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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姑娘好想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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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17: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姑娘好想嫁》作者:子紋

黃淮一帶誰人不知,人稱南陵母夜叉的朔月堂堂主兼領震天鏢局於詠賢,
只愛美人兒,人若長得好看,押鏢錢都可少算點,
她的丫鬟手下都替她抱屈了,小姐人善良長得也好,怎麽有這麽難聽的外號,
她倒無所謂,只有讓人怕,她才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呀!
像這個讓她一見鍾情的顧家大少顧晨希,多可憐,身為顧家棄子,
他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家姨娘庶子奪走,長這麽俊的人她不好好護著怎行,
「美人兒,不如我幫你,跟我成親吧!」
顧晨希不想娶,她還苦苦哀求,反正女漢子皮粗沒在怕丟臉的啦,
終於如願抱得美夫歸,天天和夫君過著蜜裡調油的幸福小日子,
只是……他怎麽不管腦袋、錢袋跟功夫都比她還強?
顧家庶子姨娘一個被弄殘,一個被淹死,顧家大權回到他手中,
他的身手也很厲害,以一敵十不在話下,誰敢上朔月堂挑釁就是自尋死路,
不過沒想到他心機這麽重,跟她成親竟是另有目的,
佈局多年就是為了毀掉於家為他師父復仇,
如今夫妻只能反目,休夫或和離他選一條,什麽?他都不要?!
說啥被人襲擊失憶了,只記得親親娘子要討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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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18:0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若見風雨,能見到你】

  一匹棕色駿馬遠遠的從官道上急奔而來。

  馬上的人手上的馬鞭一揮一動,要底下坐騎再快一些。

  馬上的人一身暗黑色勁裝,她分心看了一眼天色,明明方才還晴空萬里,天氣怎麼說變就變?遠遠看到一道閃電,她的心不由一緊。

  四周已經暗了,她討厭雨天,更恨打雷閃電……

  有些記憶不受歡迎,但在這個時候總是令人憤恨的不請自來。

  她是朔月堂堂主,手握威震一方的震天鏢局,向來好強,從不願屈服於恐懼,卻每每一道雷聲響起就會令她驚慌。

  只要再快些,回到朔月堂就沒有事,只要身邊有人,有那些不會害她的人,就能令她心安。

  前方有輛馬車緩緩而行,她視而不見的擦身而過。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霎時光亮如白晝,拉著馬韁的手失了力道,底下坐騎前蹄仰起,她驚呼了一聲,連忙穩住自己,在落馬之時順勢抱住頭,機靈的避開馬蹄,滾到一旁。

  肩膀落地的痛幾乎使她暈了過去,但天空一陣雷聲更令她臉色蒼白,就連大雨落在身上,淋濕了自己都無感。

  突然被雨水淋濕的冰冷身子被人抱進懷裡,那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溫暖,她緩緩的回過神,抬起頭——

  那是一雙她看過最漂亮的眼睛,和最好看的一張臉。

  四周的雨依然下著,伴著雷聲陣陣,但她恍若未聞,只是盯著他。

  「別怕,」他低低的聲音透著安撫,「不會有事。」

  「我討厭下雨,討厭雷聲。」她像傻了似的喃喃說道,或許是下意識想要解釋自己的狼狽,平時她很英姿颯爽的。

  他小心的避開她顯然脫臼的手臂,將她抱起,察覺她的身子因雷聲微抖,便道:「風雨過去,能見彩虹。」

  他在安撫她,她知道,但她又像傻了似的回道:「可是我不想見彩虹。」換言之,就是她不要為了彩虹而遭遇風雨雷電什麼的。

  他的腳步微頓,在雨中低下頭看她。

  只是一個眼神,就足以令她心跳莫名,「不過若見風雨,能見到你,我不介意。」

  他因為她的話,嘴角一揚。

  那抹笑容就像她心裡的光,於詠賢心中只剩一個想法——她要他!她一定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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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1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南陵女漢子】

  城外普陀山上百年古刹普陀寺,古樸清幽,矗立山林之中,彷佛與世隔絕。
  參拜一趟不容易,進廟門前至少得先登上一望上去似乎不見盡頭的千階石階,體力差些的別說參拜,往往在半路就暈過去。
  或許就應了那句「佛渡有緣人」,此地修行的人不多,平日也少見參訪香客,古寺更顯靜謐,就算偶有香客,皆是安靜禮佛,真正的有心人。
  一人一馬遠遠賓士而來,山腳上讓人歇腳的茶棧小二亮著笑容跑出來招呼,看到俐落翻身下馬的人,他的腳步一頓,恐懼油然而生。
  來人不是長得青面獠牙,或是體格魁梧、五大三粗,事實上下馬的小姑娘雖稱不上絕世美人,但也算長得挺水靈的,只是一身黑色騎裝少了女子的嬌柔,多了份男子的英氣,且她的名聲……
  小二低著頭,一臉的恭敬。
  她的祖父是天下第一幫漕幫的副幫主,滿手血腥,殺人如麻,她更是手握朔月堂,掌握御賜天下第一鏢震天鏢局的堂主,七歲離開於家,九歲隨大鏢師護鏢上路,十一歲獨當一面押鏢入川地,十三歲接手朔月堂……她是黃淮、南陵一帶出了名的女漢子、母夜叉,身手了得,行事果決,無人敢得罪,若有人不長眼犯到她跟前,她手上的馬鞭絕對會不留情的上前伺候。
  「小二。」
  被叫喚的小二心裡打了個顫,正要向前,迎面而來就是一錠碎銀,他慌張的舞著手,接住了銀子。
  于詠賢看著店小二慌亂的樣子,不由心中冷笑,冷冷丟了一句,「照舊。」她便將馬留在山腳下讓店家看著,獨自一人爬上了通往山頂的石階。
  直到人走遠,小二才敢放鬆的呼了口氣,一抹汗濕的額頭。這麼些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見於詠賢來普陀寺參拜,她永遠就是一錠碎銀讓茶棧看顧馬匹,下山回城時再順道帶上一壺水酒。她的話不多,不見熱絡,卻也從未對人惡聲惡氣,但她的名聲實在太過響亮,總令人沒來由的心生恐懼,他這個男人連直視她的膽子都沒有。
  算算於堂主早過二八年華,轉眼雙十將至,也沒聽過有哪戶人家上門提親,不過想想也不令人意外,畢竟放眼黃淮、南陵一帶,誰有膽子娶她這尊大佛進門,看來她是註定要孤老一生了。
  小二搖搖頭,收回了心神,連忙照料好馬匹,先將水酒備好,讓人一下山就可以帶走,不敢有一絲怠慢。
  於詠賢如風般輕快的腳步越上石階,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算算從護鏢入川至今,也有兩個多月,上次來時普陀山上還是蒼茫一片,如今卻是春回大地,滿山青翠。
  微風習習,消去了暑氣,沒花多久時間便來到山門,在眾人面前總是張狂不羈的神情在古寺前也不由自主地收斂。
  在南陵,她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出了名的母夜叉、女漢子,眾人對她有欣賞、有厭惡,但無論任何眼神,她從沒放在心上,也從不在乎,笑駡皆由人。
  陽光從林間的樹梢灑下一點點光亮,映照在高聳廟門前,香煙繚繞,蒙矓間依然可見座上觀音法相莊嚴,以及一抹纖細青灰僧衣、誠心禮佛的背影,看得她忍不住恍惚出神。
  她早已算不出在這些年有多少次,不論春夏寒暑,每每來到廟門前,看到的永遠都是這樣的一幅畫面——就算她護鏢離開南陵很遠很遠,這個畫面仍一直清晰如在眼前。
  一個于家的丫鬟,從不被重視的存在,日復一日的工作總是忙不完,永遠安分地守著一個身分——於家下人。
  丫鬟本來只有一個名字叫又晴,懂事一點才跟著灶房一個廚娘姓林,終於有了完整的姓名。
  自於詠賢記事以來,她的生命就一直有又晴的存在。府裡的其它人,只會冷眼看她沒爹疼、沒娘愛,只有又晴會溫柔看她,陪她說話。
  三歲那年,她被二叔父和三叔父他們騙上山,狼心狗肺的把她一個娃兒趁著夜色丟下,她一個人擔心害怕,在大雷雨中哭得不能自已,只有又晴不畏風雨,在黑夜中找到山溝裡命懸一線的她。
  那個雨夜裡,又晴抱著她安撫,跟她說了很多話,在那個時候,於詠賢才知道又晴是個丫鬟,但又不只是個丫鬟。
  又晴是她祖父年輕時花天酒地下與個低賤妓女所出,又晴的娘親生下她後就被趕出於家,於家上下當又晴是個賤種,當成丫鬟養大。
  一直以來只有于家大少爺對她這個「妹妹」還算照顧,在又晴七歲那年,把她帶到身邊,讓她學會讀書寫字。
  只是好景不長,大少爺死了,又晴最終直到離開於家,都因為照顧於詠賢而終生未嫁。
  于詠賢常想,祖父為了一個漕幫副幫主之位,機關算盡,雙手染了不少血腥,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不知凡幾,如今世道報應,屢屢不爽,所以祖父落得子媳早死、於家子嗣單薄的下場。
  她不像又晴天真,以為吃齋念佛便能消罪孽,若是嘴巴念阿彌陀佛,那些殺人越貨的惡事便能相抵,善惡沒有是非報應,天下間惡人都去念佛好了,這世上何來公平一說?
  不過因為她喜歡又晴,所以她不會忤逆又晴,她不會讓又晴難過,因此又晴說什麼,她就算不以為然也從不反駁。
  若能選擇,她想一輩子跟又晴在一起,可是又晴跟著她離開於家去朔月堂住了幾天之後,最後決定搬到普陀寺,從此多年來伴著青燈古佛。
  離開了於家,她想了很久,終於決定要改口,她改叫又晴姑姑,但她清楚,之於她,又晴不只是姑姑。
  看著又晴虔誠的身影,她在她身後雙手合十朝觀音像拜了三拜後,也不打擾,直接繞到廟的後頭。
  這幾年,她捐給普陀寺不少香油錢,甚至拜託師太給她姑姑一個僻靜的地方建個小院,她這會兒便是來到此處,推開通往小院的門,小院裡滿園春意,各色花朵開得正歡。
  於詠賢彎腰,隨手碰了朵開得正好卻不知名的花兒,不料力道太猛,花瓣掉了一地。
  「小姐,下手輕些,這花都哭了。」
  聽到這打趣的聲音,於詠賢一笑,轉頭瞧向身後,那裡站著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一樣穿著簡樸僧衣,一頭烏絲般的發只簡單用支木簪盤在頭頂。
  於詠賢嘲弄的伸手捏了下小姑娘略圓的臉頰,「沅沅本事了,竟然還能聽到花哭,改天也教教我這本事,讓我聽聽花怎麼哭?」
  「小姐成天就只知欺負人,沅沅只是要小姐別這麼粗魯罷了。」
  林沅也沒躲,任由於詠賢輕捏了下自己的臉,算算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她可想念得緊,興匆匆的說:「小姐喜歡花,那一邊還有更漂亮的,姑奶奶說要留著供佛,沅沅帶小姐去瞧瞧,順便摘幾朵讓小姐拿回鏢局欣賞。」
  「不用了。」於詠賢反手拉住林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對舞槍耍棍有興趣,那些花縱使長得再好,我也看不懂,所以還是讓姑姑留著供佛吧。」
  林沅想想自家小姐的行事作風,最後也沒有勉強,「姑奶奶這幾天正念著小姐,小姐來得正好。」
  「姑姑和老嬤嬤最近身體如何?」
  「姑奶奶身體挺好。」林沅老實的回答,「只是我奶奶的眼睛越來越看不清。」
  聞言,於詠賢眼中微黯。她口中的老嬤嬤,就是在又晴小時候給她一個姓的廚娘林氏。
  林氏在於家的廚房幹活了大半輩子,因為夫君早死,拉拔了個兒子長大,兒子娶了媳婦,本來以為就要享福,卻沒料到兒子、媳婦坐的渡船翻覆,只留下一對各三歲、一歲的姊妹花——林諾、林沅。
  于詠賢當年與又晴離開于家時,順道要走了林氏祖孫三人,之後在又晴決定在普陀寺生活時,讓祖孫三人陪同伺候。
  這幾年,林氏的眼睛越發不好,與其說是伺候又晴,不如說是又晴在照料她,慶倖的是,林諾、林沅兩個姊妹勤快又忠心。
  「改日我再讓人來瞧瞧老嬤嬤的眼睛,倒是今日來得匆忙,沒給你帶你愛吃的甜糕。」
  林沅一聽臉上也不見失望,笑道:「只要小姐記得沅沅,沅沅就開心了。恰好今日沅沅做了不少前些時候姑奶奶教我做的桂花糕,我正好讓小姐帶些回去,讓小姐嘗嘗沅沅的手藝。」
「好啊!多帶些。」於詠賢拍了拍林沅的臉,「鏢局的幾個大老爺可喜歡這些了,沒想到沅沅現在有這般能耐,都能嫁人了。」
  「小姐別笑話人家。」林沅臉紅了紅,也顧不得主僕之分,拉著於詠賢的手,細心的打量,看她氣色好,心裡才安心了些。
  「我過些日子要護鏢入北域,你和諾諾可得好好照顧姑姑和老嬤嬤。」
  聽到這個,林沅頓時苦著一張臉,「小姐又要護鏢?」
  於詠賢好笑的揉著林沅的包子臉,「我護鏢又不是第一次,這表情是怎麼回事?」
  「沅沅擔心小姐安危,小姐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明明是個姑娘家卻像個男子似的,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實在不該再護鏢出遠門,北域——那可不是個平和的地方,鏢局的能人不少,小姐就別去了。」
  「你這是要我當個廢人?!」於詠賢不屑的一撇嘴,「朔月堂是我的責任,我可不想當個無用的甩手掌櫃。」
  「小姐太好強了。」
  「難道你沒聽過我的名號嗎?」
  林沅不由嘟起了嘴,想想心裡就不平,「什麼名號?根本就是侮辱!小姐人好也長得好,怎麼就叫母夜叉了?」
  「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擔得起這名號,會叫我母夜叉,當然是因為你家小姐我能力好,功夫強。」
  看著於詠賢說得一臉驕傲,林沅嘴一撇。南陵母夜叉——她可是為了這個稱號替小姐難過了好一陣子,偏偏小姐這腦子不知道怎麼想的,竟把這話給當成了讚美……果然當小姐的思緒,不是她這個當丫鬟的可以理解。
  聽到身後的聲響,看時辰,林沅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姑奶奶回來了,小姐快去瞧瞧,姑奶奶這些日子可叨念得緊了。小姐要去北域的事可得跟姑奶奶說說,姑奶奶肯定也不贊成。」
  「好啦!知道了,就你話多。」于詠賢注意到林沅的地才清理了一半,「我自個兒過去見姑姑,等你忙完,再跟你聊聊。」
  林沅點了點頭,不忘交代,「我回頭叫諾諾多做幾個菜,小姐可要留下來吃了午膳再走。」
  「知道了!」
  林沅得到保證,這才踩著輕快的腳步去做事。
  「姑姑。」於詠賢一口氣跑到又晴面前,沖進了她的懷裡,「詠賢想你了。」
  又晴的眼底閃著光亮,反手抱著她,「好些日子沒見你,我正擔心著。」
  「我好得很,只是護鏢入川,回來又累,鏢局的事又多,所以才會耽擱了幾日。」
  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可別累壞了身子。」
  「我有分寸。」
  「這次入川,可有事發生?」
  於詠賢搖頭,「有我在,有事也變無事。姑姑難道忘了,自我九歲押鏢以來,從未失利過。」
  看她一臉驕傲,又晴不由一笑,「你的能力姑姑自然知曉,只是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只是姑姑,」于詠賢老實的說道:「過幾日我要護鏢入北域,要隔好些時候才能再來看你了。」
  北域?!又晴的笑容微黯,北域向來不是震天鏢局的勢力範圍,原本那裡有可與漕幫抗衡一二的馬幫,雖說亂,但也算是亂得有些規矩,沒料到在五、六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雄霸一方的馬幫竟被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輕騎,在一夜之間滅了老巢。
  馬幫幫主身亡,群龍無首,馬幫很快敗落,分崩離析。朝廷趁亂派兵直入北域,雖說很快掌控了局面,但馬幫畢竟為亂多年,底下者眾,難免有些落網之魚淪為馬賊橫行,商隊經此地總要小心再三,畢竟北域一行太過險峻。
  於詠賢也深知其中厲害,這麼些年也不輕易護鏢入北域,但如今——
  「鏢物為何?」
  「一個人,」她一笑,「一個美人兒,賣藝不賣身的美人兒——天香醉的舞妓。」
  天香醉,名號優雅,但說穿了不過就是個勾欄院。
  天香醉是南陵最大的青樓,老鴇是個三十多歲雖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美人兒,據說年輕時還是京城的四大名妓之一,五年前回到出生之地南陵開了這家妓院,短短五年就讓天香醉名震四方,成了南方最知名的青樓。
  「屈屈一個舞妓,怎會令你不顧危險地護人入北域?」
  向來大剌剌的於詠賢難得有了一絲彆扭,「我是看在托鏢者的分上才點頭的。」
  「托鏢者何人?」
  「顧家大少顧晨希。」
  顧家大少?!「可是天下首富的顧家?」
  於詠賢用力的點了點頭,雙眼閃著光亮,「姑姑不知道,顧少長得好俊俏,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頭小鹿亂撞,幾乎快忘了怎麼呼吸了。」
  又晴向來沉靜的眼裡難得有了波動,她已經忘了上次看到這個孩子如此歡脫是什麼時候了,「你喜歡上顧家大少爺?」
  於詠賢搔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我沒喜歡過人,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只要看著他,我就會覺得很開心,一直一直想要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就可以快樂很久很久。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在他上門來托鏢時,我一時沒多想就點頭同意了。」
  又晴聞言心中一歎,顧家大少爺顧晨希出身天下首富,兩淮鹽商大家,江淮河畔一帶不少畫坊、酒樓、錢莊都屬於顧家的。
  他有個開國大元帥的外祖易崇岳,易家位高權重,他的姨母穩坐當今皇后之位,太子是他的親表哥,骨子裡流著顧家和易家的血,他一出生就擁有財富、權勢與聲望。
  一生盡乎完美,唯一可惜的是,他的親娘早死,死得還不太光彩,說是與下人私通被捉,羞憤之餘,自盡身亡。所以顧晨希雖占了嫡子名頭,但顧家家主卻視為眼中釘,只寵愛小妾也就是漕幫前幫主的親閨女柳氏,其所生次子儼然比他這個喪母的嫡子來得受重視,他甚至被顧家丟棄在外不聞不問了十數年。
  如今他出現在南陵,還找上了震天鏢局……又晴心頭的困惑一閃而過,目光落在於詠賢閃著光亮的雙眸,「這趟鏢非你親押不可?」
  「自然。」於詠賢回答得毫不遲疑,腦中閃過了初識顧晨希那日大雨滂沱的情景,她不小心墜馬,雷聲陣陣嚇得她面色慘白,是他在雨中抱著她,送她回鏢局,雖然只是片刻溫柔,卻也令她醉心至今。她原想跟姑姑說,但看著姑姑的神情,她沒來由的生了遲疑。
  「不妥。」
  又晴簡單的兩個字令於詠賢的表情微愣,「姑姑,這是什麼意思?」
  「這鏢——接不得。」
  她不解的搖頭,「為什麼?」
  「顧家當家主母柳姨娘乃是漕幫幫主的親妹子,當年為能入顧家可鬧了不小的風波。」又晴輕聲解釋,她與柳氏有過幾面之緣,只是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幫主之女,而她不過是一個從不令人正眼瞧上一眼的小小丫鬟。「她向來視顧家大少爺為眼中釘,與之扯上關係,於朔月堂不利。」
  「姑姑多想了。」於詠賢忍不住哈哈大笑,「據聞顧大少爺被逐出家門多年,趁著他爹生辰好不容易才進了顧家大門,誰知又被趕了出來,他帶著銀子和一個小廝坐車南走,船到了淮河渡口,又轉乘馬車,四彎八繞的來到南陵,遠遠離開京城,他儼然已是顧家棄子,毫無威脅。」
  又晴卻總覺得事情不若表面所見,只是於詠賢向來固執,只怕是說服不了她改變主意。
  「我知你心意已決,震天鏢局又向來信守諾言,若你已點頭接鏢,就不會反悔,總之出門在外,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姑姑。」於詠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可是大名鼎鼎朔月堂的堂主,護鏢從未失利,只要我出馬,從無不行。」
  又晴看著她一臉的得意飛揚,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只盼一切真是她多慮了。
  一輪明月高掛,空氣中已帶秋意,微風輕送,吹落到腳下的葉子已開始泛黃。
  於詠賢俐落的一身黑色衣褲,臉上不見絲毫情緒,獨自一人在天香醉的後院,從天明站到天暗,滴水未沾,分毫不動。
  大齊開國至今日漸興盛,尤其是在南陵黃淮一帶,河道兩旁總是通宵達旦的熱鬧,喧囂到天明,在南陵西市更是有不少舞樂歌坊,還有武館,有賭坊,有錢莊,有令人聞之色變,實戰搏擊的比武擂臺,更有一個連朝廷都忌憚三分的天下第一大幫——漕幫總舵。

