們再讓人打聽打聽,這也好過看這些經過造假的畫像,您說是吧?」

  「嗯,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就先這麼辦。」

  「什麼乞巧節啊?」

  「就是每年的七夕,皇宮都會舉行宴會,讓一些臣子們的子女相互認識交流。」

  「唷,相親大會啊!」想不到古代還有相親大會。

  葛氏與傅激典白眼頓時上吊,他們女兒可以不要這麼直白嗎?

  葛氏接收到丈夫的眼神,連忙溫柔的勸著,「雲彤啊,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可以說出來,知道嗎?捅破了不好聽,且容易傷了顔面。

  蘇暢兒扯了扯嘴角,腹誹了聲:古人真是做作虛假,一句話就可以很清楚明白不說,偏偏要彎彎繞繞的,不累嘛?「好了,我知道了。爹,娘,我是來跟你們說一聲,我要回以前的住所去一趟,看看那些書印得如何。這路怎麼走我都知道,就不帶柳絮出門,娘,您也別罰她。」

  「什麼,你又要出門?」

  「娘,我只是回我以前的家去看看,不算出門。對了,還有我今晚要到玉柳川放水燈,會回來很晚。」

  「你還要去放水燈?!」葛氏驚呼,「放水燈不是中元節時才放的嗎?」

  「娘,我以前住的那個區域外鄉人居多,那裡的老人家提醒過我,要我今年七月初一這一天到河邊放水燈,祈求在京城一切平安順事,尤其是剛到京城第一年的外鄉人,很靈的,讓我千萬不要等中元節才跟所有人一起擠著放水燈。」

  葛氏蹙眉。這習俗她也是曾經聽說過的,可是一聽是晚上她就有些擔心,提議道:「晚上太危險了,不如你在家裡的湖邊放水燈吧。」

  「家裡不行,家裡的湖是排到暗渠下,玉柳川是直通出海口,意思不一樣。」

  「那就帶幾個隨從跟丫鬟一起去吧。」傅瀚典希望她從此平安順遂,放水燈祈求是好的,因此不反對她此番出門。

  「不了,我那院子才多大,爹是知道的,再帶上丫鬟、隨從,院子都擠滿了,而且我的作坊不隨便讓人進去,我這做主子的動手做印刷,你讓他們那些人站在院子裡邊看我做,不是很尷尬嗎?」

  「可是你晚上要去放水燈危險啊!」葛氏說什麼也不放心。

  「娘,您跟爹別擔心,我是跟阿好婆他們一起去放水燈,不會有什麼危險,放完就回來。」

  蘇暢兒說完也不待爹娘反應,揮了揮手後,提著裙子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

  看著那像風一樣消失在他們眼前的身影,葛氏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歎口氣,「唉,相爺,您看咱們雲彤這風風火火的性子,以後可怎麼找夫家啊……」

  傅瀚典看著晃蕩的珠簾,撓撓眉宇,「為夫也擔心這點,她這外向性子,一般文官的世家可能不太適合,嫁進去肯定會受委屈。」

  「那您的意思是——」

  傅瀚典指著桌案上其中一幅畫像,「這位任大將軍為夫對他頗有好感,也跟他有過幾次深入交談,知道他性子沉穩直爽,胸懷豁達,待人熱心赤誠,重情重義,是個不錯的人選,就是年紀比雲彤大一點,外表看起來冷了點,其他都好。」

  「大點?大多少?」

  「九歲,只是我們雲彤性子跳脫,任大將軍個性沉穩,為夫有些擔心他們處不來。」葛氏拿起任楷的畫像瞧著,愈瞧愈有一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開心地道:「欸,九歲哪裡會大,相爺,您忘了,您可整整大妾身十三歲,這任大將軍個性沉穩,正好與性子跳脫的雲彤互補,相信他們兩人肯定能處得來,且男的年紀大些好,這才會疼愛妻子,我可捨不得我們雲彤再吃苦受罪,得找個疼愛她的夫君才成。」

  「既然夫人你也覺得好,這幾天為夫就探探任大將軍的口風。」

  七月豔陽天暑氣蒸騰,蘇暢兒停下腳步,抬手用袖子抹去額角上的汗,喘口氣,又看了眼高掛半空的火陽。

  真是失策,這麼熱,稍微一動就汗流浹背的夏天,真應該搭馬車出門,現在一身汗,黏答答地很不舒服,可是她又還沒跟任楷說她親爹是誰,要是她從相府馬車裡下來被他看見,還真是不好解釋。

  那天真不該答應任楷每天這時間幫他換藥,只是後悔也來不及了,明天她還是搭馬車來,然後在街口下車好了。

  她一邊趕路,一邊擦著汗,好不容易看到那扇熟悉的門板就在前頭,她迅速推開門走進院子,可才剛推開門便被摟進一道熟悉的懷抱中,微喘的小嘴便被人堵住,緊接而來是如狂風暴雨般的熱情索吻。

  任楷直到懷中任他予取予求的佳人整個虛軟地癱倒在他懷中,這才意猶未盡的鬆開那張讓他眷戀的嫣紅小嘴,看著她緋紅的小臉蛋透著迷人光澤,水靈靈的大眼裡蕩漾著一抹誘人春情,克制不住地又吻上這微喘的小嘴,眷戀而纏綿,細細吸吮勾引。

  蘇暢兒好不容易才呼吸到兩口新鮮空氣,他又猛地撲上來,她捶了下他的肩頭,嬌嗔道:「還來!」

  「今天怎麼這麼慢?」他喉曨發出一陣輕笑,啄了下她沾染著水光的小嘴,鬆開臂彎裡的嬌軀,摟著她的肩進屋。

  「我爹娘收集了一堆男人的畫像,正在幫我挑選夫婿,我費了好大工夫才讓他們暫時打消這念頭。」她垂著肩膀洩氣地告知他。

  「相看?」任楷眉宇瞬間擰起一股風暴,危險地看著她,「你沒告訴他們你已有中意的人?」

  「我才剛回到家族不久,當時我爹問過我,我說沒有,這才幾天時間,我就跟他們說我有意中人,時間太快,我怕他們受不了,等過些日子我再同他們說。」

  「暢兒,你在擔心什麼?」

  「我哪有擔心什麼。我剛跟父母團聚,不想那麼早出嫁,可是他們擔心遲了找不到好對象,才會急著到處幫我相看,其實我知道他們心裡也很不舍。

  「萬一我娘他們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存在,他們再不舍也會早早把我送上花轎,可我才十六歲啊,不想這麼早嫁人。」這些雖是實話,可她心裡更擔心她那個當宰相的親爹看不上他這小軍官。

  唉,有個位高權重的親爹,還沒有享受到什麼福利,卻先招來煩惱,真不知是好是壞。

  「十六歲不小了,尋常姑娘大約十四歲就嫁人了。」不想這麼早嫁?這小女人究竟懂不懂他的心,他是恨不得馬上將她娶回家,竟然跟他大喊還不想嫁!

  「切,我好不容易擺脫前一個婚姻枷鎖,你讓我那麼快又踏進另一個墳墓啊?好歹讓我享受一、兩年戀愛生活。」她沒好氣地橫他兩眼。

  「而且我身子骨都還未發育完全,這麼早婚可是會影響健康,要是懷孕,等於孩子生孩子,是很危險的,所以我才會說再等兩年。」

  他沉定的看著她慎重認真的表情,她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他曾經聽軍醫提過女子不宜過早生產,更看過不少同袍的妻子生產時沒了性命,那些產婦年紀都十四、五歲左右,想來太早生產確實危險,她所擔心的事情他能理解。

  他沉點下顎,「我瞭解,我可以等兩年,不過,暢兒,我們兩人的事情,我不想等太久,我希望能早一點讓你父母知道。」

  「不會啦,不會等太久,中秋前我就跟我爹娘提你的事情好嗎?」她解開他身上用來包紮傷口的布巾,拿過沾著酒精的布巾仔細地為他消毒。

  聽她這麼說,任楷放心多了,他可不想躲躲藏藏當個身分不明的人。他眼尾不經意掃到角落桌幾上紙糊的蓮花燈,跟一些準備要燒化的金銀財寶,便指著窗邊的蓮花燈道:「你這麼快將中元節的水燈準備好,不過怎麼會放在這裡,不是該拿回家嗎?」

  「喔,那是阿好婆為我準備的,阿好婆堅持要幫珍珠嫂子做雙月子,所以不能去,今晚我跟虎子哥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燈。」

  「你跟虎子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燈?」

  她拿過乾淨的布條準備為他包紮,順著他的陣光望去,答道:「是啊,城裡的老人家跟我們說的,第一年到京城的外鄉人,要在今天去放水燈,才能在京城這天子腳下平安順利好討生活。」

  「是嗎?一會兒也陪我去買一個水燈吧,算起來我也是外鄉人,跟你們一起去。」雖然她跟虎子就像是兄妹,可怎麼說也沒有血緣關係,他的女人他怎麼能夠放心讓她晚上跟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一起出門。

  「那就晚點一起出門去放水燈吧,等等我跟虎子哥說一下,大概傍晚出發。」幫他將傷口包紮好,拿過他的中衣讓他自己穿上,蘇暢兒開始動手收拾換下來的布巾跟藥布。

  就在她要將這些東西拿到井邊清洗時,兩間宅子中間的小門傳來虎子隱隱約約的叫喚聲一「暢兒妹子,你回來了嗎?」

  「來了。」她放下手中的物品朝那扇門走去,拉開便看到虎子滿臉抱歉,不解地問:「虎子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暢兒妹子,大寶發燒了,大夫交代今晚要特別注意,所以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放水燈。」虎子十分擔憂。

  「大寶他沒事吧?」

  「你放心,大夫說只要吃兩帖藥,今晚注意一下就好,只不過放水燈……」

  「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有個朋友剛從軍中回來,他也想跟我們去放水燈,我跟他一起去就好,等等你將你們一家人的水燈寫上名字,還有準備燒化的金銀財寶拿來,我幫你們一起放了。」

  一聽她這麼說,虎子這才放心下來,「那好,那好,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把東西拿過來。」

  這算是意外的驚喜,聽著他們兩人的談話,任楷勾起嘴角狡黠地笑了下,還想著怎麼讓虎子不要跟著他們兩人,想不到這機會就送上來。

  快接近傍晚時,蘇暢兒與任楷提著四個蓮花燈跟一個裝了四份金銀財寶的包袱往玉柳川下游走去,中途順便又多買了一份。

  愈往玉柳川的下游走去,手上提著蓮花燈的人愈多,大家像是趕集似的一個勁往下游趕,就怕去晚了沒有好位置可以放水燈。

  她笑看著從她後頭不斷往前跑去放水燈的人,「聽說在夕陽落下的那一瞬間,將水燈放到河面上點燃最靈驗。」

  「原來還有這樣的傳說,難怪一群人用跑的。」

  「我們也走快些吧,去晚了我擔心真的沒有位置可以放水燈。」

  她拉著他的手想走快些,卻被他反手一把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不急,我知道有個好位置,定可以在夕陽落下前將水燈放到玉柳川中。」

  蘇暢兒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被他溫暖大掌緊握在手中的手,「呃……你怎麼能在大街上牽我的手?」

  「怎麼,你不喜歡?」

  她搖頭,「你不擔心被人在背後議論?」

  「我牽自己女人的手,關他人何事?只要你願意讓我牽著你的手就成。」他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蘇暢兒一張小臉蛋忍不浮上一抹紅暈,他們兩人以前也牽過手,不過都是在沒有人的地方,今天任楷竟然在大庭廣眾下牽她的手,讓她又驚又喜,這感覺就好像是在現代談戀愛的男女,兩人在夕陽下漫步一樣,一絲絲的羞澀與雀躍不斷湧上心頭。

  這一路上雖然沒人認識他們,但在古代即使是夫妻這樣牽手走在一起,也會遭人背後指指點點的。

  任楷竟然毫不在意的牽住她的手,讓她心頭不由得有點小感動,張了張被他握在手心裡的小手與他十指交扣。

  看著他們兩人一黑一白一粗一細對比鮮明的手,胸臆間有說不出的溫暖縈繞,她抿了據唇,霸道的語氣裡帶著一抹羞澀,「以後你都要這樣牽著我的手。」

  他毫不遲疑地回應她,「好,一輩子牽著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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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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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皇上召見官辦印刷

  七夕。

  皇上舉辦的相親宴在正中午舉行,御花園裡搭起了許多棚架,讓出席宴會的王公貴人、股肱大臣及家眷們可以乘涼休息。

  已時左右,受邀的賓客們陸陸續續地到達皇宮,站在宮門外等候宮人們的盤查和身分的核實。

  蘇暢兒跟著葛氏從馬車上下來,準備進宮,發現宮門外已經排了一大堆準備入宮參加宴會的家眷們。因為他們來得並不算早,所以只能排在隊伍的後面。

  葛氏雖然是宰相夫人,但她作風一向低調,也不拿身分壓人或炫耀,加上宰相還未下朝,因此她領著蘇暢兒自動地排到後面跟著前面的隊伍前行,等著受盤查。

  「雲彤,天氣熱,要不你先上馬車上等。」葛氏心疼地拂去蘇暢兒額前被風吹亂的髮絲。

  「娘,我沒有您想像中嬌弱,倒是您長年在屋子裡,很少曬這麼毒辣的太陽,還是您先去馬車裡歇著吧。」

  她這娘親是真心的疼她,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娘親分明比她這女兒還要嬌弱,竟然還想在這邊幫她排隊,讓她這女兒去馬車上躲太陽。

  正在此時,一名太監走到了她們面前,稟報道:「宰相夫人、傅小姐,皇上有請,請跟小的前往禦書房。」這一聲「傅小姐」可把眾人給喊愣了。

  眾人愣神之際,太監又說了一遍,「宰相夫人、傅小姐,小的奉皇上之命,請您們跟小的前往禦書房,宰相大人也在禦書房等兩位。」

  「有勞公公帶路。」葛氏點頭,領著蘇暢兒尾隨著這位公公前往。

  蘇暢兒雲鬢上簡單地斜簪著兩支雕著芙蓉花的五彩玲瓏簪,畫著細細淡妝,讓她整個人顯得清雅脫俗而高貴。

  她身著一襲淡紫色高腰錦裙,款式極是別致,讓身形顯得更為纖細高姚,裙擺處用絲線繡著的是翩翩飛舞的繽紛彩蝶一簇用銀絲線繡成的芙蓉花,行走間就像是一大群斑斕的彩蝶飛舞在芙蓉花叢間飛舞嬉戲,若不細看,倒以為還真是一群蝶兒圍在她腳邊飛舞。

  這一身打扮瞬間引起所有人的欣羡與注意。

  她們一進入宮門,隊伍間隨即響起一片議論紛紛,眾世家貴女交頭接耳「方才那位穿紫色衣裳的是宰相千金?」

  「宰相跟他夫人多年來不是未曾育有子嗣嗎?何時有女兒了?」蘇暢兒剛回宰相府那時,這位貴女洽巧人不在京城,錯過了這消息。

  「不,多年前宰相的確有個女兒被人拐賣了,當年這事鬧得很大……」

  「想不到宰相的千金如此絕色……」

  「你們發現了嗎?她身上穿的那一身飄逸衣裙,肯定是一年只出三匹的蠶絲錦製成的,往年歲末時皇上都會贈宰相一匹蠶絲錦慰勞他一年的辛勞,如果她身上的衣物是蠶絲錦,那她就真的是宰相千金。」

  就在眾貴女與貴婦們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評論著蘇暢兒,忽然間,喧鬧的宮門前徐徐行來的兩道身影,讓她們奇蹟般的安靜了下來,眾人眼中漫上驚豔與驚喜之色,癡迷地看著馬背上一道背脊挺直的身影。

  任楷奉命今日一定要進宮參加宴席,騎馬到來,俐落地翻身下馬,俊帥的姿勢即刻擄獲所有閨閣少女們的目光。

  他常出入宮廷,宮門的守衛兵將早已認識他,無須出示權杖便讓他與另外一位將軍直接進入皇宮。

  與任楷一同的還有羅申通將軍,是任楷的同僚好友。他們絲毫沒有被那群排隊的貴客們影響,兩人面無表情地通過宮門直往皇帝的禦書房前去,無視周遭的讚歎與驚呼聲。

  隨著他們兩人逐漸遠去,這些貴客們話題瞬間轉向大正國目前最年輕有為、英氣逼人的大將軍任楷身上。

  遠離宮門後,羅申通用手肘推推任楷,有些疑惑地問道:「欸,任楷,你剛剛有聽到那些人在說什麼嗎?宰相的千金,這傅宰相何時有女兒了?」他也是近來才從邊疆回京,沒聽說過這件事。

  「這事我也不清楚,不過倒是聽說傅宰相最近收集了不少朝中顯貴子弟們的畫像。」

  「看來這是要相看啊,任楷,看來你這小子有機會成為宰相大人的乘龍快婿啊!」

  「你想太多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自己去跟宰相大人毛遂自薦。」

  羅申通撇撇嘴,「我最小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我去毛遂自薦,宰相豈不是會一直找機會建議皇上把我調去守寒谷關,那裡可是咱們大正國最北端,終年冰天雪地的,你想害死我啊!」

  任楷哼了聲,「那就別給我出餿主意,否則我會向宰相大人舉薦你。」

  「別,我們兩兄弟別互相殘害。」

  他們兩人邊走邊調侃,很快就到禦書房門口。

  今日負責禦書房事務的魯公公涎著笑恭敬地向前見禮,「見過兩位將軍,皇上這會兒正跟宰相一家人談話,請兩位將軍稍等。」

  羅申通問道:「包括宰相千金?」

  「是的。」魯公公指著一旁御花園的八角涼亭,「兩位將軍,宰相及他的家眷才剛進入禦書房,恐怕還得等上一些時間,不如兩位先到涼亭等候,那兒涼快。」

  「也好,申通,我們過去那裡等。魯公公,一會兒皇上召見,還煩請公公代為通報一聲。」任楷率先往八角涼亭走去,「本將軍有些事情需當面向皇上稟告。」

  「任將軍,您放心,小的不會誤了您們兩位將軍的事情的。」魯公公恭敬的做出請的手勢,隨即趕緊讓小太監為他們兩人送上茶點。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

  皇帝震驚地看著手中由傅瀚典呈上的這幾本印製書本還有一些印製工具,他拿起一枚雕刻活字,眯著銳眸仔細觀察,「就是用這個印出一本又一本的書嗎?想不到這活字都是反著刻的……」

  「是的,皇上,這些書就是用活字印出來的。」傅瀚典抱拳如實稟告。

  皇帝隨即試驗地拿了幾枚活字體,拼成一排文字。

  傅瀚典連忙提醒皇帝注意事項,「皇上,這拓包蘸上油墨時要注意,墨只能上到字上,不要上到板上,否則印出來的書頁就不乾淨了。」

  皇帝點了點頭,拿拓包蘸上油墨,均勻上墨,覆上宣紙,一端壓在底板下面固定,將紙輕輕蓋到底板上,用刷子來回刷了幾下,不一會兒,他將宣紙拿開,看到宣紙上的印字時,震撼得無以復加,隨即轉為激動,朗聲大笑三聲,「哈哈哈,好啊,宰相,你老可是給我大正朝立了大功!」

  「回皇上,老臣不敢居功,這些都是微臣的女兒發明的。」傅宰相趕緊表明,擔心皇上把功勞記他頭上,屆時他就犯了欺君之罪。

  「這是你失蹤多年的女兒所發明的?」

  「是的,皇上,如果微臣沒有看到她在排版,也不知皇上要臣子們尋找的人就是雲彤,這些印刷書全是出自她手。」

  皇帝蘊藏著銳利的黑眸若有所思的看著站在葛氏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的蘇暢兒,只覺得她看起來柔柔弱弱,閒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間似弱柳扶風,應該是個需要人捧在手心裡疼愛呵護的女子能有這樣的聰明才智?

