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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娘子萬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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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38:09 |倒序瀏覽 | x 2
娘子萬福 作者:蒔蘿

身為一個穿越女,沒有親人可依靠沒關係,沒有原主的記憶幫忙也無所謂,
她憑著在現代學會的青草茶配方加上制冰方法賺進不少銀子,引來覬覦,
她雖會空手道,可惜寡不敵眾,還好有任楷這個好心的路人替她制伏壞人,
沒想到他會對空手道產生興趣,她成為他的師父,日日教他打拳,
並繼續往致富的夢想邁進,記取之前的教訓,開始發展低調的新生意,
研究起這個時代尚未出現的印刷術,印書給書齋賺得盆滿缽滿,
日子過得很順心,唯一令她意外的是她與他互相比試時,不小心吻了他,
結果這廝得寸進尺,找機會吻回來,且非得讓她負責,有這麼不要臉的嗎?
然而他總溫柔地說要照顧她,還做出各種體貼的舉動,讓她心動想答應,
但想到有個糾纏他的情敵得處理,又得知他有個家人逼著娶、如今失蹤的童養媳,
她氣得半死,若不是他準備與有名無實的媳婦兒和離,她才不會和他在一起,
誰知兩人還沒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她就被情敵派人綁了丟入河中,
儘管她僥倖逃脫,卻想起原主兒時曾是某個軍人的小妻子一事,
這下可好,她怪他已婚,殊不知自己也非單身,她該怎麼給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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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38:39
第一章 賣青草茶惹麻煩

  有這麼悲慘的人嗎?

  蘇暢兒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看著結滿蜘蛛網的茅草屋頂以及到處都是裂縫的黃泥牆壁,不斷無聲地問著自己。

  她不過是在颱風天外出買點乾糧,怎麼就遇上這種狗血的事件啊?一年都中不到一次發票的她,竟然中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生特別獎—— 穿越!

  穿越啊,這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她記得自己走出家門準備到街角的便利商店買糧食,才剛要過馬路,對面正在興建的大樓工地鷹架突然解體,像骨牌一樣嘩啦啦地向下倒。

  她嚇得往後退,一陣超級強風吹來,一根竹竿隨著狂風亂舞,直接砸中她的頭,讓她當場來個靈魂時空穿越……

  看著破敗的屋頂,她難受得想哭,索性翻身來個眼不見為淨,可映入眼簾的是坑坑窪窪的潮濕泥地和一個掉了半邊門的破舊矮櫥櫃。

  一道清風從門縫吹進屋內,將床底下夜壺的尿騷味吹了上來,混合著黴味彌漫在屋子裡,讓她胃裡一陣翻湧,噁心得想吐。

  隨著時間流逝,陽光愈來愈毒辣,陣陣刺鼻的尿騷味熏得她無法無視這一切,繼續躺在床上。

  蘇暢兒躺在這裡一動不動整整半天,卻依舊無法回到現代,只能認命地起身,把床底下那個尿壺拿出去倒掉,免得她被熏暈。

  當她走出這殘破的屋子,只見院子一片空蕩,外頭景色荒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似乎一整天也不會有人經過門前,她壓抑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決堤般流下,整個人蹲下來大哭。

  蘇暢兒坐在地上哭了將近半個時辰,也沒有一個人探頭查看,大哭一場後的她冷靜下來,開始慢慢接受穿越的事情,在心中默默思考著,她究竟是穿到哪裡啊?她對原主一點記憶都沒有,連名字都不知道,這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一名老婆子站在搖搖欲墜的竹籬笆前喊著,「萱丫頭,萱丫頭啊,你終於醒了,頭上的傷好多了嗎?」她身形枯瘦,滿臉褶子,一頭半白頭發,看起來卻很慈祥。

  蘇暢兒卷著破爛的衣袖將眼角殘餘的眼淚擦乾,「阿婆,您找我?」

  老婆子聽見蘇暢兒這麼喊她,眉頭忍不住皺了皺,「萱丫頭,你不認識阿好婆了嗎?」

  呃,蘇暢兒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位老婆子,從語氣中聽得出她跟原主很熟,因此蘇暢兒故意摸了摸頭頂上還腫著的傷口,順著她的話說,「阿婆,抱歉,我腦子受傷,醒來後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好婆震驚得瞪大一雙老眼,「你說什麼?你都不記得了?!」

  「是啊,阿婆,我都不記得了,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蘇暢兒點頭,上前幾步,心酸地道:「一醒來就變這樣,所以我才會坐在那邊哭,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老天爺啊,怎麼會讓你這丫頭遇上這事啊!」阿好婆繞過竹籬笆,心疼地幫她把眼淚擦掉,「別哭,別哭,萱丫頭,天無絕人之路,不過是忘了以前的事情,也沒有什麼,日子還是要過,重新開始就好。」

  蘇暢兒吸了吸鼻子點頭,「嗯,對了阿婆,請問您是哪位?還有我叫什麼名字?」

  「唉,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命苦呢……丫頭,我是你阿好婆,你叫江萱。」

  「我叫江萱?」

  「萱丫頭,自從你跟林嬤嬤搬到這裡,我就看著你長大,這幾年都是這麼叫你的。」

  「阿好婆,我什麼都忘了,您能跟我講講這裡是哪裡,我又是怎麼受傷的嗎?」

  「萱丫頭啊,我們這裡是大正國,岐州的黎陽縣石林鎮大林村,你八歲的時候跟著照顧你的林嬤嬤從鎮上搬到我們這大林村的……」

  從阿好婆口中得知,江萱與林嬤嬤來到大林村後,在這裡住下,林嬤嬤靠著接繡活賺錢照顧她,一直到她十二歲時,林嬤嬤病死,之後她就自己一個人生活,到鎮上四處打零工。

  上個月鎮上有人翻新屋子,急需大量人手,江萱在村人的介紹下也前去幫工,做沒幾天便被掉下來的瓦片砸到暈過去。

  聽完阿好婆說的,蘇暢兒忽然有些印象,當時她已經穿越,只是不知為什麼一直無法睜開眼睛,也許是剛穿越無法適應江萱這身體,又或是江萱的身體傷得太重,她在醫館住了三天,一直遲遲不醒。

  在這期間,她聽到那戶蓋房子的人家在討論要怎麼處置她,深怕她就此死了晦氣,跟醫館的人說要接她回去調養,沒想到是直接將她送回大林村,留下二兩銀子就不管她的死活,之後她又在江萱的屋子躺了兩天才清醒過來。

  蘇暢兒揉了揉餓到已經沒力氣發出聲音的肚子,這樣算一算,她大概五天沒有進食了,難怪她餓得前胸貼後背。

  看她好像已經恢復神智,阿好婆左右看了下,確定四下無人,偷偷摸摸地從衣袖裡掏出兩顆雞蛋塞到她手裡,小聲的說:「來,這裡有兩顆雞蛋,你趕緊拿去,別讓人看見了,等等煮來吃,頭上的傷才好得快。」

  「阿好婆,謝謝您。」蘇暢兒確實餓得慌,也不跟阿好婆客氣,直接收下她手裡的雞蛋,並道:「等我有能力就還給您。」

  「別跟阿好婆客氣,小心把雞蛋藏好,快進去,別讓人瞧見了。阿好婆先回去,你有什麼事情就到前面一點找阿好婆。」阿好婆指著前方她家的方向,之後邁著蹣跚的步伐走了。

  看著手中的雞蛋,蘇暢兒心中滑過一絲暖流。在這個時代,雞蛋對於窮苦人家很珍貴,他們往往捨不得吃,都拿到街上賣錢,阿好婆肯定是瞞著家人偷偷給她雞蛋的,這個恩情她不會忘記。

  蘇暢兒來到廚房想煮荷包蛋吃,卻發現家中連柴火也沒,真的是家徒四壁,想到要餓著肚子去撿柴火,她欲哭無淚,只能苦著臉先到附近去撿幾根,又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把火生起。

  既然都生火了,只煎荷包蛋太浪費,她到剛剛出去撿柴火時發現的溪邊提了桶水,改煮蛋花湯,好不容易把自己喂了個半飽,半停機狀態的腦袋方才開始慢慢復工。

  蘇暢兒半靠在牆上曬太陽,仰頸愁眉不展地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思考著自己這個現代人,沒有一點古代的生活技能,也沒有銀兩,她該怎麼在這古國活下去?

  銀兩……不對,她有銀兩,有那二兩銀子,當時送她回來的那戶人家下人把銀子丟到哪裡去了?

  一想起此事,她馬上沖進屋子四處翻找,找了大半天,終於在床底下的一個凹洞裡找到銀子,想來是那戶人家隨手一扔,掉到了這裡。

  這是她在古代的救命錢,絕對不能掉,現在開始她得好好想想要怎麼利用這二兩銀子發家致富。

  她才這麼想,肚子就很不客氣的朝著她發出一記巨大的「咕嚕」聲,向她抗議有任何豪情壯志之前,必須先填飽肚子。

  她扁扁嘴,摸摸乾癟的肚子,看來還是得先找吃的,只是……她空有銀子卻不認識路,也不知道要上哪裡買吃的,怎麼填飽肚子?

  蘇暢兒將二兩銀子藏回床底下的凹洞裡,走出屋外,朝屋子後面那座山看了看。她記得書上寫的穿越女都會到山上去挖野菜填飽肚子,還會找藥草到藥房去賣,靠著女主光環,她們通常都能挖到人參跟靈芝,從此走向發家致富之路。好歹她也是穿越大隊的一員,應該會有這種女主光環吧?

  她拿起丟在屋簷下的破爛竹簍子往後山走去,打算走穿越女們的路線,上山找野菜。只是她走了半天,雖然看到一堆植物,但沒有一樣她認得,更別說野菜了,這樣她要怎麼找東西填飽肚子啊?

  蘇暢兒在後山繞了半天,沒有采到半株野菜,洩氣地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雙手撐著粉頰,懊惱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嗚嗚,早知道自己會有穿越的一天,她大學時就不該讀會計,應該去讀農藝學系,起碼不會五穀不分,知道怎麼種田,還認識野菜,不至於餓死在這邊。

  「這不是萱丫頭嗎!你怎麼坐在這裡發呆啊?」

  一記爽朗的聲音由遠而近,當蘇暢兒轉頭時,一名穿著藍底大花布衣、身形壯碩的大媽已經朝她走來。她悄悄抹去眼角又不經意湧上的淚水,看著那名問話的大媽,「您是?」

  「哎唷,你真的像阿好婆說的,醒來什麼都忘記了不成?竟然連我都不認識了。」莊大娘驚天動地的驚呼了聲,把停在樹梢上的鳥兒嚇得振翅高飛,造成不小騷動。

  「請問您是……」

  「我是你莊大娘啊!」莊大娘大聲的告知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驚恐地盯著她,質問道:「萱丫頭,你大中午的上山來做什麼?你該不會是因為沒了記憶想不開,想上山來找棵歪脖子樹吊死吧?」

  蘇暢兒眼尾抽了抽,自己像是會想不開的人嗎?她抹去額角滴下的那滴冷汗,「莊大娘,我沒有那麼脆弱,我是要上山來找野菜,可是我看了半天……沒有一樣是我認識的……」

  「什麼,你連野菜也不認得了?」莊大娘又是一陣誇張的大呼小叫,「你這樣子還不得餓死啊!」

  蘇暢兒滿臉無辜的點頭。

  莊大娘馬上拉起她,「沒事,不記得沒關係,大娘教你,你跟大娘一起上山采野菜,保你餓不死。」

  「謝謝莊大娘。」

  「謝什麼,大家都是鄉親。走,我們往裡頭走一點,那裡有許多像是蕨菜、婆婆丁、馬齒莧、馬蘭頭這些野菜,你一個人而已,一人飽,全家飽,不用擔心餓死,大娘等等告訴你怎麼煮。」

  「謝謝大娘。」蘇暢兒偷瞄了莊大娘一眼,看來這個大林村的村民人都還不錯,很熱心。

  蘇暢兒跟著莊大娘在後山上跑了一圈,莊大娘一邊采野菜,一邊向她介紹村子的住家分佈,還有山上幾條小徑分別是通往哪座山或村落,並不時撿拾著柴火,直到太陽逐漸西斜,莊大娘才領著她從另外一條山路下山。

  跟莊大娘道謝後,蘇暢兒便順著莊大娘指著另一條小山路往自己的住處回去。她腳下不停地往前趕路,眼睛卻忍不住瞄了眼身後背的那捆柴火,還有竹簍子裡采到的野菜、幾根筍子、兩條地瓜。有了這些東西,她暫時不用擔心會餓死了。

  就在一處山坳轉彎處,一陣夾帶著薄荷清香的涼風吹來,讓蘇暢兒忍不住停下腳步聞著這清涼又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她彎身撥了撥附近的草叢,果然發現了幾株薄荷。

  這薄荷可是好東西,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將它當茶水泡來喝最好不過,不僅能消暑氣,更能提振精神。

  蘇暢兒順手摘了一些薄荷葉,打算回去煮薄荷茶喝。

  要是有蜂蜜,加一點進去就太完美了……咦,等等,旁邊竟然有鬼針草,再加上她方才摘的婆婆丁,也就是現代所稱的蒲公英,這些都是煮百草茶的材料。

  奇怪,野菜都認不得的她怎麼會知道這些草藥,還知道那些是百草茶的材料?

  她撓了撓眉宇,疑惑地看著薄荷,突然想起小時候因為爸媽都要上班,一到寒、暑假,爸媽就把她丟到鄉下外婆家的事。

  外婆家隔壁住著一對喜歡爬山的老夫妻,他們開了一間青草店,專賣青草跟自己熬煮的青草茶,生意很好,尤其是夏天,他們手工熬煮的青草茶可是供不應求。

  她小時候喜歡到處亂鑽,因此常跟著他們一起去爬山,幫他們一起熬煮青草茶。每次爬山時,那對老夫妻總會順手採摘草藥,所以她也跟著認得不少青草,甚至記下了各種青草茶的配方。

  真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還記得這些配方。既然古代沒有飲料,她就多摘點回去,煮了當冷飲喝。

  蘇暢兒撇了撇嘴,給他一記翻白死魚眼,輕蔑地「嗤」了聲,轉身處理自己的攤位還有那些被惡霸打破的東西。

  由於方才她就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因此很快收拾完畢,把被打破的物品全掃到官道旁,挖了些土,放些枯枝掩埋,免得有人踩到受傷。

  蘇暢兒推著獨輪車準備走人,看了眼那群被綁成粽子的惡霸,想到方才那一堆被他們摔破的杯子跟一口大缸,那可都是她做生意生財工具,被這一群人打破,不要點賠償怎麼成。

  她見那三個看熱鬧的男人要走了,忙道:「等等!」

  三人不解地看著突然叫住他們的蘇暢兒,只見她二話不說,蹲下身開始搜括這幾個混混身上的財產,不一會兒她手上就多了七、八個五顏六色的荷包。

  她抖了抖手中的荷包,冷嗤了聲,「砸壞我的攤子不用賠嗎?本姑娘時間寶貴,陪你們練拳腳功夫,難道不用付鐘點費?」

  鐘點費是什麼?任楷不懂,不過從她說的陪他們練拳腳功夫聽來,意思應該是要這群混混付打架的銀子的意思。

  看她毫不客氣地拿走這些人的荷包,他心下不由得暗忖:究竟是誰打劫誰?

  她沒有一點羞愧地將那些荷包全放進自己的錢袋子裡,冷睞了他們三人一眼,「銀子歸我,人歸你們,兩訖!」

  兩訖,第一次聽到兩訖是這麼用的,任楷與兩名手下頓時無言,他們三人心裡同時間冒出一句—— 姑娘,銀貨兩訖不是這麼用的吧,你這分明就是打劫,還打劫得如此理直氣壯,真是第一次看到!

  「這是你們的,冰多給了,不用客氣。」蘇暢兒將裝滿青草茶的水囊丟給他們,推著獨輪車走人。

  他們三個愕然地看著逐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最後任楷忍不住狂笑出聲,這姑娘實在有趣,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豪邁的姑娘。

  「走了,既然‘銀貨兩訖’,咱們先把這些貨交到縣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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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官商勾結有陰謀

  黎陽縣縣衙。

  「任將軍,您先用茶,下官已經讓人前去請縣令過來了,請您稍等一下。」留著兩撇鬍子的錢師爺趕緊讓小廝送上香茗,在一旁陪任楷等高縣令過來。

  任楷拿過香茗呷了口,無視一旁的錢師爺,透過杯沿眯眸望著門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前往黎陽縣縣衙半途遇上的插曲,讓他們順道拖著一批地方混混過來,到這裡時已經傍晚接近天黑,比預定的時間慢了一個半時辰,這時高縣令早已回到後面的住處休息,不在縣衙裡辦公,等他過來恐怕還得等上一點時間。

  「錢師爺,本將軍時間有限,你先下去將本將軍要的東西找出來,本將軍一個人在這裡等高縣令過來即可。」任楷睞了眼一旁戰戰兢兢,有些冒冷汗的錢師爺。

  錢師爺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那下官就不叨擾任將軍了,下官先去處理您交辦的事情。」

  任楷沉點下顎後擺擺手,示意錢師爺可以退下,他幽深的眸光落在已沉在杯底的茶葉渣子上。

  他在軍中立了大功,皇帝赦免了他全家,並且下旨讓他的家人從蠻荒之地前往京城與他團聚,可從流放地回來的家屬名單中,他並沒有看到妻子江萱的名字,於是透過一番工夫找到了還住在慷州玉合縣的奶娘,想知道詳情。

  他從自家奶娘的兒子揚森口中得知,當年他從軍後不久,在玉合縣擔任縣令的父親接到通知前往京城就職,而他的小妻子,五歲的童養媳江萱被祖母送回岐州黎陽縣老家,並未跟著親人們一起前往京城。

  父親本以為可以就此飛黃騰達,開心地攜家帶口前往京城,想不到不到半年的時間便因頭頂上司犯罪,連帶著一同被抄家流放。

  江萱一直住在黎陽縣的老宅,單獨一個戶籍,並未入任家戶籍,因此逃過被流放或賣身為僕的命運。

  被抄家後,過了三年,風聲沒那麼緊了,奶娘曾經帶著揚森來到黎陽縣探望江萱,知道當年照顧她的林嬤嬤過世了,當時她只說要守在老宅附近為他祈福,堅持不跟奶娘一起到慷州,奶娘沒辦法,只好自己帶著揚森回慷州,獨留她孤苦伶仃地在黎陽縣生活,於是他向皇帝告假,前來黎陽縣處理他與江萱之間的事情。

  對於十年沒有再謀面的小妻子,他心裡有愧疚卻沒有任何期待。這麼多年過去,朝廷曾經頒佈一些法令,只要丈夫五年毫無音訊,妻子便可以到縣衙申請和離,也許江萱早已到縣衙申請和離另外嫁人也不一定。

  如若她已嫁人,他會給她一張和離書,再補給她一筆豐厚嫁妝;要是她沒有再嫁,他會負責照顧她一輩子,但就只是照顧而已,其它夫妻間的事情是不會有的;她若不願意就這樣過,他願意和離,同時給她一筆錢,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要先找到她才能做出決定。

  他不知曉江萱的住所確切位置,因此才會到縣府來查當年戶籍登記的資料,希望這一趟黎陽縣不會白跑。

  錢師爺一退出用來招待貴賓的花廳,隨即喘了口大氣,舒緩緊張的情緒。這任將軍突然來到他們黎陽縣縣衙,把他嚇了一大跳,他還以為高縣令貪贓的事被發現,朝廷派任將軍來查抄,原來任將軍只是來找人。這事他得先去跟縣令透個口風,免得縣令露出什麼不利於自己的消息。

  錢師爺卷著袖子擦了擦汗,趕緊往後面高縣令住的院子前去。

  這時,換上官服的高縣令匆匆繞過垂花門,正要往花廳前去,見到他,立刻氣呼呼地斥責道:「錢師爺,你不在前頭陪著任將軍,往這後面來做什麼?要是得罪他,你我兩家百餘人都不夠死!」

  任將軍可是結束他們大正國與大樑國長達十多年戰爭的大功臣,領軍直搗大樑國京城,一刀砍了大樑國皇帝的首級,直逼大樑國太子舉手投降,願意成為大正國的附屬國,現在任將軍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皇帝最委以重任,甚至稱任將軍為大正國守門人,他只是個小小的縣令,怎麼敢讓任將軍等?