從早到晚嘈雜喧擾之地,卻難得有一處清靜的地方,令人意外的是,這地方竟是在著名青樓天香醉裡——
  「堂主,失禮,今夜主子已歇,請回吧。」
  於詠賢黑黝黝、略帶哀怨的目光直視著出現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一趟護鏢失利幾乎令她羞愧得抬不起頭,一日未進食,她除了雙唇乾澀外,倒也沒有不適。她視線越過來人的肩膀,看著依然燈火通明的院落,知道說是歇了,不過只是個藉口——他,不想見她……
  她難掩一臉失落,想她至九歲護鏢以來,這還是頭一遭護鏢失利,偏偏托標之人還是顧晨希……一個原本與她沒半點關係,卻因為在城外救了墜馬的她而註定此生糾葛。
  雖然她心裡很想兩人真有個結果,只是現實殘忍,她喜歡他,他卻迷上天香醉的頭牌舞妓,替人贖了身不說,還溫柔多情的花大把銀子送人回鄉去省親。她知道此事後雖難過了好些時候,但也只能抱著祝福之心。原以為兩人終是無緣,顧晨希卻尋上震天鏢局。
  他心疼舞妓來自北域,無法忍受搭船的晃動難受,所以思量再三,決定請鏢局走陸路護送佳人回故里。
  就算明知該拒鏢,但壞在她的感情一上來,無法控制——他親自來震天鏢局,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她便獨排眾議,點頭接鏢。
  就算不提自己喜歡他,就單只是為還他在雨中救她的一份情,替他送個人算什麼。他不愛她無所謂,至少她可以替他護著他的心上人……
  只是當她領著三十名鏢師,帶著佳人一路北行,才入北域,她就被現實狠狠的打擊了一把,一行人遇上了這幾年令朝廷頭痛、眾方勢力都無法壓制的馬賊,一陣混亂之中,她把人給護丟了。
  她抬頭無言望著天上一輪新月——震天鏢局屬於朔月堂,朔月本意為新月,代表新生與開始,當年前堂主創堂,該也是想給這個天下有一個新的局面,只可惜如此偉大的抱負,最終在前堂主一次護鏢身亡後消逝。
  想當初她爹和其義結金蘭的兄弟們拼死拼活才讓震天鏢局的堂上掛著一塊御賜亮金金的「天下第一鏢」牌匾,如今將因她護人失蹤而蒙塵……
  她不死心的在北域找了個把月,直到遍尋無果才不甘心的回到南陵。回南陵的第一件事,便是上門找顧晨希賠罪,只是她接連求見數日,人家卻是連見她一面都不肯。
  吃了閉門羹,她也不惱,她能體會他心頭難過,畢竟今日出事的是他的心上人。一想到他此刻的心情,她難受得幾乎飯都快要吃不下。
  若有可能,她真的想替他把心上人找回來,只是那一片大漠,她真不知從何找起……
  她揉了揉自己微酸的眼睛,她很少有脆弱的時候,但現在心裡堵得難受,因為她知道,她能賠禮、賠錢,就是無法賠他一個心上人。
  偏偏這個節骨眼,她的「好祖父」好似嫌她不夠煩,派人給她捎來消息,說她年紀不小,該定下親事了,對方好死不死的竟然也是顧家人——顧晨希的異母兄弟,向來視顧晨希為眼中釘的顧家二少爺顧甯飛。
  「顧少睡了也不好打擾,」於詠賢也沒鬧,好脾氣的說:「明日我再來。」
  她柔順的樣子若讓自己身邊的那些武師、鏢師見了,肯定會懷疑她病了,畢竟她母夜叉的名號響遍五湖四海,曾幾何時見她如此低聲下氣過?
  眼前高大的小廝微微一笑,「是。」
  於詠賢轉身要走,但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微側著頭看著小廝,「對了,我記得你叫如意?」
  如意點了下頭,「是。」
  「如意,替我轉告顧少,他要我賠出個人給他,我無能為力,至於賠禮、賠銀兩,顧少想來也是看不上眼的。我之前聽聞他與顧家主母之間的糟心事不少,前些日子,顧家上於家提親,我祖父要我嫁給顧家二少爺,不如……不如你去替我跟顧少說說,若是他能見我一面,不追究震天鏢局護鏢失利一事,我便回絕與顧家二少爺的親事,好不好?」
  如意微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沒料到於詠賢竟然會為了一次護鏢失利放棄這樁天下女子都期盼的好親事——顧家可是天下首富,顧晨希不受重視,顧家二少爺顧甯飛儼然是未來的當家,嫁給顧寧飛,將來不但吃穿不愁,還手握一方權勢,但她卻願意回絕?
  護鏢失利雖是震天鏢局有錯在先,但以顧晨希目前情勢,形同顧家棄子,她大可不用將其看在眼裡,她卻重視再三,絲毫不見一絲傲慢,這個被南陵人稱之為母夜叉的女漢子實在有點意思。
  「我知道這樣的條件未必讓顧少滿意,但至少是我一點心意。」於詠賢喉嚨幹得難受,不由自主的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道:「至少以後朔月堂絕不會與顧少為敵。」
  如意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房裡卻出了點聲,他的眼底一亮,道:「於堂主,請留步。」
  於詠賢點了下頭,停下了正要往外走的腳步。
  沒多久,進去稟報的如意又出來,恭敬的說:「于堂主,顧少有請。」
  於詠賢心中的興奮一閃而過,求見多日,今日原本已不抱希望,沒料到峰迴路轉,她甩著馬鞭興高采烈的進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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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19: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與我成親吧】

  進屋之後,鼻息間盡是焚香氣味,一道似有若無的薄紗阻在內室與花廳之間,隱約可以見到床上的身影,她不禁伸長脖子,可惜就是看不真切,心頭忍不住又是一陣失望。
  「堂主,請坐。」
  看不到人,至少聽到悅耳的聲音,於詠賢失望的心情稍稍平復,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看到桌上有茶,想想自己站了一天還真是渴了,也不等人招呼,逕自倒了杯茶,沒料到一杯看似不起眼的茶,竟帶著淡淡的花香,入口甘甜,她不由又多喝了幾杯。
  「這茶不錯。」她歡喜的脫口說道。
  「堂主若是喜歡,就送給堂主。」
  她一愣,她不過只說了句茶不錯,他就要送給她?!
  於詠賢的心跳忍不住又加速了些許,如此善解人意的一個人,她如何能不傾心?
  「謝謝顧少。」她難掩興奮之情,「顧少送的茶,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不過話才說完,她又覺得不對,她今日來是來賠罪的,怎麼還沒賠罪就先拿了人家的東西,這可不是個讓人喜歡的行為。
  她苦惱的搔了搔頭,只好忍痛拒絕,「這茶葉還是別要了。顧少,咱們還是先來談談我護鏢失利一事。我知道天香醉的舞妓易琴姑娘是賣藝不賣身,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跟顧少站在一起真是挺相配的。」嘴巴說著,但自己心中實在彆扭,卻又不得不承認,兩個人確實很登對。
  她輕聲一歎,頓覺有些無精打采,聲音也低了幾分,「你與她兩情相悅,不單替她贖身,還大費周章的親赴鏢局讓我送她回鄉省親,如今我卻弄丟了她,我真的是、真的是罪該萬死!」
  「堂主此話嚴重了,如此結果,堂主也是不願。其實我與易琴並非兩情相悅,只不過易琴自小不受家人待見才淪落風塵,而我如今如同顧家棄子被流放於此,身子不好,聽她說出遭遇,頓時頗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一時同情心起,便替她贖了身,原只是打算送她回返故里,揚眉吐氣一番,誰知天意弄人,紅顏薄命,說到底,是命。」
  于詠賢聞言,精神一振,也弄不清自己是因他不怪罪而松了口氣,還是因為他說他與易琴不是兩情相悅而開心,總之她就是心頭一松了。
  「多謝顧少,顧少不單人長得好,心地也善良。」於詠賢忙不迭的說:「顧少從京城而來,對我可能不太瞭解。我功夫很好,從九歲護鏢起從未失利,這次偏偏卻栽了。顧少如今不怪罪,我心中實在感激,日後只要顧少開口,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堂主果然是性情中人,爽快。」
  「當然!我可是南陵有名的母夜叉。」她忍不住哈哈一笑。
  這個詞說真的不算好聽,但她總是沾沾自喜,她當然知道母夜叉一詞代表著醜陋、可怕的意思,但醜陋、可怕可不打緊,因為她就是要人家怕她,只有讓人害怕,她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
  「明日我便回于府向我祖父表明,回絕了與顧家二少的親事。」
  「與顧家結親是許多人求之不得之事,堂主如此爽快回絕婚事,不怕日後後悔?」
「我一旦決定之事,從不言悔。」於詠賢的口氣霸氣十足,「我知道你在顧家被打壓多年,最不樂見的該是二房再繼續壓在你頭上。今天我欠了你一回,不管日後如何,都不會不顧道義的與你為敵。」
  「堂主爽朗,英姿颯爽,今日是顧家配不上堂主。」
  「顧少這麼誇我,真令人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得意忘形的順手拿起一旁的花生,丟了幾顆進嘴巴裡,咬了咬,也不知是花生的味道香,還是顧晨希的話令她覺得香,反正就是暈陶陶的,覺得開心。
  顧晨希透過薄紗看向她,雖然於詠賢的五官看不真切,但他能將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絕對稱不上溫柔端莊,卻是個能夠令人自在的性情中人。
  「堂主爽快,護鏢失利一事,就此不用再提。」
  顧晨希一錘定音,這陣子於詠賢掛在心中的事算是徹底了結。
  她側著頭,透過薄紗,看著裡頭的人影微動,這種看不真切的情況,勾得她有些心癢難耐。
  「雖說顧少大度,但顧少放心,」於詠賢很有義氣的說:「我還是會繼續派人去找易琴姑娘。」
  顧晨希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些意外,但最後還是說道:「多謝堂主。」
  「別客氣、別客氣。」
  事情已經解決了,於詠賢自知自己沒理由再留下,看著阻隔兩人的薄紗,今日看來沒機會看到顧晨希那張好看的臉,她心中不免失望,畢竟兩人之間實在也沒太多交集,日後要再見面的機會不多。
  帶著不情願的心情,拖拖拉拉的起身,於詠賢腦子忽地靈光一閃,「顧少,不是我小氣,只是我們鏢局有個規矩,怕口說無憑,所以任何事都要有憑有據,所以咱們來立個字據,你過來蓋個印或畫個押,承諾從此不追究震天鏢局護鏢失利一事,成嗎?」
  她說的是一連串的鬼話,鏢局根本沒這規矩,但她就是吃定顧晨希不懂,等立好字據,要他蓋印、畫押,就不怕見不到他那張好看的臉,她實在覺得自己太聰明了。
  「悉聽尊便。」
  於詠賢視線四處找了一下,發現窗前的案上有筆墨,剛吃了花生的手有些油,她隨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在白紙上飛快寫下字句,不過直到她寫好,床上的人卻都沒有動靜。
  「顧少?」她心急的喚了一聲。
  「不如小姐拿進來吧!我身子有些不適。」
  於詠賢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又大步流星的走進房裡,手一伸將薄紗一扯——
  雖然早就知道顧晨希長得好,但現在看到半臥在床上的他赤裸著上半身,僅披著一件外衣的模樣,還是著實的令她驚豔了一把。
  美男子,名副其實的美男子,不論在漕幫或是鏢局,放眼望去都是粗漢子,根本沒有像他這樣俊美又白皙文弱的公子哥。
  她看傻了,連眼睛都忘了眨。
  顧晨希注意到她火熱盯著自己的眼神,低下頭,有些僵硬的拉了下自己的外衣,方才讓如意換藥,倒忘了自己眼下衣衫不整。
  「失禮了……」
  「行走江湖,這算什麼失禮。」於詠賢揮了揮手,要顧晨希不用放在心上,「衣服不用急著拉。」
  顧晨希的動作微頓了下,這實在不像個姑娘家該說的話。
  於詠賢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不禁尷尬的扯了下嘴角,心虛的晃了晃手中的紙,「就是走個形式,顧少隨意簽個字便成了。」
  顧晨希忍著後背的痛,微傾身,接過她手中的筆,隨意在紙的最下側落款寫下一個「晨」字。
  看著顧晨希的臉色,於詠賢臉上浮現擔憂,「美人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美人兒?!這聲叫喚令顧晨希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陣猛咳。
  於詠賢見狀更是心急了起來,「怎麼好好的就咳了?」聽到他咳得快要斷氣似的,她連忙跑去倒了杯茶來,「快點喝些水,順順氣。」
  他的咳聲稍停,伸出手想要阻擋她送上的杯子,「不——」
  「別害羞,我喂你。」她說了就做,直接將杯子送到他的唇邊。
  她的熱絡令他沒來由的頭皮發麻,偏偏閃躲不開,只能如她所願的喝下她親自送上的茶水。
  「好些了沒?」看他將茶水喝下,於詠賢眼巴巴的問。
  他遲疑的輕點了下頭,兩人的距離靠得太近,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他是個男人,心中還記得男女大防,但她一個姑娘家,卻一點都不知道客氣。
  他下意識的拉開兩人的距離,只不過這一動,硬是扯到他背上的傷,他忍不住輕皺了下眉。
  于詠賢原本一張帶笑的臉,在看到他皺眉之後笑意一失,直覺不對勁,將手中的杯子甩到一旁。
  顧晨希聽到杯子破碎的聲音,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她已經伸出手,一把扯開他披在肩上的外衣,用力的扳過他的肩膀。
  他痛得悶哼一聲,幾乎在同時,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味,看來他背後的傷口又裂開了。
  於詠賢的動作很快,令他根本來不及回應或是阻止。
  「什麼時候傷的?」她的口氣聽起來快要炸毛了。
  「前幾日。」
  她看著傷口因她的動作又開始冒血珠子,心中莫名的燒起一把火,這麼好看的人,是哪個混帳東西捨得傷他?
  「可有藥?」
  顧晨希的目光飄向一旁的木櫃。
  她立刻會意的翻找出藥箱,隨意的掃了一眼,從小到大,她為了練功夫,大小傷不少,所以處理外傷對她而言不過小事一件。她手腳俐落的替顧晨希重新上藥,看到血止住了才口氣森冷的問:「誰動的手?」
  他沒有答腔。
  她冷冷一哼,他的沉默給了她答案,「你的好姨娘是嗎?」
  顧晨希還是沒說話。
  她將傷口處理好,重新坐到他的面前,目光須臾不移他俊美卻略顯蒼白的臉色,越看越覺得心裡難受。
  「你有外祖家護著,你姨娘都敢動你,若最後真讓你姨娘如願拿到顧家大權,我看到時連你外祖家都壓制不了他們。」
  顧晨希沒有答腔,只是斂下的眼神微冷。外祖家壓制不住無妨,怕就怕連朝廷都得讓個三分才駭人。柳氏上門替兒子向于家說親,圖的可不單單只是顧家的財富而已,她的野心遠比想像中來得大,她想要的是一整個漕幫。
  於詠賢看他不言,以為他心傷,心頭跟著不好過。沒有能力,受了傷,身邊只有一個看起來只長個子沒長腦子的小廝照料——此時在門外守著的如意還不知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嫌棄。可以想見,主僕倆未來的路難走。
  「美人兒,不如我幫你。」
  顧晨希側著頭,無言的看著她,他是個男子,實在聽這聲「美人兒」很刺耳。
  「我真能幫你,」她的臉色微微泛紅,「你跟我成親吧!」
  雖說是個女漢子,但開口要個男人娶她,她還是有些害羞。
  「什麼?」他平淡的神情終於有了波動。
  「跟我成親。」她神情堅定又認真的看著他。「你想想,你需要人保護,正好,我能力挺好,能護著你。」
  顧晨希黑得發亮的眸子與她的雙眼對上,這上趕著嫁人的思維……著實令人摸不著頭緒。
  「堂主該清楚,我已是顧家棄子,與我成親,對於堂主並無一絲好處。」
  「好處?為什麼要好處?」於詠賢一臉莫名其妙的反問。「我想與你成親,是因為我喜歡你。」
  她脫口而出的幾個字令他意外,若是旁人,這話他能視為玩笑,但是她是朔月堂堂主,手握震天鏢局,以她的性子說得出口,絕對是心頭所想。
  「堂主喜歡我?」
  「嗯!」她點頭,「第一眼見面就喜歡,那天下大雨——很溫暖。」
  他思索著她的話,但其實並不懂她的感受,「大雨那日不過是舉手之勞,堂主對我並不甚瞭解。」
  「之於你或許只是舉手之勞,但之于我意義大不相同。不瞭解無妨,來日方長,成親之後,有的是機會。」
  顧晨希略顯清冷的眸子看著她,漕幫出身,鏢局長大,果然沒有常人的思維。「堂主是個未出嫁的閨女,不該貿然決定自己的親事。」
  「我無父無母,我的親事自然由我自己定奪。」她的腦中突然閃過又晴的身影,不由遲疑了半刻,但一想到顧晨希身上的傷,頓時萬事皆被她拋到腦後,她不想看到喜歡的人受傷,她要護著他。
「漕幫副幫主是你的祖父,一心只想與顧家將來真正能手握大權之人攀親,我一個顧家棄子,只怕他看不上眼。」
  「他看不上眼是他的事,只要我看中你就好。」於詠賢的口氣堅定,「以後你要對著的人是我,不是他,不用在乎他怎麼想。反正在我祖父眼中,第一看重漕幫權勢,第二是於家利益,與顧家二少的親事說穿了不過就是利益換取。
  「也不怕你笑話,我離開於家那一年,就已打定主意此生不受於家左右,我手中有朔月堂還有震天鏢局,底下二十餘分局,千名手下,」她看著他一頭黑得發亮的烏絲,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手心的觸感就如同看起來一樣的細軟,摸起來手感很好,「跟我成親,不虧的。」
  他微微抽身,躲開了她的手。
  看著他的舉動,她不禁心微沉,雖然她很喜歡他,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回報同樣的情感。
  「失禮了。」她收回手,頭微低,「我似乎唐突了。」
  她的低落看在他的眼底,讓他幾不可察的輕歎了口氣,「不,只是有些意外。」
  聽到他不是嫌棄,她立刻就回復了精神,「意外是當然,我下次、我下次問過你再摸你,好不好?」
  顧晨希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雖說我長得沒你好看,但我會對你很好。」她繼續說服他,「你是弱者,本該由強者保護,與我成親,不論你想要什麼,我都能名正言順的替你出頭,全替你討回來。」
  弱者?!他也不過就這身皮囊可以騙人裝柔弱罷了。「我只怕堂主日後後悔。」
  「不會,肯定不會!我自小到大,一旦決定之事從不言悔。以後你有我護著,在南陵橫著走都成,只不過……我看你背上的傷痕挺深,八成會留下疤痕。」
  看著她的神情,怎麼想就是哪裡不對勁,他似乎還沒點頭要與她成親,但她的模樣卻像是他已經首肯似的。
  「無妨。」
  「不成,你一身細皮嫩肉,若真留下疤痕多難看。」
  「我是個男子,不在意這點事。」
  「你不在意,我在意。」看他因背後有傷,所以手不利索,她便順手拿起方才被她扯到一旁的外衣,怕弄痛他的輕手輕腳替他披上。
  這一近看,更覺得他一身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姑娘,膚色賽雪,反觀她卻因為護鏢南來北往的奔波,那一身皮膚比他還要黑,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這樣國色天香般的相貌竟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是不讓人活了。不過沒關係,她滿臉的開心,這以後都是屬於她的。
  「我回去後派小七過來給你瞧傷口。小七大名夏凡,是我夏五叔夏景悅的兒子,因為是七月節生的,所以我叫他小七,他長得可好,不過沒你好看。他的醫術盡得他爹真傳,夏五叔這些年來都在川地的震天鏢局坐鎮,很久沒有回來,不過有小七在,只要他出手,肯定能讓你身上不留下半點痕跡。」
  這種無所求的關心,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他不自覺的揚了揚唇,「多謝堂主。」
  於詠賢見他神情一柔,姣好的面容霎時光彩奪目,不禁心花朵朵開。「別叫我堂主,直接叫我名字吧!反正咱們都要成親了。」
  他的笑容微斂,眼光回復向來的清冷,「還是叫堂主習慣些。」
  于詠賢聞言有些失望,但隨即振作起精神,「沒關係,你喜歡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只問你一句——顧家你想不想要?」
  顧晨希一派理所當然的說:「那本是屬於我的東西,自然得物歸原主才是正理。」
  「說的好!」於詠賢心中一陣快意,看來顧晨希雖然外表柔弱,但也不像是個沒主見之人。她的手輕落在他的肩上,豪氣說道:「你要顧家,我就幫你拿回顧家!」
  他暗暗的瞄了眼她落在他肩上安慰的手,雖是個女人,但不論性格或行為都與個漢子沒兩樣,這樣的性子只要一心認定的事,就是一輩子……
  「我不需要堂主説明,憑我一己之力,顧家早晚也能回到我的手上。」
  「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強。」她想伸手揉他的頭髮,但想到他好像不喜歡,所以她強忍住這股衝動,「放心吧!一切有我。」
  他真的沒想過借助她之力奪回顧家,他只不過想要藉由震天鏢局護鏢失利一事,讓於詠賢回絕與顧寧飛的親事,本來一切如他所想,卻沒想到莫名的天外飛來一筆——她要嫁他,還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模樣。
  顧家家主之位,本就是他的囊中物,縱使柳氏是現今漕幫幫主的親妹子,他也沒看在眼裡。他在南陵有更重要的事得辦,原以為事情難辦,於詠賢卻傻乎乎的送上門……
  他專注的看著她眼底閃著的期待,為了他,她不在乎可能與漕幫幫主的妹子為敵,心甘情願的要跟他站在一起。
  「堂主,如果我點頭,日後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支援我?」
  「當然!我就算傾盡所有,也會助你。」
  他的眼中戾光一閃,隨即隱去。「就算有一天我要你的命?」
  於詠賢一愣,「你為什麼要我的命?」
  「或許是背叛,或許是你想害我……」
  「沒有這麼一天。」於詠賢啐道:「你真是想多了,若真有那一天,你就一刀殺了我,我也無怨言。」
  他玩味著她的話,專注的看著她,「堂主當真不後悔?」
  「不後悔。」她豪氣萬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不會傷害你、背叛你,我會護著你好好過日子,過一輩子。」
  感覺不會騙人,她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與其日後隨便嫁個男人,她情願不顧臉面的巴著他,面子與將來的幸福,面子算什麼東西?
  她掏出腰間的一塊玉佩,「這是朔月堂的權杖,以後若有人找你麻煩就亮出來,在南陵別人不敢隨意動我的人。」
  看她說得一臉驕傲,顧晨希忍不住揚了下嘴角。
  「你笑起來真好看。」她彎下腰,笑眯著眼地看著他,「以後一定得多對我笑點。」
  「你是個姑娘家。」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他的臉又板了起來。
  她有些失望的摸了摸鼻子,「那又如何?」她咕噥道:「我們要成親了,你是我的人。」
  顧晨希張嘴想要反駁,但看她的神情,他識趣的閉上了嘴。
  瞧她一臉的舒心得意,壓根不知道,她心目中認定的小寵物可不是只乖乖的小貓,而是似貓的老虎,她愛當他是可以拿來寵愛保護的貓就由著她,畢竟這親事是她自個兒求來的,不管日後局勢如何變化,都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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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1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噁心的一家子】