  他的語氣裡充滿質疑,「宰相,你確定你沒有欺瞞朕,這些全是你的女兒想出的?」他怎麼也很難相信這讓書本製作有劇烈變化的技術,是這看起來文弱的姑娘所發明的。

  皇帝這麼一問,傅滿典當然知道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有些失禮地撓撓眉頭,尷尬地說:「回皇上,老臣這女兒……您千萬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就像是老臣的兒子,更像是兄弟……」

  蘇暢兒眉尾劇烈的抖了三下,腹誹著:便宜老爹,有人這麼詆毀自己親生女兒的嗎?皇帝第一次聽到有父親這麼形容女兒,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傅瀚典檫檫額頭的冷汗,趕緊解釋,「皇上,老臣這女兒自幼在鄉間長大,性子像男兒,比較爽朗,跟城裡一般千金們是不太一樣……」

  一旁的蘇暢兒白眼往上一翻,在心底問道:老爹,有這麼坑殺女兒的嗎?

  皇上笑道:「看來令千金十分與眾不同。」

  「欸,是的,非常與眾不同……」

  「如何不同?」

  傅瀚典想了下,汗顏的回答,「會跟老臣勾肩搭背,會拍老臣的肩膀安慰老臣,簡直把老臣當成她的兄弟了……」

  「哈哈哈!」皇上想像了下那畫面,頓時狂笑不已。一向嚴謹內斂的宰相找回這種性子跳脫的女兒,想必是頭疼不已,操碎了心啊。

  蘇暢兒眼見自己完美的形象全被她爹毀了,虧她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實在好想朝著她爹大喊一聲:閉嘴!

  「皇上,也正是因為她這種跳脫的性子,腦筋轉得快,才會想到這印書這法子。」傅潮典趕緊將話題拉回來。

  皇帝對蘇暢兒頗感興趣,欣賞地看著她那張精緻的小臉,問道:「傅姑娘,抬起頭來,朕問你,你是如何想到印書這法子的?」

  「回皇上,臣女回到父母親身邊之前,是在鄉下長大的,臣女自小就喜歡趴在學堂外偷看,跟著那些學子認字讀書,回家後在沙地上練習寫字,可是能偷學到的字終歸有限,因此想買書認字。

  「然而書的價格過高,不是臣女買得起的,且臣女也沒有錢買,於是就接了抄書的工作,一邊抄書一邊認字,腦中則想著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所有喜歡看書又買不起書的人有書,多番思考才想到了這方法。」

  便宜老爹對她三令五申,不許她提銀子這俗氣的東西,不讓她跟皇上說是因為想要賺大錢發家致富方想出這個法子,而是要說這個原因。這理由太厲害了,一方面可以顯示她的上進心,又可以觸動皇上的惻隱之心,更能顯示自己胸襟廣闊,想著造福天下的讀書人,這情操多麼偉大,皇上一定會大大感動。

  皇帝聽到了果然感動不已,這麼小就被拐賣的一位姑娘,竟然沒有被教壞,還這麼自動自發地勤奮向學,值得嘉許。

  「臣女跟一直很照顧臣女的阿好婆、她孫子虎子兩人開始研究怎麼做出便宜的書,而山上什麼沒有,木材最多,虎子哥常常拿木頭雕刻出活靈活現的小東西,臣女就想寫幾個字讓他雕,沒想到他真的雕出來,我們兩個就開始鼓搗。

  「最早我們是用雕版,一整篇文章直接印,可雕版印刷過大又占空間,後來才改良成活體字印刷。」她簡單交代著發明印刷的經過。

  「你這印刷書在市面上推出時,書齋的販賣反應如何?」

  蘇暢兒笑嘻嘻地道:「便宜、工整,自然是供不應求。」

  「那你怎麼沒有繼續留在發跡地繼續做印刷,想來京城?鄉下人工便宜,利潤應該更高。」

  「皇上,臣女說句不中聽的話,鄉下的官員就像是掛牌的土匪,有可以賺大錢的法子,他們怎麼會放過?像臣女這種無錢無勢的小老百姓就是最好下手的,只要隨便扣上一個罪名,臣女就得老老實實地將自己辛苦的發明交出來,否則就有吃不完的苦頭跟牢獄之災。」

  蘇暢兒一說完,傅瀚典馬上接著說:「是的,皇上,印刷術所帶來的龐大利潤讓一些地方官員眼紅,為此,臣的閨女幾次差點死於非命。」

  「什麼,死於非命,還牽扯上地方官?」皇帝大驚,「把事情給朕從頭道來!」

  「是這樣的……」蘇暢兒從頭到尾將所有經過說給皇帝聽。

  聽完,皇帝大怒,怒拍龍案,「傅宰相,這事你務必查清楚,真有此事,朕絕不寬貸,必定嚴辦!」

  有如此可以造福百姓的重大發明,地方官員不往上報,讓朝廷知道,反而想將技術占為已有,藉此大發橫財,實在可惡!

  皇帝又道:「還有,朕要辦一個官辦印刷廠,所有書籍統一印刷,這事由你負責,把那個虎子也一起延攬進來,找一天你帶他進宮見朕,他是個人才,不可就此埋沒。」

  傅瀚典應道:「臣領旨!」

  蘇暢兒冒著被罰的風險,小聲地提問,「呃……皇上,請問您官辦這個印刷廠,民間還能傅瀚典沒意料到蘇暢兒會如此無禮,直接問皇上這問題,臉紅怒斥道:「雲彤,還不快相皇上謝罪!」

  「傅愛卿,你這閨女自幼長在民間,性子自然跳脫些,無礙。」皇帝心情大好,就不怪罪她的無禮,回答道:「既然是官辦的,民間自然不能私設。」

  「皇上,看在臣女貢獻這印刷術有功的分上,可不可以允許民間繼續開設印刷作坊,不印正統書籍,就印一些小書、雜趣之類的休閒讀物,賺點私房錢。」

  皇帝順著鬍子,鐃富趣味的看著她,「賺點私房錢?宰相府缺你花用?」

  她搖頭,「家裡縱使有金山銀山,還不如自己有一技之長,臣女不想埋沒了這門手藝。」

  「允許你私設印刷廠也不是不可以……」皇帝像只老狐狸般瞅著她,「朕聽你父親說過,你還會制冰,有這制冰技術,相信國庫會很充實……」

  一聽,她馬上同意這交易,「皇上,這方子放在臣女身上只會為臣女帶來殺身之禍,臣女願意獻出制冰方子。」反正用硝石制冰的方法遲早會被發現,不如賨皇帝這人情,且賣冰不僅是勞累的體力活,還必須抛頭露面,容易引來他人覬覦,惹來殺身之禍,還不如印刷可以當個隱形的小富婆。

  皇帝滿意地點頭,「御花園的宴會快開始了,將制冰方子寫下後,宰相,你就先帶著你的妻女出席宴會吧。」

  「老臣告退。」

  同一時刻,禦書房外,八角亭裡,羅申通一面喝著茶,一面疑惑地嘀咕,「任楷,你說皇上今天怎麼這麼古怪,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勃然大怒,吼得禦書房外都聽得到。」

  「一會兒你自己上心點。」任楷不知道禦書房裡頭發生何事,只能這樣提醒他。

  一名小太監匆匆來報,「任大將軍,您的手下威虎有要事找您,這會兒正在禦書房外那棵梧桐樹下等您。」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任楷放下手中茶盞,「申通,皇上如若召見,你就先進去。」

  他說完便往小太監所指的方向前去。

  這時,禦書房的門正好打開,跟著傅瀚典身後出來的蘇暢兒一眼便看見一個身穿月牙色銀袍、身形挺拔的側影從她前面匆匆經過。

  她怔了下,欸,那個人的背影怎麼這麼像任楷?

  「雲彤,怎麼了?別發呆了,今天的宴席是由皇后娘娘親自主辦的,我們去晚了會很失禮。」葛氏往停下腳步看向對著圔子發愣的蘇暢兒。

  「沒什麼,我好像看到熟人……」

  「熟人?你認識宮裡的人?」葛氏有些訝異。

  蘇暢兒搖頭,「沒有,我不認識宮裡的人。」任楷只是個小軍官,怎麼可能進到皇宮,方才肯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那我們快走吧,你爹已經走遠了。」

  任楷與蘇暢兒兩人沒意料到,他們此番錯過,導致後來兩人的婚事衍生了不少烏龍與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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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婚配問題母女爭吵

  今天的宴會邀請了幾位金髮碧眼、搭船遠道而來的使節,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歡迎,這宴會特地採用自助餐與自由座位的方式,擺在御花園,讓所有受邀的賓客自己取餐,且難得的讓有情愫的兩人或者是好友一起坐,而不是以身分來區分位子。

  葛氏一向很少出席這些宴會,跟那些官夫人也只是泛泛之交,因此幾位官夫人在她入場時前來與她跟蘇暢兒打聲招呼後,便三三兩兩地與自己熟識的夫人們聊在一起了,結果變成她們母女單獨坐一桌,並無人前來與她們湊桌聊天,而傅瀚典一進到宴會裡便被幾位同僚給請走,似乎要商議什麼大事,也無睱顧及她們母女。

  任楷從禦書房出來時,宴席已經舉行到一半,搭起的高臺上正在舉辦才藝大賽,今天的宴會可以說是變相的相親大會,因此出席的各家公子、千金們無不卯足了勁大秀才藝,有些才藝普通的姑娘便開始製造機會,例如來到自己心儀的公子面前,不小心掉了繡帕或是不小心撞上,還扭傷了腳,要不就是在御花園裡散步來個不期而遇。

  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邂逅方式,讓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蘇暢兒看得心下笑個不停,看來古人也不是很含蓄啊。

  葛氏擔憂地看著蘇暢兒,「雲彤啊,娘帶你去認識各府的夫人還有小姐好嗎?」女兒一直坐在自己位子上看臺上的才藝表演,吃點心,一點都不想去認識別家千金,這怎麼行?!

  蘇暢兒放下手中的茶杯,「娘,不用了,您是宰相夫人,按理說是那些夫人該來問候您,她們不過來就算了,我們主動過去是自取其辱,女兒在這裡看戲看得正樂呢,不無聊。」

  「可是……」

  「娘,那些夫人、千金們恨不得我們一直坐在這裡不要出去走動呢,您可別忘了今天舉行這宴會的目的。」她插了塊西瓜吃著,「你女兒我長得這麼美,主動去認識那些世家公子,那一個個還不被我拐來,那些夫人的女兒們還有機會嗎?」

  「你這孩子,有人這麼自誇的嗎!」葛氏寵溺的橫了蘇暢兒一眼,只覺得好笑,可是一想到今天宴會的目的,她又不鎮定了,「只是……雲彤,你一直坐在這裡,會減少很多機會的。」

  「娘,我今天又不是來相看的,我是來觀摩他們怎麼相看。」要是被任楷知道她來相親,不跟她翻臉才怪。

  「這哪裡需要學習啊,娘跟爹會幫你看的。」

  「娘,我才十六歲,不急。」她的眸光落在那群金髮碧眼的外國使節身上,想不到這群使節團裡也有女生,這女生長得真是好看,跟個洋娃娃似的,她決定開開葛氏的玩笑,看看自家娘親的反應。「娘,聽說嫁給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生下的孩子很漂亮,就像那位金髮姑娘一樣,要不,女兒找個外國人嫁了吧?」

  那幾個外國使節看到蘇暢兒看著他們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帶著友善與欣賞,高舉手中的酒杯向她敬酒。

  蘇暢兒見狀嘴角微勾,也高舉自己手中的茶杯回敬他們。

  一聽到女兒打算找那些臉上都看得到汗毛的金毛人嫁了,葛氏馬上嚴厲反對,「那可不行,我可不希望我的孫子滿頭金毛,不管生出的孩子多麼可愛都不成!」

  「娘,那您就別再催我去認識那些世家公子,我已經將所有出席的人都看過一遍了,沒有中意的。」

  看到女兒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葛氏幽幽的歎道:「雲彤,娘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你,現在找到你了,娘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疼你,一輩子對你好的男人。」

  「娘,您放心吧,不用多久,我一定會如您所願,找到一個把我捧在手心裡的男人。」看來她得提前帶任楷來見爹娘才成,否則她爹娘不會放棄幫她相看的,只是……他們真的能接受只是小軍官的任楷嗎?

  一名宮女來到她們身邊,小聲告知,「葛夫人,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娘,您快過去吧,讓皇后娘娘等太久可不好。」蘇暢兒聽見皇后找葛氏,整個人暗松了口氣。

  可憐,她才十六歲就要被逼著到處相看,好像她今年已經三十五了,這種被逼的感覺真不好受,現在她終於可以體會被逼婚的人的感受。

  葛氏一離開,蘇暢兒便起身前往自助吧台取餐,剛好錯過了從另一個方向進入御花園的任揩。

  任楷一進入宴會現場,就像個發光體,散發著無限光輝,吸引著一干女人們的視線,唯獨沒有吸引到正在自助餐吧台邊挑選自己喜愛食物的蘇暢兒。

  蘇暢兒正傷腦筋的看著前面的精緻食物,是該選燒賣好還是煎餃好?或者是芝麻球?

  「嗨,你好啊。」外國使節中唯一的女子來到她身旁,熱情的拍了下她,親切的用著不熟練的中文跟她打招呼。

  蘇暢兒站在吧台邊,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先塞了顆燒賣到嘴裡,沒想到有人用力拍她,讓她差點被燒賣嘻著。

  她用力地拍著胸口,將喉曨裡那顆燒賣吞下。若她第一次參加宮宴就被燒賣噎死,她爹娘肯定會被人恥笑到死,這可不行啊!

  「啊,你沒事吧?」女使節趕緊拍著蘇暢兒的背幫她順氣。

  「沒、沒事!」用力拍了拍隱隱發疼的胸口,她拿過一旁的茶,不顧他人目光,直接仰頭一口喝盡,這時才感覺舒服些。

  女使節一緊張,忘記切換成中文,用英文嘰哩呱啦講了一堆,「沒事就好,都是我不好,不該突然出聲,讓你嚇了一跳。」

  蘇暢兒眼睛一亮,沒想到這個時空裡也有英語系的國家啊!她馬上用英語跟這位女使節交談,「你好啊,我是傅雲彤,你來自哪裡?」如今成為宰相女兒,對外便都使用傅雲彤這個名字。

  女使節一聽她會講英文,興奮的一把抱住她,熱情地在她粉腮邊落下兩個吻,「太好了,這裡終於有人會講我們國家的話了,你們這裡的話我說得不好,都不好意思開口。」

  女使節突如其來的熱情把蘇暢兒嚇了一跳,雖然她的靈魂是現代人,工作關係也常接觸外國人,可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她趕緊將女使節推開,「小姐,小姐,你鎮定些,這裡可不是你的國家,你對我這麼熱情,會引來非議的。」

  「我叫蘇菲,來自伊黎諾王朝,在海的另一邊。」

  「蘇菲你好,你們怎麼會到我們大正國來呢?」

  「我有個老師是你們這片大陸的人民,我以前就聽過這片大陸上的事情,很嚮往,所以就來了……」

  兩人用著英文聊開了,有說有笑的,可聊得正開心的兩人卻完全不知道她們已經成為全場的目光焦點。

  蘇菲不吻蘇暢兒還好,一吻她,整個宴會瞬間引起一陣騷動一一「天啊,那個女使節竟然當眾親吻宰相的女兒!」

  「太傷風敗俗了,真不知檢點!」

  「你們看,宰相千金竟然能跟那個番邦女人聊天。」

  「是啊,還有說有笑,太不可思議了。」

  跟任楷走在一起的羅申通看到這一幕,也震驚得瞪大眼,趕忙拉著一旁的他,「任楷,你快看,竟然有女人親女人,還是當眾親吻,我這輩子真是大開眼界了!」

  任楷正要轉頭朝羅申通所指的方向看去,身後傳來傅瀚典叫喚他的聲音一一「任大將軍。」

  「宰相大人。」任楷抱拳施禮。

  「不知大將軍現在是否有空?老夫有些事想請教大將軍。」

  「九曲橋上較為安靜,宰相大人,不如我們就到那裡談吧。」任楷從傅瀚典的神情看出他有不想讓他人知道的私事想找自己談,遂指了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

  「成,走吧。」傅潮典看了眼那玉白石製成的九曲橋,率先往那裡走去。

  這時,皇后也派了宮女前來請蘇暢兒到鳳鸞宮一一「傅姑娘,皇后娘娘有請。」

  「這位姊姊,你是說皇后要召見我啊?」蘇暢兒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的,傅姑娘,請跟奴婢來。」

  她放下手中裝著點心的盤子,拍拍蘇菲的手背,「蘇菲,皇后娘娘找我,我不能不去,改天我到使節館找你玩。」

  蘇菲笑著點頭,「好,一定,我等你。」

  蘇暢兒拿出絲帕檫了下嘴角,「這位姊姊請帶路。」

  而九曲橋這頭,任楷走在傅瀚典身後,來到九曲橋中間,「傅宰相,不知您有何要事相談?」

  傅瀚典順了順自己的山羊胡,眸光瞅著任楷那張棱角分明的英挺臉龐,沉靜地與他那對宛若黑夜中的鷹眸對視,瞧見他眼眸中蘊藏著銳利的光芒,片刻後滿意地點了下頭,開口道:「任大將軍,老朽想請教你一個較為私人的問題。」

  「宰相請問。」

  傅瀚典開門見山,「不知大將軍是否婚配?」

  「不瞞宰相,在下曾有過婚配。」

  「曾有過?」這話很耐人尋味啊!