  「縣太爺,下官還不是要趕著來跟您通報,免得您說漏嘴了什麼。」

  「怎麼,你知道這次任將軍到我們黎陽縣來的目的?」

  「是的,任將軍這一次是私下離京,除了皇上,其它人都不知,他是來找一個人的。」

  「找人?」

  「是這樣的,當年任府的人……」錢師爺將稍早任楷要他找的東西告知高縣令。

  「在什麼地方知道嗎?」

  「只知道在石林鎮,當年任家的老宅早就被賣了,登記的戶長也都換了名字,因此任將軍才會到咱們縣衙來調查原始的登記資料。」

  「石林鎮?」

  「是的,盧老爺所住的那個石林鎮。」

  高縣令擰著眉頭回憶,「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當年盧旺在石林鎮低價買進的那座宅子,原屋主好像就是姓任……」

  當年有不少人看中任家那宅子,價錢開得一個比一個高,盧旺為了買那座宅子,私下給了他不少好處。由於拍賣的價格不管多少都要繳回國庫,他撈不到好處,因此他睜一眼閉一眼,以低於市價五成的價格將宅子賣給盧旺。

  錢師爺焦急地提醒高縣令,「什麼?縣太爺,這事您可不能讓任將軍知道,您與盧老爺兩人私下可是有不少合作,當年任家那老宅您賤價賣給盧老爺,這事要是被任將軍知道,難保他不會上報朝廷徹查您……」

  高縣令聽完後,自己心裡也有主張了,壓低聲音小聲交代,「行了,我知道,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先讓人去查原始戶籍資料。」

  他想了想又道:「盧旺今天剛好來縣城,就住在福臨客棧,你去把他給我暗中找來,不許聲張,我現在就去會會任將軍。」

  高縣令來到花廳,約莫一個時辰後,承諾任楷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出原始資料,讓任楷可以順利找到人。

  他恭敬送走任楷,一面卷著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熱汗,一面急匆匆地回到後面的住宅。

  被偷偷請到府裡來的盧旺早已經不知道喝了幾盞茶,終於等到高縣令回來,一看到他馬上起身恭敬作揖,「高大人!」

  「盧老弟,那邊坐,這裡是私宅,不用給老夫來這麼一套。我將你找來是有要事跟你說,你可得趕緊安排好,別露餡了。」高縣令做手勢示意他別起身。

  盧旺滿臉疑惑,「大人,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高縣令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喝了一大口,認真地提醒道:「盧老弟啊,我跟你說,這事你可得上心,一不注意,你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別當老哥哥在嚇唬你。」

  「大人,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您趕緊告訴我,我也好有防範。」

  高縣令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知道我方才在前頭接見誰了嗎?」

  「大人,您不說,小人怎麼會知道,您認識的達官貴人不少,小的可猜不出來。」

  「是任楷,任將軍!」高縣令食指點著桌幾,小聲地告知,「他是秘密前來的,這事除了皇上還有你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什麼,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任將軍?!他怎麼會突然來到我們黎陽縣,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嗎?」盧旺看著他凝重的神情,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莫不是……這事與你我有關?」

  「是的,任將軍這次到黎陽縣是來找他失蹤十年的妻子。」

  「他妻子跟我們怎麼會有關係?」

  「因為他妻子當年就住在你現在住的那座宅子裡。」

  「他妻子當年住在我家?」盧旺懵了。

  「我跟你說清楚了,當年你在石林鎮買下的老宅就是任將軍的祖宅,而他的妻子當年就住在裡頭。你知道的,現在這個新皇帝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結、貪贓枉法的官員,要是任將軍追查當年的事情,發現我是收了你的好處才會將那座宅子賤賣給你,向朝廷舉發我,屆時恐怕會換我這縣令被流放三千里!」高縣令緊張的說著。

  經高縣令這麼一提醒,盧旺似乎有一點印象,「他妻子……當年那老宅子裡住的是一個老嬤嬤跟一個大約七、八歲大的小姑娘,怎麼那麼小的小姑娘會是任將軍的媳婦兒?」

  「錢師爺無意間聽到任將軍那兩個手下聊天,說那好像是童養媳,是任將軍入軍營前,家中老人逼著娶的。」高知府道:「要是你能主動把他的媳婦兒接來交給他,他可能就不會親自上石林鎮找人,你我的危機也就過了。」

  盧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大人,當年我一接收那宅子,就讓下人將那兩人趕出府去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哪裡啊!」

  「什麼,你把人趕出去了?」

  「大人,宅子都易主了,難不成我還得養著兩個不相關的人吃閒飯不成?」

  「說的也是。」高縣令點了點頭,像是又想到什麼,趕緊提醒他,「其實趕出去也不要緊,現在我們知道任將軍是來找人的,只要我們幫任將軍找到人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不只是省得他麻煩,也省了我們的麻煩,這可是一件互利的事。」

  「大人,您說的沒錯,只是這天下之大,您讓我上哪裡去找這個江萱?」盧旺傷腦筋的搓著手。

  「不急,以人之常情看來,這女人搬家應該搬得不遠,肯定在附近幾個村落中,仔細找就能找到。」

  盧旺思索了下,認同地點頭,「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成,我回去就讓下人們分頭到附近幾個村子找村長和裡正問問。」

  「你動作要快,得趕在任將軍之前找到人。」

  「我明日一早就回石林鎮,不過任將軍這裡,您可要拖上些時日。」

  高縣令笑道:「行,這事我知道怎麼處理,明日就讓錢師爺給他幾筆假資料,拖他一段時間。」

  盧旺從縣府出來後站在縣衙門前,神情凝重的望了眼上頭的牌匾。

  候在外頭、跟著他數十年的林管事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有棘手的事情困擾著他,關心地問道:「老爺,是不是縣令大人給您出難題了?」

  盧旺甩了下衣袖,有些頭疼地說:「可不是,竟然讓我去找一個失蹤已經七年的人,這讓我上哪裡找?這事還是得老林你多費心些。」

  「找人?」

  「你跟我一起上馬車,我路上跟你說。」盧旺指著在一旁候著的馬車。

  林管事尾隨著他上了馬車,馬上問道:「老爺,您方才說的找人是怎麼一回事?」

  「老林,當年買下石林鎮那座老宅子時,裡頭不是住著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姑娘嗎?當時我還讓你去趕走她們,這事你記得吧?」

  林管事想了下,點頭。

  「現在縣令要我找的就是當年住在宅子裡的那個叫江萱的小姑娘,找到就是大功一件。」

  「找?」林管事一聽,愣了下後笑出聲,「老爺,您說找其它人,老奴可能還要傷一下腦筋,可找這江萱根本不需要費工夫。」

  盧旺眼睛一亮,「你知道她人在哪裡?」

  「老爺,您還記得不,上個月宅子裡不是改建一座院子,時間有些趕,因此從外頭請了不少臨時工來幫忙,有一名幫工的姑娘被瓦片砸到腦袋,那人就是江萱,她這幾年一直住在附近的村子,沒有搬遠。」

  林管事這麼一說,盧旺有印象了,「是不是被砸得昏迷不醒的那個?」

  「是的,老爺,您還讓老奴將這事處理好,留下二兩銀子在那姑娘床邊,只當打發掉了,免得壞了盧府的聲譽。」林管事繼續道:「聽說她後來醒了,喪失了記憶。」

  「那個江萱現在住哪裡?」

  「大林村,當年江萱跟那個嬤嬤搬到附近的大林村住下。」林管事將自己所知毫無保留全告知盧旺,「那嬤嬤據說搬到大林村沒幾年就過世了。」

  「所以說,江萱現在喪失記憶,而照顧她的嬤嬤早就死了,所以沒有人知道江萱的過去……」盧旺虎口抵著下顎沉吟,狡猾的眸底劃過一抹算計的流光。

  「除非江萱曾說出去,否則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

  盧旺突然大笑出聲,一迭聲說著,「好,好,好,這個好啊!」

  蘇暢兒青草茶的生意太好,讓村子裡的一些人眼紅,幾次逼問她制冰的秘密未果後,竟然偷偷跟在她身後采草藥,結果不多時後山的草藥全被採光,連剛發芽不久、還沒長成的草藥也被拔得一乾二淨。

  除此之外,官道上一整排賣青草茶的攤位幾乎都快排到縣城去了,演變成供多於求的局面,只要一有趕路的人經過,就有一群人沖上前賣青草茶,有利可圖的青草茶從原本的一杯兩文變成現在三杯一文。

  而上次那要以三十兩強買她制冰技術的惡人被送官法辦後,陸陸續續還是有一些人上門威脅,逼她交出制冰秘法,雖然都被她打跑了,可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加上現在幾乎采不到草藥,她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進深山采草藥,索性不賣青草茶了,把賺錢的機會留給別人,反正現在她稱得上是村子裡的小富婆。

  蘇暢兒改到書齋接抄寫的工作回來做,其實抄寫的錢並不好賺,抄一本《三字經》才四十文錢,厚一點、字多一點的書價格則約八十文左右。

  她會接這工作是因為不管是什麼書,在這裡都賣得特別貴,一本《三字經》得要一兩銀子,有關於大正國歷史、厚一點的書一本要二到三兩銀子,簡直是搶錢!另外她也想藉抄寫的機會,從書中瞭解大正國的風俗民情。

  還好前世老爸特別見不得旁人字寫得醜,她小時候字特別醜,醜得老爸實在受不了,又擔心她日後真的寫了一手醜字,逼她學了好幾年書法,讓她練出一手好字,否則她還真的無法靠抄書吃飯。

  到了昨天,她已抄好了十本《三字經》、一本《大正采風錄》,決定今兒個到市集上交抄寫的書,並買點生活用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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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39:28
第三章 隱約浮現的記憶

  鎮上唯一的一間書齋裡頭不斷傳出朗笑聲,讓一些從書齋外經過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一下裡頭,是有什麼喜事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因為書齋的胖老闆陳掌櫃看到東西太高興了而已。他用胖胖的手指翻著蘇暢兒抄寫的《三字經》和《大正采風錄》,滿意得不得了,頻頻點頭稱讚,「小蘇,你這幾本書實在抄寫得太漂亮了,肯定能賣到更好的價錢。」

  這麼字跡工整的一本《三字經》,可以賣到一兩半,那些有錢人家最喜歡買這一種一看品質就很好的東西。

  「那我也沒見你漲價錢啊,陳掌櫃,多賺的銀子可是進了你的口袋,不是我的。」蘇暢兒手掌向上,跟他討要著抄書的工錢。

  「看在你抄得這麼用心,字又寫得漂亮的分上,小蘇,一本我給你漲五文錢,這本《大正采風錄》算你八十五文錢,這可是我這裡最高價了。」陳掌櫃也不囉嗦,直接從裝銅板的盒子裡抓出一把,算了五百三十五文錢,用紅線串好交給她。

  「謝嘍。」蘇暢兒眉開眼笑的從陳掌櫃胖胖的手中接過。

  陳掌櫃笑著與她商量,「小蘇,接下來你想抄什麼書?最近我這裡《千字文》跟《弟子規》比較缺,你能否幫忙趕趕,一本我給你多加五文錢。」

  她點頭,「成,我先各幫你抄個五本吧。」

  「成、成,你大概多久能交給我?下次市集?」

  「好。」蘇暢兒點頭。

  「行,那要是有客人來問,我就跟他說下次市集再來。」陳掌櫃笑得合不攏嘴。

  「陳掌櫃,既然你這邊的開蒙書賣得這麼好,怎麼不用印刷的?印刷不只快速,還可以大量生產,不會一天到晚缺書,也不用到處請人抄書,且量大了,雖然賣書的價格會降低,但買得起書的學子多了,你也能賣更多。」

  「印刷?那是什麼東西?現在的書都一樣,一本本抄寫,而且因為要請人代抄,書的價錢一直下不來。」

  「沒有印刷?」那她要是搞個印刷廠,不就賺翻了!

  「小蘇,你把心思放在怎麼把這書抄好,賺更多銀子攢嫁妝上吧,別老提些聽不懂的事,免得人家覺得你怪怪的。」

  「切!我可沒想嫁人。」她睞了陳掌櫃一眼,「算了不說這些,你給我一刀紙吧。」

  「你又不學寫字,買紙幹麼?」

  「我沒事畫點繡樣不成嗎?」蘇暢兒記得阿好婆說過她的孫子虎子曾經跟鎮上的木工師父學過幾年木工,可是師傅嫌他手藝不好,又常浪費材料刻一些木偶,就把他辭退了,他這會兒正在家裡沒事做。

  阿好婆手上拿的那根拐杖就是虎子雕的,雕刻細緻,栩栩如生,那等手藝可是堪稱大師級,也不知那木工師父怎麼那麼沒眼光。現在她先把字寫出來,若虎子會雕,她就可以暗中搞個小型印刷廠,偷偷賺錢,不會再像制冰一樣馬上引起他人的注意。

  現在就先買些紙回家寫圖樣,讓虎子刻看看吧。

  「畫繡樣?那就不用太好的紙,我這裡有幾刀紙放在後面,可能屋頂漏水沒注意到,全淋濕了,皺了也沒法賣,就便宜賣你,你看如何?」

  蘇暢兒皺眉,「沒法賣你還要賣我,你當我收破爛的啊!」

  「不是,小蘇,當時我進那紙也是要本錢的,你就貼我一點,別讓我虧那麼多……」

  蘇暢兒橫了陳掌櫃一眼,「貼你多少?」

  「二十五文錢吧。」

  「好你個陳掌櫃,我抄一本《三字經》才四十五文工錢,你一刀爛紙要賣我二十五文,你怎麼不去搶!十五文我就考慮買回去當擦手紙。」她沒好氣的瞪著陳掌櫃那圓胖的身材。

  「十五文……這、這虧太多了……」

  「陳掌櫃啊,你看看你這圓滾滾的一身福態,颳風時沒准還能趴在屋頂上鎮壓,免得屋頂被吹翻,你怎麼就不看看我這乾癟的瘦小身軀,風一吹就會倒,你不會有點同情心,少算我十文錢,讓我去街口吃碗餛飩面再買兩個包子。」

  「好、好,十五文就十五文,你別跟我喊窮,再讓你那張嘴說下去,我都成了萬惡的黑心商人!」陳掌櫃受不了她,馬上同意她砍的價錢。

  不一會兒,他從屋後提了一捆受潮的紙張出來,「就這些,你都拿去吧,還有這根摔斷的墨條一起送你了。」

  「謝了陳掌櫃。」她將買的紙張跟要抄寫的書本放進身後背的竹簍子,轉身離開書齋。

  「小蘇啊,記得,書抄好後馬上拿過來。」

  「行,知道了。」蘇暢兒擺擺手後往街頭走去。

  她先繞到雜貨鋪採買了些糖、鹽、米等,之後打算到市集買點肉回家,本想抄近路到市集,卻不知怎麼繞的,走到底出來看到的卻是一座青瓦白牆、古樸又氣派的宅子。

  她歪著頭看著這大門上寫著「盧宅」的牌匾,怪了,不知怎麼的,這宅子她有些印象,感覺十分熟悉,她記得從這大門往右邊走有棵梧桐樹,那梧桐樹的後面有一個……狗洞……

  她擰著眉頭順著高聳的灰色圍牆走著,果真見到一棵梧桐樹,樹後還有個被補上的狗洞。

  這是江萱的記憶吧?可她怎麼會有這座宅子的記憶?而且她好像對這宅子很熟悉……

  蘇暢兒抬眸看著這棵枝葉生長茂密旺盛的梧桐樹,一些模糊的影像不受控制地竄出腦海,而且每一個都跟這宅子有關。

  那些畫面中,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埋在梨花樹下的小木匣,那些畫面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可是她可以肯定那小木匣對江萱十分重要。

  她該不該將那小木匣挖出來啊?可是就算她想,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宅子是別人的,她怎麼進去挖?真搞不懂為何江萱會跟這座宅子扯上關係。

  這突然竄出的片段記憶讓她頭痛,她用力拍了拍隱隱發疼的腦袋,猛甩了下頭,決定先到市集去一趟,再回去想想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把江萱很重視的那個木匣子挖出來。

  蘇暢兒打算繞原路回到市集,從宅子大門前經過時,緊掩的紅色厚重大門「咿呀」一聲,由內被拉開。

  三名男子從裡頭走了出來,其中為首的那名男子五官深邃,面容俊逸,神情嚴肅,挺拔的身形隱約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懾人威儀與矜貴氣息。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偷瞄那個人,當她看清楚那男子的長相後,神情瞬間一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馬上轉頭邁開腳步,裝做沒看到。

  那三名男子也在同一時間看到她,右邊的威虎指著那個腳步急促的背影道:「爺,是那位賣青草茶的強悍姑娘!」

  任楷明亮的瞳眸迸出精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加速離去的背影,「攔下她,我有事找她。」他一直對於那天她施展的那套拳腳功夫很感興趣,那很適合沒有武功的人用來防身,可以教給軍中的弟兄,增進近身搏鬥時的能力。

  這次他來到石林鎮,本就打算順便找這位姑娘,想請她傳授那套拳法,只是那位姑娘已經不在官道邊賣青草茶了,讓他挺失望的,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自然得將人攔下。

  「是。」威虎追了上去

  忽地,蘇暢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擋住她的去路,她擰著眉頭抬眸看著來人,「這位壯士,你沒聽過有句話叫好狗不擋道嗎,你擋著我的去路做什麼?」

  威虎眼角猛地一抽,抱拳說出自己的來意,「姑娘,請別誤會,是這樣的,我們主子有事情找你,想請你過去詳談。」

  她回過頭睞了眼街尾那兩個頎長的身影,「我不認識你主子,沒什麼好談的。」

  「姑娘,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沒空。」她直接越過威虎。

  「姑娘,你放心,我家主子沒有惡意,他是有事情請教你。」威虎索性往路中間一站,讓她無法通過。

  「請教也沒空,快讓開!」

  「姑娘—— 」

  被人家這樣攔路,她火氣上來了,怒喝道:「都說沒空了,你是聽不懂啊,我不管你主子有什麼事情,我現在就是沒空,真有事要找我,叫他預約!」

  好兇悍的姑娘,威虎怔了下,客氣地詢問,「那……不知姑娘今日何時有空?」

  「囉不囉嗦啊,你不知道市集快結束了嗎?豬肉攤已經在減價叫賣,我趕著去買肉,你一直攔著我,是想害我買不到便宜的豬肉嗎?」這幾個男人是怎麼樣啊,她又不認識他們,一直攔著她做什麼。

  威虎滿臉黑線,愕然地看著氣呼呼地瞪著她的蘇暢兒,「買豬肉……」他們主子的邀請竟然敵不過一塊豬肉?!

  在街尾的任楷跟威豹的反應跟威虎一樣,滿臉黑線。

  任楷扭了扭頸子,用力深吸口氣,消化下那份愕然,朝蘇暢兒走去,睞了一旁的威虎一眼,「威虎,去豬肉攤買豬肉回來給這位……青草茶姑娘……」

  「是。」買豬肉?他好歹是將軍身邊的威猛大將,竟然要被發派到豬肉攤買豬肉,威虎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

  蘇暢兒連忙道:「等等,記得還要買豬板油!」

  威虎翻了翻白眼後消失在她眼前。

  任楷問道:「姑娘,在下任楷,不知道現下你是否有時間了?」

  她靠在巷子旁的牆邊,雙臂抱胸,凶巴巴地瞪著他,一副女漢子的模樣,「說吧,有什麼事情找我?你要是要跟我分贓,分贓有效期限為七天,你已經過了時效期限。」

  任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她搜括走的那些荷包,淺笑搖頭,「姑娘放心,在下沒興趣跟你一起分贓。」分贓?他堂堂一個將軍跟個姑娘一起分從惡霸手中奪來的幾兩銀子,這事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

  「那好說,你找我什麼事情?」

  「找個茶肆坐下來談吧。」

  她搖頭,「不了,我想你找我的事情應該不是很重要,就在這裡說吧,反正這條巷子沒什麼人經過,去茶肆就不用了,浪費時間。」

  任楷從沒遇見過這麼一個大剌剌、個性爽朗且毫不在乎他人眼光的姑娘,雖然有些不能適應,不過他欣賞。他笑道:「在下想請教你那天對付那群惡霸所施展的拳腳功夫師承何處?」

  原來他是要找問她的防身術跟空手道是在哪裡學的,還以為是要來分贓,剛剛被攔下嚇了她一跳。她答道:「到處學,加上自己融會貫通。」總不能說未來跟教練學的吧。

  任楷擺明瞭不信,嗤笑了聲,提醒她,「青草茶姑娘……我們都是習武之人,你這麼說,你想在下會相信嗎?」

  她撇撇嘴,「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可管不著。要是你自小就獨自一人生活,無依無靠,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到處學點拳腳功夫來防身。」

  他點頭認同,「說的也是。」

  原來她無依無靠,難怪她有時看起來像個刺蝟一樣防衛著任何人,任楷不由自主地對她產生出一抹同情與心疼。

  「沒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她看到有人提著半扇帶著豬腳的後腿肉跟一大塊豬板油走來。

  「等等,青草—— 」

  「蘇,我姓蘇,叫蘇暢兒,要嘛你叫我蘇姑娘或者小蘇,別叫我青草茶,我沒那麼廉價。」她實在受不了這三個主僕老是叫她青草茶,索性把自己名字告訴他,免得日後哪一天真被人叫青草茶給叫住了,想改都沒法改。

  「蘇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她向前接過威虎手中的豬肉,心下驚呼了聲,乖乖,這大半扇豬肉她一個人怎麼吃得完!

  雖然驚詫,她還是將豬肉放進竹簍子裡,要掏錢給威虎,他卻擺擺手無聲拒絕。

  「在下希望你能教在下那套拳腳功夫。」任楷乾脆直接將自己的目的說出。

  她停下動作,奇怪的看著他,「你有病嗎?自己有功夫還跟我學那種基本的防身術幹麼?」

  「還請蘇姑娘不要拒絕在下。」

  「我就是要拒絕,這位大爺,你是吃飽撐著來戲弄我當消遣是吧!你自己一身功夫了得,還需要我教?」她拉下臉瞪他,毫不客氣地拒絕,背起竹簍子走人。

  任楷愕然的看著她怒氣衝衝地離去的背影,滿臉不解,「蘇姑娘……她怎麼了?」

  威虎撓撓眉宇,尷尬地小聲回答他的問題,「爺,蘇姑娘可能誤會您跟那些喜愛用招數戲弄姑娘,不學無術的紈褲公子哥一樣……」

  「我是誠心想請她—— 」

  「爺,您長年在軍中,因此並不清楚,那些紈褲公子哥常用這個招數來結識姑娘。」威豹跟著解釋。

  「爺,真的不能怪蘇姑娘這麼想,您自己一身好武藝,卻要跟她學那三腳貓的拳腳功夫,著實怪異,而且爺,您並未將您同她學那套拳腳功夫的目的告知她,所以不能怪她誤會您動機不良。」

  任楷那對氣宇軒昂的劍眉打了個大結,沉思了會之後道:「看來誤會大了,她應該住在這鎮上或附近村子。威豹,你跟上她,別讓她發現,先知道她的住處,日後我再上門澄清誤會。威虎,你跟我先去處理其它事情。」說完,他便往巷子另一頭走去。

  一回到家,蘇暢兒立刻將那半扇豬肉還有豬板油先各切出兩條五指寬度,打算一會到阿好婆家找虎子幫她刻字時,當成伴手禮送他。

  要是虎子的雕工不錯,可以達到她的要求,那她打算先偷偷做一間印刷小作坊,這小作坊屆時肯定會有很多雕版,她這個破茅屋恐怕放不下,得再蓋間小倉庫來放雕版才行。

  賣青草茶時,她本就打算等秋天時青草茶生意淡了,找人將住的這間破茅屋給整修一番,現在青草茶不賣了,又還沒開始秋收,乾脆先找人整修屋子,順便加蓋間小屋。

  莊大娘的丈夫在鎮上幫人蓋房子,前些天聽說工程已經完成,現在手上沒什麼活計,不如她順便拿兩條豬肉去拜訪,問問她丈夫願不願意接她這個小工程?