  一大清早,於詠賢才打完了幾套每日必練的拳法就收到於家來的消息,要她親自回去見祖父。
  她出了一身的汗也懶得換衣服,只是隨意擦了擦,就騎馬往於家而去。
  不等通報,她如入無人之境,直入大廳,也不待祖父開口,逕自尋了個位子坐了下來,還對一旁的婢女說道:「我餓了,隨便拿些包子、饅頭能填肚子的東西來,冷的無所謂,但要快。」
  正在上茶的婢女先是微愣,下意識的看了堂上的老爺子一眼。
  于民豐是漕幫最受敬重的副幫主,無人敢看輕,也就於詠賢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對他視若無物。看著她目中無人的樣子,他雖心中有氣,但對著自己長子唯一留下來的血脈,他還是表現出難得一見的耐性,揮手要婢女下去送點吃的上來。
  南方富庶,每年產食皆靠運河運至北方,漕幫向來往的船隻收取銀兩早就行之有年,儘管這要錢的手段有些無理,但是走在河面上,付點銀子,有漕幫護著,也沒幾個船東敢不給,畢竟誰也不想為了點小錢就丟了性命。
  因為大夥兒都心知肚明,不給這點銀子,走在河道上總會遇盜賊,至於盜賊哪裡來,各自也是心照不宣,偏偏在沿岸渡口官府永遠都捉不到匪徒。
  朝廷派轉運使掌管漕政,漕幫替朝廷運送囤糧,卻與各地縣令聯手,暗中克扣不少,若有不長眼的官,漕幫下殺手時絕不會留情。
  朝廷命官又如何,在黃淮一帶,漕幫才是真正的主。
  早在幾十年前,漕幫底下那些暗著搶殺運河上商船、鹽商的手下,連皇室的船都敢劫,搶了錢財還殺了船上的王妃,讓小世子下落不明,朝廷追查之下,不過只捉到幾個可有可無的小嘍囉了事,拿漕幫沒半點辦法。
 雖說在馬幫被滅後,朝廷的聲威大振,眼見天下一統,集結水師,頗有整頓之勢,但漕幫稱霸南方多年,由上至下,漕幫者眾,就連天皇老子的朝堂上都有漕幫的助力,漕幫主事者只是縱容底下的人鬧些事,一下子弄出個封渡口、劫商船的事端,朝廷便束手無策,百姓怨聲載道,漕幫再裝個樣子,抓出鬧事者,接著漕幫聲勢更盛,令朝廷最終只能按兵不動。
  一場大戲演了大半年,河道上死了多少人,失蹤多少人,也沒幾個人敢議論。這個天下第一大幫是當之無愧,而這一切可都是靠著于民豐在後頭運籌帷幄,又豈能讓於詠賢一個小輩壓到他上頭。
  「聽說,這幾日你天天上天香醉,昨日更在那裡留到了夜深。」于民豐神色不善的開口。
  「看來祖父消息倒是靈通。」于詠賢聞言也不訝異,她好歹一個朔月堂的堂主,在於家、在漕幫都有眼線,所以也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身邊沒有漕幫的人。
  她只要肯定能近她身的人都值得信任,偶爾放點可有可無的消息出去,讓她的祖父有點事做,沾沾自喜的自以為掌握一切,想來也挺愉快人心的,所以便睜隻眼閉隻眼。
  「你——」
  「祖父,吃飯皇帝大,我餓了,沒興趣說話。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要找我行,但別挑這個時辰,這個時候我剛打完拳,要吃點東西,再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我向來重眠,又怕餓肚子,只要沒吃飽、沒睡好,」她眼中的銳光一閃,「我脾氣可不會好。」
  于民豐耳裡聽著小輩略帶挑釁的口吻,不由眉頭一皺。
  「於詠賢!」于民豐能忍,但不代表于家其它人看得下去,于慶辛啐了一聲道:「哪來的規矩跟你祖父說話?」
  「規矩?!」於詠賢用力的將手中的馬鞭放在桌上,發出的聲響令開口的于慶辛身子一僵,「三叔父跟二叔父在三不管的擂臺上打了一架,把二叔父的腿給打瘸,將人給趕到淮河渡口去管倉庫後,我還以為不論是在於家或是漕幫,拳頭大就是規矩。」
  「那是你二叔父技不如人。」于慶辛理直氣壯的道。
  「是嗎?那三叔父來跟我打一場吧!看今日是誰技不如人,又是誰該聽誰的。雖說我現在正餓著,但也無礙,就當尊老愛幼,讓讓三叔父老人家。」
  于慶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出身漕幫,雖說也不是什麼善茬,但這個丫頭卻是小小年紀就野蠻,也不知道性子是隨了誰,殺人不眨眼,面對血腥場面比個漢子還要面不改色,偏偏她在朔月堂那幾個鏢師和武師的細心教導之下,是有那份能耐說話大聲,震懾旁人。
  「賢姊姊別惱,爺爺和爹尋你回來也只是關心,畢竟天香醉不是個適合姑娘家去的地方。」
  這輕輕柔柔的聲音聽在一般人耳裡算是舒服,但在於詠賢聽來卻只覺得厭惡,這個堂妹與她年紀相當,長得一副嬌柔的樣子,但她很清楚這模樣只是個假像,於倩如心狠手辣的程度可不輸個男人。
  「虛情假意的關心我可無福消受。」
  於倩如的神情頓時有些僵,「賢姊姊這麼說真令人難受,於家上下由始至終都關心著姊姊,是姊姊堅持離開于家,隨著朔月堂那群野漢子……」
  空氣中響著一聲馬鞭聲,於倩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自己的腰一緊,整個人踉蹌的被扯到於詠賢面前,她一張俏臉立刻變得慘白。
  「別說笑了,死丫頭!」於詠賢銳利的視線緊盯住於倩如,雙眼炯炯的看著她的雙眸,「說朔月堂都是野漢子?!那就不知道常在於家進進出出的那些漕幫手下又稱什麼了?」
  「我——」於倩如嚇得眼眶都紅了。
  「別哭,少拿眼淚噁心人。」於詠賢啐了一聲,「別拿我的朔月堂與漕幫相提並論,江湖之中誰人不知朔月堂上下從不隨意欺壓人,至於漕幫殺人越貨的事幹得不少,至於你——手裡沒捏個幾條人命,我也不信。」她一哼,「一個人的出身如何便是如何,別以為你現在穿了件好衣裳,捏著嗓子,裝個柔弱樣子就能成為世家高門的大小姐,烏鴉便是烏鴉,裝模作樣也成不了鳳凰,說穿了,我們就是漕幫出身,祖輩、父輩每個人都是雙手染著滿滿血腥,才能讓於家穩穩立在今天這個位置。所以下地獄有咱們姓於的分,但想要上天堂是妄想。」
  於倩如感到腰間的馬鞭越來越緊,知道自己身上肯定已是青紫一片了,她的心中暗恨,於詠賢竟膽大到在於家大堂之上,當著祖父和她爹的面前對她動手,她向來討厭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偏偏於詠賢的武功高強,若要打起來,她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她的目光立刻看向一旁朝兄長求救。
  「混帳。」一旁的于華全見自己的妹妹被欺負,立刻從椅子上跳起身來,一把抽了腰間的刀,怒斥道:「還不將倩如放開!」
  於詠賢一哼,手腕輕巧一轉,收回於倩如腰上的馬鞭,快狠准的打向于華全的手,讓他手中的刀應聲而落。她臉帶譏諷的看著兩兄妹,「想對我宣戰,再練個幾年再說。」
  「胡鬧!」于慶辛見情況一觸即發,立刻斥道:「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撒潑?」
  「若看不慣,三叔父大可要祖父別叫我回來。」
  於詠賢瞄了眼始終都沒有開口的于民豐,知道自己的張狂令他心中不快,卻也對了他的脾胃,畢竟老頭子也是用血汗打下今日一片江山的一方人物,懦夫絕對是于民豐最瞧不起的,而她果敢無懼,正是他最為欣賞之處。這也是為什麼她雖張狂,于民豐始終對她多了些縱容的一小部分原因。
  「本是一家人,」于民豐冷著臉說道:「你收斂些。」
  於詠賢一哼,坐了下來,「我已經夠收斂了。」
  見婢女小心翼翼地送了吃食過來,她不客氣的大口吃著烙餅,嘴巴有些幹,又不客氣的一口喝光了一旁的茶。震天鏢局上下除了武師就是鏢師,她在鏢局長大,壓根沒有一般大家閨秀的扭捏,也不顧嘴裡還有東西,直接說道:「我沒在於家的大堂上讓他們見血,已經很仁慈了。」
  「你……」于民豐想斥責她,最終只是一歎。
  於詠賢不客氣的咬著烙餅,心想著雖然有些幹,但滋味還行,便自顧自的吃著餅,對於倩如和于華全兩兄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憤恨目光視而不見。
  小時她也曾經天真,夢想著一家和樂,只是當她三歲那年被二叔父、三叔父兩家人聯手騙出城,丟到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老林擔心受怕,差點丟掉一條小命的那一刻起,這些人已經稱不上是她的家人了。
  這些年要不是她有能力護著自己,命早沒了。她冷冷一揚唇,一個轉頭,銳利的目光對上兩兄妹,空著的手刻意往自己的脖子上輕輕比劃了一下,殘忍粗暴的暗示兩人,下次再惹她,她的馬鞭直接往他們的脖子伺候。
  兩兄妹見狀,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於詠賢的目中無人令于慶辛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但一見父親的神情,也不指望他能做主了。
  想當年大哥身亡,他一心勸著父親收了朔月堂和震天鏢局,但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不單將朔月堂留下,還幫著震天鏢局在四方設下分局,如今加上於詠賢接手鏢局的這幾年,震天鏢局現在在江湖上至少已有二十餘處分局,在官道陸運之上的名聲勢力,直逼稱霸水運的漕幫,有了這些當底氣,於詠賢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更加目中無人。
  「你年紀不小,我替你尋了門親事,你回朔月堂交代一聲,準備待嫁。」
  「爹!」
  「祖父。」
  於詠賢咬著烙餅,看戲似的看著于民豐一臉堅決,不過三叔父和于倩如一副著急的樣子,倒頗令人玩味,看來三叔父一家不想她嫁人啊!
  她不禁一笑,「待嫁?!嫁誰?顧家二少?」
  「是。」于民豐沒有理會孫女高傲的態度,依然耐著性子道:「顧家可是天下首富,當家主母還是幫主的親妹子,于顧兩家結為兒女親家是親上加親。」
  當年顧家家主納漕幫前任幫主的閨女柳氏為妾,這事兒還鬧騰了好些日子,畢竟漕幫前任幫主的閨女說什麼也得要為人正妻,偏偏柳氏一顆心全在顧家家主身上,前幫主向來疼愛女兒,最終也只能點頭同意了。