  「是的,在下從軍前,在家人的安排下曾娶過童養媳,不過因為在下這些年音訊全無,媳婦已經到官府申請和離,因此目前在下是孤身一人。」

  「童養媳?」因為自家女兒也曾經是,傅瀚典對這三個字特別敏感。

  「是的,在下祖籍慷州,當年徵兵輪到慷州、律州、成州這幾個州,往年皆可用二十兩免除兵役,那年皇上卻下令每一戶人家,不管是誰,即使是官員子弟也必須前往戰場。祖母擔心在下,又迷信數術之說,硬是向人牙子買了個五歲小姑娘,于在下去軍營前逼著我拜堂成親。」

  「慷州?」

  「是的,慷州玉合縣。」

  「那你當時年紀?」

  「十四歲。」

  「可真巧!」這各方面的巧合讓傅瀚典心底不由得生出疑惑。

  「巧?」

  「呵呵,大將軍應該知道老朽最近尋回了失蹤十多年的女兒,我這女兒當年就是在慷州被人牙子賣掉的,所以只要一提及慷州,老朽就有說不出的感觸……」不想讓任楷看出或揣摩出什麼,傅宰相隨口帶過。

  這任楷說的一些過往跟雲彤同他說的可真像,且雲彤曾經說過,買她的人家也在慷州,這讓他不由得懷疑女兒口中那個未曾謀面的相公就是聖上眼前的紅人任楷大將軍,只是事情會這麼巧嗎?

  「既然大將軍目前是孤身一人,老朽想跟大將軍作個媒,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任楷抱拳道歉,「這……恐怕要讓傅宰相您失望了,在下雖無婚配,但已有意中人,不日見過女方雙親後便準備成親。」

  「那就恭喜大將軍了,可別忘了請老夫去喝杯喜酒。」任楷這麼好的人選居然已有意中人,實在可惜,不過雖然遺憾,但她的女兒也不差,肯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

  任楷笑著點頭,「一定。」

  一看到蘇暢兒從外頭回來,等待她多時的葛氏隨即眉開眼笑的向前,關心的問道:「雲彤啊,你回來了,你去參加伊黎諾使節們舉辦的宴會,玩得開心嗎?」

  蘇暢兒滿臉笑意,「女兒是玩得滿開心的,可是受邀的那些青年才俊、名媛淑女就不怎麼開心了。」

  「怎麼說?」

  「這伊黎諾使節團所舉行的宴會自然是按著他們國家的規矩舉辦,我們大正國跟他們又不常接觸,自然很多人都不懂他們國家的禮儀跟習俗,鬧了不少笑話。」她一邊解開披肩交給一旁的丫鬟,一邊說著,「後來為了活絡宴會氣氛,蘇菲提議玩猜謎,只要可以猜出她出的三道題目,就送給對方一樣他們國家的樂器。

  「猜謎還沒開始前,那些人信心滿滿,自認為才高八斗,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結果蘇菲題目一公開,一個個就跟鬥敗的公雞一樣,臉色難看,因為他們連看都沒看過。」

  蘇暢兒勾著葛氏的手臂往她的院子走去,「還被其中一名使節嘲笑,說我們大正國這些自詡為才高八斗的才子佳人,竟然比不上剛被我們打敗的大樑,他們雖然被滅國了,但不少文人們的文采與知識涵養比大正國這些世家子弟們好太多,起碼他們都知道那些題目的答案。」

  「嗄,怎麼會這樣,這樣我們在蘇菲姑娘面前豈不是很丟臉?」葛氏滿臉愁色,「據你爹說,這蘇菲姑娘身分高貴,跟著使節們一起前來是有意和親,但必須要是她自己看中意的。」

  「放心吧,娘,有你女兒在,咱們大正國不會丟臉的,大大的替我們大正國贏回了面子,也替蘇菲牽了紅線。」蘇暢兒拍拍葛氏的手背。

  「那就好。」葛氏聞言放心許多,這大正國雖說是皇上的,可她家相爺是宰相啊,有人在使節面前丟臉,也等於是她家相爺丟臉。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叫道:「等等,你說什麼,你還幫蘇菲姑娘牽紅線?」女兒怎麼這麼傻,自己的親事都還沒著落,竟然忙著處裡別人的姻緣。

  「是啊,對方是康國公世子潘明迅,人很好,有遠見,出海過幾次,見多識廣,我覺得他們應該很合適,藉機介紹他們認識,這一聊天,兩人就對上眼了。」說著,蘇暢兒與葛氏一前一後進入內廳。

  「什麼,康國公世子?」一聽到這消息,葛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女兒,這麼好條件的人,你怎麼可以隨便介紹給蘇菲姑娘?」

  「娘,您在說什麼啊,蘇菲是我朋友,我理當要將條件好的公子介紹給她啊。」

  「不,娘的意思是你應該自己留著……」葛氏看了眼周圍的丫鬟,使個眼色讓她們都下去後,才捂著唇尷尬地小聲提醒她。

  蘇暢兒眉頭皺了下,覺得該將她跟任楷的事情稍微向葛氏透露了,不然以自家娘親這心態,大概很快就會幫她找對象。她接過葉嬤嬤送上來的茶,呷了一口,靜下心,定定地看著葛氏,「娘,我老實告訴您吧,我有中意的人了。」

  葛氏驚喜得睜大眼睛,開心得想到外頭去放串大紅鞭炮,忙問:「雲彤,你有中意的人了,快告訴娘對方是誰,是哪家的公子?」

  「娘,他不是哪一家的公子,他只是一個小軍官,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

  葛氏以為自己聽錯了,用力眨了眨眼,「雲彤,你說什麼,是小軍官?」

  蘇暢兒點頭,「是的,我們兩人在石林鎮就認識了,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一段時間,前一陣子我們又在京城重逢相遇……」

  葛氏聽完馬上冷下臉,問道:「你們重逢時間是在你與爹娘相認前還是後?」

  「重逢後,一日我在街上巧遇的。」

  葛氏罵道:「女兒啊,你怎麼這麼糊塗!」

  「娘,我跟您說我有意中人,跟糊塗有什麼關係?」娘親今天是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要是在你還沒回宰相府前,娘親就認同那人,可是那是在你回宰相府後才重逢的,娘說什麼也不答應。等你成了宰相千金才在街上巧遇,那人說不定是別有心機故意接近你,畢竟你的身分不一樣了。」

  蘇暢兒皺眉,「娘,他不是那種人,他的家世也許不能跟赫赫有名的宰相府相比,可身家應該也是不差的,何必動那種歪腦筋。」

  「雲彤,人都是貪心的,你的身分擺在這裡,就像個香脖餑,任誰都想要咬一口,就連那些皇親國戚也不例外,尤其是是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員或者是世家子弟。」葛氏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發出「砰」的一聲。

  「娘,我說了他不是您說的那種人,難道您不相信我的眼光?況且女兒從未跟他說過自己的身分。」

  葛氏歎了口氣,「雲彤,就算他是真心的,娘也勸你趕緊放棄這個身分地位配不上你的男子。」

  「娘!」

  「雲彤,自古以來講求門當戶對,你應該知道其中的意思才是,以咱們家的地位,你就算是嫁給皇子當王妃都不為過,你要是選了那男子,就是低嫁,日後日子很不好過,會受苦的。」葛氏摸著她的臉頰,勸她放棄。

  蘇暢兒一點也不認同,「娘,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一起幸福一輩子,身分地位對我來說不重要。」

  葛氏搖頭,「雲彤,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還看不透。這事就別再提了,你婚嫁的物件我們會幫你張羅,你不用擔心。」

  不行,她得趕緊跟相爺說這事,讓他想想法子斷了女兒的念頭才成。

  「娘,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會作主!」蘇暢兒生氣地抗議著。

  「讓你作主是要你在這些世家子弟裡挑選一人,可不是讓你隨便挑個農村泥腿子當夫婿。

  娘希望你能嫁一個各方面跟你相當,跟你匹配,能讓你幸福的人,而不是一個仰仗女人娘家吃軟飯的男人,地位上的懸殊最後會將你們兩人當初那點美好的情愛給搓磨得一乾二淨,最後剩下的是相互的鄙夷與爭吵。」

  「娘,您沒看過他,怎麼可以斷定他無法給我想要的生活?好了,這事別再說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蘇暢兒冷著臉離開葛氏的院子。

  看著女兒怒氣衝衝地離去的背影,葛氏覺得不行,她可不能放任女兒找一個一點都不相配的男人,這事得趕緊讓相爺知道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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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4:41
第十五章 童養媳的真實身分

  蘇暢兒坐在窗邊,撐著一邊粉腮,看著下頭正在大街上打架的兩名婦女,實在很難想像京城中的婦人會直接在路上開打,模樣之兇悍潑辣,瞧這衣襟都扯開了,衣袖也扯掉了一邊,兩人像個瘋婆子似的。

  忽然間,她頭頂上飄下一句一一「女人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就只會扯頭髮撕衣裳。」

  「不用銀子的娛樂,多好看啊!」

  任楷有些詫異,「你會欣賞這一種完全是潑婦行為的打架方式?」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這樣掐架一番,偏偏沒這機會……」

  見她語氣裡有著明顯的不悅,他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

  「哪有誰惹我不開心,現在所有人都把我捧在手心裡,誰能惹我不開心?我只是煩。」

  「遇到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幫你解決。」他在她對面坐下,拿過桌上的瓷壺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這事只有我自己能處理,你解決不了。」她歎了口氣。

  他挑眉,「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任楷啊,你說,身分地位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在某些人眼中是特別重要,姑且不說那些世家權貴對這特別注重,就連一般的老百姓也很重視。」

  「難道就不能人人平等嗎?」

  「那根本不可能。」他像看傻子一樣的睞了她一眼,「你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煩躁的原因嗎?」

  她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將這惱人的問題丟給他,「我爹娘不允許我與你在一起。」

  「不允許的理由?」

  「我跟他們說你是位小軍一一啊!」

  忽然間,只聽見「簌」的聲音不斷響起,數十支羽箭從對面的酒樓朝他們的雅間射來。

  「危險!」

  任楷眸光一閃,電光石火間將桌子一掀,擋住朝他們射來的尖銳箭矢,圏抱著她滾到牆角,拉過一個矮櫃橫在他們前面,阻擋那些來勢洶洶的攻擊。

  底下街道不斷有人尖叫狂呼,更有不少淒厲的哭聲竄上。

  「啊,這……」她驚恐的瞪著那些箭。

  「別怕。」他將她護在懷中,讓她的臉對著自己的胸口,自己背對著羽箭射進來的視窗,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著。

  這個舉動令她既震撼又感動。他是軍人,將後背面向敵人是大忌,為了保護她,他竟然可以將自己後背面向敵人,可以說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忽地,不知道哪裡出現數十名灰衣人,提刀朝著對面那些放箭的刺客追過去,對面的酒樓還有屋頂上不時傳來刀劍碰撞聲和哀嚎。

  這場打鬥很快就結束,埋伏在對面酒樓的些殺手被制伏,整條街道上滿是血跡,當中有不少由酒樓上墜落到地面血肉模糊的屍體,和遭到池魚之殃躺在地上痛苦嚎叫的百姓。

  衙門捕快接到消息,帶著大批官差趕來,馬上封鎖現場,扣押人犯,把無辜受到波及的百姓送到醫館進行包紮與救治。

  直到砍殺聲消失,蘇暢兒才鬆開圈著任楷背脊的手臂,歪著身子望了眼雅間,頓時瞪大眼,這間雅間簡直成了蜂窩啊,不僅牆上滿是殘箭,連窗框上也是,這是下狠手打算一次就讓裡面的人死啊!這些殺手是要她的命還是任楷的?

  心中揣著這份懷疑,她忍不住走向窗邊,想要解開這份疑惑。

  他將她拉回,不讓她靠近窗邊,「別靠近,危機還沒解除,不知道何時會有人放冷箭。」

  「我就趴在窗邊偷瞄一眼。」

  「太過血腥,別看。」他捂住她的眼不讓她看見那血腥的場景,「即使你膽子很大,可我仍不希望你看到這些。」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想要我們的命。」她在京城可沒有跟任何人結仇。

  他篤定地說道:「不會是要取你性命的,應該是來找我尋仇,你無辜遭到池魚之殃。」她十分疑惑,「你怎麼知道?」

  他滿臉不屑,「我是上戰場殺敵的軍人,戰爭才剛結束一年多,那些妄想複國的人總是不斷派出殺手掠殺有功將領。」

  「是這樣嗎?那你不是很倒楣,這些人專對你們這種小嘍羅下手,以為這樣就能複國?」

  她鄙夷的嗤了聲。

  小嘍羅?他堂堂一個平梁大將軍竟然被她說成小嘍羅!

  任楷無言以對,不過想想也是,他從未對她提過自己的真正身分,難怪她會誤會,看來得跟她將身分說清楚,「暢兒,我不是小一一」

  任楷才要將自己的身分告知她,那滿是羽箭的門扇便被人踹了開來,傳來兩記驚慌呼喊聲——

  「爺!」

  「小姐!」

  柳絮看到平安無事的蘇暢兒,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放下,眼淚隨即傾泄而出,「小姐,太好了,您平安無事,方才奴婢在樓下差點嚇死了……」

  蘇暢兒推開任楷,向前拍拍柳絮的肩背,「我沒事,被某位大英雄保護得好好的。」

  「這位大爺,感激您救了我家小姐。」柳絮對著任楷拼命鞠躬道謝。

  威虎向前關心地問道:「爺,你沒事吧?」他緊張的眼眸上上下下將任楷掃視一遍。

  「放心,命大,沒事。」

  確定任楷真的沒事,又聽他這麼保證,威虎這才放下心。不能怪他如此緊張,皇上已經下死令,主子再有事,他們這些保護不力的護衛就準備蹲大牢,他能不緊張嗎?

  柳絮見蘇暢兒沒事了,急著要拉她回去,「小姐,我們快走吧,要是老爺跟夫人知道您在這現場,肯定不會再讓您出門,奴婢也會被扒一層皮的!」

  還有許多後續事情要處理,暢兒留在這裡不方便,且難保不會有人躲在背後暗中監視這一切,若是讓他們發現暢兒,用她做為要脅,這會讓他陷入忠義難兩全的局面。任楷便也勸道:「暢兒,你先跟丫鬟回去,這場騷動後續還有許多事情我需要瞭解,改日再出來,你知道怎麼找我的。」

  蘇暢兒點頭,「好,我先回去,過幾天我再找你。」現在外面亂成一團,她留下來也只會添亂。

  「威虎,送暢兒回去。」

  「是,蘇姑娘,我們走吧。」

  蘇暢兒離去後不久,留在現場聽取口供的威豹進到雅間,稟報道:「爺,經過初步調查,那批殺手並不是針對您而來。」

  「不是我?」這消息讓任楷十分詫異。

  「是的,是針對蘇姑娘。」

  「暢兒?她怎麼會惹上殺手?」

  「這點還在調查之中,這批殺手嘴很硬,似乎是有人出了高價一定要取蘇姑娘的命。」

  他的神情瞬間覆上一層寒霜,凜冽有如冰山,「查!馬上動員所有人,務必查出是誰買兇殺害暢兒!」

  「是,屬下即刻去辦。」

  任楷從沐浴間出來,一邊檫拭著,頭濕漉的長髮,一邊看著剛從邊疆送來的報告。

  滅了大樑國後,改大樑國為州,皇上便把大樑州的管理權暫時交到他手上,要他在五年內務必平定大樑州內的反抗問題,因此只要是有關大樑州的事務,報告定會先送到他手上。

  看了看報告的內容,他眉頭緊蹙,大樑州的百姓時不時便發動反抗,讓派駐在大樑州各處的大正官員與將士們為了鎮壓這些叛亂百姓疲於奔命,紛紛寫信要求增派兵源,只是增加兵源並不是解決之道,還是要從頭解決根本問題才是,看來他還是要找個機會跟宰相好好商討這問題。

  威虎拿著一封信,疾步走進任楷的屋內,「爺,玉合縣送來的消息。」

  「拿過來。」任楷放下手中布巾跟那些報告,「買凶暗殺暢兒的幕後指使者查出來了嗎?」

  威虎道:「已經朝玉合縣方向追查,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傳回。」

  任楷接過剛送到的信件,一撕開信件便見到一張一千兩銀票,皺眉問:「我不是交代了,找到江萱後,將那一千兩銀子交給她當作補償,怎麼會連信件一起送回?」

  「也許是出了什麼事情?」威虎也滿臉不解。

  任楷拿出信件看著,原本清冷平靜的臉色在信件看到一半時整個大變,詫異驚呼,「怎麼會是暢兒?!」

  威虎見他模樣也跟著緊張起來,忙問:「爺,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跟在主子身旁少說也有六年,在戰場上即使大刀已經到眼前,也不曾見過主子有這種驚詫的表情,讓他不由得擔心地看著任楷。

  任楷愣愣地道:「宰相的千金傅雲彤就是……暢兒,而暢兒就是……江萱……」

  「嗄,不是吧?!」威虎也被這消息給嚇得瞪大眼。

  「玉合縣的手下已經調查清楚了,暢兒在辦好和離時申請了改名,因為手續不同,當時才會漏掉,重新調查後發現這漏洞,往這方向一追,這才發現暢兒就是宰相剛尋回的女兒傅雲彤……」任楷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現在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著實複雜。

  「那……爺,您現在打算如何?」要是少夫人沒有與爺和離,直接將少夫人接回府裡便是,只是現在少夫人找到了親人,少夫人的爹還是宰相,爺想迎回少夫人恐怕沒那麼容任楷拇指腹摩挲著下唇,斂眉沉思片刻方道:「備馬,我要去趟宰相府。」

  此時的宰相府可以說是一片混亂,不為什麼,只因為傅瀚典跟葛氏未經過蘇暢兒同意便找了媒人來相看,把她氣得夠嗆,將所有人趕出屋子不讓人進來。

  蘇暢兒將自己關在房裡,任憑葛氏怎麼好言相勸,就是不肯出去。

  「雲彤啊,你就當出去跟你程世伯打聲招呼好嗎?」葛氏隔著門板輕聲哄著。

  「娘,你別把我當成三歲小孩成嗎?出去打聲招呼還不是一樣的意思!」蘇暢兒說什麼也不開門。

  她爹娘實在太過分了,竟然未經她同意便讓媒婆還有對方的家長領人到宰相府相親!