  蘇暢兒將豬板油切小塊,放到油鍋裡用小火榨油,蓋上蓋子,打算先去找虎子跟莊大娘,把事情辦好。

  她要出門前,特地丟了塊硝石到水桶裡,再將放著豬肉的缽放進去保持低溫,要不,這連狗都只願趴在陰涼處吐著長舌頭,不願到路上溜達的炙熱天氣,不用等到晚上,這生豬肉很快就會有異味。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阿好婆一看到那塊豬肉跟豬板油,笑得合不攏嘴,一對老眼眯成一條線,三令五申命虎子一定要將蘇暢兒交辦的事情做好。

  而莊大娘看到那兩條豬肉,嘴角更是咧到耳後根去,直接把蘇暢兒家的小工程承包了,讓她丈夫晚點過來算材料,明天就到鎮上採買。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石林鎮上。

  一間客人不是很多的茶肆二樓雅間,任楷靠窗而坐,一面呷著香茗,一面等著消息。

  幾天前,他順著錢師爺給他的名單來到石林鎮盧宅,與盧旺詳談一番,從他口中得知,當年他買下這座宅子,前來點交宅子時,大門上掛的牌匾確實是任宅。

  當時盧旺並未讓人將那牌匾燒了,而是讓下人放到倉庫去,時間一久,盧旺也忘了,直到他找來,才想起來那塊牌匾,並讓人到倉庫將牌匾抬出來給他鑒定,他這才確定現在的盧宅就是當年的老宅。

  當他向盧旺打探江萱的下落時,盧旺給他的答案讓他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盧旺告知任楷,當年他前來接收老宅時,裡頭住著一對主僕,那小姑娘就叫江萱,因為這對主僕沒有地方去,他一時心軟,便讓江萱跟照顧她的嬤嬤繼續住下,直到那個嬤嬤過世,他看江萱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在同一個宅子生活多年,一時心善,便收養了江萱,且為了讓江萱告別過去,替她改名為盧蕭蕭,是盧家的大小姐。

  這本該是一件好消息,可這一切看似正常的說詞,卻有很多地方巧合得讓任楷不得不起疑心,於是他有意無意地試探了下盧旺及盧蕭蕭,發現他們兩人的說詞有許多漏洞,尤其是盧蕭蕭,拿不出他上戰場前送給她的那塊玉佩,更說不出其中的故事。

  從盧旺及盧蕭蕭對他的恭敬態度來看,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盧蕭蕭的真實身分,他們恐怕早已知曉他將軍的身分,還知道江萱去處,這才設局讓盧蕭蕭假冒江萱。因此他答應盧旺,在盧蕭蕭於他所提的三種婚姻結果做出選擇之前,暫時在盧家住下,同時讓手下暗中調查盧家的一切。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敲門聲音後,威豹已進入雅間,「爺。」

  「有查到什麼線索嗎?」任楷指了下桌案上那個空茶杯、茶葉,與冒著白煙的陶壺,示意他自己泡杯茶來喝。

  「爺,果然如您所懷疑的,盧蕭蕭並不是少夫人,她確實是盧旺的親生嫡女,當年盧旺以低價買下任家老宅,在這裡住了四年後,舉家搬到黎陽縣,這裡就交由下人打理,只有每年夏天會到石林鎮小住約一個月左右。

  「盧旺的兒子盧勁兩個月前騎馬摔斷腿,聽了大夫的建議到鄉下休養,盧旺才大興土木的將石林鎮這老宅整修一番,方便兒子出入。本以為是他兒子盧勁要入住,沒想到盧勁沒下鄉休養,反而是盧蕭蕭下鄉假冒少夫人的身分。」威豹一面泡著茶,一面將方才得到的消息全告知他。

  聽完威豹所稟告的,任楷兩指夾著杯蓋敲著茶盞杯沿,一雙宛若黑玉的明亮瞳眸迸出精光,嘴角扯出一抹涼颼颼的冷笑,「很好,既然有人把本將軍當傻子,那本將軍就陪他們好好玩一回!」

  威豹坐到下首的位子,吹著茶杯中冉冉上升的白煙,問道:「爺,您打算怎麼陪這對居心不良的父女玩?」

  他的黑沉眸子射出一道陰鷙的冷冽寒芒,「不急,先交代下去,讓我們的人好好查一查這黎陽縣縣令跟盧旺的‘友好關係’,本將軍絕對會讓他們兩個後悔誤交損友!」說完,他將茶水已空的茶盞放到桌案上,並問:「江萱呢?有她的消息嗎?」

  「我們的人暗中查訪,因為時間有些久了,加上盧宅附近老一輩的鄰居幾乎死光了,剩下年輕些的都是這幾年從別處搬來的,對少夫人沒有印象,想查出少夫人的下落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

  「讓我們的人擴大到附近的村子打探,她一個姑娘家生活清苦,不可能離石林鎮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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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39:54
第四章 意外之吻動心弦

  蘇暢兒十分滿意目前的狀況,茅屋改建的工程很快,大約花了十天左右就改建得差不多,只剩下圍牆的收尾工作,而虎子手中所雕刻的雕版也已經完成,這樣她沒多久就可以實行她的計畫,開一間印刷小作坊做雕版印刷了。

  她本來想做活字印刷,可是目前她只打算印三本開蒙書,不想搞那麼大的工程,要是銷量不錯,日後要擴大營業時再做活字印刷就好。

  她在雕板上刷上墨,並蓋上一張白紙,打算測試《三字經》印出來的效果。過了一會兒,她將紙拿起,一看,效果果然不錯,字體十分清晰,也沒有任何刻錯的地方,決定之後讓虎子把《百家姓》、《千字文》等書也刻一刻。

  就在她滿意地繼續印後面幾頁時,任楷忽然出現在她家院子裡。

  圍牆還沒弄好,任何人都可以隨便進到她家,讓她想裝做不在家也沒辦法。蘇暢兒生氣地放下手中的紙張,將雕板收起,拉開門擋在門口,雙臂抱胸,語氣兇惡地質問他,「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住這裡?況且我不是說過了,我不會答應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任楷冷然地掃了她一眼,手只是輕輕一推,她整個人便往一旁移了幾步,他則逕自走進她家。

  一進到屋內,任楷就被桌上的那張墨漬還未幹透的的紙吸引,只見上頭字體十分工整,不像是寫出來的。

  他拿過其中一張研究,「這不是手抄的,你是用什麼方法弄出來的?」

  她扯回他手中的那張紙,叫道:「關你什麼事,我可沒有請你進來!」

  早已經習慣她的惡聲惡氣,任楷也不惱,不用她招呼,直接為自己倒了杯冰鎮的青草茶,喝了口後,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盯著她,「蘇姑娘,在下是真心實意想向你學習那套奇特的拳腳功夫,今天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在下手下有一些當兵的兄弟,想跟你學習這套拳腳功夫正是為了軍中的弟兄。

  「軍中的士兵並不是每一位都有功夫,我想將你這套拳法教給他們,戰爭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兩軍交戰,一旦手中的武器被奪,失去了防身的武器,那條命很快也會交付到敵方手中。學會你那套拳腳功夫,若運用得當,懂得近身搏鬥,在戰場上便能為自己多爭取一分活命的機會,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難怪她老是從他身上感覺得一股肅殺之氣,原來他是軍人啊……至於教導,她學空手道六、七年了,教些簡單的技巧應該不成問題。

  蘇暢兒沉思片刻,而後定定地看著他,「要我教你空手道跟防身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請說。」一聽到她鬆口答應,任楷整個心松了下來。

  「我那天看到你從盧宅出來,你是去那裡做客還是住在那裡?」

  「暫住。」

  她眼睛一亮,「這麼說,你可以在盧宅自由走動?」

  他挑眉,「在盧府裡,我至今沒有被攔下過。」

  她沉點了下頭,眯起眼睛,食指撓著眉宇,緩緩開口,「盧宅裡……靠東南方有一個小院子,那院子很好認,它的圍牆上有梨花造型的窗子。

  「那院子裡頭種了片梨樹林,當中有一顆這麼大的石頭。」她不忘比了下大小,「上頭刻著‘梨雨’兩個字,旁邊的梨樹下頭埋了一個木匣子,你將那木匣子取來給我,我就答應將我所學的空手道和防身術全部教你。」

  她與江萱的身子愈是契合,晚上就愈常夢到梨花樹下的那個木匣子,想來那東西對江萱來說一定十分貴重。江萱都把身子讓給她了,她總得替江萱做點什麼事,免得江萱死不瞑目,她說什麼也要將那木匣拿回來才成。

  任楷有些詫異,「你怎麼會這麼清楚盧府裡的格局?」

  她深吸口氣,揉揉因用力回想而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放心,那木匣子不是盧府裡任何一個人的,而是一個姑娘怕掉了,將那木匣子埋在那裡,離開時忘了帶走,心心念念要取回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成。」

  「你何時把東西交到我手中,就何時開始學我那套防身功夫。」

  「沒問題,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快走吧,她還趕著賺錢呢。

  任楷神情有些凝重的走出去,在一旁候著的威虎、威豹向前,異口同聲地關心道「爺,是不是蘇姑娘給您出了什麼難題?」

  「沒事,不過就是挖個東西,只是那東西在盧蕭蕭的院子裡,得動點腦筋才能拿到,我已經有辦法了。」任楷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蘇暢兒住的屋子,「我只是對蘇姑娘清楚老宅的格局感到疑惑……」

  威豹說道:「爺,屬下這幾天曾與那些來幫蘇姑娘整修屋子的村人聊過天,據村人說,前幾個月盧宅重新整修時,她曾經去幫忙,直到受傷被送到醫館才沒繼續,所以蘇姑娘清楚盧宅的格局並不奇怪。」

  任楷眯起黑眸有些迷惑地看著蘇暢兒的屋子,搖頭,「不,我直覺她清楚老宅的格局與她去老宅幫忙這事無關,我懷疑她……」有可能是江萱……

  他們兩人一頭霧水的看著話講到一半的任楷。

  任楷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與可笑,蘇暢兒不可能是江萱,她要是江萱,一聽到他的名字早該認出他了,哪有可能每天跟他叫囂。他記得奶娘提過,江萱性子十分溫婉,絕不可能是蘇暢兒這靠著柔弱外表欺騙世人的女漢子!

  蘇暢兒驚喜地看著手中的木匣,果然和記憶裡的木匣長得一模一樣。

  任楷問道:「如何,現在你能教我們那套功夫了吧?」

  她瞄了眼木匣上頭沾滿泥土的綁繩,完全沒有被拆開過的跡象,心下對任楷的印象好了不少,覺得他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畢竟一般人很可能會打開來看看裡頭的東西。

  「你們先到後山那棵松樹下等我,那裡平常不會有村人過去,比較不會引人注目,我把東西放好後就過去找你們。」

  「成,我們就到那裡等你。」

  蘇暢兒拿過剪子將繩子剪斷,把木匣打開,看到那塊依舊靜靜地躺在木匣子中的溫潤玉佩,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想來這是江萱的情緒吧。為何她會對這玉佩這般執著呢?

  看了玉佩半天,蘇暢兒想不出原因,決定放棄,畢竟她只繼承了江萱的身子,並沒有繼承她的記憶,因此無法探究出其中的原因,只能先將這玉佩收好,以告慰江萱的在天之靈。

  深吸口氣緩和心頭那份酸楚,她挖開一塊整修後特地留下來、底下是空心的地磚,將玉佩放進木匣,再把它藏進去。

  之後她將一頭長髮綁成兩條辮子,換了套水色俐落褲裝,提了壺水還有一把綳頭往後山前去。

  就在任楷三人疑惑著蘇暢兒為何還未到的時候,她已經出現了。

  蘇暢兒放下手中的水壺,走到松樹下前面那塊較平坦的地方,「我知道你們平日很忙,因此我也不跟你們講解這門武術的哲理,直接示範基礎技法。這套技法就是要善用最犀利的地方攻擊,以指、掌、肘、膝技法快狠准地出招,搭配腿擊技術。你們有功夫底子,學起來應該很快。」說著,她打出一套姿勢淩厲的空手道技法。

  三人無不睜大眼睛,仔細地將她施展的技法全記進腦子裡。

  許是天氣熱,加上許久未曾這樣認真地打上一套拳,這一套拳法下來,蘇暢兒汗流浹背。

  她提起松樹下的水壺給自己倒杯水,「你們看清楚了嗎?看清楚就演練一次給我看,確定沒問題,我再教你們另一套防身術。」

  他們各自演練一遍,看得蘇暢兒嘴角直抽。什麼叫功夫?人家這才叫功夫!他們只看一遍就掌握精髓,並且打得虎虎生風,比她這學了六、七年空手道的人還厲害,那出手根本可她忍不住抱怨,「你們在玩我嗎?你們這一身功夫哪裡需要來跟我學啊!」

  「在下不是說了,學了之後是要教給其他沒有學過功夫的士兵們。」任楷收拳。

  「那你們慢慢練習,明天我再教你們防身術。」

  他皺眉,「今天一起教了吧。」

  「不成,我還要到山上挖株梨花樹回去種。」

  「威虎、威豹,你們兩個去幫蘇姑娘挖株梨花樹回來。蘇姑娘,麻煩你繼續教我防身術。」

  有免費的苦力不用是笨蛋,她趕緊將手中的鋤頭交給威虎,「麻煩了啊,挖棵大一點的,這樣說不定明年我就有梨子可以吃。」

  威虎與威豹互看一眼,敢情這蘇姑娘是將他們當成苦力!可主子都這樣下令了,他們還能拒絕嗎?

  「知道了。」威虎接過鋤頭跟威豹兩人往山上走去。

  蘇暢兒休息了下,站起身開始解說,「防身術是在自己受到攻擊時所能採取的自我防衛策略與技術……你不要使用內力,作勢攻擊我,我們實地演練,不管你從哪個角度來都可以。」

  「你是姑娘,這樣一一」

  「你到底要不要學?叫你攻擊就攻擊,你婆婆媽媽的像不像男人!」

  任楷嘴角劇烈抽搐了下,她竟然又說他不是男人!既然如此,他也不跟她客氣了,出手便直撲過去。

  她微蹲,在他撲向她的同時倏地站起,直接撞擊他的下顎,而後膝蓋一抬,往他腹部踢去,趁他彎身抱著腹部時,手肘用力往他背部一擊,然後抬高腳將他整個人踩在地上,令他看起來十分狼狽。

  「如何?」她收回腳。

  任楷一等蘇暢兒鬆開便馬上翻身躍起。堂堂的將軍竟被一個小姑娘一腳踩在地上,雖說是在學習,但還是挺傷男人自尊心的,要是被自己手下看到這一幕,他還有何顏面?

  不過這招果然厲害!他稱讚道:「不錯,其他招式再來!」

  「成,換你抓住我的手腕。」

  既然蘇暢兒不忌諱男女授受不親,他也不忸怩,繼續當只惡狼撲向她。

  招式一來一回,一下子他就清楚了她所使的防身術,這套防身術可以說是融合了各門派的武學精華,招招妙用無窮。

  「注意了……」她一個旋身打算給他來個側踢,卻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一腳踩在上面,重心不穩地往一旁倒去,「啊!」

  情急之下,任楷來不及多想,在蘇暢兒往後仰倒時伸手抱住她,將她護在自己懷中,在兩人撞擊地面的一瞬間,把她用力向上一翻,兩人雙雙跌倒在地,她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唇上傳來柔軟水嫩的觸感,這感覺不對,她驚慌地睜開眼,一看,對上的是任楷那雙深邃的眼瞳,頓時嚇傻了,瞪大水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在她眼前過分放大的任楷,她竟然與他兩人四目相對、雙唇緊貼。

  天啊,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陣陣熱氣往腦門直沖,她瞪著與她柔軟嫩唇緊貼的任楷。

  他們怎麼會發生這種失誤?!

  任指也瞠大眼,完全沒有意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方才落地的刹那,一股清新的馨香襲入他的鼻,水嫩如花瓣般的觸感貼上唇畔,他根本來不及細細品味,便被這一切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猶遭九天轟雷劈到。

  兩人都因眼前親密的這一幕嚇傻了,就這麼保持著兩唇相碰的姿勢對望著。

  陽光從樹蔭傾泄而下,印在滿是樹葉的地上,周遭一片寂靜,時間在這一刻彷佛靜止了,氣氛變得有些渾沌與曖昧。

  「不知道這株梨花樹……」

  直到後方樹林裡傳來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蘇暢兒才回神,驚呼了聲,「啊!」她火速與他分開,慌亂的翻身站起,胡亂的檫著還沾染著他氣息的唇,心下懊悔萬分,在落地的前一刹那,她驚恐地緊閉眼睛,並未看清楚撞擊地面時發生的事情,沒想到才一秒鐘的時間,他們就意外地吻在一起。

  「那個、那個當作沒事發生,你不許在外面胡說,我、我、我先回去了,你讓他們把梨花樹跟鋤頭放在圍牆邊就好,我自己會處理。」

  說完,她像是後面有魔鬼在追她一樣,沒命似的匆忙跑下山。

  看著蘇暢兒消失在樹林裡的水色身影,任楷下意識的撫摸著唇畔,原來那來不及品味的水嫩觸感竟如此甜美,令人回味……

  一大清早,蘇暢兒搭著牛車前往石林鎮。今天除了要拿她印製好的印刷書到書齋之外,她還要採購些東西,讓屋子看起來溫馨點,不然那空蕩蕩的屋子看起來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她連待都不想待。

  適逢趕集,時間雖還早,但整條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小販敞開了嗓子卯足勁兒地吆喝著,想將貨物早點賣完。沒法子,大熱天的大家都趕早,免得晚了,走在路上被太陽烤著根本是活受罪。

  因為今日有市集,書齋的陳掌櫃一大早就提前開了店門,看到蘇暢兒,他馬上熱絡地向前,「小蘇,你今天是來交抄寫的書吧?好多客人都急著要書呢,你今天帶來幾本?快拿給我看看。」

  「我今天不是來交抄寫的書,而是我這裡有別的書要給你。」她將放在竹簍子裡的印刷的《三字經》拿出來讓陳掌櫃瞧,「這是印刷書,不同於抄寫的,你看看。」

  「印刷書是什麼東西?」陳掌櫃眉尾微挑,好奇地接過她遞來的印刷書。

  「這種印刷書品質絕對不亞於手抄書,且字跡工整,重點是它可以大量印製,還很便宜,你參考一下。」

  陳掌櫃眯著老眸仔細翻閱,愈翻愈驚喜,「小蘇,你說這書可以印製,是可以一次印很多本的意思嗎?」

  蘇暢兒點頭,「嗯哼,如字面意思。」

  「太好了,這字這麼工整,實在是太漂亮了,連墨漬顔色都一樣,不像手抄本一會兒深,一會兒淺,有時工整,有時潦草,品質不固定。」陳掌櫃連連讚歎。

  「如何,有興趣嗎?」

  「有,當然有興趣,你這一本《三字經》要賣多少?」

  「一樣價格,四十五文。」

  「什麼,一樣價格?」陳掌櫃驚呼,「你不是說可以大量製作嗎?價錢怎麼開得跟手抄書一樣!」

  「陳掌櫃,我要這價錢不過分,我要給人工錢、開版模和製作成冊,這些都要本錢,不然你替我出本錢啊!我雖然給你開這價錢,可是你可以以量制價。」

  「以量制價?」

  「是啊,你大量採購,貨源充足,賣得便宜些,大家都會來跟你買,且一些買不起書的清寒子弟也能買到書,這樣你不是能賺更多?」

  「你說的不無道理,不過小蘇啊,這裡只是個小鎮,學子有限啊……」陳掌櫃開始哭窮,「這裡要是縣城,你開這價錢我是沒問題,可我若要一口氣跟你進許多書,也要一筆銀子,賣得好不好還是個問題,你好歹要讓我賺一些吧!」

  她單手撐著下顎,支在櫃檯上,「要不,這樣吧,這《三字經》你要是一次跟我進一百本,我就一本賣你二十五文錢,這樣夠意思了吧」」

  「一百本?小蘇,你是要讓我賣到天荒地老啊!」

  蘇暢兒不以為意,「你不會在門口貼個紅紙,上頭寫著哪幾本書正在大拍賣,限量多少本,一本只需要多少銀子,賣完就沒,這樣大家看到自然會走進來買。」

  「這法子好像不錯……」

  「陳掌櫃啊,你想想,平日來買開蒙書的,撇開那些有錢人家不說,是不是通常拿了《三字經》也會順便詢問《千字文》的價格,但是通常都問了問就把《千字文》放下。」「是這樣沒錯,鄉下人家哪有銀兩可以一口氣買上兩本書。」