「先別提親上親,祖父先跟我說說,」看著于民豐,於詠賢突然生起了絲捉弄的興趣,「顧家二少長相如何?」
  「長相?」于民豐似乎有些意外她這突然一問。
  「是啊!祖父手邊可有顧家二少的畫像?」
  于民豐微皺了下眉頭,「並無。」
  「這可不成,我要對著過一輩子的人可得是個美男子,若是顧家二少長得塌鼻子歪眼睛的,我不就虧大了。」
  「胡鬧。」于民豐氣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為她多方考慮,她竟是看重沒有用皮相的人!
  「怎會是胡鬧?祖父,嫁個醜的,我可是一輩子傷眼又傷心,這可是比吃飯都要天大的事。」
  「於詠賢,你丟不丟臉,這可不是個大家閨秀該說出的話。」于民豐氣得手直指著她罵道:「若傳出去,會說你不知羞!」
  於詠賢的嘴一撇,嘲諷的看著他,「大家閨秀?祖父未免太抬舉了我,怎麼您老也跟於倩如一樣糊塗了嗎?我們都是流氓窩出身,再裝也成不了鳳凰。我如果出去跟人家說自己是大家閨秀,才真是不知羞。」
  「混帳!」于民豐氣得漲紅了臉。
  「確實混帳,」於詠賢氣定神閑的點頭同意,「不過我卻是個聰明的混帳。」
  「你——」
  於詠賢哈哈一笑,打斷了于民豐將要脫口而出的咒駡,「祖父先別惱,我知道自己點頭嫁給顧家二少,於家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跟柳氏聯手,顧家二少說不準還能在祖父的幫助之下,搶到漕幫幫主的位置。
  「如果顧家二少聽話,就等我肚子爭氣,生了個娃兒,以祖父的手段,漕幫幫主之位當然是留給我的娃兒。不過若是顧家二少不聽話,大不了就替他弄個意外,反正在河道上,意外每天都不少,屆時我這個可憐寡婦心傷,不懂漕運,只好將位置讓給祖父。」她拍了拍手,「祖父雖然年紀大了,但算盤還是撥得挺精明的。」
  于民豐臉色大變,他心頭的盤算被個小丫頭像談論天氣般當著眾人之面說出來,這不單是顏面無光之事,若是話傳到幫主或柳氏的耳裡,只怕對於家就會有所顧忌。
  他用力的一擊椅把,「胡說八道什麼?」
  於詠賢收回戲謔的神情,一雙有神的黑眸閃著精明地看著于民豐,聲音陡然一沉,「祖父,我不是傻子。」
  于民豐咬著牙,「收起你亂七八遭的猜測,顧家二少是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良配,回去後等著待嫁便是。」
  「一句話——不嫁。」於詠賢的聲音一冷。
  「這件事沒有你說不的餘地,我已打定主意讓你與顧寧飛成親。」
  「我乃朔月堂堂主,手握震天鏢局,行走江湖,看重的除了義氣,還有一言九鼎,說不嫁便是不嫁。我話既已說出,便無轉圓餘地。」於詠賢的眼底閃著不容置喙的光亮,「我的親事無須勞煩祖父,我自有盤算。」
  「你能有何盤算?以你的名聲,放眼天下有誰敢娶你?」
  說到這個,於詠賢的嘴角不免得意的輕揚,「就是有人敢娶!而且還是個美男子,他已經點頭答應要娶我了。」
  「你真是……」于民豐已經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早知當年他就該將朔月堂和震天鏢局給收了,偏偏顧忌朔月堂裡那些江湖好手,若讓那些人離去,對漕幫不知是好是壞——畢竟漕幫的勢力在水路,陸路是弱點,這些高手若是讓他們四方遊走,不與漕幫為敵也就罷,若投身敵方或朝廷,可是對漕幫不利。多方思量後,他便拿著於詠賢當幌子,留下朔月堂和震天鏢局,讓那些重義氣的傢伙效忠便是。
  幾個愚忠的漢子,果然如他所料,為了於詠賢而留下,除了他的嫡長子和當年為了護鏢而亡的創堂堂主外,餘下的三人,如今一個是鏢局的大鏢師,一個是朔月堂的大總管,最小的一個還有妙手回春的能耐。
  當年以為自己下了一盤好棋,有著於詠賢在手上,可以控制那些漢子,進而能手握朔月堂,可惜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於詠賢的性子如脫韁野馬,小小年紀便不將於家看在眼裡,離開于家自立門戶不說,小小一個女娃兒初生之犢不畏虎,短短幾年真讓她闖出名堂,如今就算是他這個漕幫的副幫主都無法小看。
  這個孩子是自己長子的遺腹子,就算是個女子,留在漕幫也會有她一席之地,如今老天爺就送來了個天大的機會,但她竟一口回絕,還不知羞恥的與人私定終身。
  「我雖虛長了於倩如兩歲,論起長幼有序,該是我先成親,但看於倩如的神情,對顧家二少頗有心思,所以我也不擋著她的路,祖父就如了她的願,反正都是于顧兩家聯姻,誰嫁也不是那麼重要,只要是姓於的便好。」
  「倩如怎麼跟你相提並論?!」于民豐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直指著她罵,「你是朔月堂堂主,手中的震天鏢局更是當年功在朝廷,只有這樣的你才能與顧家跟於家相輔相成。我為你盤算再三,一心讓你過上好日子,讓你的未來不單有名,有權,還有利,而你卻枉費我一片苦心。」
  「有名、有權、有利又如何?」於詠賢譏誚反問:「我只篤信著,人打一出世便是一無所有的來,死時也會一無所有的走,執著的是祖父,從來都不是我。」
  「逆女!你就不怕我將你逐出家門?」
  於詠賢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了出來,「逐出家門也好,反正祖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當年祖父也是把我爹逐出家門,我爹才因緣際會之下進了朔月堂。如此正好,反正我於詠賢早就不想跟滿手血腥的於家扯上關係。祖父可要立馬立文書,我可以替您老研墨。」
  「你——」于民豐幾個大步上前,那氣勢似乎就要給她一頓拳頭。
  于慶辛見了,連忙上前安撫著于民豐。「爹先別氣,詠賢若不喜,就由著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嫁入顧家也只是會惹出風波。」
  「是啊!祖父。」于華全也在一旁幫腔,「這個野丫頭怎麼配得上顧家,別不出幾日就被人休回來,為了於家顏面,就讓倩如嫁入顧家吧!」
  於倩如扭著帕子,露出嬌羞的樣子,「若是祖父開口,倩如一定遵從。」
  於詠賢看著這一家子的嘴臉,只覺得自己想吐。
  她幼時離開於家後,就以朔月堂為家,除非于民豐派人來請,不然她連過年都懶得踏入於家大門。
  於家如今只剩三叔父一家子在,後院有一堆鶯鶯燕燕,看似和睦,實則私底下爭來鬧去,偏偏女人再多,子嗣上卻仍單薄,三叔父只有一子一女,至於最後與三叔父反目的二叔父,因為比試輸了,離開於家,沒生出半個孩子。因此比起別人家裡妻妾、兒女成群,於家顯得有些淒涼。
  懶得看三叔父一家唱大戲,若他們有本事,就去說服祖父打消念頭,讓於倩如代嫁,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此生認定了顧晨希,其它人她都不看在眼裡。
  「祖父,若不打算立下文書與我斷絕關係的話,朔月堂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
  「於詠賢,我話還未說完,不許走!你不許……」
  於詠賢置若罔聞,大剌剌的走了出去,氣得于民豐一張老臉通紅,卻又拿她莫可奈何。
  漕幫前任幫主曾經與他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在他死了之後,他這個德高望重的副幫主礙於幫主死前在眾幫眾面前傳位給其長子,所以只能勉為其難的護著新任幫主上位,但他才是實際上掌權之人。
  然而幾年前,原本還算安分的無權幫主竟開始網羅能手,培養自己的勢力,于民豐擔心再放任下去,自己的權勢不保。正好柳氏有野心,顧家是鹽商,商船不少,她動了心思,不單想讓自己的兒子擁有天下首富之家,更想讓其立足天下第一大幫,於是兩人商議聯手,最好的契機便是讓小輩結親。
  於詠賢手中的朔月堂和震天鏢局名氣直逼漕幫,柳氏與他的盤算並無不同,都想藉由朔月堂與震天鏢局的助力,讓漕幫換新主子,可惜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於詠賢向來就不是個可以任人左右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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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20: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送你一束菊花】

  這次上普陀寺的時間晚了,到了山門前已是夕陽滿天。
  進了寺裡,於詠賢一臉難掩興奮之情先在菩薩前拜了三拜,之後一溜煙的跑到後院找人,又晴向來愛花,滿園子的花草照料得極好,如今秋紅時節,菊花盛開,美不勝收,但她無心欣賞,直接跑進禪房。

「姑姑。」她一頭抱住了又晴。
  又晴先是一驚,放下手上正在作畫的筆,轉過身,慈愛的拍了拍她的頭,「回來了。」
  她用力的點著頭,「回來了幾日,只是因為有事,所以沒有立刻來看姑姑,姑姑可是生氣了?」
  又晴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神一如過往的溫柔,「原還擔心著,看你今日神情,看來已是雨過天晴。」
  于詠賢不太自在的眨了眨眼,「姑姑雖在古寺裡深居簡出,但外頭的事卻也絲毫瞞不過姑姑,這算不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又晴拉她坐了下來,看她出了一身薄汗,拿起帕子替她輕輕擦了擦,看著於詠賢的神情,知道她心裡多少還為護鏢失利而不快,縱使功夫再好,畢竟她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你可是南陵的一方人物,你的消息就算不用打聽也會有人談論。失利也就罷了,只要你人平安便好。」
  於詠賢扯了下嘴角,為難的說:「可是這次護丟的是個人,想想就心塞。」
  人命關天,難怪會難受。又晴看著於詠賢的目光一柔,慶倖她與其它的于家人不同,其它的于家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你誠心賠罪,該是能解。」
  「自然能解。」於詠賢一眨眼,一臉粲笑,「姑姑,我要成親了。」
  又晴微愣,每隔幾日她便會派林諾或林沅下山去打探消息,雖然她人在佛門之中,但六根不清淨,這輩子早有覺悟,她終其一生都只能是個身在佛門卻跳脫不出紅塵的凡夫俗子。
  她聽聞顧家盼迎娶於詠賢為妻,便知這門親事彎彎繞繞不少,依于民豐的野心,只怕會踩著這個機會,點頭這門親事,甚至傾全力助顧家二少取得漕幫幫主之位,最後則想法子取而代之。
  于民豐一生機關算盡,害死一兒、一媳,如今連孫女也要算計,人已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年紀,卻還未看透權勢終是空。
  「你願意與顧家二少結為連理?」
  於詠賢一笑,「我要嫁的人才不是他!」
  「不是?」又晴的神情已掩不住意外。
  「是顧家大少爺,顧晨希。」
  又晴聞言徹底沉下了臉,不論是顧家二少或大少,在她看來都非良配。「這門親事不成,我不願見你陷入你爭我奪的權勢鬥爭中。」
  「可是顧少不一樣。」於詠賢急急辯駁。
  又晴看著她的眸子裡掠過一抹柔光,「聽你提及顧少,你確實已經動心,只是你與他不適合。與顧少走在一起比嫁給顧家二少之後的處境更為棘手,因為顧少不單是顧家嫡子,他還是易大將軍的外孫,當今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弟,你與他成親,牽動的不只是朔月堂與於家,還是漕幫跟朝廷。」
  於詠賢從不知道為什麼像她姑姑這樣一個深居簡出的一介女流,會有如此敏慧洞悉局勢的本事,每每只要跟她說上一番話,總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不過這次,她覺得姑姑錯了。
  「顧晨希是個柔弱之人,」她急忙說道:「他連顧家都守不住,哪來的能耐能影響漕幫或朝廷。」
  「有許多事不能只看表面,更別提你此生第一次護鏢失利,托鏢者又恰好是他。」
  「這是緣分,姑姑——」于詠賢輕咬著下唇,「我只是喜歡他。」
  看著於詠賢,又晴無語了。
  這個孩子向來聽話,但只要是有關顧晨希的事,她就凡事不顧不理——想想光陰彷佛一個眨眼便過,十八歲了,她開始懂得喜歡一個人、戀上一個人,只有這個年紀才有勇氣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只求轟轟烈烈愛上一回。
  望著她的雙眼,想到自己的過去,又晴不由心頭一軟,「姑姑此生不求,只想著你能找個好人家,不需多大的勢力或財富,只要對你好就行了,一個女人這輩子求的不過就是個依靠罷了。」
  看出姑姑溫柔的眸子中有著沒說出口的擔憂,於詠賢的眼中一陣酸澀,知道這才是真心對她好的人。
  「姑姑,時間會證明一切,我一定會幸福的。」
  又晴也想相信這個保證,只是一想到顧晨希的身分……她歎了口氣,「只怕你祖父聽聞此事,第一個無法點頭同意。」
  「不同意又如何?大不了來打一場,三不管的擂臺上隨時等著。」
  在南陵北城外一片寬廣的土地上,圓形的巨大建築中間有個巨大的擂臺,上頭大大的寫了個「武」字,原沒有名號,只不過這幾年闖出了名堂,只要上了擂臺,就等同簽下了生死狀,不論死了、殘了都無法再向對方討什麼公道。在上頭拳頭就是律法,漕幫的手伸不進去,就連朝廷也無法管,久而久之,三不管這名號就傳了出來。
  三不管裡有不少功夫了得的宗師,也有沒沒無聞的遊俠,但都各有各的原因聚集到此一試身手。
  有的想要名,打遍天下無敵手,游走四方,令人震懾。有的想要權,好被各家名門網羅,有漕幫、於家、震天鏢局或朝廷,只要得到重用,日後吃穿不愁。有的想要錢——每場比鬥都能下注,勝出者拿到的賞金豐厚。
  在臺上的人用命拼搏,在台下的人下注看戲,每天熱鬧嘈雜,在她十三歲時,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三不管裡與人拼鬥,她三天兩頭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卻從未敗過,直到最後,她被所謂三不管的老大銀豹相中,直接點名與她對打,在擂臺之上,他硬生生折斷她的手骨,害她休養了大半年才好,之後她就沒再上三不管的擂臺。
  因為她學到了教訓,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擂臺之上她感覺到死亡的逼近,真正的強手出招,招招淩厲,要不是因為銀豹不殺女人,那天應該就是她的死期。
  她不怕死,只是她知道若她死了很多人會傷心,尤其是姑姑,更別提若是死在擂臺之上,想來當初也實在是愚不可及。
  雖然從此之後她不喜歡再上三不管,但不可否認,這個龍蛇雜處之地也有好處,若有爭端,不失為用拳腳定輸贏的好地方。
  「你年紀已不小,別總把打打殺殺放在嘴邊,要顧著名聲。」
  「名聲?」於詠賢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名聲就是母夜叉,而且我現在已經找到夫君,不會再被人在背後取笑說一輩子嫁不出去,所以他們愛說就由著他們說,我日子過得舒心就好。姑姑也不用怕我被欺負,我手腳功夫這麼好,就算成了親,也只有我欺負人的分,顧少欺不到我頭上來。」
  林又晴一聽更是無言,在鏢局長大,她的性子是漢子無異。
  「以小姐的功夫,當然不會令自己受欺負,只是怕這個愛美人的性子不改,用外貌定人品,早晚吃虧。」
  說話的是正在上齋菜的林諾,她與活潑的妹妹林沅不同,林諾沉穩,兩個姊妹倒是互補。
  「諾諾,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重皮相有何不對?」於詠賢也不客氣地承認從小到大,她就是喜歡看美人兒,她拋了個媚眼給諾諾,「瞧諾諾也長得越來越好,要不——跟著小姐我下山去伺候我如何?」
  「小姐說笑了,諾諾可配不上小姐。」林諾很淡然的處理於詠賢的調戲,「若小姐真要個人,不如把沅沅給帶上,她這丫頭心是野的,若再留著她,我怕就算小姐供了再多的香油錢,姑奶奶早晚還是會被師太給請出去。」
  「她做了什麼?」
  「她就是貪吃,前幾日捉了幾隻打算南飛的鳥,還大剌剌的去毛火烤,香味飄得四處都是,被師太捉個正著。」
  「這丫頭真是沒腦子。」於詠賢啐了一聲,「要幹壞事怎麼也不隱密點的幹?搞得人盡皆知,丟人。」
  「小姐,這是寺廟,由不得沅沅胡來,奶奶知道後,可氣得不輕。」林諾看著又晴,道:「姑奶奶,不如讓沅沅下山陪小姐一陣子如何?」
  又晴斂眉思索了會兒,以於詠賢的個性,若真要給她個丫頭,該是林諾較為合適,只不過嬤嬤這些日子的身子越發不見好,若沒有細心的林諾照料,她實在不放心。
  沅沅性子活潑,但做事也不是沒分寸,就是有時候管不住嘴,總是說個不停,不過忠心倒是絕對信得過的。
  「好吧!」又晴下了決定,看向於詠賢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人伺候,就把沅沅帶著吧。鏢局上下對你好,但畢竟沒有與你年紀相仿的姑娘家,你心裡有事也不知向誰說,有沅沅在,也能與你作伴。」