  「雲彤,娘跟爹是為你好啊,你程世伯可是端北侯,他的大公子更是皇上親封的鎮陽將軍,為人豪爽,待人有禮,跟一般的武將可不一樣,更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京城裡有不少姑娘愛慕著他,爹跟娘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他請到家裡……」

  蘇暢兒愈聽愈生氣,口不擇言地道:「我說不見,你們再逼我,我就離開這裡,反正我也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了六、七年,有沒有父母都一樣!」

  「雲彤,你這麼說不是在割娘的心嗎?爹跟娘都是為你好啊!」一聽蘇暢兒這麼吼她,甚至說要離開,葛氏慌得眼淚撲較較地掉。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道德綁架,你們只想用這一句‘我們都是為你好』來控制我,我告訴你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完全不顧我意願的行為,從不思考你們給的愛是不是我需要的,只認為你們這麼做是對的。

  「你們有坐下跟我討論過,或者是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相親嗎?不要用一句f我們都是為你好』來掩飾你們的心虛。」蘇暢兒氣得對門外的葛氏怒吼,「我要是知道認了你們會為我帶來這麼多困擾,甚至影響到我的婚姻,我寧可不認你們!」

  這話像刀割一樣割得葛氏心窩鮮血直流,第一次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是自古以來,哪個做兒女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她的女兒就無法接受?

  一旁的葉嬤嬤見情況不對,趕緊差了一旁的小丫鬟,「紫衣,快去稟告相爺,讓相爺過來一趟,其他的別多說。」

  「是的。」紫衣也是眼尖的,點了點頭後一溜煙跑出院子。

  葉嬤嬤扶起倚在門邊哭得悲戚的葛氏,小聲哄著,「夫人,老奴扶您到一旁坐著休息,等相爺來處理,相爺一定能勸小姐,讓小姐不要這麼傷您的心的。」

  「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葛氏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只想給女兒最好的,可是卻遭到女兒如此反彈,她究竟哪裡錯了?

  蘇暢兒一股腦對著葛氏吼完後,給.已倒了杯水灌下,覺得火氣沒那麼大了,翻翻白眼,重重吐口濁氣。

  聽著門外葛氏的哭聲,她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很重,可不這麼表達出自己的憤怒,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種情況出現,被逼著跟無數個他們認為好的青年才俊相親。

  思慮片刻,她決定一次讓父母嚇到怕,不再替她相看,免得以後麻煩不斷。

  她拉開放在梳粧檯前的妝奩,拉開暗格,取出裡頭的銀票,又整理了幾件輕便的衣裳,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門時,推開屋後的小窗,背著包袱偷偷自窗子爬出去,打算從後門溜出去離家出走。

  前面大廳,傅瀚典與端北侯父子聊天聊得十分開心,可等了半天,始終不見葛氏跟蘇暢兒到前廳來問候端北侯,心下正覺得奇怪時,戚管事神色十分難看匆匆走進了大廳,彎身在他耳邊小聲的稟告——

  「相爺,不好了……小姐……」

  傅瀚典聽完臉色大變,正想發怒,接收到端北侯父子那打探的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將心頭那股怒火吞下。

  「傅宰相,是有什麼問題嗎?」端北侯明顯察覺氣氛不對,放下手中的茶盞,冷銳的眸光驀地朝傅瀚典掃了過去「不,沒什麼,是小女出了點事……方才她要出院子時,不小心將腳扭傷了。」傅瀚典馬上找了理由搪塞。

  「扭傷腳?」端北侯一聽,眉頭不由得皺起。他們今天來相看,這傅姑娘便扭傷腳,看來這門親事難成啊!他問,「宰相大人,傅姑娘要不要緊?」

  「已經去請大夫了,聽下人來報……似乎還挺嚴重的,整個腳踝都腫了。」傅瀚典繼續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

  鎮陽將軍不疑有他,起身毛遂自薦,「宰相大人,在下懂得一些推拿之術,這腳踝扭傷得趕緊治療,不如讓在下為小姐推拿吧。」

  傅瀚典嘴角頓時一抽,他這只是推託之詞,哪裡能讓鎮陽將軍前去為雲彤推拿。

  「浩兒,瞧你說這什麼話,傅姑娘可是宰相的千金,你以為是你營中那些兄弟,可以隨便推拿的嗎,況且男女授受不親,你忘了嗎?」端北侯趕緊橫了兒子一眼,佯裝生氣斥責一番,免得被宰相誤會他兒子有什麼非分之想。

  鎮陽將軍一愣,「啊,我一時情急,忘了,宰相大人,您可千萬別跟小侄計較。」

  「關心則亂是人之常……」情字還未說出,他便見到戚管事又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相爺,任大將軍來訪一一」

  戚管事話還未說完,任楷就已經進到大廳。

  他看見屋子裡的端北侯父子,一旁還有一個穿著大紅衣的媒婆,心裡就有數了,緩緩開口,「宰相大人、端北侯、鎮陽將軍。」

  「不知任大將軍匆匆來訪有何要事?」傅瀚典對於他的突然到來倍感疑惑。

  他直接道:「回宰相大人,在下是來接妻子回去的。」

  「接妻子?」傅瀚典眉頭瞬間打一個大結,任楷的妻子何時住到他宰相府裡來了?

  「是的,我的妻子江萱,就是宰相大人您的女兒雲彤小姐。」

  任楷語不驚人死不休,用力的把這顆震撼彈拋出,將在場所有人炸得頭暈眼花,雙眼瞪大,下巴掉下。

  過了好半晌,傅瀚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怒斥道:「任楷,你胡扯些什麼,我女兒怎麼會是你的妻子?!」

  看著宰相跟程家父子的表情,任楷心下冷笑了下,他就是要這種效果,讓任何人無法再打暢兒的主意。

  端北侯父子聽到任楷這麼說,臉上的表情有著一抹尷尬,一時之間不知是要先離開還是留下。

  「宰相大人,這是在下這一年多來所調查的資料,確定雲彤小姐就是在下十一年前迎娶的小妻子。」任楷將手中所調查到的資料交給傅瀚典,「當年在下從軍前夕,祖母從人牙子手中買了個五歲小女娃,並作主讓在下娶了她,這小媳婦名字就叫江萱。在下回京後四處尋找她的下落,可她卻已失蹤,經過一年多的明察暗訪,這才找到她……」

  看完手中的資料,傅瀚典臉色很是難看地看著任楷,「據我所知,你們只是形式上的拜堂,並不是真正的夫妻。」

  原來任大將軍就是當年禍害自己女兒的男人,他的寶貝女兒五歲就被賣進任家當童養媳,要不是端北侯父子在此,他定會不顧一切拿掃帚往任楷身上打!

  任楷認真地道:「宰相大人,在下並不是禽獸,喪心病狂的男人才會對一個五歲幼女下手,但不管如何,她都是我結總十年的妻子。」

  「任楷,這資料上面也清楚記載江萱與你和離了,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傅瀚典氣結,指著上頭的資料提醒他。

  「這是官府作主和離,並未經過我的同意,我記得官府還有一條專為將士們設立的條文,是由官府作主和離的夫妻,和離後只要女方未再嫁,歸返的將士們有權提出歸家。」任楷不疾不徐的提出這一條一般人不太清楚的法令,「我記得這條法令還是您提出的。」

  傅潮典被他氣得臉都黑了,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看來這事是不可能善了了,端北侯見狀不對,朝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父子該退場了。

  現在任楷可是皇上面前當紅的紅人,去年任楷曾經秘密離京這事,軍中一些較高將領們都知道他是回鄉尋找他妻子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怎麼可能再讓自己的妻子離開,要是讓任楷知道自己的兒子今日是來與宰相千金相看的,兒子的前程恐怕到這裡為止,識相的,這渾水不能蹚。

  「宰相大人,想必你們翁婿有許多話要談,在下就不打擾了。」端北侯一臉歉意的作揖一番,而後領著自家兒子跟媒婆要離去。

  鎮陽將軍也道:「宰相大人,他日小侄再過府來拜,小侄與父親先告辭。」

  「端北侯,改日老夫做東,你務必賞光,老朽還有事得處理,就不送你出門了。戚管事,幫老夫送送端北侯。」傅瀚典滿臉複雜地對端北侯作揖。

  「是,端北侯、鎮陽將軍,這邊請。」

  傅瀚典看了眼已經離去的端北侯父子,衣袖一甩,怒喝道:「任楷,你今日前來破壞老夫女兒的相親,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雖然對任楷各方面的條件都很欣賞,知道任楷是女兒以前名義上的夫婿時,其實心底也挺高興的,可任楷這樣絲毫顏面都不留,當著端北侯的面害他失了面子,他心底實在很不爽。

  「宰相大人,在下沒有什麼意思,在下與暢兒即使沒有這一層關係,我們兩人在石林鎮時就已經互許終身了。」

  「你說什麼?把話說清楚!」

  「暢兒受過傷,喪失了記憶,因此她忘了我,加上她又改了名字……」任楷大略將當時的經過說了遍。

  突然間,一記驚慌的喊叫聲傳進大廳裡一一「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小姐離家出走了!」柳絮沖進大廳,跪在傅瀚典腳邊,驚慌失措的說著。還好端北侯父子已走,要不「傅小姐扭傷腳」這謊言不攻自破,又要叫人看笑話了。

  「離家出走?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跟夫人起了爭執……說她寧願不要跟老爺、夫人相認……」柳絮將稍早爭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傅瀚典。

  聽完,傅瀚典愣住了,女兒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遇到婚姻這檔事反應居然會這麼激烈,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相爺……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胡鬧,這是說不認就可以不認的嗎?」傅瀚典怒甩衣袖,疾步前往蘇暢兒的院子。

  任楷也跟了上去。

  傅瀚典想著,女兒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朋友,除了虎子一家,她僅偶爾上使節館找蘇菲姑娘,也不見她與其他家的千金們有來往,他這當爹的不清楚女兒平日喜歡的去處,一時間要找她恐怕不容易。

  女兒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兒會真的不顧一切將他們兩老拋下,從此不回傅家。

  傅潮典猛地停下腳步,眢目怒瞪著任楷,「你要是有法子,趕快把我女兒找回來,我就考慮讓女兒跟你重婚!」

  丟下這句話後,他便甩袖走人,轉往大廳交代管事找人。

  蘇暢兒躺在草地上,精神萎靡,愁眉不展地望著緩緩飄過天際的白雲,好想像這些白雲一樣四處遊蕩唷……

  現在的她是有家歸不得,自己的小宅子又不能回去,好煩。

  任楷居高而下地望著她,沉聲問:「蹺家竟然沒找我一起,應該嗎?」

  「事出緊急,一時間來不及通知你跟著我一起浪跡天涯。」

  他在她旁邊的草地上坐下,擰了擰她的鼻子,調侃道:「你蹺家竟然只蹺到郊外,我想不用半天的時間你就被人找到了。」

  「我這不是一時間沒想好要上哪裡去嘛。」一看見他,她心裡的所有煩躁全被吹過發梢的涼風帶走。

  「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跟宰相大人談,他是個很開明的人,你這樣離家出走反而把事情弄擰了。」

  「我這不是氣不過咩,他們這些年來並未養育過我,卻要對我選擇的物件指手劃腳的,我氣不過啊!」她側翻一手撐著頭看他,「咦,等一下,你這話是……你到過宰相府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是的,我到宰相府去將我的童養媳追回來,沒想到卻遇上了我這童養媳離家出走,讓我只得趕緊追了出來。」

  「童養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坐起身,有些聽不懂他話中的含意。

  「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叫江萱?」

  「是啊,當初喪失記憶,我不記得自己叫江萱,就給自己取了蘇暢兒這個名字,是後來被阿好婆他們認出來,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叫江萱。」她編了個謊言。

  「那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落水後才記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你知道自己曾經是童養媳,是吧?」

  她點頭,「你怎麼知道?」

  他定定地看著她,「我說過我是到石林鎮找妻子的,這點你應該記得。」

  「等等……」她頓時瞪大眼睛,食指胡亂地指著彼此,「任楷,你該不會是想說你的童養媳就叫……江萱吧?」

  他歎口氣,自衣襟裡娶出一封信件,「自己看吧,這是我剛收到的調查報告。」明明他要找的人就在身邊,他卻不知道,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工夫。

  蘇暢兒看完,臉色大變,「你不是名字叫任楷嗎?」

  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娘子,你相公我,姓任名楷。」

  「天啊,我一直以為你的名字就叫任楷,姓氏是別的!」她抱著臉驚呼。

  「娘子,你也未免太不將我放在心底了吧,竟然連你相公姓什麼都不知道。」

  蘇暢兒恍然大悟,「所以盧蕭蕭早知道我的身分,想取代我,處心積慮地要除掉我?」

  她始終覺得奇怪,她跟盧蕭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盧蕭蕭這麼狠地想要她的命,原來如此。

  她突然又想到一事,「不對啊,據我所知,盧蕭蕭眼高於頂,不是非富即貴的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她怎麼會看上你這個小軍官,即使讓自己背上一條人命也在所不惜。」

  「暢兒,我跟你說我是軍人,有個軍銜,但我從未跟你說過我是小軍官吧。」

  「那你是什麼官?」想來任楷的官職很大,大到可以讓盧家父女願意鋌而走險。

  「你聽過平梁大將軍吧?」

  「聽過啊,我爹常掛在口中,對他稱讚不已,叫任……楷……大將軍……」她念著念著,臉色大變,「不是吧,你該不會就是那個風靡整個大正國,年輕有為、忠貞愛國、英明神武的大將軍任楷?!」

  他抬手敲她一記栗暴,「你有聽過其他人叫任楷的嗎?」總算搞清楚了,這個小女人平時精明得讓人佩服,怎麼會在這事上犯糊塗?

  「難怪那盧蕭蕭非要我的命。」她揉著自己發疼的頭頂,抱怨道:「我這算是被你牽連的。」

  「放心吧,為夫已經幫你報仇了,連虎子的份也一起。」

  「報仇?」

  「我讓手下找到盧家與黎陽縣高縣令官商勾結的不法證據,直接將物證送到皇上手中,皇上已經下旨抄家,所有家產充公,有關的人全部流放三千里。至於罪刑最重的盧家三人,盧家父子送到寒冷邊疆採礦,盧蕭蕭送南荒軍營當軍妓,被盧家霸佔的產業皆可要回,我已經讓新派去的縣令將你送給虎子的屋子還給虎子,到時也會有一筆賠償金。」

  「哇,真是大快人心啊!」

  聽到盧家人有此報應跟結局,長久以來壓在胸口的那團鳥氣瞬間得到舒緩,整個人心胸開闊氣順了不少,現在就看她爹怎麼處置那玉合縣的縣令跟那陳家父子了,相信他老人家也會替她出口怨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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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遇人襲擊墜懸崖

  大將軍府裡,剛回京不久的任夫人和藹的眼眸裡透著些許的焦急,一知道任楷回府來便坐不住了,馬上讓趙管事將他請到她的院子。

  她見到兒子立即開心的向前,「揩兒,如何?宰相大人答應了嗎?」要是能跟宰相府重新結親,她可以原諒江萱大膽和離這一罪。

  他再度上宰相府求親這事,府裡除了趙管事外,並沒有人知道,娘親為何這麼清楚?任楷不悅的睨了任夫人身旁的趙管事一眼,「是你多嘴的?」

  任夫人開口道:「楷兒,你別怪罪趙管事,是娘逼他說的。」

  「事情成了,兒子自然會通知母親準備辦喜事,這事母親就不要再問了。」任楷坐到內廳裡其中一張太師椅上,接過丫鬟遞來的香茗呷了口。

  「這可怎麼成,揩兒,娘親可是等著抱孫子等了好幾年,跟你同年紀的人早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任夫人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氣呼呼地提醒他,「你要是早點娶親,說不定這會兒孫子都可已開始準備議親了。」

  「娘,您可別忘了兒子從軍十年。」

  任夫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猶豫片刻,決定將自己心裡的打算告知他,「揩兒,我看你還是另娶別的女人吧。」

  他皺眉,「娘親,您這是在說什麼?」

  「娘親老實告訴你好了,娘已經拜託媒婆按著宰相千金的八字去尋找其他姑娘了,相信不久便能找到跟你的八字相合,可以旺你、助你的姑娘,只要一找到,娘馬上過去下聘。」

  任夫人也不怕任楷生氣了,冷著臉說道:「至於宰相府的千金,你就不要再做打算了,宰相愛留著女兒就讓他留著,這世間女子何其多,不差她這麼一個。」

  「娘,您到底在胡扯什麼!」聽到任夫人這番說詞,任楷頓時火冒三丈。

  「揩兒,娘這麼做也是為你好,你的八字如果沒有像宰相千金那樣的八字輔助你,你很容易發生意外,娘不能拿你的生命開玩笑。至於那個宰相千金,若不是她擅自和離,你怎麼會吃那麼多苦,這種媳婦不要也罷。」任夫人表情嚴肅地與他對視。

  任楷放下手中茶盞,低喝道:「娘,我跟您說過幾次,這是迷信,不可盡信,您怎麼都說不通。」

  「娘說不通?你自己看看,從江萱那丫頭自作主張到衙門辦理和離後,這段時間你受過多少大大小小的傷?」這次對於他的婚姻大事,她絕不退讓半步,「這麼多例子,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

  「娘,拜神可以,但是不要迷信,這跟本是無稽之談,如果真的照您的說法,那以後所有命中有缺的人,是不是只要去找一個五行八字吻合的人嫁娶即可,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人突然間死於非命?」

  任夫人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氣結地怒瞪著他,義正詞嚴地道:「楷兒,娘這不是迷信,你自己想想看,當年你在戰場上時,他跟你還保持著婚姻關係,你不是平平安安地坐到大將軍的位置上嘛!」

  任楷怒拍桌案,神情冷冽,嚴肅地警告道:「娘,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傳出去不只會丟我們任家的臉面,甚至會讓皇上懷疑我這統帥的能力。皇上生平最不喜臣子迷戀算命數術之說,要是這話傳到皇上耳裡,您讓我怎麼去面對手下所率領的三十萬大軍,說本將軍的一切都是靠一個女人的八字得來的,因為有這個女子,所以本將軍戰無不克。」

  任夫人頓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您有沒有想過,因為您的迷信與堅持,一個八字之說就能把我這十年來在軍中建立的威信跟心血全部毀滅!」任楷被任夫人這一番言論氣得不輕。

  任夫人完全沒有想到這事情傳出去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囁嚅的反駁,「可是……揩兒,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娘擔心你哪一天又出了意外,你膝下猶空……要是有什麼意外……」

  「您這是在詛咒我嗎?」他實在不知道為何當年那個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母親現在會變得這麼愚昧,沉聲道:「兒子在戰場上十年,您從來不擔心兒子萬一戰死沒人繼承香火,現在我當了大將軍才來擔心這問題,不覺得晚了?」

  「楷兒,你是娘唯一的兒子,娘怎麼會詛咒你,娘是關心你,才會讓你娶別的女人,既然宰相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你,我們又何必強求呢?況且你現在的身分不會比宰相低,不必擔心宰相會在背後放冷箭對付你。悔婚又如何?你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大功臣,宰相還得讓你三分。」任夫人滿臉倨傲。

  「母親,慎言。」聽到任夫人越來越誇張的言論,任楷受夠了,拍桌道:「母親,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今生今世除了暢兒外,不可能再娶其他女人為妻,母親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說完便拂袖而去。

  「岳父大人,不知道暢兒到哪個寺廟禮佛?」

  「無可奉告。」

  「岳父大人,請問暢兒歸期何時?」

  任楷十分無奈,他這未來老丈人真是只奸詐的老狐狸,趁皇上派他前往海南軍營換防時,令宰相夫人帶著暢兒離京,讓他回來後見不到人,只能上宰相府來找人。

  「不知。」傅瀚典打定主意一問三不知,不論任楷問什麼,就是不回答。

  「岳父大人,不知您何時才願意點頭讓小婿再度迎娶娘子?」

  傅瀚典不疾不徐地吹拂著手中香茗上的嫋嫋白煙,「雲彤才十六歲,不是那些十八、九歲恨嫁的姑娘,不急。」

  您老不急,可我急啊!任楷苦著臉。

  「大將軍,你也知道老夫這女兒剛尋回不久,想多留她兩年享天倫之樂,這點你應該能理解,老夫打算過個兩年再讓她出嫁,大將軍還是晚兩年再來問老夫吧。」

  任楷這混小子,雲彤分明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不管自己如何警告,他總是人前人後喊他岳父大人,以小婿自稱,讓其他世家子弟根本不敢對女兒有任何結親的想法。

  女兒就這樣被斬斷桃花,自己自然氣得不想理這小子,偏偏這小子臉皮夠厚夠無恥,根本不管自己對他態度如何惡劣,依舊親切熱絡的喊著自己為岳父。

  既然女兒找不到其他物件,也只能屈就於他,那自己就擋著,不讓他這麼快如願!