  「所以說,你是不是久久才能又再賣上一本《千字文》或是其他開蒙書?」

  「通常買了《三字經》的人家,最快也要半年、八個月才會來買《千字文》等書。」

  她笑嘻嘻地道:「所以啊,要是你大量進書,壓低價格,買的人是不是就多了,相對的你賺得也多了。」

  「是這樣沒錯。」

  「你甚至可以搭配促銷活動,例如《三字經》跟《千字文》,你原本一本賣一兩銀子,現在可以便宜一些,一本賣七百文,如此就已經很吸引人了,如果兩本一起買,就再便宜一百文,只要」兩三百文。人都是貪小便宜的,有撿便宜的機會,往往想都不會多想,一次就帶兩本走的,每一本利潤雖然沒有以前多,但是銷量大,賣愈多你賺愈多,你不這麼認為嗎?」

  陳掌櫃點頭,「你說的有理,不過總得先拿幾本賣賣看吧。」

  「好,我先給你各十本開蒙書,要是客人反應好,你再多下訂單。」她自竹萎子裡各拿出十本開蒙書,「就算你一本二十八文。」

  陳掌櫃拿過算盤打得劈啪響,胖胖的手指掐了掐算著數,「成,就二十八文。」

  結完帳,從書齋出來,蘇暢兒掂了掂背後的竹簍子,看了一下街上的人潮,打算搭馬車前往黎陽縣城,去把剩下的書籍給賣了。

  她忽略了一點,石林鎮跟附近城鎮讀書的人有限,陳掌櫃這裡吃不下這麼大量的書,只有到人潮多的熱鬧地方,這印刷書才會有銷量,至於採購傢俱的事就只能等下次了。

  蘇暢兒穿越人潮前往驛站,突然看到有人在吹糖,她眼睛一亮,好奇地走過去瞧著老闆那神乎其技的吹糖技術。

  別說她來了幾次都沒見到吹糖人,在現代時,這種吹糖人也很難見到。她睜大著眼驚喜地看著老闆牙齒咬著一端,一手靈活地翻弄手中的麥芽糖,不一會兒便吹出一支又一支形狀晶瑩剔透的吹糖,令她好心動,想買支來嘗嘗,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太喜歡吃甜食,買一支頂多舔兩口就不吃,太浪費了,想想作罷,趕緊去搭馬車比較實在。

  蘇暢兒背好自己的竹簍子,加緊腳步往前。她記得這時間點好像有一班馬車要前往縣城,去遲了來不及搭上車,可得花更多的錢搭私人馬車。

  吵雜的人群中隱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她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了下,這才看見正朝她走來的任楷。

  「蘇暢兒,你在想什麼,方才我喊了你半天都沒聽見的。」

  「我方才在想事情,現在正要去搭驛站馬車到縣城。」她有些尷尬地回答他的話。

  那天後,兩人雖然還是有碰面,為了學習防身術,兩人之間也有肢體碰觸,只是兩人之間總感受到一絲微妙變化,可這是什麼變化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總之她現在看到任楷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和尷尬。

  他指著不遠處的馬車,「一起走吧,我正好也要到縣城一趟。」

  「不用吧,我自己搭馬車就好一一」

  他不給她反對的機會,拿下她肩膀上的竹簍子,自顧自地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蘇暢兒秀眉輕蹙,怒瞪著已經走到馬車旁邊朝著她招手的任楷。東西在人家手上,不跟上去也不成了,她跺了下腳後,跟了上去。

  一上車,蘇暢兒便瞪向好整以睱坐在一邊像個大爺似的任楷,「你很可惡耶!」

  「喏,給。」他將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梨花型吹糖拿到她眼前。

  她錯愕地看著他手上拿的這支吹糖,彆扭地道:「我才不吃這種孩子吃的零食!」

  他看著她,「那方才你還站在吹糖人旁邊看半天。」

  她辯解道:「我是在看老闆的吹糖技術,我沒看過。」

  「那更沒吃過,嘗嘗吧,小姑娘都喜歡吃吹糖人。」

  「我十五歲了,哪裡是小姑娘。還有,誰說每個姑娘都愛吃!」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過還是接過,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中的糖。

  任楷見到那紅潤的小嘴與粉紅的小舌,頓時想到那天兩人意外的吻,腦子像是爆炸一樣「轟」了一聲,亂哄哄的,只覺得口乾舌燥,渾身燥熱,心下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竟然想變成她手中那支吹糖……

  蘇暢兒見狀,有些奇怪地問道:「任楷,你怎麼了?臉突然變得好紅。」

  他揉了揉眉尾,找了個藉口,「沒,只是覺得今日似乎熱了些。」還不忘拉開車窗讓風吹進來。

  她噘著唇睞他一眼,本想回說:還好啊,還沒到正午呢。不過想想,男人好像都比較怕熱,因此沒多說什麼。

  他轉移話題,「對了,你上縣城做什麼?」

  「賣書啊,我印了些開蒙書,鎮上的書齋吃不下這麼大的量,我想拿到縣城問問看。」

  「印刷書?」

  她拿了一本給他看,「就是這個,這種印刷術要是普及的話,可以造福很多學子。」

  任楷震驚地看著手中這本字體工整、大小一致的書籍,問道:「這就是你最近忙著印製的東西?」這絕對不是一般的手抄書可以比得上的,這種方法定能造福無數的莘莘學子,得讓皇上知道才成。

  她想起好幾次他都看到她在印書,一邊舔著吹糖,一邊警告道:「術業有專攻,我警告你,你不許偷學,這可是我生活的依靠!」

  不忍斷她生計,他瞬間打消了稟告皇上,讓皇上知道印刷術的念頭,將書本還給她,「放心吧,我不會搶你飯碗的,我以人格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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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0:29
第五章 姻緣廟中藏心機

  從縣城裡最大的寶庫書齋走出來,蘇暢兒覺得自己簡直是走大運了,寶庫書齋的掌櫃看了她的印刷書後,不只以一本五十文的價格將她竹萎子裡的書全買了,還跟她訂了《三字經》、《弟子規》、《千字文》、《百家姓》各一千本,而且這些書籍的材料皆由他們出,條件是這批書不許賣給其他書鋪,且每本書必須印上「寶庫書齋」四個大字。

  這麼好的條件她自然是答應了,讓她八天后先各送一百本來,餘下的分四次送。

  這些書她家裡已有不少庫存,但是數量遠遠不夠,她打算這幾天請莊大娘跟虎子的哥們一起製作趕工,肯定能很快交貨。

  她將銀票貼身藏好,開心地走出寶庫書齋,任楷已經在約定地方等她。

  一看到她到來,他走向前,「如何?」

  她滿臉笑意,「耶,都賣出去了,還接了一大筆訂單,四種書每種一千本,而且價錢比陳掌櫃給的還好。」

  「全國各州縣皆有寶庫書齋,以他們分鋪量來算,這一千本根本不夠看。」說完,他指著另一邊街頭,帶她走過去。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大手筆,也不像一般小書坊拼命壓價。」她發現他將她帶往愈來愈熱鬧的地方,困惑地問道:「嗅,你要帶我去哪裡?你的馬車停哪?」

  「都要過中午了,你不餓?」他領著她來到酒樓林立的熱鬧地帶。

  她摸摸肚子,「你不提,我還真沒發現,你一說,我就感到餓得兩腳發軟。」

  「先去用午膳再回石林鎮。」

  一想到懷中的銀票,她難得慷慨一回,「嗯,走,我們到酒樓大吃一頓,我請你!」

  「你請我?」

  「當然,我今天談成了這一筆大生意,你也有功勞,別跟我客氣,想吃什麼儘量點。」她左右張望了下,看中了一間招牌十分閃亮耀眼的酒樓一一客臨門,「那間如何?招牌這麼大,我想應該很有口碑。」

  「那間客臨門只是虛有其表,裡頭的菜色遠遠不及饗饕酒樓美味,尤其饗饕酒樓的海鮮更是一絕。」他早已讓威虎到饗饕酒樓訂位點菜,說什麼也要將她拐到那裡。

  「海鮮!」一聽到這話,她眼睛都亮了,一時間根本沒想起他們在古代,不顧男女有別,拽著他的手往前沖,「那我們就去你說的那家吧,快點,在哪裡?趕快走,我好餓。」

  任楷嘴角逸出一抹輕笑,目光柔和地看著拽著他手臂的這只小手,也不提醒她他們正在大街上,乖乖地任由她拽著,「別急,往前走,就在街角。」

  就在他們前去饗饕酒樓時,對街一對主僕正巧停下腳步,似乎在找尋什麼,四處張望。

  「小姐,您確定您方才真的有看到任楷公子?」盧蕭蕭的丫鬟翠竹四下觀看,努力找人。

  盧蕭蕭橫眉豎眼,「叫你找你就找,話那麼多做什麼!」半個時辰前,她的馬車經過縣衙時,見到已經搬出盧家老宅的任楷從縣衙出來,她讓人馬上停車,可等她下車去追時,他已經不見蹤影。

  她使了銀子從衙役口中得知任楷是來處理事情的,聽說還要採買些物品,因此一時間不會馬上離開縣城,於是她便滿大街找人。

  忽然間,丫鬟像是看到什麼,指著對街的任楷,「小姐,在那裡,任公子在那裡!」

  「在哪?任大哥在哪裡?」盧蕭蕭的目光趕緊朝著翠竹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見她心心念念了幾天的任楷,忙提著裙擺要過去找他。

  忽地,翠竹猛地扯住她,「小姐,您看,任公子身邊的那位姑娘不是……江萱嗎?」

  盧蕭蕭的眼睛頓時瞪大,「江萱?她不是之前到老宅打工受傷的那位姑娘嗎?」

  「小姐,她就是江萱,當年被趕出府的江萱。她跟她嬤嬤被趕出去後不知道跑去哪裡落腳,不過奴婢常常看到她跟那個嬤嬤到鎮上賣繡品,奴婢還遇上好幾回,所以記得。」

  「該死,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相認了?」盧蕭蕭眉頭緊蹙,那個江萱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任指牽手!

  「不,小姐,任公子應該只是認識江萱,但是並不知道江萱就是他一直要尋找的人。」翠竹馬上想到一事,忙要盧蕭蕭安心。

  盧蕭蕭眯陣睨著翠竹。

  「小姐,您忘了,林管事說江萱喪失了記憶,既然如此,她怎麼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聽到翠竹這麼說,盧蕭蕭放鬆地籲了口大氣,「要是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小姐,別慌,江萱不是喪失了記憶嗎?她對您跟老爺無法造成威脅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盧蕭蕭低聲怒喝,「放心?你以為任大哥是什麼人,我怎麼放心?他遲遲不同意帶我回京,就表示他對我的身分有所遲疑,否則他今天不會再次上縣衙查看江萱的戶籍登記。現在他又找到正主江萱,若不是江萱失去記憶,我與爹合謀的事情恐怕早就被她揭穿了。」

  她咬牙怒瞪已經消失在她眼前的兩人,緊握拳頭的手背上佈滿突起的青筋,忿忿磨牙,「不行,再拖下去,任大哥遲早會發現不對勁,我必須趕緊想個法子抓緊任大哥才行,到手的榮華富貴絕對不能讓它就此從手中溜走!」

  翠竹看了旁邊專賣婚嫁用品的店家,突然想到一計,「小姐,有了,大家不是常說,事情要辦成,要人也要神。石林鎮附近有間廟宇是專門管姻緣的,聽說很靈,不如……」

  昨晚下了場大雨,蘇暢兒起床時雨剛停,整個院子跟屋簷下濕漉漉的一片,清晨的陽光照射在水窪上頭,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她看著那片很快就消失的霧氣,整個人萎靡了下來,本以為今天能夠涼爽些,看來還是不成。

  一想到這種大熱天要去爬山禮佛,她的心情有些不好。昨兒個不應該答應阿好婆的邀約,她好不容易將所有印刷書趕制出來,完成交貨,想放輕鬆一下而已,阿好婆就約她跟他們一起到月霞觀上香問問虎子的姻緣。現在她只想躺在屋裡睡大覺,不想去爬山,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還是趕緊準備吧。

  石林鎮附近的幾個村落有一個很奇特的習俗,已經說親的兩戶人家一定要拿著雙方的八字到月霞觀問神明是否允許結這門親,如果允許,下山後雙方就會忙著操辦婚事.,如果不允許,就會將對方的八字請媒婆送還回去,再另外相看,直到神明答應為止。

  虎子早早沒了娘,後娘對他不上心,親爹又被後娘管得死死的,只有阿好婆焦急著虎子的事情。前幾天她為他說了戶人家,是鄰村的一個十六歲姑娘,跟他一樣可憐,也是早早沒了娘,後娘等不及的將人嫁出去好索要五兩的聘金。

  阿好婆正愁沒這筆銀子,剛好蘇暢兒前天將虎子雕刻及幫她做書籍的工錢,一共六兩送過去給他,阿好婆開心得都哭了,昨日便跟媒婆還有對方約好今日一起到月霞觀上香問神,要是神明允了這門親,就在神明面前當場讓媒婆把五兩送給女方當聘禮。

  其實蘇暢兒打從心底認為這就是迷信,可她不會去吐槽,畢竟這是這裡的居民長久以來的信仰。

  她看了下天邊的金色朝陽,趕緊到廚房給自己珞了幾個玉米餅,包上一點昨晚剩的鹵肉跟酸菜,又煮了碗玉米糊吃。

  等她吃飽,換好衣裳,給自己帶上一壺冰開水與幾個玉米餡餅時,阿好婆跟虎子已經來到她家門口,站在門外喊著一一「萱丫頭啊,你好了嗎?」

  「來了,來了,等等我鎖個門啊。」她回頭對著屋外的兩人說著,戴上掛在屋簷下的斗笠,背上小竹簍匆匆出門。

  他們一面往村口的方向走去,阿好婆一面問著,「萱丫頭,你沒去過月霞觀吧?」

  「沒有。」到月霞觀的路程比到鎮上遠一倍,以前江萱一人生活困苦,根本捨不得坐牛車前往,況且有那時間不如到鎮上打工,而現在的她更是沒去過月霞觀。

  「萱丫頭,問姻緣要早不能晚,過了午時就不可以問姻緣了,所以一會兒我們會先搭牛車到鎮上,再改搭往月霞觀的牛車,這樣我們便能在已時左右到月霞觀,你不會怪阿好婆現在才想起來要跟你提這事吧?」

  「搭牛車好啊,天氣這麼熱,不搭牛車,走到月霞觀都中暑了。」現在她可是村子裡隱藏版小富婆,是不會捨不得那麼一點車錢的。

  蘇暢兒從阿好婆口中得知,月霞觀是附近城鎮的信仰中心,平日裡人潮也滿多的,要是遇上初一十五或年節,人潮更是塞爆月霞觀。

  前往月霞觀的路上,她沿途看到路旁有不少賣供品與水果的儺販,也有不少小販挑著擔子吆喝叫賣或者是提著香燭沿街詢問前來上香的香客是否要買副香燭拜神,月霞觀山下的廣場一派熱鬧。

  載著香客的牛車在山下的廣場停下,他們連同等車時間,大約花了兩個半時辰才到達月霞觀。牛車上趕著來上香的香客不等牛車停好就紛紛跳下牛車,提著自己準備的香燭與供品往一旁的小階梯三兩步拾級而上。

  有不少人選擇搭滑竿,由轎夫抬他們上山,省得爬山辛苦。

  「阿好婆,您下車時小心點。」蘇暢兒率先跳下牛車,並攙扶阿好婆下來。

  她看了眼廣場,裡頭除了那些到處兜售香燭的小販外,最多的就是停放在廣場上牛車跟馬車。他們來的時間算晚了,這時間這些車主還未下來,估計是打算在月霞觀用過齋菜再下山。

  「萱妹子,我們上去吧。」虎子將放著供品的竹簍子背到身後,指著一旁的上山小徑。她走近那小徑,往上一看,嘴角抽了幾抽,看向虎子,「虎子哥,這階梯有多少階?」

  「九百九十九階。」

  聽到那數字,蘇暢兒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虎子看她臉色大變,馬上指著一旁那一排等著載客的人力轎夫,「不過也有滑竿,你要是爬不動,可以搭滑竿。」

  「阿好婆、虎子,沒想到你們先到了啊!」

  蘇暢兒身後傳來一記誇張的呼喊聲,她寒毛瞬間亂竄,回過頭看到的是穿著一身紅色,頭上插了朵大紅花、身形壯碩的中年婦女,那應該是媒婆吧?

  她的視線落在媒婆身後那一家子,男人雙眼無神,看起來就是畏縮軟弱,而他的妻子高顴骨、痩腮幫子、尖下巴,帶著個吃得胖成球的兒子。

  最後面那個一身補丁的姑娘臉上帶著淺笑,看起來很溫順,應該是跟虎子相看的姑娘珍珠吧?虎子看到她竟然會臉紅,看來是很中意這位珍珠姑娘。

  她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虎子的衣袖,暗中塞給他一個荷包,小聲地提醒他,「虎子哥,阿好婆年紀大,腳不方便,你去租個滑竿給阿好婆搭乘,順便把那一家子也都租了,不管這親事成不成,都不要給人留下話柄跟壞印象,免得日後耽誤了自己。」

  虎子尷尬地瞄了眼他手中鼓鼓的荷包。

  「當你先預支工錢,我還要請你刻別的東西呢。拿著,別讓人看輕了。」

  聽她這麼說,虎子這才放心點頭,數著人頭看要租幾台滑竿。

  「別租我的,我是第一次來,要用走的上去,這樣才顯得我的誠心。」蘇暢兒率先往小徑走去,「你們趕時間,趕緊租了滑竿上山吧!」

  約莫半個時辰後,蘇暢兒氣喘吁吁,揮汗如雨,彎著腰,捂著胸口喘大氣,抬頭看了眼那看不到盡頭的山路,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已經爬了半個多時辰,竟然還爬不到一半,她覺得自己兩腿都在打顫,早知道就不要說要表現自己的誠心,阿好婆他們早在三刻鐘前就已經超過她,直往位在山頭的雷峰塔而去。

  不知道這中途有沒有滑竿可以租啊?蘇暢兒四處瞄了瞄,很可惜,完全沒有滑竿的蹤影。

  她拿過水袋,發現裡頭的水早被她喝光了,抽了抽嘴角,將水袋丟進竹簍子裡,認命地抬起沉重的腳步,準備繼續往上爬,忽地,她的眼前閃過一個黑影,那黑影在她面前停下,對她伸出手——

  「把手給我,我牽你上去。」

  逆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龐,只能隱約看見他露齒的爽朗笑容,聽著傳進她耳朵的聲音,她認出來人。

  「任楷!」她十分驚喜地問道:「你怎麼也會來這裡?」

  「受人之邀,正要趕路上山,卻瞧見有只小烏龜正以緩慢的龜速阻擋我的去路,我只好拉她一把。」

  「切,你可以繞過去丟下我,繼續趕路去一一」

  見她遲遲不肯將手交給他,他索性自己拉著她往上走。

  她瞪大眼睛看著被他強制牽著的手。

  「我擔心有人最後會因為體力不支摔下山崖,還是拉著比較好。」

  「喂,放開我,要是被人看見還得了。」她用力抽了下,卻怎麼也擺脫不開他的大手。

  「這時間已經不會有人上下山了,因此不會對你的名譽造成影響,放心。」她的手很小,柔若無骨,讓他根本捨不得放開。

  蘇暢兒被任楷半拖半拉地拉上山,爬到半途,她拉住他,用力搖頭,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加上天氣熱,正中午沒有一絲涼風吹過,她整個人幾乎要虛脫。

  「來,喝口水。」他將自己的水湊到她嘴邊。

  她帶來的水已經喝完,這時她也顧不得可能會喝到任楷的口水,拿著水袋猛灌,又休息了下,感覺氣順多了,用手背檫掉嘴邊的水漬,笑道:「謝謝。」

  他在她身邊蹲下,拍拍自己的肩頭,「上來,我背你上去。」

  「這怎麼可以,要是被人看見了,我不被唾沫星子給淹死啊!」她尖叫。

  「不會有人看見,現在已經是放齋飯的時間,香客都到齋堂用齋飯去了。」

  「可是這樣我的誠意會打折耶!」

  「心意最重要,快上來,你再拖下去,第一批到齋堂用齋飯的香客就真的要下山了。」見她猶豫不決,他又道,「你這時就算想半途而廢也不行,除非你想用滾的下山。」

  「可是……」要是在現代,她會毫不猶豫地跳到他的背上,然而這是古代……

  「你平常不是跟個女漢子一樣爽朗俐落,怎麼這會兒卻婆婆媽媽的?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們兩個親都親過了,你這會兒卻矯情起來。」

  她臉蛋爆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什麼叫親都親過,那是不小心的好不好,你不能把那意外忘了嗎?」

  「不可能,這都是發生過,鐵一般的事實,我沒讓你對我負責就很委屈自己了,你還要我當成沒發生過,這怎麼可能?!」

  「任楷!」她有些惱羞,紅著臉嬌嗔著他。

  「好了,我數到三,你再不上來,我就自己走了。」他祭出威脅,「一、二一一」

  三才剛剛在他嘴邊醞釀,她就已經跳到他背上,兩臂用力圈著他的頸子,凶巴巴的警告,「不許嫌我重,不許讓我摔下去!」

  圈住他頸項的臂彎隱隱約約散發著陣陣淡雅的香氣,隨著清涼的微風吹來,縈繞在鼻間,竟讓他有一瞬間失神。

  「愣什麼,還不快走!」

  他沉迷在她馨香中,被她凶巴巴地用力拍了下,瞬間喚回他迷失的心神,掩飾地咳了咳,並道:「圈好,走了。」

  看著他寬闊可靠的背影,聞著他身上充滿男性誘惑的陽剛氣息,蘇暢兒竟然有一種想就此靠在這上頭,再也不要下來的感覺。

  她一愣,猛一回神,用力甩頭。她一定是魔障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任楷沒發現她的異樣,思緒停在別的地方。真是沒料到蘇暢兒竟然這般輕盈,更沒想過女子的身子這般柔軟,若有似無的碰觸著他的後背,那觸感很不一樣,很舒服,讓他全身血液都活絡了起來,想就這樣直背著她走到天涯海角的盡頭……

  「任楷,月霞觀是求姻緣的,你是受誰之邀來這裡的啊?」她食指點點他的肩頭,不解地問。

  「姻緣?」

  「你不知道嗎?月霞觀雖然也有供奉其他神明,但最著名的就是拜姻緣了,許多未論及婚嫁的姑娘都會來這裡求姻緣,或是男女雙方都有意結親,也會來問神,神明要是允了,這門親基本上就是成了,大多數男方會當著神明的面將聘金交給女方。

  「一般來講,會到月霞觀的男子都是已經有了物件,所以要來問神的,像你這種獨自一人前來的是少之又少。」在牛車上時,阿好婆跟她介紹過有關月霞觀的知識,此時她才能好好告訴他。

  當她這麼一說,任楷心底生起一抹警覺,「那要是一男一女沒有婚約,但是一起來到月霞觀呢?」

  「那就是他們雙方互有愛意,來請神明幫他們把姻緣線系牢系緊,只要神明同意,我聽阿好婆說,即使雙方家人都反對,基本上都還是會成,很靈的,重點是一定要男女雙方都到場。」

  任楷在心底冷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

  「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是跟誰約好來這裡上香的啊?不會是跟我一樣,陪著相看的男女來問神的吧?」

  「當然不是,拜託我與她一起來的人說她父母身體不舒服,讓我陪她到月霞觀求父母身體健康。」

  「來月霞觀求身體健康?走錯地方了吧。」蘇暢兒皺著眉,而後想到了什麼,調侃道:「你該不會是被哪家的小姐騙來,讓月霞觀的神明把你們的姻緣綁在一起吧?」

  不得不說,她猜對了。任楷暗暗磨牙,好你個盧蕭蕭,竟敢跟本將軍玩這不入流的手段,這筆帳待本將軍找到江萱再一起跟你算!