「可是沅沅是個開心果,若是我帶她走,你們的日子將變得多無趣。」
  又晴聞言忍不住一笑,「我的日子向來清靜,在寺裡左右不過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但你不同,沅沅雖然功夫不如你,但她有一手好廚藝又善解人意,你南來北往的奔波,把沅沅帶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料。」
  「姑姑總是處處為我著想。」於詠賢點頭,「好吧!看在沅沅煮得一手好菜的分上,勉強收了她。」
  「這話若讓沅沅聽到,她可會不開心的。」
  「她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於詠賢壓根就沒放在心上,說是主僕,但不如說跟林諾、林沅更像是姊妹。
  「既然你同意,用膳後,我便讓沅沅收拾東西跟你回去,只是你與顧少成親一事……」
  「姑姑,我已經打定主意了。」
  又晴不由沉默,一雙眸子靜靜的看著她。
  於詠賢被看得有些心虛,她顯少不聽姑姑的話,然而這回在終身大事上,她卻是打定主意隨心而走。她低下頭,不想看到姑姑眼底浮現的失望。
  又晴沒再多語,靜靜的用完膳,便讓林沅跟著於詠賢下山。
  林沅一手拿著包袱,一手拿著一束新摘的菊花,雙眼紅紅的跟在於詠賢身後。跟在姑奶奶身邊多年,要離開還真是不舍。
  「小姐,」看到於詠賢有些失神,林沅開口道:「你跟沅沅一樣難過嗎?」
  於詠賢有些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不是,只是有些累了。」
  林沅看出於詠賢沒有老實說,其實她大概能猜到小姐該是因為姑奶奶不贊成她跟顧少的親事而心裡難受。
  「算算與顧家大少爺也多年不見了,看來真是變成個美男子,讓小姐都不顧姑奶奶的反對也硬要嫁給他。」
  于詠賢聞言有些驚訝,挑了下眉,「你見過他?」
  林沅一臉驚訝,「小姐忘了嗎?小姐與顧家大少爺也見過。」
  於詠賢還真忘了,「什麼時候?」
  「就是小姐四、五歲時,當時漕幫的大小姐,就是現在顧府的柳姨娘回南陵省親,當時還特地帶了顧家大少爺和二少爺來于府,兩位少爺在府裡起了爭執,是小姐出面幫了顧家大少爺。」
  於詠賢皺眉想了一會兒,但對那段記憶真的沒太多印象。「顧少小時候肯定長得不怎樣,不然我怎麼記不起來?」
  於詠賢的結論令林沅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時顧大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也瞧不出好看與否,小姐出手相助,只是單純的路見不平。」
  「沒辦法,」於詠賢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一絲驕傲,「打小我就是俠女性格,沒想到就這麼誤打誤撞的救了個美男子。」
  「可是他再好看,小姐也不該不聽姑奶奶的話吧?」
  於詠賢沒好氣的看了林沅一眼,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沅無辜的聳了聳肩,她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姑姑總把我當孩子,擔心我受傷,但她多慮了,時間終會證明我是對的。」
  林沅想了想,點了點頭,「我也相信小姐是對的。」
  于詠賢就算知道林沅這話只是哄她開心,她還是挺樂的。「好,那跟我去天香醉。」
  林沅不禁雙眼微瞠,「那是青樓。」
  「是啊!」於詠賢臉上帶笑的看了她一眼,「陪我上勾欄院,怕不怕?」
  林沅搖頭,「不怕,沅沅不單不怕,還會護著小姐。」
  看著她那嬌柔的小模樣,於詠賢撇了下嘴,「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你不要扯我後腿就好。」
  「小姐,你別瞧不起我,我小時候也跟著大鏢師學過幾天功夫。」
  「不過學了幾天,瞧你得意的,行了、行了。」林沅人好,但就是一張嘴不知消停,所以在她發揮長舌的功夫替自己辯駁前,於詠賢連忙制止她,「我突然想見顧少。」
  丟下這一句,她拉著林沅飛快的下了山,也顧不得林沅跟得好辛苦。
  到了山下,拿了壺水酒,與林沅共騎一馬直接回城,到了天香醉。
  她的到訪來得突然,天香醉此刻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她一介女流也不怕丟人,帶著林沅便大剌剌的從正門而入,兩女所經之處,都是眾人注目焦點,但她從不放在心頭。
  顧晨希剛沐浴好,正半臥在窗前的臥榻上,如意只來得及通報一聲,於詠賢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顧晨希微坐正身子,讓如意退下。
  於詠賢一笑,這是要與她獨處之意吧?她立刻迫不及待的也叫林沅退下。
  林沅見她歡喜的神情,不禁搖了下頭,小姐一對上好看的人就是個傻的。
  「堂主何故突然來訪?」
  「想見你。」於詠賢走到他的面前,側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頓時覺得心情變好了不少,姑姑不喜歡他,但是她相信終有一天姑姑會改變這個念頭。
  顧晨希指了指一旁,「堂主,坐。」
  「時候不早,不坐了。」於詠賢搖了搖頭,「今日我已約了叔叔們,要商量咱們的親事,回去怕是已經遲了。」
  「既然如此,小姐何須走這一趟?」
  「你不懂,我就是突然想要看看你。」她伸出手,原想要摸他,但想想又不對,輕聲的問:「我可以摸摸你嗎?」她可還記得之前自己承諾過,要動手之前都得問過他的。
  她向來膽大妄為,曾幾何時如此小心翼翼,顧晨希心中一歎,站起身,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我不知堂主此刻心中為何事煩憂,但相信凡事都無法難倒堂堂朔月堂堂主。」
  她抬頭看著他發亮的雙眸,衝動的伸出手抱了他,就算察覺到他身子因為她的靠近而驀然一僵也不放,「你真好。」
  顧晨稀有些意外她突然投懷送抱,低下頭看著她,遲疑了一下,仍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
  於詠賢靜靜的待在他懷中,鼻息間盡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冷不防想起自己在外頭跑了一日,這身上的汗味、塵土味肯定難聞,連忙從他懷裡退開,慶倖他臉上沒有嫌棄神情。
  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我整身汗——」
  「無妨。」
  他輕輕柔柔的一句話,令她又是一笑,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道:「你等會兒,我有東西送你。」
  她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又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手裡捧著一束菊花地回到顧晨希面前,「送給你。」
  他垂眼看著花,沒有動作,因為他被弄糊塗了。
  她手舞足蹈的看著他,「我聽說美人兒都愛花兒,所以送給你,正好鮮花配美人兒。」
  「堂主,」他的口氣已經有些無力。「這是菊花。」
  「我知道,這菊花開得正好,本要拿來供佛,現在送給你。」
  「菊花可拿來供佛,更能拿來……」他沉默了片刻,慢悠悠的說:「送給往生之人。」
  「往、往生……」於詠賢的身子一僵,「哇」了一聲,「往生之人?!他娘的,我看到美人就犯傻了,真觸黴頭。我怎麼這麼沒腦子,你別生氣,我立刻拿去丟了、丟了……」
  看著她手忙腳亂,因為懊惱而苦著一張臉,他不由拉住了她,「別丟,終究是堂主一番心意,楓紅時節,菊花開得正好,我喜歡。堂主就放在窗邊吧!我這陣子受傷,只能待在屋裡,難得能賞些秋意。」
  她聞言,這才冷靜下來,「你喜歡?!」
  在她熱切的眼神之下,他只能勉為其難的點了下頭。
  「你喜歡就好。」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你喜歡菊花,我明天多送些給你。鏢局裡沒那些花花草草,但是朔月堂的花圃有一些,我把那些全摘來,讓你擺滿整間屋子。」
  這豪氣萬千的口氣,令顧晨希的眼角微抽,他不知道朔月堂的花圃有多大,但是一想到擺滿一整間屋子的菊花,他只覺得惡寒。「不敢麻煩堂主。」
  「不麻煩,你我成親便是一家人,送些花算什麼。」她的手摸了摸他好看的臉,「以後你喜歡什麼,我都能給你。」
  這是明擺著討他歡心,顧晨希的臉頰敏感的察覺到她碰觸時的溫熱,眼中不自覺的染上一絲笑意。
  「再待下去,我怕我可捨不得走了。」她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我得快些回去,早點定下婚期,這樣我們就能朝夕相對。」
  這些話若讓外人聽到出自一個姑娘口中,怕只會覺得她不知羞,但是她向來喜歡什麼就說什麼,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在顧晨希的眼中看來,倒顯出她的與眾不同。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眼前,他頓時覺得手握朔月堂的她,身處於家、漕幫眾多恩怨之中,至今還能保有一片赤子之心,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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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20: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痩死的駱駝比馬大】

  已是掌燈時分,朔月堂的大堂之中比起以往更是熱鬧非凡。
  雖說女人長舌,震天鏢局的大鏢師薛天崗,說起傳聞配上那大嗓門,也絕對有以一敵十的。
  於詠賢窮極無聊的撐著自己的下巴,看著跟著自己的爹打江山的薛老三,激動的談論著她的婚事,她沒有多說自個兒的意見,只是像看戲似的看著堂下,腦中時不時的想著將與她成親的美人夫君,只覺得人生真是美好。
  他爹在生前與四位異姓兄弟義結金蘭,死去的創堂堂主年紀最長,她爹第二,依次下去的三個弟弟是大鏢師薛天崗,大總管彭正朗,還有醫者夏景悅。
  從懂事起,她便犧牲了玩樂,整天睜開眼就是跟著薛天崗學功夫,繞著彭正朗學看帳,因為行醫沒慧根,所以夏景悅只是教了她幾招救治外傷的手法,畢竟她總是打打殺殺,受傷難免,至少得有自救的能力。
  這幾個叔叔打小就對她極好,一手助她在她爹死後撐起朔月堂,將震天鏢局發揚光大,只是她想不通,她也不過就是成個親,薛三叔為何一副天要塌了似的模樣?
  彭四叔一開始也跟著勸了幾句,最後就回復了一如過往的淡定。
  幾個兄弟之中,彭正朗的脾氣最為溫和,臉上長年帶笑,說話也是慢悠悠的,但這幾個叔叔裡,于詠賢最怕的卻是他,因為懂事之後,才覺得這種不論見人見鬼都笑意盈盈、令人完全看不透的人最可怕。
  「瓜子上火,別吃太多,喝點茶。」
  於詠賢聽話的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揚唇一笑,「謝三嬸。」
  薛三嬸也回她一笑,不過笑容一聽到一旁自己夫君聲大如雷的話語時隱去。
  「不管如何,要娶咱們朔月堂的堂主,沒別的,就是得打贏我薛天崗,不然沒門!」于詠賢看著薛三嬸的表情,不由同情的看著大放厥詞的薛三叔,薛三嬸最不喜見的便是薛三叔掛在嘴邊的打打殺殺,雖說薛三嬸也未必多樂見她如此匆促的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但她更肯定薛三嬸討厭薛三叔動刀動槍。
  「三哥,」彭正朗向來心跟明鏡似的,除了於詠賢外,他是第一時間發現自己三嫂臉色大變的人。他似笑非笑的說:「顧晨希來到南陵,我便派人去打聽過,說是個病秧子,從京城來到南陵的路上就病了,這幾個月都住在天香醉的上房,還跟舞妓好上,上次他親自來托鏢之時,我見過,多俊的一個人,這樣的人受你一掌,只怕就直接去見閻王了。」
  「這樣的貨色就是要讓他見閻王,免得禍害咱們堂主。」薛天肉也不客氣的直捶桌面,「也不據據自己的斤兩,破爛身子還妄想娶我們堂主,存心找死!」
  「薛三叔,」于詠賢一聽到薛天肉要對顧晨希動手,立刻不淡定了,「是我看上他,逼他點頭娶我,現在他已經是我的人,不許你動他。」
  薛天崗聞言雙眼一瞪,「丫頭,雖然你在男人堆裡長大,但還是個女的,這話是個閨女能說的嗎?傳出去你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我與他就要成親,夫妻一體,說是我的人有什麼錯?難不成……」於詠賢眨了眨眼,取笑似的說:「三叔不承認自個兒是三嬸的人?」
  「這——」薛天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個妻管嚴,遲疑的看了自己的娘子一眼,「這裡沒你的事,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著。」
  有娘子在,他說什麼都顯得氣虛,沒男子氣概。
  薛三嬸的丹鳳眼勾了薛天崗一眼,那一眼神隱含了不少警告,在外人面前,她向來給足丈夫面子,但是若他真不知分寸,進房去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薛天崗有些不自在的將眼神飄了飄。
  薛三嬸也沒說什麼,交代了林沅好好照顧於詠賢,又讓兩個下人將堂上主子們的茶給全換了,這才離開大堂。
  她前腳才走,薛天崗立刻活了過來,講話重新大聲起來,「於詠賢,你別任性!你是朔月堂的堂主,又是震天鏢局的當家,顧家大少如今不過就是顧家棄子,顧家說是首富之家,但是裡頭狗屁倒灶的事不少,當家主母還是漕幫幫主的妹子,顧晨希說穿了就是個麻煩,我們壓根無須去沾惹這個人的晦氣。」
  想到那張好看的臉,於詠賢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是他長得很好看,我喜歡他。」
  薛天崗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好看?!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你這腦子——」正要罵個幾句,就被外頭的嘈雜聲給打斷了。
  薛天崗不由皺起眉頭,他正在說話,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打斷,一眼瞧過去,他臉色都變了,就見他家的兔崽子鼻青臉腫的從外頭走進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薛天崗沖上前,怒聲問道。
  薛日泓雖渾身痛得厲害,但心情正好,得意的眼神掃了堂上一圈,「今日我在三不管的擂臺上,拿了個頭彩。」
  「三不管?!」薛天崗也不顧兒子身上有傷,往他的後腦杓一拍,「我早就說過,不許你去三不管,也不想想銀豹和土狼現在都進了漕幫,那裡現在可算是漕幫的地盤,你去那裡小心著了別人的道。」
  于詠賢見薛天肉動手,連忙很有義氣的開口說道:「薛三叔別打阿泓,他今日去三不管,是我讓他去的。」
  薛天崗火大的目光來回看著兩人,這兩個孩子存心想要氣死他。
  「爹,照著三不管的規矩,在三不管的擂臺上定生死,不論輸贏結果,下臺都不許私下報仇,所以就算是漕幫的人也沒法子動我。我今日不過上擂臺練練手,順道賺銀子。」
  薛日泓招來跟著他去的一個鏢師,拿出十數張銀票。他正年輕氣盛,雖說三不管看似沒有律法,但實際上真正的強者只要能在裡頭佔有一席之地,儼然就是個名震四方的人物。
  薛日泓雖說不是戰無不克,但也算是常立於不敗之地,所以每個人都懼怕他三分,只不過他爹娘整日擔心他會受到欺負。
  「你當你老子是財迷嗎?」薛天崗看他拿出銀票,瞪了一眼。
  「爹是鐵錚錚的漢子,自然看不上銀子,」
  薛天崗看不上,彭正朗卻是眼明手快的一把搶了去。
  對於彭四叔財迷的模樣,薛日泓早就司空見慣,「只不過面子事大,兒子我今日贏了范南天,替咱們鏢局出了口氣。他那傢伙前些日子才打傷了我們局裡的幾個鏢師。誰都知這幾年,柳智言仗著自己是漕幫幫主次子的身分,更有了銀豹和土狼兩個高手,所以目中無人,存心四處找麻煩,若現在我再不給他點苦頭吃,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你瞧,今天老子一出手,輕輕鬆松就把他給打趴了。」
  范南天是柳智言的手下,很受柳智言重用,因為漕幫上下都熱衷於擂臺賽,所以幾個身手不錯的手下早晚都會被派上三不管的擂臺,一方面是娛樂主子,一方面也讓人震懾於漕幫的能耐。
  范南天這半年的威風正盛,不見敵手,只要看到朔月堂或是震天鏢局的人出現,逼也要逼著人家上擂臺,薛日泓這才忍不住,跟於詠賢商量之後,讓他去較量一番。今天他打著震天鏢局的名號,可是大大滅了漕幫一次威風。
  薛天崗聞言,雖然不樂見自己兒子上擂臺去打架,但聽到打敗了范南天,又覺得心裡痛快,臉色不由自主的好看了些。「你也不怕人家請出高手來。」
  「你說銀豹還是土狼?」薛日泓一個撇嘴,「銀豹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他出現在三不管,至於土狼,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然他不敢動我。」
  漕幫幫主這些年最為得力的兩個手下,無人知道其真實名姓,只知銀豹在之前與人打鬥時被潑了毒液,一張臉毀了,自此只能戴著銀制面具示人。土狼原是銀豹的手下,身手俐落了得,幾年前兩人帶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來到三不管,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因為出手狠絕打出了名號,就連那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也是個蛇蠍美人,是土狼的親妹子,眾人喚她叫太極。
  「人家會不敢動你?!」薛天崗覺得這些小輩,一個個的目中無人。「就憑你?」
  「是啊!就憑我,憑我這張臉,迷倒眾人,誰捨得?」
「兔崽子,少在這裡噁心人。」薛天崗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這身傷快去找小七看看,這模樣讓你娘看了,可少不了叨念。」
  「知道了。」薛日泓對著於詠賢一挑眉,臉上寫滿得意,「堂主,今日表現還行吧?」於詠賢對他比了根大拇指,要不是今天被叫回於家,她也想去三不管看看薛日泓打敗范南天的得意模樣。
  「我可在你身上下了大注,票子給你,明日去幫我把銀子領了。」
  「知道了,」薛日泓的目光梭巡四周,「小七呢?」
  「小七出去了。」彭正朗分心回答,他正拿著薛日泓給的銀票算著,這可是不少銀子,雖說鏢局生意不錯,但是近千人要吃飯,眼一睜開就是米油鹽,他這個大總管做得可不容易。
  於詠賢接著說:「小七被我派去天香醉,顧少身子不好,我讓他去瞧瞧。」
  顧少?顧晨希?!薛日泓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畢竟震天鏢局這次可是護丟了顧晨希託付的人身鏢。想起那個美人,薛日泓心頭也不免覺得可惜。
  「顧晨希還是不願意跟咱們好好談談嗎?」于詠賢得意一笑,「你解決范南天,我解決了他。」
  薛日泓微驚,「怎麼解決?賠了多少?」
  「沒賠什麼,還賺了。」於詠賢一臉說不出的得意揚揚。
  薛日泓聞言一臉好奇,注意到自己的爹神情有異,不由輕笑,「快說來聽聽,顧晨希為什麼決定放過震天鏢局?」
  「丟了他一個人,賠他一個人,」於詠賢揚起下巴,「我要與他成親了。」
  薛日泓睜大了眼,但因牽動了臉上的傷,所以痛得扭曲了下,「你跟他成親?!我在三不管向幾個來自京城的高手打聽過這個傢伙,聽說他身子極差,你不怕嫁過去沒三日就守寡嗎?」
  「放心吧!我好藥、好吃的伺候著,不會讓他早死。」於詠賢的口氣霸氣十足。
  薛日泓看著自己的爹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就知道他還沒回來前,他爹已經勸過於詠賢,但是沒有成功。他又看著大總管,見他也沒開口,只顧著算銀子,就知道這個向來笑意盈盈的彭四叔也拿于詠賢沒法子。
  既然眾人都無法勸於詠賢打消念頭,所以他也沒有必要浪費唇舌,他可不像他爹那麼想不開,反正於詠賢早晚得嫁人,嫁入首富之家……想想跟他們朔月堂挺般配的。
  「我本來還擔心你嫁不出去,這下好了,不用犯愁了,肯定是你看上人家對吧?!」
  「你怎麼知道?」
  「我們倆從小打到大。」薛日泓露出一個「你問這是什麼蠢問題」的神情,「你愛長相標緻之人,鏢局上下誰不知道?長得好看些的人來運鏢,你還會少算點押鏢費,更別提顧少帶著易琴上鏢局談運鏢一事時,你那雙眼睛直盯著人看,只差沒冒火了,要不是旁邊還有個易琴,我看你直接就要把人給綁了進房了。」
  於詠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的喜好真有這麼明顯嗎?
  「這次護鏢失利,你面子掛不住,除了心疼易琴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丟了之外,應該更難過你自己讓顧晨希傷心,這才回來後天天親自跑了幾趟去向他賠罪。不過,顧晨希既肯花大把銀子送易琴回故里,看來是對易琴有情,你與他成親,夫君心中有別的女人,你心中無芥蒂?」
  「他說對易琴只是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憐惜。」
  薛日泓一哼,「你信?」
  「他既說出口,我便信他。反正在有生之年,我一定會盡力找到易琴,這是我欠他的。至於顧晨希喜不喜歡我……我相信我對他好,早晚他也會喜歡我。」
  「瞧你這德行,還以為自己是個萬人迷,你明明就是南陵出了名的母夜叉、女漢子。」
  「薛少爺,小姐很好。」一旁的林沅忍不住開口。
  「她是很好,只是能欣賞她的沒幾個。」薛日泓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要成親,我恭喜你,只不過顧晨希身子不好,你可得憐香惜玉些,不要沒幾天就把人搞死了。」
  于詠賢聞言,不客氣的把手中的杯子往他身上一丟。
  薛日泓的身上雖然有傷,但還是靈活的閃過,「惱羞成怒了?脾氣真差,怎麼,不服氣?不然來打一架,我雖然身上有傷,可未必會輸給你。」
  於詠賢也不客氣,直接一記馬鞭就甩過去。
  看著大堂上熱閙了起來,薛天崗忍不住壓著自己發疼的太陽穴,他實在不想承認這兩個蠢貨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看著因為手中的銀票而一臉滿足的彭正朗,不由啐道:「都怪你,說是從小要把堂主當成男孩養,你看,現在她成了這副德行。」
  他指著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只見聽到聲響的幾個鏢師全都擠了過來,還在一旁吆喝,一下子把鏢局弄得像菜市場。
  身為鏢局的大總管,彭正朗的拳腳功夫雖說不行,但是腦子卻是最為活躍,不管周遭如何吵鬧,他依然一張臉笑意盈盈,「當年的情況,不把她教得強焊點,可活不到這時候。」
  簡單的幾句話,薛天崗被堵得發不出聲音——只有絕對的能力,才能護住自己,這是在刀口上討日子不變的真理。
  「三哥,堂主自小便是說一不二的性子,現在不管我們同意與否,她與顧晨希成親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只是這門親事于民豐絕不會同意,畢竟他前一陣子才一頭熱的要讓堂主嫁給顧家二少爺,我看這幾日咱們鏢局可要熱鬧了。」
  薛天崗—哼,雖說覺得於詠賢的親事實在決定得草率,但若遇外敵找麻煩,他立刻口徑一致向外,「來便來,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咱們自然是不怕,堂主向來不理會於家,只是堂主喜歡顧晨希,要與顧晨希成親,朔月堂就會與顧家大少綁在一起,若顧晨希真想要回顧家家主之位,堂主不會置身事外。」薛天崗忍不住啐了一聲,「想來就糟心,堂主這不是沒事惹事。」
  「沒辦法,堂主就愛美人兒。」彭正朗露出一副說笑的神情,「咱們這男人窩裡,堂主最喜歡的就是五弟和小七,不因為別的,就只因為他們長得最好,所以別的不說,顧少的皮相真是不差。」
  薛天崗啐了一聲,「我沒見過,改天我會會。」
  「免了,看你這五大三粗模樣,小心嚇壞人家,讓堂主心疼。」
  「敢情咱們還請尊大佛回來。」薛天崗哼道。
  「不論堂主喜歡與否,單單顧家大少這個身分,確實就是尊大佛,你可別忘了,顧家現下的當家主母可是柳氏,她可不是個善心大度之人。當年我們朔月堂吃過她的虧,現在又扯上一個顧家大少,只怕將來交鋒的機會不會少。」
  薛天崗眉頭不由深皺,尤其看到薛日泓被於詠賢一腳踩在腳下,臉色更是難看,這丫頭這身功夫雖說是他的驕傲,但一個姑娘家這樣強悍,實在令人看得眼疼。
  「別煩了。」彭正朗看著幾個鏢師上前將薛日泓給扶起,幾個年輕的孩子沒有嫌隙的談笑風生,他的臉上始終帶著盈盈的笑,「堂主強焊,要找個般配之人也非易事,如今她自己看中的就由著她吧!若你真放不下,要不去趟普陀寺找又晴商量,這世上,興許堂主還會聽她幾句。」
  「她從於家離開之後,好不容易才過上幾年平靜的日子,讓她下山做什麼?」
  「既然你不願,這不就結了,等著咱們堂主嫁人吧。」
  薛天崗撇了撇嘴,「堂主要你出面去談親事,你可得好好談。」
  「放心吧!」彭正朗揮了揮手,「我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顧家錢多得流油,我不好好砍一筆,可對不起老天爺。」
  于民豐畢竟老練,得知於詠賢要與顧晨希成親的消息,縱使氣急攻心也沒往朔月堂去,而是到了天香醉找顧晨希。
  在他心中,比起向來不受左右的於詠賢,身子虛弱的顧家棄子更容易對付些。
  只是他沒料到,來到天香醉,見到的除了顧晨希外,還有朔月堂的人彭正朗。
  在於民豐眼中,不論是朔月堂或是震天鏢局,都是將他的孫女給帶離于家的幫兇,只是情勢所逼,面對這位朔月堂的大總管,于民豐再不待見也得忍著厭惡,以禮相待。
  「副幫主,真是巧了,竟在這裡見到您老人家。」彭正朗亮著一張招牌溫潤笑臉,寒暄道:「副幫主的身子看來硬朗,實在可喜。」