  任楷眉尾抖了抖,他就知道岳父又會用這樣的說詞搪塞他,這已經是他第五次開口向岳父提及迎娶暢兒的事了,岳父每次皆以暢兒年紀小為由,拒絕他的提親。

  他知道岳父是故意惡整他,氣他讓暢兒成為童養媳,偏偏他又不能發怒,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當年誰能預料到未來的事情發展會是這般。

  「岳父大人,即使您將暢兒提前嫁給小婿,暢兒還是可以常常回娘家孝順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的。」

  「出嫁的女兒有一天到晚回娘家的嗎?你想讓人在雲彤背後戳她脊樑骨?」傅瀚典冷橫他一眼。

  任楷誠懇地道:「岳父大人,日前住在您隔壁的禦史大人告老還鄉,這宅子是皇上賜的,現已收回,小婿已經請求皇上將這宅子賜給小婿,皇上已口頭同意,日後只要在兩牆之間打道門,外人並不會知道暢兒天天回娘家。」

  傅瀚典挑眉,「皇上這是徇私啊,大將軍所得到的賞賜已讓朝廷上眾臣子眼紅,皇上再將這座宅子賜給大將軍……看來老夫得聯合幾位大人好好勸諫皇上才成。」

  「岳父大人,您是三十多才得暢兒這女兒,算是老來得子,相信您很擔心傅家的香火會斷在自己手中吧?」

  傅瀚典像是貓被踩到尾巴一樣,氣呼呼的回他,「這點不勞大將軍你費心,再過幾年,老夫會從族裡過繼一名男丁,日後繼承香火。」這臭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來是小婿為岳父大人想太多了,日前小婿還進宮向皇上求了個恩典,日後暢兒與小婿成親後所生的第二個男孩得以繼承傅家香火,皇上已經同意小婿的請求,只要完婚,便會下這道旨意好杜絕悠悠眾口,免得有人以此大作文章。」

  聽到這消息,傅瀚典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差點脫口大喊一聲「好」!心下的堅持也開始有鬆動跡象,不過他依舊故作神情自若,殊不知一邊微挑的嘴角已洩漏了他的好心情。

  任楷見狀,故意拿喬,涼涼地捅他心窩,「不過看來岳父大人不需要小婿多事,這幾日小婿就進宮求皇上取消了這恩典。」

  「你敢!」

  「那……不知暢兒如今在何處?」

  「……陪她娘到逐鹿山的白雲寺做法會。」

  「感激岳父大人告知。」

  白雲寺建在層巒疊嶂、終年雲霧彌漫的逐鹿山上,整座寺廟依山勢而建,古樸而壯觀。

  蘇暢兒剛陪葛氏做完早課回到暫住的院子,便接到從宰相府轉來的信件,是任楷寄來的,告知她換防已經結束,再過些日子便會回京,回京後帶她一起回去見父母一一她以前的公公婆婆。不過據她所知,因為爹遲遲不肯同意她嫁進任家,讓任楷的母親很不滿意,甚至已經找了媒婆到處幫任楷相看,之前雖然被任楷嚴厲喝止了,但是時間久了恐怕又會故態復萌,因此這一次回來後,他會請皇上作主賜婚,拿著聖旨直接上宰相府向爹提親。

  提到讓皇上賜婚,她忍不住歎口氣,只要是她爹打定主意,恐怕抬出皇上也沒有用啊,她爹就是只老狐狸,特別會鑽法律漏洞,任楷在爹眼裡還是嫩了點。

  葛氏關心的問道:「雲彤,怎麼了?未來女婿寫了什麼,讓你眉頭深鎖的?」

  蘇暢兒將信件收好,「沒什麼,他說這次換防回來,要直接請皇上作主賜婚。」

  一聽到這消息,葛氏的臉瞬間糾結成一團,擔憂的說著,「請皇上出面……你爹恐怕會氣得跳腳……」

  「放心吧,娘,爹可以穩坐宰相之位二十幾年,您當他是吃素的啊?」

  「你怎麼這麼說你爹!」

  「難道不是嗎?」蘇暢兒將信件放進盒子裡,「娘,時間還早,早膳也還未送來,我到後山走走,去看看風景。」

  「你又要去那處斷崖,不好吧,這兩天下雨,雖然雨昨天下午就停了,可山上的地還有很多地方是一片泥濘,非常危險。」

  「放心吧,娘,我問過去掃階梯的小師父了,他們說不礙事,不會有危險,況且那懸崖邊還有鐵鍊鏈著,沒事的。」

  「要不,你帶著柳絮一起去吧。」

  她搖頭,「不了,娘,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帶丫鬟出門,而且柳絮走得慢,還要等她,浪費時間。」

  葛氏皺著眉叮嚀,「那你小心些。」聽到女兒又要到那斷崖上看風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感到心神不寧,偏偏這女兒又喜歡獨來獨往的,真的是叫她擔心。

  「我知道,娘,不用擔心,用早膳前我會回來的。」蘇暢兒擺擺手便往後山去。

  蘇暢兒才剛離開院子,一名小沙彌便領著風塵僕僕趕來的任楷前來敲門。

  片刻後,柳絮拉開院門,本以為是白雲寺的師父送早膳過來,沒想到是領著任楷前來的小沙彌,喚道:「見過大將軍、小師父。」

  小沙彌說道:「這位施主一大早前來,說是有要事要見你家夫人,因為這位男施主身分特殊,方丈便讓弟子直接領這位男施主過來。」

  柳絮雙手合十,恭敬地行禮,「有勞小師父了。」

  待小沙彌離去,柳絮領著任楷進入院子,「大將軍這邊請,夫人正好在花廳,請隨奴婢來。」

  葛氏正疑惑著是誰一大清早前來敲院門,便見到柳絮領著任楷進入花廳,忙問道:「大將軍,你怎麼來了?」女兒不是說他還要一些日子才會回京嗎?怎麼今早才收到他的信件,蘇暢兒連著兩天沒有到斷崖處看風景了,住在白雲寺這段時間,她都會趁著還未用早齋之前,沿著這蜿蜒小徑穿過青翠竹林到那處斷崖前。

  從那處斷崖眺望,可以將整個京城的風光盡收眼底,她喜歡這種登高望遠,將一切收攏在眼前的暢快感。

  耳邊不時傳來竹子隨著涼風吹過,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這感覺很舒服,她停下腳步調這會兒就見到人了?

  「見過岳母。」他抱拳作揖,「小婿是昨日回京的,已去拜見過岳父大人,這才得知岳母與暢兒在白雲寺參加祈福法會。」

  「你已經去見過相爺了啊。」那想必也同皇上提了他跟女兒的婚事,這任楷動作可真快啊!

  「是的,岳母,不知暢兒人呢?」暢兒要是得知他來找她必會出現,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她的人影?

  「不巧,你與她錯開了,她到後山的斷崖前看風景。」葛氏接過葉嬤嬤特地泡來的紅棗桂圓養身茶,食指指著後山,「你來了正好,去把她叫回來吧,今兒個她說要到後山去,我這心底一陣陣的心神不寧。」

  「是,岳母,小婿這就去將她帶回來。」任楷作揖後馬上往後山而去。勻呼吸,打算繼續向前走時,兩旁的竹林裡忽然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她倏地提高警覺。

  這裡以往不會有香客前來,除了打掃的小沙彌外,就連白雲寺的師父們也很少上來,怎麼會出現奇怪反光?反光通常都是光照射到鏡子才會出現,還有就是鐵、銀製品,例如兵器……

  該死,不會是這竹林裡藏著什麼採花大盜,還是什麼殺手之類的吧?

  為了安全起見,她當下決定不到斷崖邊欣賞風景,提起裙子馬上往回走,可她不過往回疾走了五、六步,三道閃閃的冷光便朝她直劈而來一一她機警的側身避開那鋒利的刀刃,袖口卻被劃開一個大口子。

  接著只見三名蒙面歹徒,手持大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來,她旋身俐落地避開攻擊。

  看著對方招招致命的招式,她知道這三人的功夫與威虎、威豹不相上下,要是他們手中沒有刀刃,自己所學的那些空手道和防身術也許還能制伏一、兩個,然而看著他們手中那又大又長的大刀,她根本一點把握都沒有,回去的路又被他們堵住,她只能放手一搏,為自已爭取活命時間。

  就在那寒光閃閃的大刀劈向她時,她閃身滾進一旁的竹林裡,一簇青翠的竹子立刻被砍成兩段。

  在竹子倒塌的瞬間,她放出任楷給她的信號彈,一刻也不敢耽擱,往斷崖的方向跑去,那斷崖邊上有一個很隱密的山洞,是她無意間發現的,只要拉著鐵鍊往下一蹬,就進得去那山洞,絕對不會被那三個殺手發現,只要她跑得過那些殺手,她就有把握能夠躲過追殺。

  與此同時,任楷一腳才剛踏出院子,就看到半空中爆開的那個紅色求救信號,他神色劇變,衣袍一撩,隨即施展輕功拼盡全力朝那信號方向而去。

  當他趕到竹林時,看到的是被削斷的竹子和衣服碎片。他檢查著情況,聽到山崖上隱約傳來的聲響,馬上丟下手中的衣服碎片,朝山崖上奔去。

  蘇暢兒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麼背,她才剛拉住鐵鍊要蹬進下方的山洞,這三名殺手便趕到,提刀毫不留情地砍斷她所抓住的鐵鍊,她整個人瞬間墜落到比山洞還要低的地方,想要伸手勾住山洞也沒法子,現在只能緊拽著鐵鍊不鬆手,等待奇蹟出現。

  然而那三個殺手像是想要啃食她的恐懼一般,似乎欲在她死前好好淩虐她一番,拉著另一邊鐵鍊晃動,讓下面的她像鐘擺一樣搖晃。

  「你們究竟是誰?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她怒吼,「要我的命最起碼要讓我死得明白!」

  這三個蒙面殺手狂笑,其中一名殺手用著大發慈悲的口吻道:「既然你自知逃不過,老子今天就好心告訴你,讓你死個明白!」說完,這名殺手像是在吊她胃口似的,遲遲不肯將指使者告知她。

  她雙手不停顫抖,已經沒有力氣了,可她不想就這樣冤死,做了冤死鬼還找不到人報仇,使盡全身力氣吼道:「快說!」

  「哼哼,要怪就怪你讓人絕了後,不殺了你,難消人家做父親的心頭之恨。」

  「放屁……我讓誰絕後了……」她漸漸抓不住,整個人不斷往下滑。

  「玉合縣魏縣令,這人你應該一一」認識吧……

  只見一道寒芒閃現,一把飛刀破空而來,這名蒙面殺手再也沒有機會將未說出的話說完。

  待旁邊兩名同夥發現時,同伴的後背心已插上一把短小精悍的飛刀。

  又一支銀色飛刀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冷冽光芒,猶如閃電般直射其中一名殺手的眉心。

  眼見只剩下自己一人,活命唯一的機會在獵物身上,最後一名殺手提起手中的大刀往蘇暢兒拽住的那條鐵鍊砍下一一「啊!」蘇暢兒隨著惶恐尖叫聲墜入深淵。

  趕到的任楷沒有任何一絲遲疑,追著她跳下懸崖,抽出腰帶朝她甩去,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拉回她將她護在懷中,一同墜入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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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7:12
第十七章 迷信的人很難搞

  蘇暢兒兩眼呆滯地看著上頭一覽無遺的藍天,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命大,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竟然還活著。

  就在她快撞擊到崖邊突出的石塊,面臨毀容的危機時,任楷的身影從天而降,于千釣一發之際將她拉回,才讓她逃過一劫,只是他那像是突然間爆發的力量並沒有辦法將他們兩人帶回崖頂,她與任楷仍一起墜落崖底。

  眼看就要一起到陰曹地府做一對鬼夫妻,兩人緊緊相擁著,撞到了棵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松柏,減緩了下墜的衝擊力道,才落入崖底。崖底是一片枝繁葉茂、綿延無盡的密林,兩人又掉在這片密林上才墜落地面。

  要不是任楷救了她一命,恐怕這片崖底就是她最後的歸宿。

  此時,她身邊不遠處傳來叫喚她的緊張聲音一一「暢兒、暢兒!」

  這像是用盡全身氣力的叫喚將她從呆愣中喚醒,她趕緊自地上爬起,「任楷,我在這裡!」

  兩人掉在這片密林上,因為撞擊而被迫分開,分別掉在離彼此不遠的樹下。

  她起身看到渾身浴血的任楷,整顆心都揪成了團,朝他跑過去,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慌張地問道:「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他眉頭緊皺,額上冷汗涔涔,用盡力氣喘口大氣,強忍痛苦地說著,「我沒事,你沒事就好……」

  蘇暢兒藉著穿透密林的光線,看到他臉色難看發青,她慌亂的檢查他身上的傷勢,赫然發現他全身上下不少處被大片的岩壁給刮傷,整個後背的皮都被揭沒了,鮮血淋漓。

  她猛烈的倒抽口氣,淚水瞬間湧出,滿是自責地道:「任楷,你的背會這樣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她被他護著,身上只有些微的小擦傷,可他卻因為護著她遭受到如此嚴重的挫傷。

  「沒事,我受過比這嚴重的傷……」他屈著手指檫去她眼角的淚水,「你確定你沒事?」

  「沒事,有你在,我怎麼會有事?!」他自己傷勢都這麼嚴重了,竟然還一心顧念著她,讓她內心有著滿滿的激動和心疼。

  忽地,背脊上傳來的陣陣抽痛讓任楷原本稍微鬆開的眉頭再次皺緊,渾身不斷冒著冷汗。

  他艱難地道:「暢兒……扶我到那塊石頭坐下……」

  這副模樣看得她心疼不已,掄著袖子替他將額頭上像水珠般不斷滴落的冷汗拭掉,小心的扶著他坐在石頭上,焦急的問道:「任楷,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他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她想幫他將不斷沁出的血擦掉都不知從哪裡下手。

  他自腰間取出一個小竹筒跟一顆金色像是彈珠的東西,「這是我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灑在傷口上能很快止血.,這顆金色的是信號彈,往空中拋,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他受傷嚴重,她一點也不敢耽擱,一接過東西便先朝天空發射信號彈,只聽見「簌」一聲,一朵像是火花一樣五彩繽紛的煙火在天空下綻放。

  接著她撕下裙擺的內裡,替他先將後背的血跡稍微檫乾淨,之後幫他將金創藥均勻的灑在傷口上,又撕了條裙擺代替繃帶,做緊急包紮處理。

  她卷著袖子幫他將冷汗擦掉,「任楷,你別咬牙,要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喊出來,別憋著!」看著他咬緊牙根忍受後背傳來的火辣抽痛,她滿臉心疼和自責,要不是為了救她,任楷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別被我後背傷口的假像給騙倒了,沒事。」他將她的手拉下,握在手心裡,「我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沒事的,讓我緩口氣就好。」

  「怎麼可能沒事?刀子割一下都痛死了,更何況你後背整塊皮都不見了。」他愈是安慰她,她的眼淚愈無法控制地掉個不停。

  「告訴我,為何那三個殺手要殺你?我懷疑這三個殺手跟上一批買兇殺人的背後指使者是同一人。」見她因他的傷眼淚掉個不停,他心疼又不舍,只好先轉移話題。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但在我拽著鐵鍊吊在崖邊時,打探到一點消息。」她擦掉眼淚,吸了下鼻子,回想著那個殺手說的話,「那殺手說我害玉合縣的縣令絕後,所以要取我的命……我不懂,玉合縣縣令的兒子魏世昌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事他倒是清楚。「除了魏世昌,陳聰這人你應該知道吧?」

  一提起這兩人她就氣得牙癢癢的,「豈止知道,我恨不得把他們挫骨揚灰!」

  「你沒這機會了,他們兩人已經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

  她瞪大眼睛,「什麼?!」

  「魏世昌跟陳聰這兩人霸佔了你的印刷作坊後,雙方因這巨大的利益皆起了獨吞的心思,兩人不愧是玩在一塊的紈褲子弟,都想到一塊去,派自己的人暗夜前去將那些印刷工具搬走,雙方人馬撞在一塊,兩人在作坊裡發生口角,演變成兩方人馬互毆,結果不慎引發火災,魏世昌跟陳聰被燒死在作坊裡。