  見他不說話,她不由得嘲笑起他,「被我說中了唷,是哪家的千金這麼狠,想把你拐來這裡互許終身啊?」

  「無關緊要的人。」

  「是唷,無關緊要的人會把你拐上山?鬼才相信咧!」突然間,一個人影閃過她的腦海,她想起他從盧家出來的事,忙問:「該不會是那個盧蕭蕭吧?」

  「我不會讓她的奸計得逞的。」

  「果然是她!」她與盧蕭蕭毫無交集,對盧蕭蕭的記憶只有她是個嬌嬌女。她拍拍他的肩膀,「喂,任楷,我可是把你從心機女手中解救出來的人,打算怎麼感謝我啊?」

  「隨你,你說吧,我都做得到。」

  她笑咪咪地道:「那再請我到酒樓吃海鮮吧,那天你請我吃的那頓飯,好吃到我現在還意猶未盡呢。」本來說她要請客,不過結帳時還是被他搶了先,說位置是他讓人訂的,理當他會帳。

  「那有什麼問題。」

  「就這麼說定,不許耍賴。」

  「我像那種人?」

  她搖搖頭,看到了前方階梯的終點,開心的搖著他,喊道:「啊,快走,終點就在前面不遠處!」

  「等等我在那轉彎處放你下來,你自己爬個幾十階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那你呢?不進去拜神?」

  「我直接下山吧,我可不想為自己招來一段惡緣,你一會兒下山不要再用走的,別省那銀子,搭滑竿回去吧。」兩句話的時間,他已經背著她來到那轉彎處。

  她從他背上滑下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你趕緊走吧,要是被盧蕭蕭看到,你可就溜不掉了。」

  「好,走了,你下山小心些。」任楷朝她揮了下手後,轉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隅,一直在月霞觀裡等待的盧蕭蕭,眼看時間都要過了,任楷卻還未到來,急得她不停第在大殿前的廣場上來回踱步。

  「小姐、小姐!」翠竹氣喘吁吁地朝她跑來。

  「如何?任楷到了嗎?」

  「沒有,奴婢一直沒有看到任公子。」翠竹搖頭,「小姐,時辰都要過了,您還等嗎?」

  白等了一上午,盧蕭蕭將這股怒氣發洩在翠竹身上,一巴掌「啪」地甩過去,「是不是你這賤蹄子沒有把話傳給任公子?」

  蘇暢兒從兩旁側門一腳踏進月霞觀的廣場時便瞧見這場景,連忙躲到一旁的大樹下偷聽她們主僕的對話。

  翠竹馬上跪下,捂著一邊紅腫的臉頰,搖頭道:「小姐,奴婢確實將您的邀約轉告給任公子,而且任公子也同意了,奴婢不知任公子為何沒有依約前來。」她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間放低音量問道:「小姐……您說,任公子會不會是知道了您的意圖……」

  盧蕭蕭惱羞成怒,又甩了翠竹兩巴掌,「本姑娘邀他一起來拜神,能有什麼企圖?你這死賤婢想敗壞我的名聲是不是?!」

  盧旺聽到動靜,從大殿裡出來,低聲斥責她,「夠了,蕭蕭,你在這裡教訓丫鬟,不怕敗壞自己的閨譽?」

  「爹,現在不是沒人嘛。」

  「幸好沒人,否則你的聲譽就毀了。」盧旺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任楷沒有出現,難道你不會想別的法子嗎?」

  「爹,您的意思是……」

  「爹有的是法子讓任楷答應娶你,走,回去了。」

  盧蕭蕭滿意了,綻開笑容,「爹,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

  直到盧家父女離去,蘇暢兒才從大樹後走出來,虎口抵住下顎沉思著。看來這盧家父女是要用不入流的方式逼任楷就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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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擇手段的盧家人

  「我們走這條小巷吧,天氣太熱,別繞路了。」蘇暢兒停下腳步,抬頭望瞭望毒辣的陽光,摸了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指著旁邊這條幽靜的街巷,「這條小徑走到底左拐就是盧家。

  任楷今天受盧旺的邀請要去盧家吃飯,因為有閒置時間,他先駕馬車陪蘇暢兒到縣城交一批印刷書,才回到鎮上準備前往盧家,卻發現通往盧家的路正在整修,所有的馬車皆不可通過,於是她就拉著他走向巷子抄捷徑前往盧家。

  任楷看了眼這條幽靜得近乎死寂的狹隘小巷,「你確定?」

  「當然,我以前住一一」她突然閉嘴不說了。

  「你以前住這附近?」他抬眸看著兩旁長滿青苔的破舊院牆,跟著她一前一後走進這條只有一個人身寬的窄巷內。

  她搖頭,「我不住這裡。」

  「那你怎麼清楚這裡有條小巷?一般的外地人是不會注意到這種路的。」

  「你別問我這些,我腦子受過傷,沒有辦法回答你這些艱深的問題。」她目前擁有的江萱的記憶,幾乎都是江萱在大林村的生活,關於這鎮上的事,她只對盧宅內部有印象,其他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為何她會這麼熟悉這附近的街道巷弄呢?

  他伸手拉住她,問道:「你受過傷?」一聽到這事,他的心不禁一絲絲抽疼,「傷到哪裡了?」

  「這裡,疤痕還在呢。」她指著一邊腦袋,「我只記得當時疼死了,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醒,聽說我差點沒氣了。」

  他手撫上她受傷的部位,語氣輕柔,心疼地問道:「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還會疼的話,我現在大概只能躺在床上讓人服侍。」她拉下他的手,擺擺手調侃自己,「不對,沒有人會服侍我,我應該是躺在床上等著餓死才是。」

  任楷看著樂觀開朗的她,心中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心疼。他沉聲道:「有我在,我不會讓你餓死,我會照顧你的。」

  「就算沒有你,我現在也不會餓死,哪裡需要你照顧。」她剛剛送到書齋的那些書銷路可好了,方才寶庫書齋的掌櫃可又追加了三百本。

  他難得感性一把,暗示她自己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結果這個小傻瓜竟然這樣潑他一桶冷水。

  按著軍中同袍的說法,當男人對心儀的女子說這話時,女子都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撲進男人懷中,怎麼蘇暢兒的反應跟一般的姑娘一點都不一樣?

  任楷怔愣的看著一點都不明白他心思的蘇暢兒,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只能安慰自己,算了,她才十五歲,對於感情這方面的心智還未成熟。

  「對了,你不是說住在盧家不方便,所以才搬出來,有什麼事情也會儘量在外面談,怎麼今天要到盧家去?」她本不想多事,可任楷對她真的很不錯,她不想看著他掉進陷阱裡。

  「盧老爺有事找我商談,順便邀請我一起用晚膳。」

  「那你最好提高警覺,小心些。」

  他挑眉,「此話怎講?」

  「還記得盧蕭蕭要請你陪她到月霞觀的事情嗎?我聽到他們父女……」她將那天聽到的事情告訴他。

  任楷沉思片刻,眯起眼眸,嘴角綻出一抹凜冽的冷笑,「看來今晚是場鴻門宴啊。」

  她盯著他,「那你還去嗎?」

  「去,為何不去?」

  「你真不怕死耶,明知是鴻門宴還敢去。」

  「我從來不怕死,不去就得不到我想要找的東西。不是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今晚我定要去看看盧家父女想怎麼把我當猴子耍。」他眼底閃過一絲戲誠與不屑。

  她蹙眉看著他這陌生的神情,無奈地道:「那你保重。」

  他拉住她的手,「萬一我不慎被設計了,你會怎麼做?」

  「你說你要是貞節不保啊?那千萬不要寄帖子給我,我沒銀子可以包紅封,我怕拿一籃雞蛋去當賀禮會被人轟出來。」她馬上在胸口前比個大叉叉,一副要她的銀子就是要她的命似的模樣。

  「你這無情的丫頭!」他一把把她扯進懷中,將她整個人緊鎖在胸懷中。

  蘇暢兒在他如銅牆鐵壁般的臂彎中動彈不得,被他熾熱的氣息包圍,甚至聽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慌亂地道:「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不放!」

  兩人緊密的契合讓她想掙扎都困難,緊張地掄拳捶著他的胸膛,「你要死了,要是被別人看見,我還要不要活啊!」

  他握住她握拳的小手,貼在自己激跳的胸口上,吻著她的髮絲,低聲抱怨,「我對你的心意你都沒有感覺到嗎?盡說這些惹人生氣的話。」

  蘇暢兒聽到這話,嚇傻了。等等,他說什麼、什麼心意?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

  她竟然被一個老骨董表白!

  任楷看著她傻愣著不相信的表情,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直接捧起她的臉蛋,吻上她微張的小嘴,做出兩人意外接吻後他就一直想做的事一一吻她。

  水嫩的嬌唇一如記憶中美好,像朵清晨沾著朝露的花兒,讓他忍不住沉醉其間,流連在這幽香中,盡情地享受這甜美如花蜜般的滋味。他輕輕施壓,靈舌撬開她微啟的唇,滑進她的小嘴與她的粉舌糾纏翻攪。

  天啊,她居然被一個老骨董級的帥哥強吻!而且他表現得一點都不像是保守的老骨董,他的唇那麼熾熱,他的吻那般熱情,不停地在她的唇舌間翻攪,吻得她渾身發熱,臉兒發燙,意識飄散,只能憑著本能回應他……

  直到這條窄巷裡不知道哪戶人家的後門傳來聲響,任楷才不情願地撤離這讓他一吻便上癮的紅唇。

  他氣息略微紊亂,望著懷中臉蛋酡紅的蘇暢兒,拇指腹來回摩挲著被他使壞吻得紅腫的水漾紅唇,輕聲說出他想叫喚許久的名字,「暢兒……」他卷著她一綹髮絲,徵詢她的意見,「暢兒,等我這裡的事情處理好,你跟我一起回京可好?」

  隨著迷茫的思緒逐漸恢復清明,腦子不再被他濃郁的男性氣息給迷惑,蘇暢兒用雙手將他推離一臂的距離,「你現在是要為你輕薄我的衝動負責?」

  他沉點下顎,「算是吧。」

  她咬著下唇,「那不用了,我不要你對我負責,一人一次打平了。」

  見她不答應,他道:「你不讓我負責,我同意,不過我堅持你必須對我負責。」

  她瞪大眼,「你說什麼?我吃了這麼大的虧都沒讓你負責,你竟然要我負責?!」

  「反正不管怎麼說,當時是你先輕薄我的。」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我雖然是男人,但這些年來始終潔身自愛,清白被你奪去,你自然得負責。」

  「有男人是這樣子的嗎?」她氣得磨牙,用力拍開他圈住她的手臂。

  「我想對你負責,可你不讓我負責,那只好我委屈點讓你對我負責。」

  「你可真委屈啊。」她語氣森森,嘲諷道。

  「對象是你,我委屈點無所謂,男人嘛,吃點虧無妨。」他聳聳肩。

  蘇暢兒覺得自己一口心頭血都要噴上九重天了,她從不知道任楷也有這麼無賴的一面。她冷冷的睨著他,覺得應該把話說清楚,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對某人的一生負責。只是當她抬頭與他對視,眸子接觸到他那閃爍著流光的迷人眼瞳時,一顆心不禁撲通亂跳。

  她清了清喉曨,壓下自己心頭依舊紊亂悸動的心,沉聲說:「任楷,我不知道你的身分背景如何,也不知道你是否娶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對於婚姻,只要是我認定的那人,我不在乎對方的身分高低,但我不當人家的小妾,而且想娶我的男人,我必須是他的唯一。」「暢兒,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動心的女人,在遇上你之前,我甚至認為自己會孤獨終老。」他沉思片刻又道:「有一件事情我不想瞞你,我到這裡是為了找一個人,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現在應該是個姑娘了,是當年上戰場前,我在祖母逼迫下娶的,我想找到她,與她和離,還她自由。」

  「你有妻子還來招惹我?!」一聽這話,蘇暢兒氣得一腳往他小腿肚踢去,「要是你找到她,她不願意跟你和離呢?」

  「那我還是會到衙門申請和離。」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真無情,人家等你那麼多年,你一回來就要休了她!」

  「暢兒,她現在只有十四、五歲,正是議親的年記,繼續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直到終老,對她才殘忍。」他捧著她的臉蛋,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若真的無情,可以三妻四妾,也可以讓她繼續住在鄉下,不帶到京城,眼不見為淨,可那對她來說不公平,我不能扼殺她的一生,她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

  蘇暢兒對他這番話感到非常震撼,她真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古人,怎麼會有這種胸襟?古代男人不是都把女人視為所有物嗎?他竟然如此為他那位小妻子著想,想來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錯過的話有些可惜,何況她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她斂下心頭所有的火氣,問道:「那你找到她了嗎?」

  「有關她的消息,全被盧家父女抹去了,盧旺甚至讓盧蕭蕭假冒她,不過我已經從另一個方向查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她眉尾一抽,「這盧家父女真不是東西,你自己跟他們打交道小心點。」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盧家父女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我的監控之中。」

  「那就好。走吧,這條巷子雖然陰涼,但沒有風,怪熱的,不適合聊天。」

  他拉住她的手腕,「暢兒,你的意思呢?」

  她停下腳步,回身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可以試著跟你好好相處看看,不過你要回京時,必須先把那件事情處理好,我再告訴你我的想法,若我對你還是沒有那種可以共度一生的感覺,你不要強迫我。」

  「成,我有把握能帶著你跟我一起回京。」

  「江萱,你給我站住!」

  天氣熱得像個火爐,蘇暢兒剛到陳掌櫃的書齋交完印刷書,打算拐到雜貨鋪買些硝石回家制冰,中途便被盧蕭蕭那尖銳的聲音喊住。

  她轉過身,歪頭看著怒瞪著她的盧蕭蕭,「盧大小姐,不知道你叫住我有什麼事情?」

  「我問你,你跟任楷是什麼關係?」

  「我跟他是什麼關係,好像與你沒有關係一一」話都還沒說完,她就見一包東西被盧蕭蕭丟到她腳邊,她蹙眉的看著砸中她腳板的這一小袋東西。

  盧蕭蕭氣呼呼地吼著,「識相的話就拿著錢滾蛋,離任楷遠遠的,不許再跟他見面,否則我會讓你好看!」該死,她跟父親計畫了那麼久,竟然被任楷躲過。

  那晚父親在酒里加了春藥,沒想到任楷喝了沒事,反而是父親酒後亂性,把翠竹給辦了,她只好讓翠竹成為父親的通房。

  既然任楷那裡無法下手,那就只能從江萱這女人身上下手。

  「讓我離任楷遠點,不知道盧小姐是以什麼身分來命令我?」蘇暢兒撿起腳邊那袋銀子,打開一看,有幾塊銀兩,了不起二十兩銀子,這是當叫花子在打發她?她將這袋銀子綁好,丟回給盧蕭蕭,「你拿去打發叫花子吧,恕我不奉陪。」

  「怎麼,嫌少?你這種低賤的鄉下女人,給你二十兩銀子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你竟然還嫌少。我告訴你,你這村姑根本配不上任楷!」

  二十兩銀子她還真的是看不上,她的印刷書現在賣得可好了,根本不缺這二十兩,也許出個二百兩她還會稍微考慮一下,二十兩銀子根本連考慮都不用。蘇暢兒撇撇嘴,「那也不關你的事吧。」站在這大太陽底下,熱得她都快中暑了,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個盧蕭蕭戰鬥力怎麼這麼旺盛?

  盧蕭蕭繼續叫著,「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任楷收你進門,就算是通房也不可能,你最好趕緊給我打消攀上任楷的念頭!」

  她腦子被門夾了才想要當人的小妾!懶得理盧蕭蕭,蘇暢兒揮揮手轉身走人,「抱歉,我可沒興趣當人家的小妾,小妾這位置就留給你。」

  轉身的瞬間,她的心底竄起一抹疑惑,任楷究竟是什麼身分?為什麼他們交往還有她的存在會讓盧蕭蕭如此跳腳?

  根據江萱留給她的記憶,這盧蕭蕭雖然是個很驕縱的嬌嬌女,在府裡只要不順心就打罵丫鬟,身邊的丫鬟沒有不被她責罰過的,但是這驕縱只局限在家裡,出門在外她可是將自己的聲譽維持得很好,在眾人眼中她就是朵白蓮花,因此不知道她本性的人對她都稱讚不已。

  會讓盧蕭蕭不顧自己的名聲在半路攔下她,還想用錢收買她,不是任楷的身分地位很高,就是盧蕭蕭很愛任楷,愛到沒有任楷會死,不過她怎麼看也看不出盧蕭蕭很愛任楷,任楷跟盧蕭蕭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想來應當是任楷身分不低,不是普通人。

  不過他應該只是個退役的軍爺,了不起有點小功勳吧,這樣的身分怎麼會入盧旺的眼?真是搞不懂。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任楷的背後家族勢力不小,才會讓盧旺想緊緊攀住他,藉此利用他背後的勢力。

  盧蕭蕭沒有想到蘇暢兒會不買她的帳,氣得咬牙切齒。石林鎮上哪個人敢不買他們盧家的帳?甚至整個黎陽縣都沒人敢,可這個江萱竟然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在蘇暢兒身後大聲警告,「江萱,我告訴你,我是任楷的妻子,我們十年前就已經拜堂成親,我是任家的童養媳,跟他有婚約,我現在是以任楷妻子的身分命令你離開我丈夫,如果你繼續勾引他,就別怪我不客氣!」

  童養媳?

  蘇暢兒腳步一頓,這三個字瞬間占滿她的腦子,她怎麼覺得這三個字很耳熟?而且盧蕭蕭好像跟江萱有所關連……

  該死,她怎麼想不起來童養媳跟江萱到底有何關連?只隱約感覺到這三個字是江萱最深的執著與牽掛……

  看著蘇暢兒不回答,盧蕭蕭更是氣得跳腳,在蘇暢兒身後怒吼,「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

  告訴你,任楷是我的,你跟他永遠不可能!」

  盧蕭蕭的話一句一句傳進蘇暢兒耳裡,她愈聽愈感到奇怪,總覺得盧蕭蕭話中有話,那句「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太引人疑竇了,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意思,且跟任楷有所牽連。

  只是她無法理解,也揣測不出盧蕭蕭話裡隱藏的意思是什麼。

  盧蕭蕭怒視著毫不將她放在眼裡的蘇暢兒,實在看不出蘇暢兒的想法,就連她說自己是任楷的妻子,江萱也無動於衷,這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頭的感覺,很糟,她根本無法進行下一步。

  江萱跟任楷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稍早父親跟她說過,皇帝的旨意已經下來了,封任楷為平梁大將軍,並將大樑的事務全交給他管理,也就是說,任楷可以說是大樑的半個皇帝,而成為他妻子的江萱就是半個皇后,整個大樑最尊貴的女人!她一想到這等榮華富貴竟然屬於江萱這個低賤村姑,就恨不得把江萱碎屍萬段。

  不行,雖然江萱喪失記憶,但是以前一些生活習性還是帶著,不管江萱現在跟任楷是什麼關係,只要在任楷身邊時間久了,以任楷的敏銳,遲早會查出她是冒充的,而江萱才是正主。這個江萱是她成為平梁大將軍夫人的絆腳石,她不能讓他們繼續來往!