于民豐點點頭,「彭總管有心了。」
  「副幫主是個大忙人,今日怎會得空來此?」
  「我與顧大少爺有事要談。」于民豐的目光看向顧晨希,眉間滿是戾氣。
  顧晨希身穿一身月白色長衫,黑髮簡單的用一支青玉碧簪挽起,看上去從容淡雅,於詠賢若在,肯定盯著直瞧,雙眼迷醉,但在於民豐眼中看來,這樣一個男人卻是弱不禁風,入不了眼。
  「顧少將與堂主成親,日後就是朔月堂之人,若有事副幫主可當著我的面談。姑爺,」
  彭正朗看向顧晨希,在於民豐面前故意改了口,「我這麼說,不知可否?」
  「甚好。」顧晨希輕點了下頭,看來有彭正朗在,無須他出聲對付于民豐。
  他打聽過彭正朗手握朔月堂財權,錙銖必較,絕不吃虧,這些年靠著他,朔月堂累積不少財富。要討一個人歡心,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投其所好——他的目光看向心思各異,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于民豐與彭正朗,不由微揚了下嘴角。
  「副幫主,有話就請直說,無話就請回。」彭正朗似笑非笑的瞅著于民豐,雖然心中多少也不看好於詠賢和顧晨希兩人的婚事,但於詠賢既然認定了,顧晨希就是朔月堂的人,不容外人欺壓。「我與姑爺還得商討擇定吉日等等諸事。」
  于民豐沉下了臉,「詠賢是我的孫女,她成親一事沒我點頭,全不算數。」
  「關於此事,」彭正朗一歎,「副幫主還是去跟堂主說吧!我不過是個奴才,只是聽令行事。」
  奴才?!于民豐一哼,倒沒見過氣焰如此高張的奴才。
  于民豐不理會彭正朗,逕自對顧晨希說道:「你不過是顧家棄子,憑什麼娶我于家孫女?」
  「晚輩自知處境,只是這親事是堂主堅持,我不過是順著堂主的意罷了。」說到底,顧晨希還是將事情推到了於詠賢身上。
  他讓如意拿來一個花梨木盒,將其打開,拿出裡頭的禮單交給彭正朗。
  彭正朗雙眼發亮的接過手,原以為被逐出顧家,顧晨希身上的銀子不多,沒料到這上頭寫的下定禮貴重得幾乎要閃瞎了他的眼——大小金簪各三支,上頭各銜珠寶,金釧三副,珍珠手串十八串,珊瑚樹兩棵,貂皮、狐皮各百張,衣料百套,錦三百斤,金銀各千兩……
  別說第一大幫幫主娶妻,就連王公貴族婚配都沒有這等排場。棄子又如何?出身首富之家,痩死的胳駝比馬大啊!
  顧晨希看到彭正朗雙眼閃亮,就知禮單令他滿意。
  「這是我從顧家離開時所帶的所有身家,如數交與堂主。」
  彭正朗可沒料到顧晨希如此大手筆,忍不住哈哈一笑,「顧少果然誠心十足,副幫主,看來這麼好的孫女婿打著燈籠都無處找啊!」
  于民豐皺眉,顧晨希的大手筆確實令人微驚,但給得再多又如何?最終對於於家沒半點好處,還不是便宜了朔月堂。
  于民豐一惱道:「縱有再多金銀,你也不過就是個無用之人。以顧家情勢,縱使你的背後有易家,但是顧寧飛才是將來當家做主的那一個,若你圖著與詠賢成親,於家便會助你奪回家主之位是作夢。」
  「看來副幫主對晚輩誤會頗深,我從沒指望於家相助。」
  「說得好聽,若不是有所圖,何必急急的與詠賢成親。」于民豐壓根不信,語帶警告,「總之我醜話說在前,若識相的話就收拾行囊,滾出南陵,不然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倒想問問,祖父想要如何不客氣?」
  遠遠就聽到于民豐咆哮,於詠賢不留情的將守著門、試圖攔下她的於家手下給打趴,眼神含怒的大步從外頭沖了進來。
  于民豐蹙眉,沒想到於詠賢會突然到來,又看到自己的手下全都無用的被打倒,心中更惱,一群廢物!
  「祖父,若你敢動顧少一根寒毛,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混帳!」看著於詠賢當著外人的面出言頂撞,于民豐惱羞成怒,「你當真以為沒有我、沒有漕幫相助,你的朔月堂能有今日局面?」
  於詠賢一哼,「不可否認,因為有祖父在,漕幫這些年給了朔月堂不少方便,朔月堂也厚著臉皮承了這份情,但這一切你我心知肚明,這也是因為祖父另有所圖才有的。祖父要的是養出一個能與漕幫抗衡的勢力,等待時機成熟,水、陸兩路一把抓。只是最後祖父沒料到漕幫幫主雖然沒什麼能耐,但底下投靠不少能人,不再是吳下阿蒙,而我——天生反骨,不屑與於家聯手權謀算計他人。」
  不屑?!于民豐的眼光冰冷含怒,忍不住伸出手,用力的一巴掌打向於詠賢。
  以於詠賢的身手不是躲不過,但她硬是直挺挺的站著,等著臉上落下這一掌。
  沒想到顧晨希會拉了她一把,擋在她的面前,硬是替她挨了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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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21: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太子來撐腰】