  「魏世昌是魏懷的獨生子,痛失愛子,想來他是將這仇恨全歸咎到你身上,因此才會三番兩次的買凶追殺你。」他將手下調查到的消息與自己的推測全部告知她。

  蘇暢兒委屈的瞅著他,「我好冤啊……」真是太過分了,他們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還怪到她身上來,還好她命大,不然這會兒就真的要去給魏世昌陪葬了。

  她忿忿的磨牙,「我的作坊被霸佔這事,皇上之前已經交給我爹調查處置,等我們從這裡脫困,我一定要我爹好好懲處一番才成。」

  「岳父大人已幫你報仇了,據我所知,那魏懷三天前便受到應有的懲罰,被罷免官職,沒收所有家產,並且發配到沙漠采鹽場采鹽,通常到這裡的人就沒有活著離開的,這群殺手應該是他在罷官之前教唆的。」要不是岳父大人出手,魏懷的下場恐怕不會這麼重。

  「那就好。」聽他這麼說,她就放心多了。

  他扯出一記陰狠的冷笑,「這一路上只怕他也不會太好過,就看他有沒那個命到達采鹽場!」他也會幫忙添點柴火的。

  她怔了下,旋即笑了出來,「人家都那麼慘了,你還助人家一把。」

  「不長眼的,當我死了,敢動我任楷的女人,我就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此時,原本平靜的密林突然間傳來一陣騷動,樹林裡一群停在樹梢上的鳥兒慌張地拍動翅膀飛向天空,不一會兒,另一邊的樹林隱隱傳出數十聲聲嘶力竭的呼喊聲一一「爺!」

  「大將軍!」

  蘇暢兒喜出望外,松了口氣,「太好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暢兒,把這顆信號彈丟在地上,他們就會知道我們在這裡。」他將一顆紅色的信號彈交給她。

  「好。」

  因為任楷奉皇命前去執行換防任務,在京城沒有什麼朋友的任夫人雖然覺得住在京城好,但沒有朋友難免覺得唏噓,於是決定趁著兒子不在京城,前去玉合縣拜訪老朋友。

  怎料她才在那裡待沒幾日,趙管事便讓快馬給她傳來消息,說任楷為了救宰相千金,從斷崖上墜落,身受重傷。

  聽完任夫人整個人都慌了,急忙趕回京城,一回到大將軍府便馬上往任楷住的院子趕過去。

  任夫人闖進任楷的屋內時,太醫正在為任楷換藥,她一看到他後背揭掉的那一層皮,眼淚便流了下來,奔到床邊對著他哭嚎道:「揩兒,你怎麼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你這麼不會保護、愛惜自己,是存心想要心疼死娘啊!」

  「娘,您不是打算在玉合縣住一陣子,見見那些老朋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任楷不解地看著母親。

  「你都傷成這樣了,我這做娘的還能夠開心地待在那裡嗎?」看到一層紅肉,任夫人心疼得心肝直抽,「我不回來照顧你行嗎?」

  「娘,我不缺人照顧。」他換個姿勢讓太醫更能夠順利地幫他換藥。

  「什麼叫你不缺人照顧,我讓你挑幾個丫鬟貼身伺候,你不肯,我也由著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身邊都是那些粗手粗腳的手下,他們能幫你好好換藥嗎?」任夫人絲毫不客氣地眨低著任楷的一干手下。

  一旁的威虎、威豹表情很無辜,他們粗手粗腳,但當年在軍中,大將軍受傷也是他們幾個兄弟輪流照顧的啊,大將軍可從沒說過他們不好,怎麼夫人對他們這些手下是一個比一個嫌棄?

  「娘,您不用擔心,您一路舟車勞頓,先回您的屋子休息吧,暢兒會照顧我。」

  「暢兒?」任夫人這時才看見屋子裡有這麼一個女人,她眯細了已有些老花的眸子,仔細地審視著蘇暢兒,「你……是萱兒……」

  「見過夫人。」蘇暢兒微微屈膝,向她行半禮。

  一知道蘇暢兒就是那個早就在心裡被她罵個底朝天的江萱,就算滿屋子都是人,她也毫不客氣地扯開嗓門大罵,「江萱,你還好意思站在這裡,當時你不管我家揩兒的死活,自作主張辦理和離,就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媳婦,你現在還來這裡做什麼?演戲給誰看?

  「你給我出去,都是你這賤蹄子,要不是你,我家楷兒也不會一天到晚受傷,你給我滾,什麼福星,根本就是掃把星!」

  「娘,您在胡扯什麼!來人,夫人這一路勞累,送夫人回院子休養。」任楷氣得對外頭吼了聲,讓人來把任夫人請下去。

  任夫人不滿地叫著,「就是因為她跟你和離,你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在我看來,她根本就是存心要你的命,你竟然還替她說話?!」

  蘇暢兒擰著眉頭聽著任夫人對她的叫駡,為何這任夫人的意思好像是因為她跟任楷和離,任楷才會受傷,而不是任楷為了救她而受傷,這是怎麼回事?

  任楷怒視著站在垂珠簾邊的那兩名嬤嬤,怒喝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把夫人請回去休息!」他對母親這不看場合扯著嗓門如潑婦駡街一樣的行為實在無法忍受。

  邊疆生活不易,任何事物皆要自己去爭,莫說一針一線,在那種地方有時為了一根蔥、一顆蒜,與人打破頭都有可能。

  母親與家人被流放到蠻荒邊疆的這些年,與那些同樣被流放的罪犯們爭奪,早已將她身上原本高雅氣質與溫婉性子磨得一絲不剩,留下的只有蠻橫無理。

  在邊疆那種地方,只有蠻橫才活得下來,軟弱就等著被人掠奪、被人吞蝕,因此造就了母親蠻橫無理又自私的性子,回到京城一時間改不過來,他不怪她,可她竟將他身上所受的傷全怪罪到暢兒身上,這點他實在無法忍受。

  他不解為什麼母親變得跟當年的祖母一樣,竟然那般迷信,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大將軍發怒了,跟著任夫人進來的兩個嬤嬤不敢再耽擱,上前好言勸著,同時一人一邊將罵罵咧咧的任夫人半架著離開,「夫人,您累了,老奴已經備好沐浴水讓您解乏,我們先回去吧。」

  「你們兩個是我的人,竟然不聽我使喚,反了!」被架著出去的任夫人更是怒氣衝天,擠命罵著兩名嬤嬤。

  直到任夫人罵人的聲音不見,任楷才臉色難看的看向太醫,「朱太醫,讓您見笑了。」

  「大將軍客氣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將軍的傷勢現在正是恢復期,情緒不宜劇烈波動,否則不利於傷口復原。」朱太醫幫他將傷手包紮好,「一會兒老夫另外開個調養方子,之前那帖藥喝完就換這帖,身上的傷勢能好得快些。」

  「麻煩朱太醫了。」任楷拿過中衣披上。

  朱太醫將開好的單子交給一旁的威虎,收拾好看診工具後便隨著趙管事離開。

  任楷朝一旁的、心腹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也退出去。

  一下子偌大的里間只剩下他跟蘇暢兒,任夫人被請出去後,蘇暢兒就一直用著很奇怪的眼神審視著他,看得他心裡竟然有些沒底,房裡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詭異。

  任楷揉著一邊太陽穴,愧疚地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替母親向她道歉。

  蘇暢兒率先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端起下人方才送來熬好的湯藥,吹了吹,遞給他,「這溫度剛好,趕緊喝了。」

  任楷二話不說,拿過藥碗一口氣將整碗湯藥灌下,「這湯藥真是難喝,我懷疑朱太醫與我有仇,每次開的藥方不是苦得讓人皺眉,就是澀得不知該如何入口。」

  「良藥苦口沒聽過嗎?」她接過空湯碗,將一顆酸得讓人掉牙的梅子塞進他嘴裡。

  他眉頭瞬間打上一個大結,抱怨道:「暢兒,這蜜餞也太酸了……」

  「來不及了,我已經把它塞進你嘴裡,吃下去。」她嘟著嘴命令。

  他知道她是在報復,母親方才那一番話讓她生氣了。他連忙拉過她的手腕,將她圈進自己懷中,歎了口氣,「暢兒,抱歉,我替我母親向你道歉。」

  「她是她,你是你,你不用代替她向我道歉。」

  「母親在蠻荒的邊疆待上幾年的時間,才變得如此不講理。」他不知道該怎麼勸母親,話說重了,母親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他不孝?,說輕了,母親根本將他的話當成耳邊風,讓他不知該怎麼與母親相處。

  「我對她的改變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母親對我的控訴有興趣,你不想針對這事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安撫道:「解釋什麼?不用理她,她所說的事情全是無稽之談,你別放在心上。」

  「那就更要讓我瞭解為何你娘這麼不滿,我承認你這次的傷是我造成的,她罵我我受著,可是我聽她的意思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任楷沒說話。這事叫他怎麼說?他堂堂一個大將軍,要是像母親一樣迷信,還怎麼率領手下三十萬大軍?

  「任楷,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受傷,因此才不跟我說,不過這事與我有牽連,我總該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母親這麼厭惡我,甚至將所有過錯都怪到我身上。」她認真地盯著他,「我被她如此誤解,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難道你要我每次看到她都被她罵得莫名其妙,而我這受害者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恨我?」

  任楷目光幽幽地看著她,沉默片刻,手指輕柔的摩挲著她柔嫩的小手,「暢兒,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原因才會做我的童養媳嗎?」

  她點頭,「我落水後有想起這部分的記憶,是因為有道士說我能保你平安……」她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等等,所以你娘認為你會受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和離,因為和離後我就不能庇護你,她把和離後這段期間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怪罪到我身上來?」將一個人的性命全寄託到一個五歲無辜小女孩身上,這可還真不是普通的迷信啊!

  任楷尷尬地點頭,「大致上是這樣子……」

  「你認為可信嗎?」

  任楷翻翻白眼,「我一向不信術士之言,我要是信,還怎麼帶領手下的三十萬大軍?」

  蘇暢兒那對靈動的水陣骨碌碌的轉了兩圈,低笑道:「也是,總不能兩軍交戰,打得如火如荼,你這大將軍卻大喊一聲,今天道士說不是交戰的好日子,改天再戰。而且你要是信,很容易被人鑽空子,若有人假借神靈的旨意要你做出危害國家的事情,豈不就慘了。」有的人迷信起來就像走火入魔一樣,很恐怖的。

  「無奈我母親始終想不透這一點,我只能讓她少出門,免得被人鑽空子利用了。」他無奈地歎口氣。

  「讓你父親同她說說不成嗎?」

  「我爹將祖父母的骨灰帶回石林鎮老家的祖墳安葬,當年在邊疆為了生存,無法守孝三年,這次爹回老家前同我說了他要在墓旁搭間草寮守孝三年,要他回京勸母親或是讓母親回石林鎮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聽任楷說完,她開始想別的方法,卻突然起了玩心,扯了扯他手臂,「任楷,你跟我說你從軍這十年在戰場上受過多少傷,還有這一年多來你受過多少傷,我們來比較看看。」他白她一眼,「無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比較的。」

  「說咩,說咩,你同我說說,我們比較一下就知道究竟是不是無稽之談。」

  「本就是無稽之談,不管是哪個國家被滅,定會有大批想要反攻複國、自詡愛國的人士存在,這些人多屬於激進分子,各種出其不意的暗殺手段層出不窮,只要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落入陷阱,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敵對氣氛中,我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蘇暢兒聽出了一些訊息,「也就是說,我們和離後,你身上所受的大小傷比你在戰場上所受的傷還要嚴重很多,是嗎?」

  任楷摸摸鼻子,「不瞞你說,這十年在戰場上,我偶爾也會受傷,但受傷程度遠遠不及這段時間來得厲害,皇上甚至還調侃我,懷疑我這個大將軍的位置是跟哪個人換來的,怎麼變得那麼不像在戰場上勇猛無比的大將軍。」

  「所以你母親急著要再幫你找個八字適合的女人,就是這個原因?」別以為他不說,她就不知到任夫人可是到處物色新媳婦,而這新媳婦的八字必須跟她的一樣,這事早在媒婆圈傳開了,先前娘親還在物色人選時,曾跟她說過。

  他點了點頭,隨即做發誓的樣子,「暢兒,我這輩子除了你以外,絕對不會娶其他的女子為妻,我對你的承諾永遠不變。」

  她拉下他的手,「我相信你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妻子,可是我爹不相信呢。從你娘方才的那一番言論,我有了大概的瞭解,她只是氣我私自跟你和離,不是真的反對我們成親,因此你想早日將我娶進門,得搞定我老爹。」

  說起傅瀚典,任楷可以說是一個頭兩個大,威逼利誘都來,甚至捨命救美人,傅瀚典當下也是感動不已,承諾讓他們儘早成親,結果傅瀚典回去想了一晚後,翌日給他的答案依舊是,女兒還小,兩年後才能出嫁,叫他是氣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沒法子,未來老丈人不同意,他還能將人給拐跑不成?

  他人娶妻十分簡單,而他有錢又有地位,更有權,怎麼娶個妻子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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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7:38
第十八章 未來婆婆的打臉

  眼看蘇菲即將嫁給康國公世子潘明迅,蘇暢兒準備到珠寶店買首飾替蘇菲添妝,可因為任揩受傷的關係,她一直沒有時間前去挑選。

  送禮自然要送到人家的心坎上,隨便送恐怕不得主人喜歡,自己也花冤枉錢,因此今日蘇暢兒找個藉口邀蘇菲同她一起去挑首飾,看看蘇菲的喜好,她再暗中買下,做為賀禮替蘇菲添妝。

  她問了母親,得知全京城最知名的珠寶店就是奇珍閣,奇珍閣裡的不管是珠寶、玉器還是金飾,皆是最頂級的,首飾的樣式也最為獨特,推出的款式往往只有一套,因此常常造成搶購風潮,還有鑲嵌製作的工藝是其他家珠寶店仿製不來的,因此買得起奇珍閣首飾的人均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因為這三種特點,還有它的客源,奇珍閣長久以來一直穩坐全國第一珠寶鋪的地位。

  車夫將馬車停在裝潢高貴典雅的奇珍閣前,推開車壁上的小窗,稟報道:「小姐,奇珍閣到了,小的沒有看到蘇菲小姐,不知道小姐是要在馬車上等她,或者是先到奇珍閣挑蘇暢兒掀開馬車窗簾,朝正有不少貴女在裡頭挑選首飾的奇珍閣瞄了眼,「我先到裡頭看看吧,一會兒蘇菲到了,還能跟她介紹。」

  「是。」車夫隨即下車替她開門。

  她下馬車後,看了下自己今天身上這一襲粉橘色淡雅秋裝,摸了下髮髻上那兩支頂級冰種翡翠簪子。她今日打扮雖然素雅,但靠著髮髻上這兩支玉簪子,進到這奇珍閣應該不會被趕出來才是。

  蘇暢兒才這麼擔心而已,馬上有一名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子親切地上前招呼,詢問她的姓氏與需求後,笑咪咪的領著她往里間走,「傅姑娘請隨瑪瑙來,這邊請!」

  「有勞瑪瑙姑娘了。」

  蘇暢兒一進到奇珍閣就發現里間人滿為患,稍微問了下瑪瑙,才知道原來里間的珠寶首飾比外面擺的飾品更為高級。

  看來大正國的有錢人不少啊,這裡頭的丫鬟跟負責招待的侍女每個人皆忙得團團轉,生意真的很好。

  瑪瑙領著她到一處區隔開的小雅間坐下,手腳俐落的丫鬟們馬上為她送上精緻可口的茶瑪瑙取來一本畫工精緻的畫冊,上頭畫著奇珍閣最新一季的首飾產品,要她慢慢看,同時一一為她介紹,有中意的便讓丫鬟將實物取過來讓她觀賞。

  蘇暢兒翻了這本畫冊半天,看不到中意的,便問:「瑪瑙,還有其他高級點的首飾嗎?我的好友近日要成親了,我打算買套好點的替她添妝。」

  「那我們上二樓看看吧,傅姑娘,相信二樓會有您喜歡的。」瑪瑙看了下她髮髻上那兩支有著特殊雕工的細緻翡翠簪子,一看就知道出自皇家工匠之手,有可能是御賜品,又想到這位姑娘姓傅,當今宰相也姓傅,讓瑪瑙馬上聯想到她應該就是傅宰相剛找回不久的獨生女,更是大將軍任楷認定的妻子傅雲彤。

  如果不是她這樣特殊的身分,瑪瑙也不敢隨意帶著第一次上門的客人上二樓挑選。

  「二樓?」

  「是的,二樓擺放的飾品比一樓的等級更高上幾成,傅姑娘可以到二樓挑選,如不喜歡,再回到一樓挑選也是可以的。」

  蘇暢兒想了下,「帶路吧,不過你記得交代下,一會兒我朋友蘇菲到來,請他們領蘇菲到二樓,她長得很特別,頭髮跟金子一樣金光閃閃的,你一看就會知道。」一頭金髮能不閃亮嘛!