  盧蕭蕭怒氣衝衝地回到家,直接往盧旺的書房前去。

  這次她,定要父親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呼,呼,呼……」蘇暢兒趴在河岸邊,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水漬,不斷大口喘著氣,直到她感覺心臟不再那般劇烈跳動後,才整個人翻身躺在河岸邊,看著上頭的藍天繼續喘氣。

  該死的,盧蕭蕭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任楷,竟然讓人把她裝進麻布袋,從橋上丟到河裡,企圖淹死她,要不是那麻布袋的繩子沒綁緊,被溫急的河水沖了幾下就鬆開,她又會游泳,即使雙手被捆綁住還是有辦法游泳逃生,她早就死了。

  只是她手被綁,想要順利逃脫也不是那麼容易,她盡全力抓著大石頭,將自己卡在石縫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解開繩索,但她一不小心又順著水流被沖到下游,眼看就要到大江匯流處,還好她拼命游泳才能逃過一劫,否則她一被沖入大江裡,這條小命就真的玩完了。

  不過在水裡這麼一折騰,江萱小時候的一些記憶竄入她的腦子,雖然不是全部的記憶,但是她知道了江萱四歲時被人拐賣,成了某個萬惡的富貴人家童養媳。

  那戶人家聽了江湖術士的話,得知即將出征的孩子此去會有劫數,必須娶某個八字的女子為妻,此番前去才能化險為夷,因此急著給那孩子娶妻,從此五歲的江萱就成了人妻。

  可後來又來了位道士,說江萱克夫,小丈夫的祖母本要將她休了,可道士又說萬萬不可,一番解釋才知道,原來在未來十二年內,江萱與小丈夫的八字是相生相剋,一旦休離,沒有江萱的八字護佑,小丈夫此去戰場凶多吉少,因此那道士提出了鬼主意,讓兩人繼續保持婚姻關係,但送走江萱,打算十二年後再將她接回。

  還有一個重點,這十二年間,江萱不能入戶籍,必須另外設籍,避免波及他人或是將福分分給他人,那樣會影響到小丈夫,無法力保小丈夫自戰場上平安歸來。

  迷信害人,蘇暢兒真想拿把刀把那兩個道士砍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這個身體是已婚人士,想要解除婚姻的柳鎖,除非接到那老公的死訊或者是休書,她才有可會巨自由。

  從江萱被送至石林鎮到現在,約有十個年頭了,這十年間,那個名義上的小丈夫都沒有出現,與大樑國那場仗打了十多年,她認為江萱的小丈夫應該死在戰場上了。如果還活著,這場仗去年都打完了,被徵召的軍人早已回家,沒回家的也都以書信報平安,江萱早該收到平安家書,可直到現在都沒有,想來那個小丈夫應該是為國捐軀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給自己辦一個寡婦的身分,否則已婚婦女的身分會阻礙她奔前程。

  依她對大正國律法的瞭解,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都要去縣衙辦理才成。

  她摸了摸裡衣的暗袋,還好她的身牒牌還有銀票都用油紙包得好好的,這銀票掉了還可以再賺,身牒牌要是掉了,麻煩就大了。

  這身牒牌可說是大正國的身分證,大正國對百姓的身分跟戶籍落實登記是很嚴謹的,每一個百姓都有一個身牒牌,必須隨身攜帶,預防官差隨時盤查。

  在小鄉鎮中,出門只要帶身牒牌便可以在鎮上自由出入,可是到縣城就不成了,還要路引才可以進城。

  沒辦法,跟大樑那一場仗打得太久,為預防探子或是敵人趁機潛入國內作亂,因此大正國對於戶口普查非常嚴格,只要盤查時沒有拿出身牒牌,一律抓進牢裡等家人來贖,沒人贖的就等著坐牢。

  萬一有人身牒牌掉了,得馬上到村長或裡正那裡補辦,還得有三個人連帶保證,最後到縣衙裡登記遺失,重新辦理,手續十分麻煩,因此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身牒牌當作生命一樣,小心的貼身保管好。

  想到這裡,蘇暢兒即刻起身,決定回家後先把這事給辦好。

  看著滔滔的河水,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她現在是在下游,石林村是在中上游,她該怎麼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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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1:13
第七章 和離重獲自由身

  三天后,渾身髒兮兮的蘇暢兒回到大林村。當她一身狼狽的出現在村人眼前時,可把不少人給嚇壞了。

  「萱丫頭啊,你是怎麼回事?是遭盜賊打劫了嗎?」

  「江萱,你這三天是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出事了?」

  「就是啊,好幾撥人來找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還把你家都翻了一遍,東西都砸壞了。」

  村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聽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她停下腳步聽著村人的敘述時,找她找得十萬火急的威虎正好擦身而過,沒有發現她。

  聽出了一個問題點,她看著旁邊的村人問道:「等等,你們是說有人上我家來,還把我家給砸爛了?」

  村人們不約而同地點頭。

  老村長一聽到她回來的消息,杵著柺杖趕緊趕來,一看到她就緊張的質問,「江萱,你這幾天是跑到哪裡去了?你是不是在外頭跟人家結了什麼怨?」

  「沒有啊,村長……」她搖頭,「我一直是個安分的小老百姓,你知道的,我為了鄰里和諧,那麼賺錢的青草茶生意都不做了,怎麼可能惹事。」

  村長順了順那把山羊胡,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不過……江萱,你這幾天去哪了?還這麼一身狼狽……」

  「別說了,我過橋時為了閃一輛馬車,不小心掉到河底,還被沖到下游,好不容易才從河裡爬上岸,那下游處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人影都沒有。我順著河岸往上走,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人問路,花了三天時間方才回到村子。」她擔心來砸她屋子的人是盧旺派來的人,不敢老實講,先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過去。

  「原來是這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是江萱啊,來你家的那些惡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有沒有想到什麼?」村長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次。

  「村長,我也不知道,我看這樣吧,我先回家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再去跟你彙報,如何?」

  「就這麼辦吧,成了,你們大夥兒都散了,別圍著江萱。」

  村長一發號命令,圍在一起的村人便全鳥獸散了。

  蘇暢兒回到家,看到滿地支離破碎的殘骸,那淩亂的景象令她一直隱忍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扯著嗓門把那個指使者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順便還問候了那人的娘親一番。

  她氣呼呼地道:「氣死了,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新家園竟然被人這樣破壞!」

  看著歪斜破裂的門板與窗子、缺腳傾倒的桌椅,還有她的賺錢工具、全被人摔壞踩斷的雕版,她的心疼得鮮血直流。

  看到這一切,她可以肯定這一定是盧家找人砸的,賣青草茶時雖然也有跟人結怨,可那些人並不清楚她住在哪裡,且這麼久都沒有人上門找過麻煩,只有盧蕭蕭因為任楷威脅她撂狠話。殺人的事情都敢做,把她家砸爛這種事,盧蕭蕭不可能做不出來。

  可是既然是來砸她家,直接砸毀不就得了,還翻箱倒櫃做什麼?她的衣物每一件都被扯出衣櫃,淩亂地丟在地上,有幾件還掛在窗子上,這些人究竟是來砸場子還是找東西?甚至連爐灶下的那些灰都被挖出來灑了一地,這屋子可以說是被人仔細搜了一遍,可她這裡會有什麼東西讓那些人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家中最值錢的物事就只有那塊玉佩,江萱的小丈夫離別前送的,江萱一直很寶貝,又怕弄丟或是被偷,才會埋到梨花樹下,想等小丈夫來接她時再挖出來的,可惜造化弄人……

  玉佩,對了,那塊玉佩不會被他們給挖走了吧?!

  一想到這裡,蘇暢兒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子裡,觀察著那株已經被她移植成功的梨花樹。

  為了安江萱的魂,她拿回木匣子,等威豹、威虎把梨花樹移植過來種在院子裡後,她便將木匣子連同玉佩一起埋進梨花樹下,如今她只希望玉佩沒有被挖走。

  她看了眼梨花樹下的土,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心下松了口氣,不過覺得這玉佩繼續埋在梨花樹下不太保險,決定將它挖出來。

  既然盧家要她的命,她就不能繼續待在這邊,否則一旦盧蕭蕭知道她沒被淹死,還回到村子好好過活,說不定哪天暗夜就偷放一把火把她活活燒死,只可惜這剛整修好的房子……

  「萱丫頭、萱丫頭!」一知道她回村子了,阿好婆領著虎子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阿好婆,您跟虎子哥怎麼過來了?」蘇暢兒迎上前。

  「萱丫頭,你這裡一團亂,最需要人幫忙整理,所以我帶虎子來幫你。」

  蘇暢兒感激地看著他們,搖搖頭,「不了,不整理了,阿好婆,這邊我不住了,不需要整理了。」

  「什麼,不住了?!」阿好婆跟虎子驚呼。

  看著他們兩人,蘇暢兒突然有」個想法,既然她打算離開,這屋子就留給阿好婆和虎子哥吧,他們是對江萱最好的人,也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幫助她最多的人。

  她輕聲開口,「你們先進來吧,我有話跟你們說。」

  進到屋裡,虎子將一張翻倒的椅子扶正,讓阿好婆坐,「奶奶,您坐這裡。」他又幫蘇暢兒把一張斷腿的矮凳翻過來,下頭先放了兩塊磚撐著,「萱妹子,你坐這裡吧。」說完他自己則席地而坐。

  「萱丫頭,你說你有事跟我和虎子說,是什麼事?」

  蘇暢兒問:「阿好婆,虎子哥的新房的是不是還沒處理好?」

  一提到這個,阿好婆就忍不住歎口氣,「是啊,虎子一直跟他兩個弟弟睡一個房間,可要娶妻總不能再住再一起,他那個後娘又說什麼也不肯拿錢出來給虎子另外蓋新房,阿好婆身上也沒有銀兩可以給他另外蓋間新屋,到時可能就把堆雜物的那間草房清理出來,讓虎子當新房。」

  「別啊,這樣虎子哥會被女方的家人看輕的!」

  一提到娶妻沒有新房這事,虎子也是滿臉鬱悶。

  「那也沒辦法,虎子的爹沒用,軟弱無能被他那婆娘吃得死死的!」一提起自家媳婦,阿好婆氣得咬牙切齒。

  「阿好婆,我有個想法,您聽聽。」

  「你說。」

  「我這屋子就送給虎子哥吧,到時候給虎子哥當新房,讓虎子哥在這裡成親。」

  他們祖孫倆大驚,「這怎麼可以?!」

  「阿好婆,您跟虎子哥別急,先聽我說。」她瞄了眼外頭,確定附近沒有人,才小聲的說:「我老實跟你們說吧,我並不是意外掉進河裡,而是被人家綁了丟進河裡的。」

  「什麼?是誰這麼喪盡天良,居然想殺人!」阿好婆氣得怒喝。

  「萱妹子,虎子哥陪你去報官。」虎子也氣憤得握緊拳頭。

  她連忙抬手制止他們,「別,我不想讓對方知道我還活著,對方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情,就表示後面有我惹不起的靠山,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前往縣城處理,說不定還得到京城一趟,因此我決定離開大林村。

  「只是我這屋子才剛整理好,就這樣丟著我也捨不得,因此才想送給虎子哥當新房,只是這可能就要虎子哥自己整理了。」

  阿好婆說什麼也不肯接受,「不行,丫頭,虎子怎麼可以平白無故拿你這屋子!」

  「我也不是白給虎子哥的,有三個條件,我這一離開,可能三年五載或者永遠不回來,每年清明時,請虎子哥幫我到林嬤嬤的墳前上炷香,燒點紙錢給她。」

  「這……」這條件讓阿好婆有些心動。

  「還有,婚後虎子哥要把您接過來一起住才成,我可捨不得讓您老繼續被那老虔婆糟蹋。

  第三點,我有個朋友名為任楷,如果之後他來找我,請你們幫我告知他我的去處。」雖然她很想先去找任楷,但時間緊迫,她真的不能多待,請阿好婆他們轉告的話,任楷就不會找不到她了,她相信他很快就會來找她。

  阿好婆還是很猶豫,「可是……」

  「這樣吧,虎子哥,你身上有錢嗎?」

  虎子問也不問,馬上從他藏在衣襟存了許久的銅板掏出,「萱妹子,這裡。」

  她接過那三枚銅板,「我這屋子就用三文錢賣給你了,記住我剛剛跟你提的三個條件,一會兒我到村長那裡開去縣城的路引,同時會要村長辦理過戶,並把這幾個條件添上去,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這時,阿好婆已經哭得老淚縱橫,握著蘇暢兒的手哭得不能自己,「萱丫頭,謝謝你,謝謝你,你幫了阿好婆一個大忙,解決阿好婆的煩惱。」

  虎子也感動得哭了出來。

  「你們快別哭了,誰讓你們是自從林嬤嬤過世後對我最好的人,我早已把你們當成自己的親人,這屋子就算是我這做妹妹的對哥哥的一點心意,你們就放心收下吧!」

  「萱丫頭啊……謝謝……」

  任楷神情凜冽地看著剛才收到的飛鴿傳書,憤怒地捶擊桌面,低斥道:「看來是本將軍太仁慈了!」

  看到即使面對千軍萬馬,眉尾也不會挑一下的任楷因一個消息而動怒,一旁的威豹忍不住問道:「爺,出了什麼事情?」

  「皇上下旨要我馬上回營,通知下去,等威虎回來,我們馬上出發。大樑那些逃過一劫的皇室餘孽打著反正複梁的旗幟,號召大樑能人志士討伐大正,擁護一個當年被大樑太上皇眨到北荒的甯王,在黑水城自立為帝。

  「太子是未來儲君,為了鍛鏈太子,皇上已經派太子先行前往,讓我隨即前往大樑保護太子,並率兵將這群餘孽全滅了!」

  「屬下這就前去準備出發。」語畢,威豹退了出去。

  任楷神色凝重地將剛收到的軍情再仔細看一次,心裡已有了粗略的計畫。

  「爺!」威虎方才在外頭與威豹碰上,已得知要馬上出發前往戰場。

  任楷將剛收到的軍情收起,指著桌上的茶壺,「先給自己倒杯茶,坐下喘口氣。」

  威虎也不矯情,逕自灌了兩杯茶。他們跟在爺身邊許久,出門在外便沒有軍中階級之分,如同兄弟一樣平起平坐。

  「如何?找到了嗎?」

  「沒有,已經三天了,蘇姑娘依舊沒有蹤影。」威虎放下手中茶杯,神色凝重地搖頭,「不過,爺,屬下雖沒找到蘇姑娘,卻發現一事。」

  「何事?」

  「連著兩天都有人到蘇姑娘住處翻箱倒櫃,第一天像是在找某樣東西,並未發出太大的動靜,第二天又來了一撥人,但他們不只是翻箱倒櫃,更大肆破壞,將大林村的村民都引來,且這些人都有功夫底子。因為您交代屬下暗中尋找,不要驚動他人,因此那些人破壞時屬下並未出面。」

  「暢兒是個平凡的農村姑娘,能跟誰結怨?頂多是村人之間的小口角或者是眼紅她之前賣青草茶,小打小鬧的怎麼可能惹上有功夫底子的仇家?」

  怎麼會沒有,爺,您就是有功夫底子,且還被蘇姑娘給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威虎腹誹。

  「對了,爺,屬下還發現盧府的下人不只昨天跟著一起到蘇姑娘住處,今日也見到他出現在蘇姑娘家門外不時往裡頭探頭探腦,似乎在查探她。」

  「盧家?」任楷劍眉微挑,像是想起什麼低呼了聲,「該死,暢兒失蹤該不會跟盧家有關吧。」

  威虎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直接「嗤」了一聲,「這盧家還真大膽,那盧蕭蕭不過是個冒牌貨,爺不想讓人知道您的身分,才不揭穿姓盧的這對父女,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鳳凰,敢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算計您!

  「盧旺處心積慮想讓盧蕭蕭假冒江萱,為的就是與我回京城享受榮華富貴跟權勢,如今他們知道我在意的人是暢兒,他們的計謀可能會失敗……」任楷沉吟道:「我懷疑暢兒的失蹤真的跟盧家有關係。」

  「如果真跟盧家有關係,蘇姑娘又失蹤這麼多天,恐怕……」

  「威虎,你留幾名弟兄留下來繼續查探,務必找到人,要是查出真與盧府有關係,無須客氣,直接將那份罪證讓人送到皇上手中。」

  他雖然急著找到暢兒,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即刻前往戰場,只希望暢兒平安無事……

  「是的,爺,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此時威豹匆匆進入,「爺,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任楷將收到的信件收進衣襟內袋裡,在他踏出門之前,想起什麼事,又回頭交代,「威虎,務必查清楚那群人到暢兒家是要找什麼東西,如果真的是盧家所為,那樣東西肯定十分重要,否則他們不會如此勞師動眾。」

  「爺,請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處裡,只要屬下一找到蘇姑娘,定立馬飛鴿傳書告知爺您。」

  他望著威虎點點頭,「這裡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一個半月後,蘇暢兒來到慷州的玉合縣縣衙,看著上頭的牌匾,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更有著深深的後悔,懷疑自己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可是現在她都到這邊了,不進去把手續一辦,實在太對不起自己。

  一個半月前,她前往黎陽縣縣衙詢問婚事該怎麼解決,從負責辦理這項業務的胥吏口中得知,當年戰爭造成很多男子死亡和失蹤,人口短缺嚴重,急需新生人口,於是皇帝頒佈了一條新法令,從軍者只要失聯超過五年,家人沒有接到任何死亡通知或消息,便可以替失蹤男丁辦理死亡或者失蹤,由官府出面和離,解除婚姻關係。

  未亡人或是和離的女子,只要到縣衙辦理好證明檔,就可以再嫁。

  因為朝廷鼓勵寡婦再嫁或者和離,因此只要是前去辦理人口失蹤或者死亡的婦人,官員都不會刁難,會直接解除婚姻狀態。

  她一聽到,毫不猶豫地馬上要替小丈夫辦理死亡證明,並解除自己的婚姻枷鎖,可是官差翻遍了整個黎陽縣的資料,才告知她,她在那裡的戶籍是暫時的,原戶籍不在黎陽縣,而是在慷州的玉合縣,如果要解除婚姻關係,必須到原籍地去辦理手續才成。

  她這才知道大正國的戶籍有兩種,一種是原戶籍,想來是江萱小時候由小丈夫家人辦理的,一種是暫時的戶籍,可以多次配合搬遷更改。

  慷州的玉合縣距離黎陽少說也有千里遠,她因為家裡被破壞,銀子都被盜走,因此離開時沒帶多少錢,怕之後錢不夠用,只好先把玉佩給當了,這才前往原籍地慷州,打算等解除了婚姻關係,重新另起爐灶開印刷小作坊,等賺了錢再回去將玉佩贖回來。

  這時有一名小婦人拿著寡婦文書還有賠償的銀子,喜孜孜地從縣衙裡裡走出來。這小婦人一出來?馬上有名年紀頗大的男子向前,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地離開。

  一名官差看她站在那裡,向前喊道:「小娘子,站在這裡有什麼事情?要是要辦理寡婦證明就快點進來,不然一會兒縣衙大門就要關了。」

  「喔,好的,來了。」

  她拉好肩膀上背的包袱,走進縣衙,才剛踏進辦理的小廳,便聽坐在前頭留著兩撇鬍子的胥吏問——

  「你也是來辦寡婦證明的?」

  她搖頭,「不,我是來辦和離的。」辦理寡婦身分可以領十兩賠償金,因此每一個進來辦理的婦女都是來辦理寡婦身分的。

  她雖然對江萱那個小丈夫沒有印象也沒感情,可一旦她辦理寡婦證明,就代表那個小丈夫真的死了,不管那個小丈夫現在如何,她不想詛咒他。

  「唷,辦和離,這可稀奇了,每一個進來的婦人都是來辦理寡婦證明,就只有你辦理和離。」那位胥吏奇怪的看著她。

  她勉強扯了下嘴角,「我是童養媳,我丈夫從軍十年了,十年來始終沒有消息,也許他早已凶多吉少,可是不管如何,我還是希望他好好的,所以我想辦和離。」

  「好啊,十年,你也算是有情有義了,成,我馬上幫你辦。」

  「有勞您了,大人。」頓了頓,她問:「對了,大人,請問可以順便改名嗎?我想要拋開過去的自己,開始一個新生活。」

  胥吏看了看她期望的眼神,點頭道:「成,我一起幫你辦了,給你一個新的身分。」

  「謝謝大人!」

  約莫兩刻鐘後,蘇暢兒眉開眼笑地從縣衙裡走出來,看著手中的和離書與新身牒牌,她整個人就像是重生了一樣,輕鬆得不得了,該去找個地方自己好好慶祝才是。

  黃昏時分,夜幕逐漸低垂,天邊已經出現點點星子。

  大樑與大正國的交界處有座茂密的樹林,一隊人馬趁著夜色還未覆蓋整個天際,一口氣趕回關內,卻忽略了今天這一片樹林不太一樣,某種詭譎的氛圍籠罩著樹林。

  就在這隊人馬通過樹林時,突然間,尖銳的破空之音響起,一支支利箭穿過樹林,如雨幕般射來,立刻有人中箭受傷,慘叫聲不絕。

  正在回程路上的這一小隊人馬因進入了自己的地盤而放鬆了戒備,萬萬沒料到會在此遭到攻擊,所有人措手不及,不少狂奔的馬匹因亂箭受傷,連人帶馬地栽落地面,讓原本就已經維持不住的隊形亂成一團一一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際,任楷抽出利劍,掃掉朝他射來的羽箭,洪聲下達命令,「不要慌,呈作戰隊形,保護好太子!」

  一聲令下,一群人將太子護于中間,拔劍揮掃不斷朝他們射來的箭。

  最週邊的任楷即使身處黑暗也不受影響,仍然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天邊殘存的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大地被黑幕籠罩,不斷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羽箭這時也停了下來,似乎在等待領頭者的下一個命令。