  「你做什麼?」於詠賢微驚,心疼的看著顧晨希的臉頰紅了起來。「他要打我,就讓他打,反正我以前也沒少挨打過,你擋什麼?」
  「無礙。」他握住了她的手,看向于民豐,「我與堂主的親事已定,副幫主祝福,晚輩感激,若副幫主反對,晚輩只能說遺憾,只是萬勿動粗,以免傷了彼此情面。」
  「你這是在與我叫囂?!」于民豐眼中浮現殺意。
  「不敢。」顧晨希不見畏懼的對上于民豐的眼。「只是終是一家人,喜事當前,打打鬧鬧的總是觸黴頭。」
  「一家人?!憑你也配!」于民豐一斥。
  「祖父。」於詠賢徹底惱火。
  「顧晨希的姨娘是漕幫前幫主的親閨女,他與你成親,便是壞了他姨娘的事,柳氏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她敢?!」
  顧晨希冷靜的拉著於詠賢,輕聲說道:「副幫主,晚輩敢問一句,柳姨娘不放過我又能如何?前幫主早已亡故多年,人走茶涼,墓木拱矣,柳姨娘雖與現任幫主是親姊弟,但彼此卻未必交心。」
  于民豐心頭一震,看向顧晨希清明的雙眼,幫主確實對柳氏多有防備,只是除了幾個親近之人外,根本沒有太多人知道,原以為只是個無用的病秧子,但他似乎錯看了……
  他的心一凜,瞪向於詠賢,「他是在利用你,才與你成親。」
  「祖父,是我逼著他跟我成親,不是他巴不得娶我,所以就算是被利用,我也心甘情願,反正——」於詠賢一哼,「祖父總不能指望我只能被你利用,別人利用我就不成吧?」
  于民豐大口喘著氣,怒道:「你要嫁便嫁,但我不許你從於家出嫁,到時就看你怎麼淪為南陵笑柄。」
  「誰在乎淪為笑柄,只要我過得開心,管別人說什麼。不過既然今日祖父開了口,那也省了事,因為我本也沒打算從於家出嫁,」于詠賢得意一笑,「我早決定從鏢局出嫁,在朔月堂拜堂成親,成親那日,祖父要來便來,不來也罷。」
  「你這個逆女——」
  「對了,祖父,我還打算讓顧少帶著我的花轎繞南陵城走一圈,我要昭告天下,從今而後,我於詠賢與顧晨希為結髮夫妻,生死與共。他有朔月堂幫襯,將來顧家一定會穩穩妥妥的交到我的夫君手中。」
  聽到她如同誓言的承諾,于民豐沉下了臉,這孩子向來心高氣傲,令人生厭,認定了一件事便是直走到底,不知回頭,她的死心眼將會令她傾盡所有也會助顧晨希上位,他不禁氣得捏緊了拳頭。
  「我已經要讓倩如嫁入顧家。」
  于詠賢的臉冷了,她從沒想過跟誰爭鬥,只是現下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柳氏從未出嫁前就是個狠角色,雖說她與她從沒多少交集,但這些年聽漕幫和鏢局的弟兄提及這個貌美又心狠的女人的事蹟不少,等自己進了顧家,嫁給顧晨希,擺明瞭會與這女人為敵,現在又加了個討人厭的於倩如。
  於詠賢冷冷的看著氣得快要暈過去的于民豐,「於倩如得償所願,倒也要恭喜她一聲,到時咱們就看最後鹿死誰手。」
  「你與顧晨希不過就是毛都沒長齊的兩個娃兒,不如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別妄想不屬於自個兒的東西。」
  相較于于民豐的激動,顧晨希顯得太過冷靜,「副幫主這話實在該向我姨娘說去,畢竟我才是顧家嫡子,無論禮法或祖訓,從始至終都是她厚著臉皮占了不屬於她的位置和權勢。」他的話很輕,但字字句句都是赤裸裸的挑畔。
於詠賢聽了心中大快,「沒錯!顧少說的實在太好,從頭至尾,顧家都該是他的。」
  「哼!就得意吧!」于民豐哼道:「我看你們能得意多久!」
  眼見于民豐帶著手下離去,於詠賢忍不住在他身後扮了個鬼臉,但隨即想起了于民豐打的那一掌,她立刻著急地轉身看著顧晨希,「讓我看看你的臉,好可憐,都紅了,我給你上些藥。」
  顧晨希原想拒絕,但看她焦急的樣子,索性也不拒絕了,任由她折騰。
  於詠賢小心翼翼替他擦好藥,這才注意到一旁沒出聲的彭正朗,她沒好氣的說:「彭四叔,你這眼睛都要黏到紙上去了,就只顧著看多少金銀珠寶,也不知幫著我與顧少。」
  「有你在,哪輪得到我出馬。」彭正朗的眼睛依然看著禮金單,「這婚期就定在了陽春三月,正好春暖花開,一片欣欣向榮。」
  「三月,這還有大半年,這麼久。」
  「堂主,」彭正朗無奈的看了一臉哀怨的於詠賢一眼,「你好歹是姑娘家,沒必要上趕著嫁人吧,連半年都不能等。」
  「我是怕夜長夢多。」於詠賢期待的看著顧晨希,「年前如何?我們年底成親,到時我還能與你回顧家過年。」
  回顧家過年?!他已經許久沒有在顧家過年,今年也不打算回去,但她要陪他……他一下會意過來,她是要替他回去出口氣。
  顧晨希點了下頭,「好,由你決定。」
  于詠賢一樂,立刻對彭正朗說道:「四叔,快!婚期提前。」
  彭正朗見了只能搖頭,堂主這樣子是多怕顧晨希不要她啊!
  「我怕了你了!我現在就回去準備。」他揮了揮手,「不過我得提一句,這裡畢竟是青樓,顧少總是待在這裡也不好,不如就讓他——」
  「跟我回朔月堂。」
  彭正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堂主,你好歹是個姑娘家,還沒成親就共處一處,於禮不合,雖說顧家在南陵也有不少產業,但如今為了顧少安危,還是住到震天鏢局吧。」
  副幫主不樂見這場婚事,所以為了避免他出陰招,還是將人護在朔月堂羽翼下較安心。
  「彭四叔,江湖兒女顧什麼禮法,顧少的安全……」
  「在震天鏢局有眾鏢師,難道不安全嗎?」
  于詠賢被彭正朗一個搶白,不由嘟起了嘴,說是或不是都是打自己的臉。
  「一切就照大總管安排。」
  于詠賢聽到顧晨希的話,雙眼帶著委屈的看著他。
  顧晨希對她輕搖了下頭,「大總管顧慮的是,聽話。」
  顧晨希一說,於詠賢立刻用力的點了點頭,「聽話!你說的都對,我聽話。」
  真是看不下去了!這還沒成親就被牽著鼻子走,日後日子怎麼過啊!
  彭正朗無奈搖著頭走了出去。
  朔月堂這幾日是喜慶異常,畢竟堂主要成親,要娶的……該說要嫁的是天下首富出身的顧家大少爺。
  如意一大清早就替自己的大少爺打扮得體,只是一張臉一直沒舒展過,從搬進震天鏢局後,他就一直糾結至今。
  「少爺,你現在明明是娶妻成親,怎麼搞得像要入贅似的?」
  朔月堂和震天鏢局能夠獨佔一方,裡頭自然都是不簡單的人物,有男人婆似的堂主,還有粗魯得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大鏢師,不過這一個個都比不上替堂主出面來議親的大總管,一張臉總是笑盈盈,拿走了顧晨希目前手上所有身家,雖說是顧晨希自願給的,但如意原還以為朔月堂好歹也是一方大家,至少也得意思意思的回些禮,誰知道臉皮厚到天下無敵的大總管硬是說朔月堂堂主便是稀世之寶,嫁入顧家,就是最大的禮。
  這話他敢說如意還不敢聽,稀世之寶——如果南陵母夜叉的名號算的話,於詠賢確實稱得上是稀世之寶。
  總之最後結果顧晨希接受了一切安排,昨夜住進朔月堂,於詠賢則暫住進鏢局,就等今日顧晨希從朔月堂出發迎娶,在震天鏢局拜堂成親,之後也不用再想住處,直接在朔月堂落戶。
  「不過是隨著朔月堂的規矩罷了。」顧晨希的反應始終淡然。
  「這規矩也不該都是由朔月堂說了算,如今外頭的人都說少爺被顧家遺棄,所以不要臉面的巴上朔月堂尋求保護。」
  顧晨希看著銅鏡之中的自己,懶得回應,擺明瞭不在乎外頭的閒言閒語。
  如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嫡子成親,顧家家主不顧禮數,沒有現身也就罷了,甚至沒派人來關心一聲,最後還是顧家二少爺自個兒跑了過來,不過他可不是要來祝賀兄長成婚,而是想來嘲弄形同入贅的兄長一番。
  如意很清楚顧晨希不在乎這些虛言,但他聽在耳裡就是不舒服,不抱怨幾句不痛快。
  「大哥,時辰差不多了。」顧寧飛進了門,臉上掛著不太正經的譏笑,「堂外的迎親隊伍已經等著了,外頭的人都說那是朔月堂的安排,要不是我知道實情,我看了也要懷疑大哥打算入贅了。」
  聽出顧寧飛語氣中的嘲諷,顧晨希不驚不惱,只淡淡的說:「堂主體恤我身子不好,成親大小事都由她張羅。」
  「大哥的福氣倒好,看來於堂主很是憐香惜玉。」顧寧飛一臉似笑非笑,「大哥長得好,也難怪堂主會一見傾心,拒了我的親事。不過也慶倖如此,南陵出了名的母夜叉,誰沾上了誰倒楣,還好有哥哥幫我解決了麻煩。」
  顧晨希平靜的臉上有了變化,他的眼神微冷,看著顧寧飛,「這些話別再讓我聽到,我不喜歡。」
  顧寧飛因他語氣裡的冷意而笑意微室。
  顧晨希不再理會他,逕自越過他走了出去。
  一大清早,朔月堂和震天鏢局就派人把迎親隊伍要經過的路全都給掃得乾乾淨淨。
  朔月堂堂主成親早被全城百姓得知,一窩蜂全都擠到街邊看熱鬧,大夥兒都想要看看能讓朔月堂堂主不顧一切也要下嫁的顧家大少爺,到底風采有多迷人?
  顧晨希走到朔月堂堂門前,停下了腳步。
  「姑爺。」林沅笑臉盈盈的上前。於詠賢一早就知道看熱鬧的人肯定不少,怕顧晨希不自在,所以讓她來看看。「該起程了。」
  「等會兒。」顧晨希的聲音在鑼鼓喧天聲中淡淡傳來。
  林沅雖然覺得疑惑,但看時辰也還早,便沒有催促,只靜靜的站在一旁。
  顧晨希如局外人似的看著眼前喜慶的氣氛,這是於詠賢特別安排的,因為得知顧家對他的親事不聞不問——嫡子成親,雙親未到,連基本的禮數都不顧,她一怒之下差點將桌子給掀了,於是她故意辦得盛大,不是為了顯擺,而是打定主意要在成親之日給足他面子。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準備讓他迎娶時騎的馬匹,看來也是用了心思,是匹溫柔的母馬,毛色發亮,就是體型小了些,該是怕他不諳騎術,擔心他駕馭不了,就連牽馬的馬夫都找好等在一旁。
  果然先入為主、以貌取人的既定印象對於詠賢影響太深,但她這份心卻著實令他心頭有絲感動,就算清楚由她出面的禮數做得再多,落在旁人眼裡,不過只是更落實他的無能,他也沒有一絲介意。
  顧甯飛原預期看到顧晨希吃癟的神情,卻沒料到他的神情始終清冷,但眼底閃的光亮卻顯示出心情不差。不論外頭耳語如何,他永遠就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獨善其身,不屑與他人為伍的模樣特別令人厭惡。
  顧寧飛挑畔的目光看向柔順的站在一旁的小丫頭,「你是朔月堂的人?」
  林沅抬起頭,靈活的雙眸直視著他,「回二少爺,奴婢林沅是堂主的貼身侍女,今日小姐命奴婢來伺候姑爺,以免有什麼不周到。」
  顧寧飛聽了哈哈大笑,刻意提了聲量,「看來我大哥今日還真是入贅了朔月堂,以後生的娃兒看來也得姓於才是。」
  林沅眼底閃過不悅,「二少爺說這話太可笑,我家姑爺可是顧家嫡子,再怎麼著,姑爺也不會傻得選擇入贅,讓名不正言不順的小人坐享顧家富貴。」
  顧寧飛聽出她的諷刺,不由一惱,「沒大沒小的丫頭,以為跟誰說話!回頭我便叫於詠賢——」
  「嫂子。」顧晨希冷冷打斷。
  「什麼?」
  「我與堂主成親之後,你該改口。」
  顧寧飛心中一哼,才不理會,逕自說道:「大哥發個話,把這丫頭給我吧。」

林沅心裡猛翻白眼,慶倖小姐當初有先見之明,拒絕了與顧寧飛的親事,不然眼前這男子就會成為小姐的夫君,她單只是想就噁心。還是帥氣的姑爺好,雖然一張俊臉上總是沒什麼笑意,讓人覺得清冷了點,但好歹為人實在,進退有度從不自視甚高,不過話說回來,這成親之日,姑爺這表情實在該開心點,她家小姐都興奮得坐不住,倒顯得姑爺太冷靜了。
  「朔月堂的人,我無法做主。」
  「朔月堂又如何?!不過要個低賤丫鬟。」顧寧飛也不在乎惹事,反正婚禮毀了,讓顧晨希失面子他更高興,「大哥這是瞧不起我這個當弟弟的?」
  顧晨希冷眼看著顧寧飛帶來的幾個人圍了過來,這是存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難看。
  「可有可無的庶子,何須正眼看待?」顧晨希冷冷的看著對方。
  顧甯飛沒料到顧晨希會這麼不留情面,冷笑道:「顧晨希,果然有了靠山,說話的口氣都有了底氣。」
  他打了個手勢,只見十數個顧府的家丁擺出陣仗。「漕幫幫主是我親舅,就算我今日毀了這場婚事,也沒人敢說半句。」
  林沅聞言忍不住一個撇嘴,顧寧飛就是個傻的,他手中有人,朔月堂和震天鏢局就沒有嗎?若真要廝殺起來,朔月堂可沒在怕的。
  喧鬧的鑼鼓聲詭異的靜了下來,原本圍觀的百姓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眼看著兩方人馬就要打起來,突然從東城門的方向響起如雷的爆竹之聲。
  眾人一驚,有志一同的全望向同個方向,只見一片煙霧彌漫,在煙霧之中走來長長的隊伍。
  原本氣焰高張的顧寧飛有些懵了,因為騎著駿馬走在隊伍前的俊秀男子而雙眼微瞠。
  馬背上的男人細看與顧晨稀有幾分神似,只是眉宇之間比顧晨希更多了幾分霸氣。
  那可是當今太子,身後還帶著數百名身穿鎧甲的將士,這是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太子親衛,不論身量、體態都嚴格挑選過,交由深受當今聖上寵信的恭王一手操練,京中早有傳聞,當年一夜之間滅了馬幫的輕騎,便是這批訓練有素的太子親衛幹的。
  關於太子親衛的傳說不少,只是聽聞的人多,真正有機會見著的人少,如今太子竟會親領親衛前來祝賀,真是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本宮是否來遲?」太子帥氣的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表弟。
  顧晨希微揚了下嘴角,「時辰正好。」
  「如此甚好,你的迎雪,本宮給你帶來了。」
  顧晨希看著自己的愛駒,全身漆黑的高頭大馬,一看就知非尋常馬兒,他成親之日,自然得要如此駿馬才能與他相配,雖然體諒於詠賢多方為他設想,但他心中終究還是嫌棄那匹小母馬。只是……迎雪的頭上被掛上一朵紅花,此刻它不停的甩著頭,看來因為那朵花而感到不適,且不單他的馬,就連身後五百名親衛,雖然身穿鎧甲,在冬日的陽光下鮮明耀眼,但人人胸前別了朵大紅花,看得人有些眼疼,他嘲弄的看了太子一眼。
  「喜氣、喜氣。」太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存心惡整這些向來鐵血的親衛部隊。
  今日要不是因為顧晨希成親,這些跟著顧晨希一起訓練的親衛還未必會由著他胡鬧。
  「人給你帶來了,面子做足給你,快發轎迎親,本宮親自替你主持婚事。」太子看著直盯著自己發愣的顧寧飛,一副笑咪咪的模樣。「二少爺,許久未見。」
  顧寧飛連忙跪了下來,心中忐忑,「太子殿下。」
  「二少爺無須多禮,留下與本宮一起等吧。」
  太子發話,原打算在迎娶路上惹點什麼麼蛾子的顧寧飛頓時臉色變得難看。
  顧晨希俐落的翻身上馬,這陣仗一出,什麼吃軟飯、無能入贅之類的話已經多餘。
  一場婚禮,百姓見識到皇家威儀,卻著實驚動了於家與漕幫上下。
  原本氣得不輕的于民豐打定主意不現身,但一聽到太子親臨的消息後,臉色一變,內心權衡利弊,最後顧不得換身衣服,急往震天鏢局而去。
  守在震天鏢局前方偌大練武場,打算給未來姑爺一個下馬威的眾鏢師遠遠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看到顧晨希身後五百太子親衛隨行,一下子都萎了。
  縱使是天下第一鏢局,但加上朔月堂的人馬眼下也不過兩百多人,顧晨希可是帶著五百人,且個個英姿颯爽,威武異常,只要不刻意去瞧人人胸前那朵很有違和感的大紅花……
  人數一對比,為首的薛日泓立刻表示,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以和為貴,壓根忘了自已昨夜還在大放厥詞說要讓顧晨希過五關,斬六將,文武考驗一番才讓顧晨希進震天鏢局的門將于詠賢帶走。
  「吉時已至。」顧晨希對薛日泓一拱手,「太子還等著,不得耽擱。」
  薛日泓摸了摸鼻子,只能讓自己的人都讓開。
  顧晨希在林沅的帶領下,直接進了鏢局。
  於詠賢興奮又期待的戴著蓋頭在房裡等著,聽到聲音,手連忙在半空中晃著。
  顧晨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手中傳來的溫暖令她心中一蕩,「可有人為難你?」
  顧晨希淡淡的回道:「無。」
  「你說謊。」於詠賢太瞭解自己那幫兄弟,難得有這種場面,怎麼會放過鬧人的機會,「放心,他們今日如何整你,改明兒個我一條一條替你討回來。」
  顧晨希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她的手。
  她的手長年練刀劍,有些薄繭,並不柔軟,但握在手心之中,卻莫名的令人心安。若是換個時空相遇,或許他也會歡喜今日與她成親,結為夫妻。
  「小姐、姑爺別急著握手。」林沅拿著大紅色錦緞過來,「還得趕著時辰拜堂。」
  一人拿著紅色錦緞一邊,走了出去,於詠賢敏感的察覺到堂上氣氛有絲古怪,除了喜慶的鑼鼓聲外幾乎無人聲,她真想要將蓋頭掀起一探究竟,但還是強忍住好奇,畢竟成親事大,她丟人無妨,不能讓顧晨希顏面無光。
  蓋著蓋頭的她不知道,因為外頭幾百個太子親衛,那威嚴嚇得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漕幫副幫主來了。」
  聽到顧晨希的低語,於詠賢微愣,還以為祖父氣得不輕,根本就不會理會她成親一事,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雖說對於家沒有太多深厚的感情,但礙于禮數,祖父既然來了就是得要磕頭拜別。
  「太子親臨,替我倆主持婚事。」
  「太子親臨」幾個字讓於詠賢心頭一震,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冷意,原來祖父現身不是因為顧念她畢竟還是親孫女,而是為了不得罪太子——這樣的人,要她磕頭跪拜,她心中著實不快不甘,卻也莫可奈何。
  正要雙膝一跪,卻聽到顧晨希的聲音不卑不亢的傳來——「前幾日堂主練武不慎,傷了腳不方便,副幫主又來得遲,磕頭跪拜之類的繁文縟節就省了吧。」
  于民豐原本被擋在門外,最後是因為於詠賢的人怕大喜之日吵吵鬧鬧丟人,這才勉為其難的讓他進來,他本就來得狼狽,眼下更失顔面的讓顧晨希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視為無物。
  「時候不早,走吧,別誤了時辰。」顧晨希牽著於詠賢便走。
  見於詠賢也沒有一絲反抗,于民豐看得眼睛都快凸出來,老臉上滿是屈辱和羞憤。只是他再羞、再惱沒用,根本無人理會他,他急著趕來,得到的只有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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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2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洞房之夜我教你】