  「是的,瑪瑙會交代好一樓的看門小廝,傅姑娘請。」

  瑪瑙領著她上到二樓,這次不再先拿畫冊讓她挑選,而是直接將所有珠寶首飾端到她面刖。

  她看了好幾套都滿中意的,就是不知道蘇菲喜不喜歡,她還看到一支雕雲紋男款白玉簪,白玉晶瑩潔白且細膩,雕工細緻又透著豪爽大氣,只看一眼便喜歡上,直覺很適合任楷,她二話不說便讓瑪瑙拿到一旁,一會兒一起結帳。

  趁著蘇菲還沒到的空檔,她也替自家娘親挑了條項鍊、替爹挑了塊古玉,用來縫在腰帶上應該很好看。

  這時,掩上的門扉傳來幾聲刻意壓低的清脆敲門聲,「傅姑娘,您的朋友蘇菲姑娘到了。」

  「快請她將來……」

  她這話還沒說完,蘇菲就已經匆匆進入,神色緊張的拉著她,小聲問道一一「暢兒,你跟任大將軍的婚事是不是有變?」

  蘇暢兒十分不解,眉尾微挑,「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

  蘇菲將她拉到角落,在她耳邊小聲的告知,「我方才進來時,先在一樓逛了下,見到任夫人帶著一名姑娘挑首飾,還說這是她這個婆婆給她的見面禮,屆時下聘時會給她更多的珠寶、玉飾等等,所以我才問你啊!」

  因為要嫁給潘明迅,她努力學習中文,目前已有長足的進步,許多字詞都會使用了,對話也幾乎都聽得懂。

  「真有這回事?」

  「這事我怎麼會騙你,帶我上來的那位如雙姑娘也聽見了,我想整個大廳的人都聽到了。

  不是我喜歡說人家背後話,而是那任夫人嗓門之大,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任大將軍的母親,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一言一行著實是……有些沒水準。」蘇菲說得很含蓄。

  蘇暢兒認識蘇菲好一陣子了,知道蘇菲不會隨便在背後談論他人是非,此番言論恐怕真是忍不住,看來任夫人給蘇菲的印象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好啊。她道:「這事我會問任楷的,只怕任楷也不知道。」

  「你要問得快些,遲了就來不及。」蘇菲提醒著。

  蘇暢兒點頭,而後道:「先別說這事,你快過來幫我選,看看哪套頭面好看,這麼多套,我都不知道哪套好,給我點意見。」她拉著蘇菲坐到桌案邊,指著桌案上那幾套精緻華麗、由各種珠寶玉器製成的頭面。

  蘇菲看到其中一套由紅寶石製成的頭面,眼睛頓時一亮,「這套好漂亮啊!」

  「你喜歡這套?」

  「我們伊黎諾人最喜歡紅寶石了,可惜伊黎諾不產紅寶,由外國進口,價格高昂得嚇人,連皇后身上那唯一一顆紅寶石也沒這頭面上的紅寶石大呢。」她兩眼發亮,直瞅著這套紅寶石頭面。

  蘇暢兒馬上道:「瑪瑙,這套紅寶石頭面麻煩你幫我包起來,上面記得貼個囍字。」她將一疊銀票交給瑪瑙,讓瑪瑙去結帳。

  「傅姑娘,您放心,瑪瑙會幫您處理好您交代的事情的。」瑪瑙將那套紅寶石頭面拿了下去。

  蘇菲有些失落地看著那套紅寶石頭面,心下暗歎口氣,之後又打起精神陪蘇暢兒看其他首飾。

  不一會兒,瑪瑙雙手捧著一個上頭貼著囍字的木匣進來,將木匣放到蘇菲眼前,「蘇菲姑娘,這是傅姑娘送給您的添妝。」

  蘇菲不解地看著手中這貼著囍字的木匣,眨了眨眼,「送我添妝?」

  蘇暢兒點頭,「是啊,我們大正國有好姊妹出嫁時,要給好姊妹添妝的習俗。」她又道:「打開看看。」

  「暢兒,這……」看著裡頭的紅寶石頭面,蘇菲驚喜得幾乎說不出話。

  「喜歡吧,我的好姊妹!」蘇暢兒朝她眨了個眼,「我最近很忙,印刷作坊現在正在趕制,需要我盯著,還有書齋也要開張,我擔心屆時沒有時間過去添妝,今天就先送你了,不過你放心,你出嫁那天我會去給你送嫁。」

  蘇菲眼眶裡閃著淚光,抿著唇感動地點頭,「喜歡,太喜歡了,暢兒,謝謝你!」

  「哎唷,哭什麼啊,誰讓你是我唯一的閨中密友呢,別哭。」

  蘇菲用力吸了下紅通通的鼻子,「不過,暢兒,方才我同你說的那事,你得趕緊處理,遲了幸福會從自己手中溜掉的!」

  蘇暢兒握拳彎臂,一臉自信地道:「放心,有我在,我的男人誰也搶不走!」

  威虎領著蘇暢兒來到一間位在鬧區的店鋪,「傅姑娘,就是這裡,您是否要先從外面看看這間店面如何?」因為蘇暢兒與任楷尚未成婚,在外頭時,威虎與威豹都改稱蘇暢兒為傅姑娘。

  她站在他指的這間兩層樓店鋪外,仰頸看了下,道:「威虎,把門打開,我們進去看看。」

  「是的。」威虎推開門,「傅姑娘,可以進去了,前兩天爺已經讓人將鋪子上下清掃過,就等您來看。」

  「小姐,未來姑爺對您真有心。」柳絮扶著蘇暢兒進入鋪子,小聲地對她說:「您還沒嫁進大將軍府,大將軍手中的產業就已經開始交給您打理,大將軍以後肯定會把您捧在手心裡。」

  威虎沒有聽到柳絮說的,逕自推開一扇窗戶,說道:「爺交代了,傅姑娘,如您不喜歡,讓小的再帶您去看別的店鋪手中有十幾間店鋪,您可以慢慢挑,順便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生意可以做。」

  一聽到十幾家店鋪,蘇暢兒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任楷也是賺錢有術啊,竟然能在京城最熱鬧的這條街擁有十幾家店鋪,真是不簡單。

  她本來是想看看家裡那些店鋪有哪間空下,她就用來開設書齋,不過查看之後,發現家中鋪子沒有一間是空的,且生意還很好,這樣她就不好打主意了,正想著要不買個鋪子,任揩便說何必這麼麻煩,他手中有幾家空鋪子,讓她自己去挑,喜歡上哪一間就用那間來開書齋。

  她以為他只有一、兩間鋪子,現在才知道他口中的幾家鋪子竟然是十幾家!十幾家空鋪子,這傢伙空有寶山卻不知道利用,任由這些鋪子空著,若他忙著軍務,沒時間打理產業,那就把鋪子租出去啊,居然把這些賺錢的金雞母關著養蚊子……

  「小姐,大將軍竟然有十幾間鋪子耶,而且都要讓您打理!」聽到這裡,柳絮替自家小姐開心得要死,這鋪子就是銀子,她家小姐日後在夫家日子過得好,他們做下人的日子也能跟著好過。

  蘇暢兒橫了興奮的柳絮一眼,冷冷地潑了她一桶冷水,「他是懶得打理,正好都丟給我,讓我幫他賺錢。」

  「嗄,怎麼是這樣……」柳絮覺得自己滿腔熱血瞬間被這盆冷水給澆熄。

  蘇暢兒不再多言,細細地打量著鋪子。

  「傅姑娘,這間鋪子跟隔壁是一起的,可以把牆打掉,這樣鋪子會更大。」威虎指著另一邊。

  「小姐,這鋪子位置不錯,您的書齋開在這裡,生意應該會很好。」柳絮四處張望,歡喜地說著。

  「這裡看起來確實不錯。」蘇暢兒大略地逛了下這間鋪子。

  威虎推開一扇通往後院的門,介紹道:「這後頭還有一個二進的小院子。」

  她滿意地看著這間鋪子,整理得很乾淨,無須再重新粉刷,只要將櫃子擺上,便可以馬上開門做生意,且後面還附帶一個有水井的二進小院子,可以用來住人、當倉庫或是小作坊。她笑道:「就這裡了,不需要看別的地方。」

  威虎愕然地看著她,以為今天要跑好幾間店鋪,沒想到才看第一間,少夫人就決定是這裡了。

  她問:「威虎,你主子現在在哪裡?」任楷這傢伙傷都還沒好就到處亂跑。

  自從得知虎子被皇上召進皇家印刷廠後,她就在煩惱負責雕刻活字還有負責印刷、裝訂的人手問題。

  任楷問過她介不介意身體有殘疾,但不影響工作能力的人為她工作,她表示不介意,第二天他就領了幾十個木工跟雕刻能手過來幫她雕刻活字,還有雙手靈活的人來幫忙印刷裝訂,這些全是因受傷而不得不退役的軍人。

  父親曾經建議她買下人簽死契,不用擔心印刷機密外泄,可她想了下,拒絕父親的提議,畢竟這些忠貞的軍人一輩子為國家效力,受傷退役後卻面臨生活困苦的問題,許多軍人因此流落街頭,要是能給他們一個工作機會,讓他們靠雙手養活自己,那不是很好嘛,且她相信這些來為她工作的人各個都是忠心的,即使沒有簽死契,也不會背叛她。

  「前些日子爺讓幾個屬下到京城附近的小縣城找禹海青,這禹海青當年在營裡可是個能人,爺想請他過來幫小姐打理店鋪,這會兒爺應該正在天外天酒樓跟他談事情。」

  蘇暢兒有些不解,「我曾經聽他說要幫我找個厲害的人,不過這大約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就算是到附近的縣城找人,不也只是兩三天的時間,怎麼會那麼久?」

  威虎簡單帶過,「聽說禹海青家中有事,所以他現在才來……」

  「威虎,你話不能說清楚點嗎?」她橫了他一眼。

  威虎有些無言,「傅姑娘,背後道人隱私是不對的……」這話還沒說完,他隨即收到蘇暢兒朝他飛射而來的犀利眼刀,連忙簡明扼要地告知,「我聽說他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兒子需要三十年以上的人參……」

  蘇暢兒點頭,「我瞭解了,那我們過去天外天酒樓吧,我順便會會那位能人。」

  她不想再拖延了,年關將近,而每年過年總會遇上幾天大風雪,想出門走親訪客十分困難,那些千金們一般都會躲在自己的閨房裡打牌、刺繡等等,並不會出門。要是連著幾天無法出門,定會想辦法找娛樂打發時間,她的小說就是她們打發時間的最佳選擇,她這書齋得趕緊開幕,趕在休年假前大賺一筆才是。

  「威虎,我自己去天外天酒樓就可以了,你回去交代他們稍微趕工,將書櫃那些東西先趕制出來。」

  「好的,傅姑娘,我會催他們加緊趕工,您自己過去,多注意安全。」因為天外天酒樓就在斜對面街角,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負責保護她的威虎才敢放心地讓她自己過去。

  蘇暢兒離開鋪子,朝天外天酒樓走著,卻在街角停下腳步,往另一邊的藥館走去。

  跟在她身旁的柳絮一臉不解的問道:「小姐,我們不是要去天外天嗎?您怎麼上藥館來了?您不舒服?」

  「我去買個東西,你在外頭等我。」她說完便逕自進入藥館。

  約莫一刻鐘後,蘇暢兒領著柳絮來到天外天酒樓,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上去二樓雅間。

  「姑娘,就是這裡,請進。」

  她敲了兩下門扇,前來開門的是一名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上頭有幾個補丁的暗褐色長袍,但眸光看起來十分精明銳利的中年男子。

  「在下禹海青,見過傅姑娘。」一看見蘇暢兒,這名中年男子隨即對她抱拳作揖。

  「原來您就是禹先生,禹先生好。」這禹海青看起來生活十分貧困,但身上卻有一抹不屈的傲骨,讓人無法輕忽。

  任楷上前牽著她的手走進雅間,向她介紹,「暢兒,海青是我為你尋來管理書齋的掌櫃,他的能力相當強,當年他一個人管著整個營的帳目以及糧草調度等等,他所做的帳目清清楚楚,沒有一條是對不上的。他退役後,所找來接替他的人手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

  「禹先生當年竟然掌管整個軍營的帳目?!」實在看不出來啊,想來這禹海青思緒極為清晰,才能管理這麼大一筆帳,厲害啊!

  「三年前敵軍偷襲,放火燒糧草,在下那時受了傷,後背有一大塊灼傷,左手臂也燙傷,有些萎縮,因此才退役。」禹海青遺憾地將自己離開軍中的原因提了下。

  「沒事,禹先生,你雖然退役了,但是一樣可以換個地方繼續發光發熱,我這裡的帳沒有軍營的那般複雜,相信你能勝任愉快。」

  「只要姑娘不嫌棄在下是個廢人,在下一定不會讓姑娘失望。」禹海青眼中閃著激動光芒。

  「不知禹先生現在于何處落腳?」

  「在下目前暫住在西下街客棧,妻小則留在鄉下老家。」

  「禹先生如還未找到合適的住所,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住到店鋪後面的二進小院,並托人將嫂子跟侄子們帶到京城,一家團聚,也免了彼此相思之苦。」她自荷包裡取出一張三十兩銀票遞給他。

  「傅姑娘,您這是……」禹海青詫異地看著她。

  她喚了聲,「柳絮。」

  「是。」柳絮將一個木匣交給他。

  禹海青打開一看,裡頭是一支綁著紅絲線的百年人參,他震驚地瞪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暢兒。

  「這三十兩是我聘請禹先生過來為我掌管鋪子的一點心意,還有給禹先生見面禮,請禹先生莫要推辭。」

  禺海青熱淚盈眶、小心謹慎的收起人參,「海青謝過傅姑娘的賞識和救命之恩……」

  「千里馬也需要伯樂,日後只要書齋生意好,每季跟年底都會有分紅,月俸方面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傅姑娘對海青有再造之恩,海青一定不負傅姑娘所托。」禹海青用袖子擦去眼淚,接過她遞來的銀票,慎重地抱拳行一大禮。

  他唯一的兒子生病,大夫說需要人參做為藥引,兒子才救得起來,可他已欠下不少醫藥費,醫館不願意再讓他賒帳,哪裡還有餘錢買人參。這些日子他到處求、到處借,始終借不到半兩銀子給兒子吊命,這次若不是大將軍派人帶他到京城,來人先借他銀子給兒子買兩片參片,兒子那條小命恐怕早已化為一縷幽魂。

  這三十兩跟人參對他來說是及時雨,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這知遇及救命之恩,他日後定當好好報答。

  蘇暢兒笑了笑,「別謝我了,謝你們大將軍吧,是他將你推薦給我的。」

  「海青謝過大將軍。」

  任楷擺擺手,「別謝了,日後好好幹便是。」

  「大將軍、傅姑娘,海青就不多逗留了,先處理好家務事,五日後便來報到。」

  他點頭,「嗯,你到京城兩天了,想必也是急了,本將軍會讓人送你回去,五日後過去接你跟你家人。」

  「謝過大將軍、傅姑娘,海青就此告辭。」禹海青又行了一次大禮後離去。

  柳絮早已知道蘇暢兒有事要找任楷單獨談話,機靈地找了個藉口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

  門一關上,任楷隨即將蘇暢兒摟進懷中,低頭吻住他思念已久的紅唇,舌尖勾纏著彼此,嘗著她的甜美滋味,兩人吻得愈來愈深,蘇暢兒腦海卻忽然閃過一個畫面,神色一凜,用力推開他,拒絕他的靠近。

  「怎麼了?」他從她冷凝的眼眸中看出她在生氣。

  她兩眼朝他一瞪,不高興地道:「任楷,我們兩人的婚事恐怕要告吹了,你還是給我留點名聲的好。」

  她推開他坐到桌邊,打開掩上的窗子,讓涼風吹散她臉上的熱氣,給自己倒了杯茶,壓下胸中那團被撩起的異樣欲火與不滿的怒火。

  「告吹?你胡扯什麼?」任楷怔了下,旋即想到,「是不是我那未來老丈人又」」

  「這次跟我爹沒關係,是你娘,她已經替你物色好新媳婦的人選了,還帶著人家到珠寶店去挑首飾,說你們以後就是一家人。」她喝了口茶,重重放下茶杯,怨慰地瞪著他。

  「我娘?怎麼可能?!」

  「好巧不巧我也在呢。」她陰森森地冷笑著,「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不過整個奇珍閣可都知道任大將軍的母親帶著未來兒媳婦上門挑首飾這事。」

  任楷皺眉,「這事我會找我母親問清楚。」

  「怎麼不相信我?我可是聽到好多人在說呢。」

  他走過去將窗子拉上,搭著她的肩,哄道:「我當然相信你,不信你信誰?暢兒,這事你先別惱火,將你在奇珍閣聽到的細細跟我說一遍。」

  她的食指用力擰著他的胸口,嗲聲嗲氣地學著那些姑娘們昨天說的話,「這任大將軍的母親對未來新媳婦可好了,買的全部都是奇珍閣最新上市的首飾呢,還親熱地拉著新媳婦的小手,儼然是絕世好婆婆。有個財大氣粗的婆婆,真是令人羡慕呢」?」

  說到後來,她忍不住又酸他一把,拍拍他的胸口,「任大將軍啊,以後你就不用擔心大將軍府裡會有婆媳問題了,能遇到這麼好的婆婆,可是讓一大群小姑娘看得眼紅不已呢。」

  她這怪聲怪調讓他忍不住緊擰眉頭,握住她的小手道:「我讓人去將整個奇珍閣的首飾全買下來送給你。」

  「切,那些東西我才不稀罕,」她神色一凜,用力拍了下他,鄙夷啐了聲,「給我真金白銀還比較實在。」

  雖說她一點也不在意那些俗物,她也很清楚他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跟公道,可是被自己未來婆婆在公開場合如此輕視加打臉,讓她昨天離開時被好些人在背後嘲笑,她還是會惱的。

  他將她圈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暢兒先別跟我惱,把事情跟我說清楚,這事很重要。」她氣歸氣,卻不抗拒的他的擁抱,「昨天啊……」她將昨日在奇珍閣裡遇到聽到的事情钜細靡遺地告知他。

  聽完,任楷陷入沉思,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嚴重的問題,而後道:「這事我會處理好,你別惱火。」

  憑空出現這麼一個跟暢兒一樣八字的人,他不相信其中沒有隱情,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撫好這個將鋒利的貓爪露出來的小女人。

  她哼了哼,「我自然相信你能將這事情處理好,我只是不解,你已經是大將軍了,你母親為何總是要違背你的意思,干涉你的生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像是不將你掌控在自己手中,她就不甘心似的。」

  他歎口氣,「她這十年來改變太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只要事情一不順她的心意,她便指著我大罵不孝,導致後來許多事情我都讓著她,只希望她能開心……」

  她哀怨地盯著他,「你最好在我嫁給你之前,把你跟你母親兩人之間的矛盾處理好,我可不希望自己日後成為箭靶子,而你夾在中間難做人。」

  任楷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對了,你知道我母親中意的對象是哪裡人嗎?」

  「我不清楚,不過我從別人口中聽到,你母親親口跟別人說,是姜媒婆牽的紅線,或許可以問問姜媒婆。」她有些不解,「怎麼突然問我這事?」

  他寵溺地擰擰她的粉頰,「能與我的八字相配,又能助我的女子,除了我懷中的這個小嬌娘外,其他的豈會這麼容易就找到?」

  「你的意思是……」

  他陰沉地勾著一邊嘴角,「你且看便是,我會幫你的委屈討回公道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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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8:04
第十九章 敵國奸細狠下毒

  幾天後,整個京城籠罩在雨幕之中,離京前往軍營處理軍務的任楷冒雨騎馬回京,到了將軍府,剛讓下人備上熱水準備沐浴,任夫人便讓奶娘過來。

  「少爺,夫人讓老奴來同您說,要您今晚留在府裡陪她用膳。」

  「陪她用膳?」

  奶娘點頭,「是的,老爺送老太爺、老夫人的骨灰回祖墳安葬,少爺您又成天忙著軍務,難得在府中,因此夫人讓您今晚陪她用膳。」

  「好,我知道了。」

  「老奴告退。」

  待奶娘退下後,任楷喚來威豹,「晚點接暢兒過府一起陪我娘用晚膳,並通知所有人做好部署,還有,讓威虎梳洗過後就來見我。」

  「是的。」

  約莫一刻鐘後,任楷著條底褲自沐浴間出來,威虎已經在屋中等他。他一邊套上中衣,一邊問道:「調查得如何?」

  「爺,果然不出您所料,不只那女人有問題,連那姜媒婆也很有問題,她有可能就是我們一直暗中搜查,卻始終抓不著的那條暗線。」威虎小聲地將最近調查到的情報告知他。

  「確定了嗎?」

  「九成肯定。」威虎慎重點頭,「大樑被您滅了之後,那條暗線便轉為支持現在被幽禁在孤森園的大樑前太子欲推翻大正。據我們的人調查,那姜媒婆是大樑的探子,以媒婆的身分做掩護,將一寫大樑探子嫁進或送進文武百官的府裡竊取情報。」

  任楷皺眉,「被送進百官家裡的這些探子有哪些人?都調查清楚沒?」

  「都清楚了,且監控著,一個都跑不掉,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將他們全抓進牢裡。」

  他陣中閃過寒芒,「很好,傳令下去,看信號行動。」

  「爺,這次能順利找到這條隱藏許久的暗線,多虧少夫人,否則我們的人不知道還要徒勞無功多久。」

  「這次行動若是成功了,將這些前大樑國的餘孽一網打盡,我不會忘記替她向皇上討賞的。」

  雨到傍晚時分才慢慢停歇,到處都是一片一片的水窪,大將軍府裡的燈籠早高高掛起,偏院的花廳裡也早已擺上各色香噴噴的美味佳餚,等主人上桌就可以開席。

  任楷看了眼逐漸暗下的天色,交代手下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往花廳前去。他還未踏進花廳,便聽到裡頭的任夫人笑聲不斷,撩開晃蕩的珠簾,問道:「娘,您在跟誰聊天?」話說著便看到那名跟任夫人聊天聊得十分歡快的女子,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眸倏地斂起,這女人竟然長得跟暢兒有幾分神似,看來是煞費不少苦心啊!