  樹林裡一片沉寂,在黑夜掩護下,任楷不動聲色地從箭壺中抽出三支箭,取下火把上沾著火油的布條,纏在箭矢與箭身之間。

  一陣帶著血腥味的冷風吹過,任楷眸中射出一道精光,點燃所有火箭,一次將三支火羽箭搭在弓上,毫不猶豫地三箭齊發,朝黑暗的樹林深處射去,只聽見「簌、簌、簌」三聲後,林子裡傳來三道驚懼的哀嚎和巨大火光。

  他隨即又取出三支箭,如法炮製,往另一邊射出,只見幾道黑影紛紛墜落,倒在地上掙扎。

  這幾支火羽射出,處於下風的局勢瞬間改變。

  任楷的手下趁對方失神的瞬間,藉著火光一舉反攻,黑暗中的樹林裡不斷有尖叫聲傳出,隨著時間流逝,樹林裡再度恢復平靜。

  等到一切平定下來,被保護在中間的太子推開護衛著他的層層人牆。

  任楷冷然的看了太子一眼,「讓您受驚了。」

  「是本宮太過輕敵,如若不是本宮輕率行事,執意輕裝簡從,也不會中了這埋伏。」太子鬆口大氣的同時,內心又十分愧疚。

  「太子不必介懷,這也是一種磨練與經歷。」

  「不過,任楷,不管怎麼說,這次幸虧有你,否則本宮恐怕沒有命回到京城,回去本宮一定讓父皇好好獎賞你!」

  幾名被派進林子裡搜查的手下拖著一個不停發出如殺豬般慘烈尖叫聲、整個大腿被火燒傷的肥胖男子。

  「稟將軍,抓到了逃脫的大樑甯王。埋伏在樹林裡的那些叛軍全是甯王所養的死士,一共四十人,二十人死亡,十八人受輕重傷,還有兩人失蹤。」

  任楷問道:「不知太子打算如何處置這十八人?」

  太子沉聲道:「這些人在前大樑太子歸順我大正國時,就已經算是我大正的子民。他們身為軍人,違背軍法該如何處置?」

  「唯一死刑。」任楷冷冷地回答。

  「交由你處置。」

  任楷漠然吐出一句無情的宣判,「剩下的十八人就地處決,而後一把火燒了,至於這甯王,押回京城受審。」

  「是。」

  數十聲淒厲的哀嚎再度回蕩在整個樹林裡,不多時,樹林裡的烈焰將黑夜照耀得有如白晝。

  任楷抬眸看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的皓月,銳利的眸光微斂,梭巡著被火光照亮的樹林,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異樣感縈繞在胸臆。

  一名手下跑來,「回稟太子、將軍,都處理好,可以出發了。」

  太子點頭,準備翻身上馬,卻見任楷若有所思,太子遂喊了他一聲,「任將軍,出發了,再不走,回到邊城都過子時了。」

  聽到太子的叫喚,他收回心神,接過手下牽來的坐騎。

  忽地,漆黑的樹林裡爆出一聲「敕」的破空之聲,一支羽箭宛如閃電般撕裂夜空,迅速射向太子。

  任楷眼一瞠,大喊,「太子,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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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1:36
第八章 阿好婆上門投靠

  玉合縣的規模比黎陽縣大,且南北交通方便,更是水路樞紐,繁華程度不亞於京城,於是蘇暢兒決定先在這裡落腳,等任楷處理完事情後來找她。

  在等待的時間,她開始致力於發家致富的計畫。

  蘇暢兒沒有想到解除了自己與小丈夫的婚姻關係,又將江萱的名字改成本名後,好像什麼好運都跟著來了,她幸運地以極低的價錢買到了位在鬧區、一面牆向著熱鬧市集的一座三進宅子。

  這座宅子的前屋主急著用錢,所以低價賣給房牙子,房牙子接手這座宅子時,家裡剛好出了點事情,也急需用錢,只想趕緊脫手,可由於這座宅子看起來十分老舊,又沒整理,所以非常不好賣。最後房牙子決定降低售價,只要有些賺頭就好,這剛好便宜了她。

  這宅子看起來雖然老舊,但只要稍微整理,住起來還是很舒適,最重要的是這宅字有一面向著市集的圍牆,站在那牆下就聽得到圍牆外小販來往的叫賣聲與人群的嬉鬧聲,感覺得到人群川流不息,在那裡敲了牆做生意應該會不錯。

  一想到做生意,她二話不說,馬上簽約買下這座宅子,過戶完第二天,她便找人來幫她把宅子裡裡外外整理一遍,拆掉那座靠市集的圍牆,興建一間鋪子。

  這工程大約花了一個月左右才完成,她又整理一番,總共花了一個半月,整座宅子煥然一新。

  全都打理好後,她開始採購開印刷小作坊會用到的用品,還收到鏢局從大林村送來的貨物,當中有她的雕版、木活字版跟轉輪排字架。

  轉輪排字架用木頭打造出兩個大輪盤,中間有輪軸可左右旋轉,通常是兩人搭配使用,一人說,一人做,如今她獨自一人,做起來雖費力,卻也還可以。她記得這有名稱,一個叫韻輪,另一個叫雜字輪,是她剽竊古人的智慧,按著腦中的記憶做的,雖然這樣剽竊有些可恥,不過這是古人的智慧結晶,不把它發揚光大太可惜了。

  她之前便想到,虎子有這一手雕刻技術,如果荒廢太浪費,而她也決定以後要吃這一行飯,於是她在離開之前給了虎子一些銀子跟幾本古書,要他按著上頭的字還有她所需要的尺寸雕刻,刻好後先收起來,等她跟他聯絡。

  她到玉合縣後,馬上找了驛站幫她送信,並讓他們把虎子雕好的雕版等等工具運到玉合縣,才兩個月不到,東西就已經送到她手中,讓她可以提前實行發家致富的計畫,令她開心的笑得合不攏嘴。

  蘇暢兒打算做書店生意,專門賣自己印的書,除了開蒙書籍外,還要賣一些風月故事,就像現代的羅曼史小說,經過她考察,發現這一類的書可是金雞母,貴又好賣。

  她曾經到書齋翻過這類故事內容,發現無趣得很,像她這種看過二十一世紀各種小說及戲劇的人,寫出來的故事絕對比這些古人們寫得更加香豔刺激。

  蘇暢兒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一想到要做什麼,就會馬上去做,過沒多久她的小書鋪便開張了。

  小書鋪開張前幾天,她還到街上發廣告傳單,這些傳單專門發給那些出門逛街、看起來就識字的富家千金,傳單內容是她準備的十本小說其中一頁的內容,就像是試閱一樣,想來能勾起不少千金們想要繼續看下去的衝動。

  沒有想到一開幕,她小書鋪裡二兩銀子一本的小說全被搶購一空,許多晚到的客人沒買到,還在小書鋪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後來她采預約登記制,只要預繳一兩訂金,就可以優先留書,要是沒有留訂金,便只能挑現場有的。

  這些千金們看到現場搶書的人幾乎搶破頭,完全沒有剩餘的書,便遣自己的丫鬟登記預購,且幾乎是一次訂購全部,讓她開幕第一天就滿堂紅,除了現場賣的書讓她賺得缽滿盆滿,連預定的銀子都有一百多兩,每個月一本的新書預購也有一百多本都繳了訂金。

  看到這些預購單,她感覺好多銀子砸到她頭上,看來她要加夜班趕印這些書才成,只是她活字版的字短缺不少,常用的字也不夠,得趕緊找人雕刻,不過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該上哪裡找人?也許人牙子那裡會有擅長雕工的人,明天開店前先到人牙子那裡問問看……

  砰砰,砰砰砰!

  已上門閂的大門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讓蘇暢兒不由得眉頭一皺。她在這裡舉目無親,這麼晚了,是誰來敲她家的門?

  她心生警覺,先將今天賺的銀子收起,不動聲色地走到門邊,想聽聽看是誰敲她家的門,只是她還沒走過去,便聽到門外傳來呼喊聲音一一「萱丫頭、萱丫頭,你在嗎?」

  阿好婆,這是阿好婆的聲音,她不是在大林村嗎,怎麼會來到玉合縣?

  蘇暢兒顧不得遲疑,趕緊拿起門閂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穿得破破爛爛像個乞丐、一臉疲憊的阿好婆,還有撐著柺杖的虎子跟他的媳婦兒珍珠。

  她十分震驚,「阿好婆、虎子哥跟嫂子……你們怎麼會到這裡,出了什麼事?」

  阿好婆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贖,向前抱著她放聲大哭,「萱丫頭啊……阿好婆總算見到你了……」

  蘇暢兒拍拍阿好婆的肩背,「阿好婆,您別哭,您先跟虎子哥還有嫂子進來再說。」

  她領著他們來到花廳,看他們這狼狽的樣子,應該許久沒有用過一頓飽飯了,趕忙又到廚房煮了一鍋雜菜面,煎了幾顆雞蛋,讓他們填飽肚子,有什麼事情等吃飽飯再說。

  一看到食物,三人也不跟她客氣,一人端著一碗面吃了起來。

  虎子邊吃邊說:「好吃,妹子,哥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了。」

  阿好婆跟珍珠邊吃面邊掉淚。

  看著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傷心得頻頻掉淚的阿好婆,蘇暢兒心疼得拿出帕子為她拭淚,「阿好婆,您別難過,先吃面,吃飽了才有力氣。」

  三人很快便將食物吃光,珍珠端著空碗盤到井邊洗碗。

  蘇暢兒讓珍珠先煮水沐浴,自己則跟阿好婆和虎子坐在花廳裡。她見他們心情比較平復了,便問道:「阿好婆、虎子哥,你們出了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會讓他們離鄉背井來找她,肯定出大事了。

  阿好婆跟虎子互看一眼後,卷起袖子擦掉又忍不住掉下的眼淚,「萱丫頭,你虎子哥到縣城去交印刷的書,出來時,有一名富家少爺逼他交出你留給我們用來賺錢的雕版,虎子不同意,對方仗著人多勢眾,把他痛打一頓。

  「虎子為了自保,不小心傷了那個公子哥,可虎子只是打了那公子哥一棍,旁邊的人就說那公子死了,說虎子殺人,還說虎子若不想坐牢,就得賠對方二百兩銀子並交出雕版。我們無奈之下只好把雕版給對方,並將你送給虎子的屋子賣了,加上你托人帶來的銀兩,這才湊了二百兩給對方,住到破廟去。

  「這事情過了不久,虎子竟然看到那個公子哥好端端地走在街上,虎子向前跟他們理論,要他們還錢,雙方一陣扭打,虎子隨手拿起木棍敲了那公子哥一棍,這次是紮紮實實的一棍,那公子哥當場頭破血流,有人看到便到破廟要我們趕緊逃,說虎子闖大禍了,受傷的是跟縣太爺有八拜之交的盧旺的兒子盧勁。

  「聽說我們走之後不久,就有官差到破廟來……萱丫頭,不是阿好婆要找你麻煩,可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沿路乞討跑來投靠你。這一路躲避官差,虎子的腿也摔斷,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之前你找的那個鏢局的人,我們到現在也到不了這裡。

  「你人聰明,我想問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法子救救虎子,要是虎子被官府的人抓了,就是死路一條……」

  聽完阿好婆說的話,蘇暢兒心裡有譜了,「看來對方早已盯上虎子哥,是為了得到雕版而設計虎子哥,想來是這門生意引來有心人的覬覦。」

  虎子回憶道:「妹子,我把雕版給對方前,破壞了上頭的字體,對方收到後怒氣衝衝,說我給他們沒有用的雕版,害他們損失一大筆銀子。」

  「不錯,虎子哥做得很好。」想不到虎子哥這麼機靈。

  「這麼做是沒讓壞人得逞,只是……萱丫頭啊,虎子現在可能背負著一條人命……」阿好婆擔憂地說著。

  「阿好婆,這裡離黎陽縣將近千里遠,盧旺跟高縣令找不到這裡的,這些日子你們先在這裡住下,不要出去,過一陣子我想辦法托人到黎陽縣打探消息,要是那盧勁沒事,虎子哥也就沒事;要是真的有什麼事情,這事本就是盧府的人有錯在先,他們占不了什麼便宜,我會找關係幫你們解決這事,你們別擔心。」

  他們三人聞言,頓時放下心中的大石,阿好婆那張蒼老了十歲的老臉上又佈滿淚水,點著頭,「這事拜託你了,萱丫頭……」

  蘇暢兒歎了口氣,「這事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我忽略了人心的貪婪,不該把雕版留給虎子哥,讓他靠此賺錢,引來那些麻煩。放心吧,這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你們就在我這裡安心地住下。」

  「萱丫頭,你是好心好意,是有人貪心,這事不怪你。」

  蘇暢兒想到一事,問道:「你們出來前,有遇到人上門找我嗎?有叫做任楷的嗎?我先前曾托你們轉告消息給他。」

  虎子一臉為難,「是有人上門問過,但……萱妹子,我還沒惹上官司前,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總有人來窺探咱們家,我怕那些人不安好心,所以但凡有人上門詢問,我都胡亂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那任楷是否有上門……」

  她有些失落,「是喔……」他們該不會就這樣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吧?那這樣任楷還找得到她嗎?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他……

  虎子見她這樣,十分愧疚,「萱妹子,抱歉,我沒把事辦好……」他又道:「你一個人生活不容易,現在還要加上我們三個,我又惹了事,現在不能外出工作……」

  蘇暢兒按捺住失望,笑道:「沒關係啦,你可以在這裡幫我工作啊,虎子哥。」

  「幫你?」

  「我本來就打算明天到人牙子那裡買幾個會雕刻跟負責打掃、煮飯的人,虎子哥,你跟阿好婆過來正好幫上我的忙。你們是知根知底的,我不用擔心你們把秘密洩漏出去,所以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你跟阿好婆不會給我帶來麻煩。」

  「萱丫頭啊,你可別為了安阿好婆的心,騙阿好婆這事。」

  「阿好婆,我哪裡會騙您,我開了一家小書鋪,白天要忙著書鋪的生意,沒時間照顧家裡,現在你們來了,虎子哥正好幫我繼續做雕刻,嫂子就幫我整理家務,阿好婆就幫我種種菜什麼的。」

  聞言,阿好婆整顆心輕鬆不少,她真的很擔心自己帶著孫子跟孫媳婦來打擾蘇暢兒,會給蘇暢兒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道:「要是真的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

  蘇暢兒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阿好婆,我改名叫蘇暢兒。我想起了小部分記憶,以前江萱那個名是被拐賣後取的,不是本名,以後你們就叫我暢兒吧。」

  「好,好的,暢兒,以後我們就這麼喊你。」

  「爺,您的奶娘跟揚森從玉合縣過來看您,這會兒剛到,正在大廳。因為您昨晚剛清醒,御醫又交代您需要靜養,因此屬下沒馬上帶他們過來。」威豹來到任楷床邊,向趴在床上養傷的他稟告。

  任楷臉上毫無血色,他看著威豹,「讓人領他們過來吧,我感覺好多了。」

  「是。」

  威豹一離開內室,任楷又虛弱地閉上眼睛。這一次受傷真是九死一生,若大家知道他這個結束十多年戰爭、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差點因為一點小傷而病死,恐怕會笑掉大牙。

  近兩個月前,在回邊關的路上,任楷為救太子而身中毒箭,經過半個月的休養,背上的傷口便癒合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個小學徒疏忽,未將上藥用的竹板先泡在酒裡消毒,直接替他上藥,導致他傷口發炎化膿,整個人陷入昏迷。

  軍醫們束手無策,直到太醫來將任楷身上的腐肉挖掉,搭配針灸與湯藥治療,他才從高燒昏迷中恢復意識,清醒不久就收到皇令命他回京休養,然而他現在十分虛弱,加上季節的變化,氣溫相差過大,回京途中他染上肺炎。

  本就可以說是吊著一口氣回京的他,在回到京城前兩天遇上大雨導致的泥石流,逃命過程中,他肩上的傷口因馬車劇烈晃動以及幾次嚴重撞擊車壁再度撕裂,血流如柱,因此他又發燒昏迷,直到昨晚才清醒。

  「少爺,我的少爺,您沒事吧,您這是怎麼了?倒楣事一粧接著一粧!」奶娘哭哭啼啼地進了內室,看到趴在床上養傷的任楷,淚水不斷流下。

  「奶娘,放心吧,我沒事,戰場上也曾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沒事的。」任楷吃力地自床上坐起。

  一旁的威豹趕緊拿過旁邊的軟墊讓他斜靠著,又拿來大氅為他披上。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您現在這傷跟在戰場上哪一樣。」

  「不一樣都是受傷。」任楷牽強地扯出一抹笑,看著心疼他的奶娘。

  「當然不一樣,您在戰場上都是好了痊癒後,遇上戰事才會再受傷,可不像現在這樣傷未好又再度受傷,這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難怪這才多久沒見,您就痩成這樣!」奶娘拿出帕子擦著眼淚,「明兒個老奴就到永業寺給您上香祈福,請方丈幫您辦個祈福法會,讓您遠離災痛。」

  「奶娘,遇上戰爭或天災,哪裡能夠每次都平安無事,祈福這事就不用了。」他壓根不相信這些算命祈福之事。

  「什麼話,肯定是少爺不信這個,不到寺廟上香,才會意外不斷,這是老天爺給您警告來著。」

  一旁的揚森好笑地看著叨叨念著,一點都不把任楷當成大將軍的奶娘,隨口一說:「娘,依我看,任楷災難不斷,說不定是他的小娘子已經另外嫁人,沒有他的小娘子庇護,他才災難連連,現在祈福是沒有用的。」

  「怎麼可能,少夫人當年說要守著少爺,等少爺回來,哪有可能嫁一一」奶娘斥責著自己的兒子,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臉色大變,「糟了,該不會是少夫人出了什麼事情,沒有辦法繼續守著少爺……」

  「奶娘、揚森,那江湖術士說的話你們也相信,要不是那道士危言聳聽,蠱惑祖母,我現在會處在這種兩難的局面?」連和離書都不知要送到哪裡。

  「少爺,這可不是迷信,這是一一」奶娘正要長篇大論,矯正任楷的態度,外頭傳來兩記敲門聲音,告知威虎以及兩名手下回來,正在門外求見。

  任楷道:「讓威虎進來。」

  他想到自己交辦威虎的事情,這幾個月過去,只來過一封信,告知他暢兒被盧旺的人丟進河底,生死未蔔,已派人沿著下游去尋,之後便遲遲未再有進一步的消息與下文。

  這麼久了,恐怕是凶多吉少,這讓他的心情十分低落,一怒之下讓手下將高知縣與盧旺官商句結的證據送到皇上手中,現在就看皇上怎麼處置這事。

  「見過爺。」威虎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回京,還沒來得及回去換件乾淨衣裳,便急急忙忙前來見任楷。

  任楷開門見山地問道:「找到人了嗎?」

  威虎皺眉,「爺,屬下沿著河道一路往下搜,一直到兩河匯流處,兩岸附近的村子都找遍了,始終沒有蘇姑娘的下落,也沒有溺水女屍出現過,後來又去了大林村,這才知蘇姑娘曾經回來過。

  「她將自己的屋子當作雕刻雕版的酬庸贈與虎子,跟虎子談好他成親後就帶著阿好婆住到那屋子,也到村長那裡寫了契約,第二天蘇姑娘就再度消失。屬下去找虎子一家詢問,他們說蘇姑娘出遠門,屬下沿路尋找都沒找到,回去想問問虎子蘇姑娘有沒有跟他們聯絡,奈何他們家惹了事,已將房子賣掉搬走,屬下尚未查到他們的蹤影。」

  聽完任楷擰起那對英氣劍眉。

  「爺,屬下調查過了,整個大林村的村人都沒有嫌疑,唯一有問題的是,請村長證明的契約書上日期與縣衙登記的不同,村長的意思是因為不急,所以等他忙完了有時間才到縣衙登記。」

  「這聽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妥。」任楷接過小廝送進來的湯藥,「暢兒的事情只能繼續搜查,江萱的事情呢?」

  威虎從衣襟裡取出一塊潤澤透明、白璧無瑕的玉佩,「爺,請看這個。」

  任楷眸光一亮,接過這塊雕著麒麟弄月的玉佩,不敢置信地撫摸著玉佩上雕刻的紋路,問道:「這玉佩在哪裡找著的?」

  「屬下是在黎陽縣的一間當鋪找到的,當這玉佩的正是一名年約十五歲、叫江萱的姑娘活當,她當時典當這玉佩曾說了,因為要上原戶籍地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怕錢不夠,先將玉佩當了,日後她會回來贖。不過過了時間她一直沒有出現,屬下便將這玉佩贖回。」威虎回憶著當時當鋪掌櫃同他說的話。

  「原戶籍地?」

  「這塊玉佩不是當年您臨離去前送給少夫人的那塊玉佩嗎?是您最喜歡的那塊呀!」奶娘看著任楷手中的玉佩驚呼,「那年老奴去探望少夫人時,少夫人還跟老奴說她對不起您,她沒能來得及將玉佩帶出來,玉佩還埋在梨花樹下……」

  「你說什麼,梨花樹?!」

  奶娘點頭,「是的,少夫人當時年紀小,深怕您送給她的玉佩會弄丟,因此將玉佩埋在老宅的梨花樹下,但是接手老宅的那戶人家跟本不給少夫人和林嬤嬤時間收拾行囊,直接將她們趕了出去,害她們連玉佩也沒法挖出來,為此,當年少夫人還大病一場。」

  梨花樹……

  任楷腦中思索著,低喃道:「當時暢兒所提出的交換條件便是要我將梨花樹下的木匣子挖出,當時她說過這是朋友的東西,莫非……她說的朋友是江萱?」

  威虎、威豹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有這可能。」

  「只是,如若真如那當鋪掌櫃所說,江萱要回原戶籍地處理一件重要事情,那原戶籍地不是黎陽縣,又會是哪裡?」

  奶娘又想到什麼,叫道:「當年、當年少爺您從軍後,不知道又從哪裡來了一名道士,說少夫人與您相生相剋十二年,建議老夫人把少夫人的戶籍單獨遷出去,還說要把少夫人送走,才能保少爺這十二年平安無事。」

  「胡扯,簡直是無稽之談!」一聽到又是道士做的好事,任楷一股怒火都不知往何處發洩。

  奶娘馬上聯想到,「少爺,正是為了這個原因,老夫人把少夫人的原戶籍掛在老奴這裡,只辦了個臨時的戶籍讓少夫人住在任家老宅。」她因為丈夫與親人都在玉合縣,才贖身留在玉合縣,沒有隨著上京城,只是沒想到才多久時間,任家上上下下百餘口就被流放了,她也因此逃過被流放的命運。

  「不過在石林鎮生活了十年的江萱為何會突然離開,前往玉合縣辦重要事情?有什麼事情這麼重要,會讓她離開生長的地方,隻身一人前往千里遠之外的地方辦事?」這點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辦理寡婦身分唄!」一旁的揚森聳聳肩說著。

  「寡婦?」

  「少爺,你這十年一直待在軍中,大概不清楚前幾年皇上曾經頒佈一條再婚法令吧?」

  任楷搖頭。

  「還不是這場仗打太久,男人都快死絕了,農田都無人耕作,人口嚴重短缺,皇帝便鼓勵女人再婚……」揚森將那條法令大約說了下,「打仗時很少人敢去縣衙替自己丈夫辦理失蹤或是死亡,都是真的接到通知才去辦理,並領取撫恤金十兩。

  「現在戰事結束,很多男人都沒有回到家,因此登記成為寡婦的婦人就多了,縣衙大門每天跟菜市場口一樣熱鬧。」

  聽完兒子所說,奶媽緊張地搓著手,焦急的揣測,「哎呀,少爺,您說您最近災難連連,會不會跟少夫人有關?該不會是她也去替您辦理死亡登記,解除了您們之間的婚姻關係吧?」

  任楷皺眉。雖然他不信數術之說,不過奶娘的話倒是點醒他,他可以從玉合縣縣衙查到江萱的下落。他道:「威豹,傳信到玉合縣,讓人到縣衙調江萱的戶籍。」不管如何,要先找到江萱才成。

  「是,屬下即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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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7 13:42:04
第九章 財源廣進惹人覬覦

  蘇暢兒的小書鋪生意非常好,每天只要一開門,就有一堆丫鬟、小姐湧進小書鋪內,如今她的小書鋪只能以門庭若市來形容。

  她的小書鋪不只賣愛情小說,還賣便宜的開蒙書籍。由於是印刷的,價格比手抄書本便宜一半,且字跡工整,因此讓青年學子們趨之若鶩,一窩蜂地來買書,結果她的小書鋪就形成一種很有趣的現象,早上來的全都是姑娘、丫鬟,下午來的全是青年學子。

  後來她在屋外搭了一個用布幕圍起來、叫良心書櫃的小書灘,上頭放的印刷品質稍有瑕疵,卻不影響閱讀,旁邊放了一個投幣箱,供應給一些買不起書本的學子們,依良心投幣。

  由於這小灘子是圍起來的,從外頭跟本看不到是誰進來挑選這些瑕疵書本,買完書可以從另外一邊離去,因此也不用擔心會遭到同儕的嘲笑,自尊心受損。

  這良心書櫃的書也很暢銷,常常被一掃而空,只是這投幣箱裡的銅板……

  有無投錢她不在意,不投錢也沒關係,因為本來那些書就是無法販售,她只是物盡其用,也一圓那些想讀書的清寒子弟們的夢而已,況且她用來賺錢的項目本來就不是那些開蒙書,而是那些小說,那才是她的賺錢金雞母。

  樹大招風,她的小書鋪開張沒幾個月,又被人盯上了,連著好些天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門來找她麻煩,不是要她關門,就是要她把鋪子賣給他們,不過都被她一一拒絕,有的甚至是被打出去的。

  現在她遇到了一個麻煩,她剛剛送走的一個前來跟她談收購的惡商,那人離去前竟然撂了句狠話一一「給你兩天時間,勸你多想想跟你在一起的人,不是躲起來就可以!」

  這話中的含意讓她不得不提高警覺,慎重思考後,感到很不安,覺得恐怕又要發生事情了。她看了下外面已經昏暗的天色,這時已不會有客人上門,便拿下門簾,拆下良心小書灘的布幕,停止營業,回到院子裡,一口水也沒來得及喝,便將虎子夫妻叫來,神色有些凝重地看著他們兩人。

  那眼神讓虎子與珍珠心裡發毛,他抓抓頭,局促地看著她,「妹子,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這樣看著我們夫妻倆,看得我們怪心慌的。」

  「虎子哥,我問你,你老實說,你最近有出門嗎?」虎子一家來到這裡後,除了買材料之外,幾乎沒出過門,且出門時還是變裝過的,對方怎麼會知道她院子裡住著他們一家人?

  感覺自己好像隨時被人監控,一點隱私也沒有。

  虎子抓著頭努力回想,「沒有出門,只有大前天後門來了一個叫賣豆腐的,珍珠正忙著,我去幫她買了兩塊豆腐回來,如此而已。」

  聽虎子這麼一說,她心沉了下去,「虎子哥,可能要出事了,這裡你們暫時不能待,我在青河村有個小院子,是上個月買下的,才剛讓人整理好,我明天就先送你們到青河村住下,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虎子哥一聽,緊張地看著她,愧疚的低下頭,「暢兒,虎子哥又給你惹麻煩了嗎……」

  她搖頭,「不是,跟你無關,是有人要強買我們這個印刷作坊,我擔心那些人會以你們威脅我交出印刷作坊,我想先防範。」

  「他們要是敢硬搶,我虎子就豁出去這一條命,跟他們拼了。」

  她冷下臉瞪著一臉憤怒的虎子,沉聲提醒他,「虎子哥,遇事不是像你這樣比拳頭就成,我才不要你為我拼命,你可別忘了嫂子現在肚子裡懷了你的骨肉,而且你還有阿好婆要照顧。」

  她那淩厲眼神讓他心慌,他抓了抓頭,「妹子……我這不就是生氣,怎麼這年頭眼紅見不得人好的人這麼多!」

  「連著十幾年的戰爭,大正國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空殼子,多年稅收收不上,尤其那些當官的油水少得可憐。我是一個沒權沒勢,手上卻捧著金雞母的弱女子,最好對付,不管是當官的還是地方惡霸,只要扣住我的命脈,我就不得不聽從,不找我開刀找誰?」

  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威脅她,對方背後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勢力,這些人是怎麼樣,見不得別人好,難道她就不能當個靜靜賺錢的隱形富婆嗎?

  就在她思索著對方的背後勢力時,這個對方也正在談論她的事情。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許多商店紛紛打烊,可在玉合縣的碼頭附近,有一條沿著河岸、兩旁種滿楊柳樹的寬敞青石路,路旁是鱗次櫛比地各式華麗輝煌的酒家。

  大白天時,這條青石路不會有什麼人走動,這裡就像被人遺忘的古城,可一到傍晚時分,沿著河岸的大紅燈籠一點上,沉寂的街道像是活了過來,整條馬路車水馬龍,喧囂熱鬧,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非富即貴。

  這條酒家林立的青石道上生意最好、裝潢最為奢華、姑娘最齊全的就是春滿園。

  此時,當中最華麗的包廂內,兩名分別穿著寶藍色與絛紅色華麗錦緞的貴公子正低頭交頭接耳,完全無視一旁陪酒的鶯鶯燕燕,逕自謀劃著共同的大事。

  虛掩的門扇被推開,兩位中年男子到來,一胖一痩。

  屋內的人見到那名留著山羊胡,表情嚴肅,身形稍顯清痩的中年男子,紛紛起身向他行禮作揖。

  身穿絛紅色錦服的貴公子將手中搖著的那把描金扇收攏,對著一旁的姑娘們一指,示意她們全出去。

  直到姑娘們全離開,雅間的門扇也被緊緊拉上,紅衣貴公子才涎著臉趕緊向前,「小侄陳聰拜見縣令大人。」

  玉合縣魏縣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都坐吧,皇上嚴禁官員進入酒家尋樂,本縣令不能久待,說正事。」

  「聰兒,爹可是好不容易瞞著所有耳目將你魏世伯請來,你快將那件可以發大財的事告知你魏世伯。」另一名陪著魏縣令進來的中年男子是陳聰的父親陳達。

  「沒錯。」魏縣令直接了當提出自己底線,「陳賢侄,聽你爹說,你發現了一個能一本萬利的管道,需要本官幫忙,幫忙是成,但為虎作偎這事我可不會幫。」

  陳聰連忙道:「世伯,您放心,這忙絕對不會影響到您,您甚至還能記上一大功,讓別人記得您的恩情。」

  「是什麼忙?說說。」

  陳聰將幾本印刷書遞到魏縣令前面,「世伯,您看看有什麼不同。」

  魏縣令翻了翻,又震驚又困惑,「這……」

  「這書是我在一本小書鋪買的,並非手抄,字跡工整得讓人震驚,重點是它比手抄書便宜。」陳聰點了點這些書,「世伯,您手中這本《論語》正常來說一本少說也要三兩,用過的二手書一兩銀子,可是這書在那小書鋪賣二兩銀子,還是全新的。」

  這價錢讓魏縣令還有他兒子魏世昌大為震驚,異口同聲地驚呼,「怎麼可能?!」

  「就是有可能,那小書鋪賣的就是這價錢。」陳聰慎重點頭。

  「能這麼便宜,肯定是以量制價大量製作才有可能,只是……這書不是手抄寫,究竟是如何製作出來的?」魏縣令摸著鬍鬚,百思不得其解。

  「世伯,不管這書是如何製作,這都不是小侄今天找您來的原因。」

  「那你找我出來,又讓我看這書,目的為何?」

  「世伯,您知道的,書本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可既然有人知道如何讓它大量生產,這就是賺錢的法子。」陳聰沉沉勾著嘴角,食指點著桌上的書。「世伯,只要我們掌握了這個機密技術,這書就可以大量生產,運到全國各地銷售,且一本若是只賣一、二兩銀子,您想看看,這一般清寒的學子也買得起,那會是多大的利潤?!」

  聽他這麼一說,魏縣令的眼睛閃過一絲驚喜,卻忍著,故作面無表情,像是在思考他的話的可信度。

  「魏世伯,只要取得這技術,大量的出書銷售至全國甚至鄰國,就算一本只賣五百文,還能不致富嗎?」

  聽到這裡,魏縣令真的有些坐不住,不再故作鎮定,「說,要本縣令如何幫你?你都說這是機密了,既然是機密,我們又如何得知?」

  「世伯,您放心,這事絕對不會影響您的仕途,小侄已經找那小婦人談技術問題,給了那小婦人兩天時間考慮。」看著魏縣令急切興奮的神情,陳聰從衣襟裡拿出一張通緝犯的畫像交給魏縣令。

  「她窩藏通緝犯?」魏縣令仔細看著手中的畫像。

  「是的,不過這個通緝犯很是倒楣,被栽贓殺人。」

  「他犯了殺人罪?」

  「殺人是假,傷人是真,真調查起來,他這罪不至於坐牢,且是對方有錯在先,若世伯您來判,這案子恐怕打個幾十板子再賠點錢就得以揭過。」

  魏縣令一邊看著虎子的畫像,一邊沉點著頭,「這人怎麼被栽贓的?」

  「這人叫虎子,與黎陽高縣令八拜之交的兒子盧勁發生口角,盧勁假死訛詐了他二百兩銀子,逼得他賣掉所有房產,淪為乞丐,沒想到這盧勁是詐死,虎子發現真相後……」陳聰將他所調查到的事情告知魏縣令。

  「要真如你所說,這虎子處置幾十棍便頂天了。」

  「就是,據我所知,盧家會如此訛詐虎子,是為了逼他交出製作這書本的工具,當中的機密是在一塊板子上,結果虎子毀了這塊板子,讓盧家賠了不少銀子,這些銀子有一部分是高縣令的,為此,高縣令才會滿城通緝他。

  「要我說,盧家就是笨,擒賊得先擒王,那書是這小婦人做出來的,只有她知道怎麼弄出這麼工整的書,只要抓住這小婦人的弱點,還怕她不老實交出所有技術跟秘密嗎?」

  「沒錯。」魏縣令認同陳聰的說法。

  「世伯,兩天后,要是那小婦人不肯答應把技術交出,您就讓人將這叫虎子的抓進牢裡,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一旁的魏世昌手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掌心,對陳聰的保證還是心存質疑,「陳聰,你確定那個叫虎子的真的有案子在身,而不是高縣令公報私仇,強加在他身上的「自然確定,小的可是派了好幾撥人去調查,所查到的消息都一樣,正因高縣令也賠了不少銀子,才會藉著盧勁受傷昏迷這事滿城通緝他,而這正好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讓那小婦人交出技術。」

  「如果真是這樣,屆時官差前去抓人也是有憑有據。」魏世昌這才放心地點頭。

  陳達說道:「的確,有這個通緝犯做為引子,事情的確好辦許多。」

  「只是,賢侄,那小婦人真的會交出她手中的機密嗎?」

  陳聰壓低了嗓子,嘴角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邪笑,「這虎子可以說是她半個親人,她不會見死不救,不然也不可能冒著窩藏罪犯的風險將他藏在自己家裡,她肯定會同意的。」魏縣令想了下,覺得陳聰說的不錯,「成,沒問題,到時我讓縣衙的人去抓人。」

  「屆時世伯就等著這白花花的銀子入袋吧!」陳聰舉起酒杯,「預祝我們成功,乾杯!」

  兩日後,本已經跟著虎子一起去避禍的珍珠一身狼狽,哭哭啼啼地跑進了小書鋪,不顧書鋪裡頭還有一堆客人,一看見蘇暢兒就「咚」地跪在她跟前,一直磕頭哭喊。

  「暢兒、暢兒,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虎子啊……」

  看見珍珠獨自一人,蘇暢兒心都涼了,「嫂子,你先別急著哭,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虎子哥跟珍珠嫂子當天就被她隱密地送往鄉下躲避了,只留下阿好婆。

  「暢兒,暢兒,那群人把虎子哥抓走了,他們……他們……」珍珠眼淚不斷落下,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嫂子,你先別急,先喝口水。」她扶著已有三個多月身孕的珍珠坐到後堂去,倒來杯溫水,順了順珍珠抽搐的背脊。

  「暢兒啊,你一定要救救你虎子哥,我不想我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珍珠搖著她的手哭得悲戚。

  「嫂子,你別激動,我先去前面將客人打發走,你再跟我說你們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虎子哥出事的。」

  不一會兒,蘇暢兒打發完前頭的客人,關門暫時停止營業,回到後堂時,珍珠的情緒已經較為平靜,但眼淚還是掉個不停。

  她走過去握住珍珠的手,「嫂子,你先別哭,冷靜下來,慢慢想,將事情一件一件告訴我,你說得愈詳細,救回虎子哥的機會愈大。」

  珍珠用力吸了吸哭得紅通通的鼻子,拿帕子抹去眼淚,沉靜了下,深吸口氣後,開始回想出事的經過。

  當時他們已經離開玉合縣城,在前往青河村的路上,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了一大群官差,二話不說就將虎子押走,是珍珠苦苦哀求,其中一名官差才丟下一句,虎子是朝廷通緝犯,要押回玉合縣縣衙關押受審。

  聽完珍珠所說,蘇暢兒心裡有底了,據她瞭解,大正國律法中,當事人在某縣犯案,就要押回犯案所在地的縣衙受審,也就是說虎子哥該被押到黎陽縣,怎麼可能押到玉合縣?

  不用任何人來告知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很清楚這又是官商勾結,想利用虎子來逼迫她將印刷技術交出來。

  只要他們有所求,她就暫時不用擔心虎子會出什麼事情。

  「……暢兒,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你一定要救救虎子哥啊!」珍珠不斷懇求。

  蘇暢兒吐口濁氣,撩開垂落額前的髮絲,開口道:「放心吧,嫂子,虎子哥不會有事的,他們抓虎子哥只是為了逼迫我交出印刷技術或是小作坊。」

  珍珠大驚,「什麼,交出小作坊?那不行,暢兒,這小作坊跟書鋪都是你的心血,不能為了虎子哥就把你的心血交給那群惡人!」

  「嫂子,我還是那句話,人沒了什麼都沒有,可東西……」蘇暢兒指指自己的腦袋,「在我這裡,誰也奪不走,把這個巢讓給他們,我們可以再到別處築個窩,餓不死的。命才是最貴重的,所以你別擔心,我會讓虎子哥平安回來。」

  既然躲不過,那就當面迎擊,她不信自己沒了這個作坊,在這古代就活不下去,了不起她回去賣冰啊!

  「暢兒,謝謝,謝謝,謝謝你!」珍珠十分感動,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

  她灌了一大杯冷開水,企圖澆熄心頭那把焚燒得旺盛的心火,「嫂子,對方遲早會找上門來,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更為重要。」

  「什麼事情?」

  「這裡我們待不下去了,有句話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既然我們小隱不了,那我們就大隱,我就不相信這些人還能找我麻煩!」蘇暢兒忿忿地握緊拳頭,下了決心。

  「暢兒,你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啊?我們再來要躲到哪裡去?」

  「嫂子,我們不躲,這兩天你好好休息,我要你帶著阿婆到京城去,我會找鏢局送你們到京城。」

  「什麼,京城?」

  「對,天子腳下,那些達官貴人們彼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牽扯,相互牽制,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搶人財路,不像這些遠離京城的小縣城,一個小小的縣令就像土皇帝一樣作威作福!」蘇暢兒氣憤的說著。

  「可是……京城……我們沒有去過京城,也沒有路引,怎麼去……」一想到要到京城,珍珠心中就慌個不行。

  「這些你都別擔心,我會安排好。」她扶著珍珠往後面院子走去,「嫂子,你先回屋子休息,我去辦點事情。」

  把阿好婆跟珍珠都安撫好後,蘇暢兒拿了幾錠銀子便出門,來到縣衙打算試探看看能否開立路引,還好縣衙裡負責這一類事務的官差似乎不知道縣令想要刁難她的事情,很快便將他們四個人的路引給辦理妥當。

  拿到路引後,她小心地貼身藏好,又去了趟鏢局。

  鏢局的頭頭聽了她的事情後,建議她讓珍珠跟阿好婆先搭馬車前往中途的開明鎮,在髙昇客棧等他們。

  等虎子被救出來,鏢局的人再帶著他與阿好婆兩人會合,保護他們三人一起前往京城,這樣也好行動,不會引起過多的注意,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聽了鏢頭的話,讓阿好婆跟珍珠第二天即刻前往開明鎮等著虎子來跟她們會合,讓三人到京城後先住在鏢局京城的據點等她。

  既然知道虎子被抓走是為了威脅她,她也不急,不曾到監牢探望虎子,而是在小書鋪一邊看店,一邊趕印一大批愛情小說和一些開蒙書。

  直到第四天,對方似乎忍不住了,她正準備開店,小書鋪的大門便被端開。

  一名穿著絛紫色錦袍,頭戴玉冠,有著一對三角眼,滿臉邪氣的男子帶著兩名看起來殺氣騰騰的隨從進入。

  她絲毫不詫異或是懼怕,只是冷冷地看了來人一眼,「一扇門二十兩,這位公子,你的隨從踹壞了我兩扇門,等等離開時記得賠銀子。」

  對她的反應感到新奇,陳聰邪佞地笑了聲,「有趣,看來你早就知道本公子會上門。」她拿著雞毛撣子輕拂著書上的灰塵,「算算時間,你們也差不多按捺不住了,不過我還真沒預料到你們會是一大早就出現。」

  「蘇小娘子,你的反應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如此鎮定,難怪這都幾天了,你都沒有到牢裡看過一次那個叫虎子的。」

  「我既然知道你們的目的,又怎麼會自己送上門任你們宰割。」她拿起縫書的針線,開始縫著已經組裝完成、只要縫上線的書。

  陳聰隨便拿起一本書翻著,斜睞她淡然無懼地專注縫書的神情,「不錯,你很聰明,所以本公子主動上門來。」

  「廢話少說,條件開出來,我只要人平安無事。」她拿過剪子將縫好的書上頭的縫線剪斷,拿起另外一本繼續縫。

  他勾起唇角,「想要人毫髮無傷出來,代價可不小唷!」

  她自抽屜拿出一張地契,「這是我這作坊跟小書鋪的地契,作坊裡有我如何快速製成書本的秘密,你把人放了,我可以將作坊跟書鋪都給你。」

  「本公子還要技術。」

  「技術拿無罪的文書來換,我要看到取消通緝證明的無罪文書。」說話間,她又完成了一本書。

  「你認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看到人跟無罪文書的當天,可以把如何製作的技術教給你的人。沒有我的講解,你以為你的人有辦法操作?」她冷睞了陳聰一眼。

  陳聰一聽也確是如此。「成。」

  她不想跟這種陰險狡詐的人多待一刻鐘,直接了當地問:「何時把人放了?」

  「三天后你自己到大牢外接人,無罪文書我會交代獄卒給他。」

  「成,當天帶上你的人來交接點收,我將所有技術教給你。」

  「後天……蘇姑娘,我有一句話奉勸你,你可別以為有了路引就能逃。」

  「放心,我從沒想逃,還是你認為民鬥得過官?」她不留下來拖延時間讓虎子他們逃遠些,到時候他們又有可能被抓,而且她這幾日趕印這麼多書出來,不來個跳樓大拍賣狠撈最後一筆怎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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