  「楷兒,你來了,來,娘跟你介紹一下,這是蕭晨兒。娘到廟裡上香時不小心扭了腳,幸好晨兒當時就在娘身邊,扶了娘一把,要不娘這一把老骨頭就摔散了。」任夫人滿臉笑意,「今晚娘特地請她到家裡來吃飯。」

  「蕭姑娘,感謝你當時出手相助。」任楷面上不顯,心下冷嗤了聲。

  「任大將軍客氣了。」蕭晨兒屈膝行禮。

  任夫人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掃視著,「晨兒,以後你就叫任楷大哥吧!」

  蕭晨兒偷瞧了他一眼,嬌羞地喊道:「任大哥。」

  任楷冷著臉不回應。

  任夫人感到很沒面子,換個話題催促他們坐下,「揩兒,晨兒,坐吧,菜都快涼了。」

  「再等會。」任楷說道:「我讓人去接暢兒過來了。」

  「你讓人去接她過來?她一個下堂婦有什麼資格跟我們坐在一起用膳?」一聽到蘇暢兒要來,任夫人火氣立刻竄了出來,「我們家不歡迎她!」

  「娘,暢兒是我妻子,我從軍十年,沒有一點消息傳回,她誤以為我已經戰死沙場,這事情有可原,您別誤解她。」

  「不管是什麼原因,和離就是和離了,她已不是我們家的人,我任家不歡迎她,就算沒有她,你娘我一樣可以找到跟她一樣命格的人來旺你!」任夫人怒拍桌案。

  「任伯母,您別動怒,我相信和離也不是姊姊願意的,任大哥已經讓人去請她過來一起用膳,您就給任大哥面子,要不姊姊到了,看到你們因為她而爭執,這事要是傳到宰相大人耳裡,對任大哥官運不利。伯母,您一定不希望任大哥官運不佳吧!」蕭晨兒趕緊拉了拉任夫人,低聲勸著。

  「哼,今天我就看在晨兒的面子上讓江萱那賤丫頭上桌吃飯,我告訴你,你想要娶她,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江萱的身分不管怎麼變,她就是那個他們花銀子買回來、身分低賤的童養媳。

  這時,趙管事來報,「夫人、少爺,宰相府的傅姑娘來了。」

  「到了就到了,有什麼好通報的,她沒腳不會自己進來嗎?還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她兒子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是平梁的大功臣,這當朝宰相的女兒又如何?以自己兒子現在的身分跟地位,娶個公主都沒人敢說句話。

  任楷橫了任夫人一記冷眼,直接轉身離開花廳前去接人。

  看著任楷帶著隱隱怒火離去的背影,蕭晨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傅雲彤來得正好,今天剛好讓她一起陪葬,愛女如命的宰相一旦知道自己女兒死於非命,而且害死她的人是自己未來的女婿,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知道這人稱智多星的宰相受不受得了刺激?

  要是大正國一次倒了兩個最重要的大臣,整個朝廷跟軍中想必會亂紛紛,趁機作亂的人定會不少。

  大正國的狗皇帝沒了運籌帷幄、負責出謀劃策的宰相,跟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的任楷,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承受得住?總之,今晚將是他們重創大正國的最好機會。

  任夫人看任楷將蘇暢兒當成寶貝一樣,還要親自出去接人,氣就不打一處來,「氣死我了,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寶貝那個江萱,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江萱一個女人可以幫他!」

  「伯母,您別氣了,姊姊跟任大哥畢竟有著多年情分啊!」蕭晨兒輕撫著任夫人的背脊,輕聲細語地安撫她,為她倒了杯溫茶。

  「伯母,您先喝口茶緩一緩,一會兒姊姊來了,您可別像方才一樣跟任大哥使性子,這樣只會將任大哥推得更遠,讓任大哥更氣您。」

  「我是他娘,他敢!」任夫人氣呼呼地將她倒來的茶一口飲盡,「晨兒,今晚過後我就作主讓任楷娶你,你放心地當我的媳婦吧。」

  蕭晨兒見她一口氣將茶喝光,眼底閃過一道冷光,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聽到聲響,連忙向前迎接跟著任楷一起到來的蘇暢兒,「見過姊姊。」

  一踏進花廳就有人叫她姊姊,蘇暢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兩下,這一聲「姊姊」聽起來格外詭異。

  她眼神冷冷地盯著蕭晨兒,很不客氣地斥責,「這位姑娘,你我並不認識,你突然叫我f姊姊’不是很奇怪嗎?你還是叫我傅姑娘吧。還有,我父母可沒有替我生下其他妹妹,你還是不要隨便認親的好。」這一聲「姊姊」可有很多含意,太容易遭人誤會。

  蕭晨兒眼底閃過冷意,隨即漾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我喊大將軍為大哥,自然就喊您為姊姊了。」

  「那你更是喊錯了,你應該喊我嫂子才是。」蘇暢兒毫不客氣地道:「我看你長得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怎麼腦子這麼不好使,連稱呼都能搞錯。」

  「夠了!」任夫人拍桌,「還讓不讓人吃飯,不吃飯就出去!」

  眾人隨即入座用膳,在不太愉悅的氣氛下,幾個人大概吃了個半飽,突然,蕭晨兒舉著酒杯起身一一「任大哥、傅姑娘,我為我方才的失禮向你們遣歉,這杯桂花釀代表我的歉意。」

  「我不與女子喝酒,你的心意我跟暢兒心領了。」任楷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姑娘而給好臉色看。

  一旁的任夫人見任楷除了晚膳外,其餘東西一概不碰,就連他面前那杯酒跟茶也是,這怎麼成,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壞了她的大事。她連忙道:「楷兒,你是在給我臉色看嗎?」任夫人表情難看,「晨兒是娘邀請來的客人,你這般不給她面子,不就是不給娘面子?」

  任楷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那杯桂花釀,直接一飲而盡,還在任夫人面前將酒杯往下倒,讓她看清楚自己喝得一滴不剩。

  蕭晨兒見狀,裝模作樣地兩三口將手中那杯酒喝光,「多謝任大哥賞臉。」

  任楷面無表情地拿過面前那碗熱湯,作勢喝湯,實則是將嘴裡那口酒吐到湯碗裡。

  「傅姑娘,你還沒喝呢!」蕭晨兒她並不打算放過蘇暢兒,直接替蘇暢兒倒一杯酒。

  蘇暢兒隱含怒意。這女人今晚處處針對她,又有任夫人當靠山,這頓飯她已經吃得很不爽,現在這女人竟然還當著任夫人的面強硬地逼她接受道歉。

  因為今晚任楷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需要她幫忙,她才一再忍讓這個任夫人看上的媳婦人選,可這女人卻得寸進尺,那就別怪她不給任何人面子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扯了一邊嘴角,起身拿過蕭晨兒手中的酒壺,一手執著酒壺,一手按在酒壺瓶蓋上,也替蕭晨兒倒了杯酒,「方才你敬的是任楷,可不是我,沒道理我喝你卻不喝,請!」

  蕭晨兒猶豫地看了下她手中酒壺瓶蓋的位置,像是在確定什麼事情,之後也不推託,一口喝掉桂花釀。

  蘇暢兒也舉杯將手中的桂花釀喝光,末了不忘拿帕子檫了檫嘴角上的酒漬。她看著手中微濕著的帕子,心下冷笑了聲,繼續若無其事的拿起筷子夾菜吃著。

  不一會兒,任夫人開始感到全身火燙,不舒服地拉扯著自己的衣服,「怎麼回事?我怎麼突然覺得好熱……」

  任楷見到任夫人的異狀,正要起身向前查看,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趴在桌上不能動彈,但眼睛還是看得見,意識亦很清楚。

  蘇暢兒也開始感覺到頭暈,突然間「砰」一聲,整個人往後倒臥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到這一幕,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吃著菜的蕭晨兒丟下手中的筷子,走向任夫人,抬起她的臉,用力甩了她幾巴掌,一邊甩一邊罵道:「老虔婆,憑你這德性也敢妄想我當你的媳婦,呸,還想下春藥讓我跟你兒子生米煮成熟飯,你作白日夢去吧,這春藥你自己留著,一會兒好好享受!」

  她把任夫人打成豬頭後拋到一邊牆角,眯起眼眸走到任楷身邊,兇狠地抬腳將他踹倒在地,走過去拽過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拿出一把鋒利的短刃,用刀柄在他臉上來回滑過。

  「任楷,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被自己母親背叛的感覺如何?這春藥跟毒藥可是你娘親親手下在酒裡跟茶裡,逼你這兒子喝下的,很心痛吧?我會讓你更心痛,你很愛這個女人是吧?我會讓你慢慢死去,在死去前親眼看見她如何被糟蹋,死不瞑目……」

  任楷訾目怒瞪著她。

  蕭晨兒瘋狂的大笑,「不知傅宰相知道自己女兒在大將軍府被奸殺會是什麼反應?哈哈哈……」

  她揮舞著手中寒光閃爍的利刃,欲往他胸口刺下,沒想到忽然手腳無法動彈,就像是被人點穴一般,不管她如何使力,就是動不了。

  她甚至感覺到她愈是用力,體內的內功就消失得愈快,全身上下的骨頭彷佛溶化了一樣,無力支撐她,整個人像麵團般癱在地板上,沒有辦法使上任何一點力氣。

  「哼哼,如何,自作自受的滋味不錯吧。」任楷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神情倨傲,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她驚駭地看著緩緩從她面前站起來的任楷,他明明中了她所下的毒,怎麼可能還能站起來!

  她試了半天,好不容易痛苦地勉強自喉曨裡發出一點聲音,「怎、怎麼……可能……」

  任楷無情的銳眸嘲諷地睇她一眼,「我沒死在你下的銷魂蝕骨散之下,你很意外?」

  她震撼得瞠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連毒藥的名稱也知道。

  他告訴她一個殘忍的真相,「毒醫是我師父。」早些年他曾經在邊境救下毒醫,在毒醫養傷期間,跟其學著做一些大樑國的毒藥,那名毒醫見他頗有天賦,便教他製作一種大樑皇室才有的秘毒,同時將解毒秘方傳給他,毒醫所教的那種秘毒就是今天這味銷魂蝕骨散。

  毒醫……聽到這名字,蕭晨兒像是墜入冰窖一般,驚恐地看著任楷。他身上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淩厲氣息,她直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他手裡了……

  任楷冷眼掃了眼春藥發作的任夫人,屈指一彈,隔空點穴,任夫人便無法動彈,沒法再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他隨手將椅背上蘇暢兒的披風拋去,將她部分裸露的身軀完全蓋住。

  此時,他身後傳來痛苦的嚎叫「哎唷,哎唷,好痛,我後腦杓撞到了,好痛啊!」

  任楷走過去扶蘇暢兒坐起身,眼底滿是心疼,溫柔地揉著她撞出一個小包的後腦杓,責備的語氣裡滿是寵溺,「真是的,倒下去也不看一下地方,撞疼了吧!」

  連蘇暢兒也沒有中毒,唯一中毒的人只有任夫人,中的還是春藥,說什麼蕭晨兒都不相信,她的計畫明明那麼縝密,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蘇暢兒搭著任楷的手站起身,走到蕭晨兒面前,歪著頭幸災樂禍地問:「你現在一定覺得很奇怪,很疑惑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被我們發現,反而被我們設計,破壞了你們這群奸細的計畫,是吧?」

  她吊人胃口的語氣讓蕭晨兒忿忿地咬著下唇怒瞪她,像是恨不得用眼神將她全身的肉都給剜出來一樣。

  「要怪就怪你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本姑娘這旺夫的命格,豈是什麼人都能擁有的,這麼好找,大將軍府的門檻早被踩斷了。

  「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任夫人不小心受傷,你就在身邊,剛好救了她;她在找一個跟我一樣命格的姑娘當媳婦,你就正好跟我同樣命格,還跟我長得有五分相似,這一樣、兩樣湊巧還不會讓人產生疑竇,要是三樣都是巧合,那就要令人懷疑了。

  「你想要用今天這場飯局要我們的命,我們也想利用這場飯局將你們一網打盡,雙方對上,那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她笑了笑,耐心地講解著,「看在你就要死了的分上,讓你死得明白些,你那酒壺蓋上有個隱密的機關,只要倒酒時轉動壺蓋,藏在裡頭的毒就會跟著酒一起倒進酒杯裡。

  「我們配合你喝下毒酒,可是啊,我在帕子裡藏了一團棉花,當我準備將桂花釀喝進嘴裡時,藉由衣袖的掩飾將酒全倒到帕子上,你這加料的桂花釀我一口也沒喝,任楷更是直接藉由喝湯的動作將毒酒吐進湯碗裡,你認為我們會中毒嗎?

  「至於你是怎麼中毒,這更簡單了,我們知道你的注意力一定會在酒壺上,所以我也不動這酒壺的機關,而是利用你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酒壺上時,以衣袖遮掩,趁機將兩邊的桂花釀交換,還順便加了點利息。」

  蕭晨兒氣得快吐血,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盡全力地喘著鼻息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你一定會說,任楷有喝進嘴裡,即使後來吐出來,也已經沾到了毒,可是啊,你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猜測你可能會藉著今晚下毒,因此事先服了大樑秘毒的解藥。」她一臉無辜,聳肩說著,「其實喝下去也無所謂,吐出來只是為了身體健康而已。」

  蕭晨兒聽完,恨不得撕了她那張扯著一抹戲弄微笑的嘴臉。

  蘇暢兒笑咪咪地拍著她的臉,「想跟姊玩,回去好好修練吧,姊看過的豬肯定比你吃過的豬肉還多,想用這種下作手法對付我,下輩子吧。」當她是笨蛋,不知道這酒壺有機關,這種沒腦子的計謀,古裝劇裡常演。

  這時,威虎跟威豹帶著手下沖了進來,興奮的大喊,「爺,成了,一網打盡了!」

  「很好。」任楷滿意地點了下頭,「將這女人跟她那一干同黨全押到天牢,夫人中毒,馬上傳太醫過來。」

  「是,屬下即刻進宮請太醫。」威豹領命後隨即趕往皇宮。

  直到整件事情處理好,一輪皎潔的皓月早已高懸,任楷牽著蘇暢兒的手,送她回她在將軍府暫住的院子。

  蘇暢兒看著廣闊的夜空上那星星點點的亮光,不由得感歎道:「還好任夫人中的春藥不多,加上太醫的妙手,很快就解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過了片刻,任楷都沒有回應她,她停下腳步歪頭看著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的任楷,藉著月光,她看到他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忙問:「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她摸著他的額頭,「連體溫也這麼高,你哪裡不舒服?」

  她不摸他還好,一摸他整個人就再也壓抑不住,猛地將她圈進自己懷中,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間,聞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馨香。

  她拍了拍他的背,「任楷,你到底怎麼了?」

  他搖頭,「沒事,讓我抱抱你就好。」

  「不行,我讓人去叫大夫!」

  他拉住她,不讓她離開,眼神迷蒙地望著她,語氣有些無奈,「那酒裡頭加了春藥,雖然吐出了,卻還是有些進了腹部。我們事先吃的解毒丸是針對大樑秘毒製作的,可解不了春藥,現在藥效發作了……」

  他一說,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腹部被一樣硬硬的東西抵著,臉蛋瞬間通紅,「那、那……怎麼辦?」

  「再讓我抱會兒,等一下我回去泡冷水。」他用鼻間摩挲著她的粉頸,輕輕地吻著她滑膩的肌膚。

  舒暢兒看著他愈來愈高漲的情欲和壓抑情欲的痛苦表情,內心不忍,緩緩開口,「要不……任楷,我當你解藥吧……」

  聞言,他用力推開她,「不行,胡扯什麼,你怎麼可以當我的解藥!」

  「方才太醫說了,女人中這毒還好,只要施針排毒後喝藥即可,可男人不同,男人不以肌膚之親當解藥,春藥的毒素就會沉積在體內,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他皺眉,「那也不能拿你當解藥,我不能讓你受這委屈。」

  「任楷,你究竟想不想娶我?」她冷下臉質問。

  「我一直都想早點將你娶回家,每天抱著你,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她盯著他,「這是我們的契機,我爹不把我留個兩年,他是不可能將我嫁給你的,只有我們兩個把生米煮成熟飯了,他才有可能鬆動。」

  「那也不成,我不能讓你遭到別人非議。」

  「廢話少說,我今天就要把你給辦了,我不要等兩年才嫁給你!」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她拉著他往平梁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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