  新房原就是於詠賢的閨房,因為要成親的緣故,所以重新整理了一番。
  拜堂之後,一進到屋裡,於詠賢立刻迫不及待的將蓋頭給掀開。
  一旁的林沅早有準備,立刻遞上杯熱茶,「這天冷了,小姐喝點茶暖暖身子。」
  於詠賢喝了一口,隱約還能聽到前頭的熱鬧。「快跟我說說,」她急急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子怎麼會來?」
  「小姐問倒沅沅了,不過看姑爺的樣子,應該是他一手安排的才是。」
  於詠賢拉了下嫁衣的下擺,向來習慣馬裝的俐落,今天這身羅裙令她連走路都不自在。
  「小姐。」林沅遞來筷子,「雖說照規矩小姐得等姑爺回房,但姑爺交代,小姐今天事多肯定餓了一天,所以若餓了就先吃點,墊墊肚子。」
于詠賢聞言,不由揚起大大的笑容,「我的夫君這是關心我。」
  既然是顧晨希交代,于詠賢自然就理直氣壯的坐了下來,開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你去交代下麵的人,」嘴裡咬著雞腿,她吩咐道:「他身子不好,別讓他喝太多酒。」
  「放心,不論朔月堂或震天鏢局都沒人敢為難姑爺,不過……姑爺自個兒那邊的就難說了。」
  「什麼意思?」
  「小姐,吃慢些,」林沅進一步解釋,「顧家沒人前來祝賀姑爺成親,小姐直到昨夜都在叨念擔心姑爺心頭難受,現在好了,太子不單來了,還領著親衛前來,可惜小姐蓋著蓋頭沒看到那陣仗,迎親一路上姑爺威風凜凜,百姓震懾,這幾年小姐的親事肯定會在南陵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論話題。」
  「太子親衛?!」于詠賢聞言,動筷的手一僵。太子縱使與顧晨希是表兄弟,但這陣仗未免也太隆重了。
  「小姐,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嗎?」
  於詠賢搖頭,眼底一抹沉思閃過,「沒事,只是今日前來的除了太子,還有太子親衛,總覺得有些古怪,來的人馬約莫多少?」
  「五百人吧。」林沅想起迎親時姑爺的威風神氣,雙眼發亮,「聽聞還有一班水師,也是約莫五百人。」
  「水師?!」
  「是,據說是漕幫特意放行,不過人就留在淮河渡口,說是等著太子返京時再一道回返京師。」
  於詠賢放下手中的筷子,五百親衛,五百水師,近千人前來南陵祝賀,竟然不走漏半點風聲,一路未驚擾百姓,還讓漕幫放行……她嗅出了一絲古怪,不知為何的聯想到北域一夜被滅的馬幫……
  「來的這些人不簡單。」
  「姑奶奶常掛在嘴邊的便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不簡單的事多了。」
  提到又晴,於詠賢神情微黯,「姑姑今日可有來觀禮?」
  林沅搖頭,「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姑奶奶鮮少下山,縱使要下山,也不可能挑小姐大喜之日,除了小姐之外,姑奶奶是不想再跟于家人有什麼聯繫。」
  林沅安撫的看了於詠賢一眼,拿出來一支沒有太多華麗裝飾,只是簡單用來挽發的玉釵,「這是姑奶奶特地要沅沅在小姐成親日時送給小姐的,姑奶奶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是她平時隨身佩帶的玉釵,就送給小姐。」
  於詠賢接過了手,看著樸實無華卻閃著亮眼色澤的玉釵,就如同她的姑姑給人的溫潤。
  又晴由始至終都不樂見她與顧晨希成親一事,甚至連顧晨希的面都不見,如今手中這支玉釵,也算是因為疼愛她而給予的祝福。
  她緊握了下玉釵,暗自發誓自己一定要幸福,不會讓姑姑擔心,她會證明夫君是最適合她的良人。
  聽到門口響起了聲音,她早交代鏢局的人,別妄想要什麼鬧洞房之類的,所以知道進門的只會是顧辰希。
  她將玉釵交給林沅收好,就農晨希雙頰微紅的被如意扶進來。
  「喝醉了?」於詠賢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回堂主,少爺喝了些酒,有些不勝酒力。」
  於詠賢將人接過手,親自扶上床。
  顧晨希腳步虛浮,看來真是喝了不少。
  「沅沅,去熬些解酒湯來。」
  「是。」沅沅點頭,就要往外走,不過才走幾步,注意到如意還杵在一旁,不由瞪了他一眼。
  如意一接收到她的目光,心頭先是一顫,最後才意會到這是大喜之日,自己還想留下伺候,太不識相,連忙跟著出去。
  於詠賢伸出手,扯著顧晨希的衣服,要替他更衣。她這是第一次給男人脫衣服,雖然生疏,但也沒見嬌羞,畢竟在鏢局常會看到光著膀子的男人,她早就處之泰然。
  「你身子不好,以後別跟人喝酒。」
  「不過只是些水酒,醉不了人。」
  聽到頭上傳來的聲音,於詠賢的動作一頓,抬起頭對上顧晨希清明的雙眼,「你沒醉?」
  他搖頭,「太子帶來的幾個京城弟兄,個個打小一起訓練,閑睱之餘沒什麼樂趣,就是聚在一起喝幾杯,這酒量多年練下來,若我不裝個樣子,只怕最後真的會被抬回來。」
  他坐起身來,被解開的衣服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原就俊俏的相貌,此時多了分迷人的風情。
  「說得挺厲害的,改天我跟他們喝,看誰灌倒誰。」
  顧晨希看著她揚起下巴,不置可否,目光又看向花廳裡滿桌的狼藉,「看來你真是餓了。」
  於詠賢不自在的搔了搔頭,「一整日都沒吃東西,是餓了,也多虧你有交代,不然等到你進房來,我可能都餓昏了。」
  「堂主身強體壯,要暈也不容易。」
  於詠賢一笑,目光盯著他暴露在她面前的美景,「夫君,你的皮膚真是白嫩。」
  她熾熱的目光令他忍不住輕挑了下眉,也不在乎自己的衣襟被拉開,大方的讓她看個夠,「今日太子親領親衛和水師前來,沒事先知會堂主,還盼堂主別介意。」
  她微愣了下,老實的說道:「我並不介意,畢竟是來給祝福,只是我覺得有些古怪。」
  「太子是以私人祝賀名義而來。他是我表兄,看不慣顧家視我於無物,便自作主張領人而來,若讓你為難,我明日便讓他們離去。」
  「難得來一趟,多留幾日無妨。」她臉上沒有掩飾因為他的解釋而閃現的開心,「只是好奇,你可打聽得到,到底是何人下令放行?
  在於詠賢看來,釀朝廷的重兵進入漕幫總舵的所在之地,是件愚蠢至極之事。
  「我聽太子所說,似乎是銀豹。」
  於詠賢微驚,她自然知道銀豹這號人物,他是漕幫幫主最得力的手下,如今在幫裡的聲望甚至淩駕在副幫主于民豐之上,這也是為什麼于民豐近幾年來越來越沉不住氣,就是因為怕局勢有變。
  只是銀豹怎會放行太子所領的親衛和水師?
  「我想漕幫會放行,十有八九應該是因為副幫主的緣故。」
  于詠賢對上顧晨希清明的眼神,緩緩的鎖上眉頭,沉默了下來,似乎在思索,最後道:「難不成是因為漕幫擔憂你我成親,于家與顧家會聯手?便讓銀豹放行,趁此機會拉攏太子,算是給朝廷也給你和我們朔月堂一個面子。」
  「或許。」他模棱兩可的說。
  於詠賢忍不住搖頭,喃喃自語道:「沒想到真如我姑姑所料,這門親事牽連太多。」
  於詠賢一愣,她還沒跟他提過又晴,不是因為故意隱瞞,而是又晴的身分特殊,於家從始至終從未承認之外,又晴自己也不願讓人得知她的存在,但現在既然說了,她也坦言不諱。
  「我姑姑在普陀寺帶發修行,日子過得平靜,所以我鮮少向人提起,你以後也別跟人提。」
  顧晨希看她雙眼閃著祈求,緩緩點頭,之前聽如意提過,普陀寺四周有朔月堂的人暗中守著,如今算是解開了疑惑。
  只是沒料到于民豐還有個帶發修行的女兒,看來還頗受於詠賢重視,他斂下的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鋒芒。
  這時,林沅進門將解酒湯交給於詠賢就又退了出去。
  於詠賢將碗拿到顧晨希的嘴邊,親自喂他喝。
  「我自己來。」
  「沒關係,」於詠賢對他討好的笑,「我喂你。」
  他聳了肩,最後隨她。
  等他喝完,她將碗給放到一旁,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她的眼神灼熱,令他身子忍不住往後靠,她竟不客氣的往前一壓,兩個人跌在床上,她就壓在他身上。
  「堂主——」
  「昨天……有人給了我很多好東西。」她壓著他,手往床上的暗櫃摸了摸,最後竟摸出了十多本春宮圖。
  顧晨希看著於詠賢獻寶似的眼神,心裡覺得有趣,身處男人堆裡便是不同,這春宮圖竟有這麼多。
  「這是成親要做的事,我……我能教你。」
  「不需要。」他的心中一歎。
  「你別害羞。」話是這麼說,但臉發紅的是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臉都紅了,甚至紅到了脖頸。
  他的目光看著她臉上擴散的紅暈,一動也不動的看她吸了口氣,像是做出重大決定的模樣,將臉貼近,用力吻向他的唇。
  她的力道猛了些,撞到了他的唇,兩人都有些痛,但她沒有退縮。
  她的吻沒什麼技巧,只是不停在唇上擠壓。顧晨希在心中歎了口氣,畫上看的終與實做不同,自己的洞房花燭夜竟由妻子主動,這實在有損他男性雄風。
他伸手壓住她的後腦,張開嘴,撬開她的唇,拿回主動權,舌頭長驅直入,親吻得深入而狂暴,一吻結束,兩人的衣衫都有些不整。
  她的雙眸帶上水氣,發現親吻時,他一貫清冷的神情似乎有些改變——她喜歡這個改變,似乎對她熱烈了些、喜歡了些。
  「再來一次!」
  他的眼神一深,翻身壓住她。
  她的身子微僵,沒料到他突如其來的動作。
  「怕嗎?」
  她想也不想的搖頭,「只是嚇了一跳,若是平時,有人試圖壓我,就是要動手打架。」
  「打架嗎?」他伸出手,穿過她的衣擺,撫上衣服底下赤裸的肌膚,「或許也是如此……」
  他再次攫住她的唇,吻得她快要喘不過來,腦子不由自主的昏沉起來,雙手摟上他的脖子,發出些微呻吟。
  心頭模模糊糊的想著,成親前薛日泓才曖昧不明的要她對體弱的美人夫君憐香惜玉,但現在好像與預想的有些不同。
  他的身體覆蓋住她,她被他翻來覆去,最後竟然是她暈了過去……
  身體虛弱?!這是假像,自以為身強體健、驕傲一輩子的朔月堂堂主,在洞房花燭夜當晚,徹底丟了面子。
  隔天,當於詠賢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醒來時床畔的男人並不見身影,她猛然從床上起身,卻忍不住呻吟一聲。
  「小姐。」聽到聲音的林沅走了進來,看到於詠賢身上滑落的被子外露出來的赤裸嬌軀,愣得眨了眨眼。
  於詠賢忍著腰側和腿間傳來的一股酸痛,注意到她的眼神,低頭一看,不由倒抽了口氣,她的身上滿是紅印痕跡,想起昨夜,他在她身上的啃咬,情不自禁的臉紅了,被子一拉,蓋住身體,瞪著林沅道:「你什麼都沒瞧見。」
  林沅回過神,立刻將視線移開,沒想到看來斯文的姑爺,竟有如此「禽獸」的一面,而看到於詠賢紅了臉,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沅沅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姐臉紅。」
  「膽子大了,笑話我。」於詠賢啐了一聲,看著四周,「姑爺呢?」
  「大鏢師和大總管他們來請安,姑爺見小姐還在睡,要沅沅別吵醒小姐,自己去了大堂。」
  「請安?」什麼時候朔月堂有這個規矩?
  「嗯。」林沅點點頭,「大鏢師一大早就帶著薛少爺過來,他們是這麼說的沒有錯。」於詠賢隨便想也知道當中有古怪,平白無故跑來朔月堂做什麼?還是她成親後第一日,該不會是要給顧晨希一個下馬威吧?
  這樣一想可不得了,她的人可不能被欺負!
  也顧不得身體不適,她趕緊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身衣服,沖向大堂。
  剛成立時的朔月堂,不過只有正屋一所,三進院子,共十六間房,但隨著聲勢越來越大,財富越來越豐厚,這些年來又陸續增建了東、西屋各一所,各十五間房,彭四叔和夏五叔一家都住東屋,西屋則住著武師,為數不多的下人則住在東屋側房。
  于詠賢離開於家之後,住進朔月堂沒多久,叔叔們就特意為她在正房後建了處閣樓,還有花園,環境很是清幽。
  平時並不覺得什麼,今日於詠賢走在通往大堂的路上卻覺得此路漫長。
  大堂在第一進的主屋,視野正好可以看清前方的練武場,此刻有些練完拳的武師三三兩兩在交談,她也沒空理會他們的招呼,直接沖進大堂。
  「瞧,這是誰?這都什麼時辰了,終於捨得從床上起來了。」
  于詠賢才懶得理會薛日泓的打趣,目光急急的看向顧晨希。
  大堂之上的堂主之位在略高的臺上,而顧晨希現在坐在台下左側的首位,與於詠賢成親之後,他在朔月堂的地位一躍而上,算來也是夫憑妻貴了。
  「沒事吧?」
  顧晨希輕搖了下頭。
  看著她一副護犢的樣子,幾個人都覺得好笑。
  「堂主,」薛日泓懶懶的開口,「我不過是來看看顧少,畢竟他皮嬌肉嫩,這才成親第一日,我擔心顧少吃不消,不過卻沒料到嘖嘖!堂主,怎麼是你樵悴了?」
  於詠賢鬧了個大紅臉,惡狠狠的瞪著薛日泓。
  看她臉紅,薛日泓覺得新鮮,「沒想到女漢子也有臉紅的一日。」
  於詠賢一惱,往腰間一摸,這才發現自己急著趕來,連向來隨身帶著的馬鞭都忘了,似乎遇到與顧晨稀有關的事,她都會失了分寸。
  她才一動,薛日泓就知道她要動手,忍不住說道:「這才成親第一日,你別衝動,以免這就嚇跑了顧少。」
  一聽到這個,於詠賢只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薛三叔、彭四叔,」于詠賢看著薛天崗和彭正朗說道:「以後別嚇人,我們從沒有這種請安的規矩。」
  「知道了。」薛天崗搖頭,頗有一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感慨。
  彭正朗喝了口茶,臉上笑得一團和氣,「堂主與顧少成親,昨日著實轟動,只是太子來南陵,陸路上有一營太子親衛,水路上有一路水師,如此陣仗,非屬尋常啊!」
  「彭四叔想多了,」確定顧晨希沒事,於詠賢幾個大步跳上階梯,坐在堂主之位上,「太子不過就是來祝賀罷了。」
  「祝賀?這陣仗?!」彭正朗笑咪咪的一張臉看著顧晨希。
  顧晨希神色未變,淡淡的說:「確實是為祝賀。」
  「彭四叔,太子真的只是心疼我夫君。」于詠賢力挺顧晨希,「所以特領親衛來給他做足面子。」
  彭正朗在心中一歎,看來這些全是顧晨希跟於詠賢說的,但這樣的理由,於詠賢居然也信,這愛上一個人,心眼都瞎了。
  「既然是如此便好。」彭正朗也不與於詠賢爭辯,於詠賢向來認死理,他縱使看出事情有古怪,但也不打算多說,她畢竟年輕,總要經一事長一智。
  他反覆思量再三,猜測顧晨希縱使有謀算,目標也不會是朔月堂,充其量他不過是藉由成親,與太子聯手將人引進南陵,意圖削弱漕幫的勢力罷了。
  其實要不是礙于於詠賢和死去的二哥與于民豐和漕幫的關係,他根本不屑與之為伍,現下有人出手教訓,他是樂得看戲,只是……
  看著於詠賢一臉幸福的小模樣,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時,這丫頭別太傷心就好。
  「說到太子,」于詠賢看著顧晨希,「太子一行人落腳何處?」
  「在南陵東城城郊約三裡處,顧家有座宅子,雖說年久失修,久無人煙,但稍做整理,還能居住,太子領著親衛便暫居於此。」
  于詠賢聞言搖了下頭,「這樣豈不是委屈了太子?」
  「堂主多心了,」顧晨希輕聲解釋,「太子年幼便被皇上交付恭王教導,在兵營中待了數年,別說是破宅子,餐風露宿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太子並不會感到委屈。」
  提到恭王,堂上的人神色各異。
  說到底,恭王這個人還跟漕幫有點關係,當年恭王年幼,還是個小世子時,陪著母妃回鄉省親,在將到淮河渡口時,船隻遭劫,恭王妃被殺,小世子失蹤,流落民間多年,吃了不少苦頭才被尋回宮中。
  雖說當時已經抓到兇手,但船上的金銀珠寶都不知下落,明眼人皆心知肚明真正的主使者並未被捕,而這主使者直指漕幫幾個主事者。
  只不過漕幫權勢過大,縱是皇室也只能吞下這個虧,只慶倖小世子找到了,後來繼位為恭王,聽說還挺受皇上重用,開始過上好日子,也算苦盡甘來。
  「若夫君這麼說,那就照夫君安排。」於詠賢很快的決定,「若有何需求,夫君儘管開口。」
  「謝堂主。」
  「這都成親了,怎麼還一口一聲堂主?」薛日泓不由在一旁哇哇叫,「這多生疏。」
  「叫得習慣了,一時無法改口。」
  薛日泓看著顧晨希疏遠有禮的態度,總覺得心頭疑惑,難不成這富家公子哥都天生傲氣,所以難以跟人親近?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反正跟他過日子的是於詠賢,于詠賢開心就好。
  「本來說定半個月後你要押鏢入川,但現在你成了親,就讓我代你去吧!」薛日泓很有義氣的要接下於詠賢的工作。
  於詠賢不禁遲疑的輕咬著下唇,每年此時南門山莊皆會要求震天鏢局護送他們所需的糧食、種子和藥材過去,多年來都是由她親自押鏢,可薛日泓說的沒錯,如今她才成親,這去或不去……

似乎察覺到於詠賢的兩難,顧晨希抬起頭,對她淺淺一笑,「堂主若是顧念我則大可不必,正事要緊。」
  於詠賢一聽,一臉甜笑,「夫君果然善解人意,雖然我也捨不得你,但既然答應了人家,我實在無法悔諾,所以這次還是由我去一趟,反正這一來一往不過是個把月的時間,到時小別勝新婚,我與夫君更甜蜜。」
  這丫頭真是不害臊,連小別勝新婚這詞都用上,薛天崗無奈的與彭正朗相視苦笑。
  「我會趕在過年前回來與夫君返京。」
  「你要去京城?」薛天崗的口氣有些激動,老實說,他對京城這個地方沒好感,他大哥是護鏢進京而亡,二哥則是進京城受封賞的時候死的,他總覺得天子腳下那塊地方跟朔月堂犯沖。
  「畢竟是成親頭一年,禮數上該回去一趟。」說是禮數,其實是想要回去將顧家給大鬧一場,不重視他的夫君,欺負他的夫君,就得付出代價!
  薛日泓歎息,只要對上顧晨希的事,說什麼也勸不了,這個丫頭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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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9 17:22: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三不管擂臺】

  「他們一大早便來,夫君肯定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肚子很餓吧?」也顧不得是在房外,于詠賢勾起顧晨希的手,將人往自己的閣樓裡帶。
  「方才在大堂之上有吃了點茶點。」
  「那一丁點東西塞牙縫都不夠,我們回屋去,我已經叫沅沅給咱們做好吃的了。」
  顧晨希靜靜的任由她擺弄,她一臉甜蜜的伺候新婚夫君吃東西。
  林沅發現自己在一旁根本沒事做,所以上完菜之後,就要如意跟著她出去,讓兩個主子獨處。
  於詠賢不停的替顧晨希夾菜,生怕他吃不飽似的。
  顧晨希也沒拒絕,一口一口慢慢用著。
  「夫君,這幾日你可有想去哪裡走走?」於詠賢眨著眼,略帶期待的看著他,她特地跟薛三叔和彭四叔說了,她新婚燕爾,所以別拿朔月堂和震天鏢局的事煩她,她只想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夫君,早日有相懦以沫的感情。
  「太子初來南陵,我想趁此機會與他聚聚。」顧晨希彷佛沒有看到她的期待,逕自說道。
  于詠賢聞言,略顯失望,又隨即想到太子確實難得來一趟,陪陪他也是應該,她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好啊!我陪你一起。」
  「堂主貴人事忙,為我費心,我很感激,只是我與太子久未見面,想與他多獨處聊聊。」
  他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厚著臉皮硬要跟著,可是心頭的失望藏不住,再過不久她就要押鏢入川,一去個把月,剩下的時間他又要陪太子,兩人相處的日子好像變得不太多。
  「堂主可是心中不快?」
  於詠賢立刻精神一振,搖了搖頭,「怎麼會呢?你別多想,我確實事情挺多的,你就好好去跟太子聊聊,不用在意我。吃,多吃點東西,你身子不好,多吃點。」她又替他夾了好幾筷子菜。
  「我身子很好。」他看著自己的碗都尖成一座小山了,而她自己則不過才吃了幾口菜,「堂主看來似乎才該是要好好補身子的那一個。」
  她聞言,想到昨夜她在他身下暈了過去,腦袋突然「轟」的一聲,臉立刻紅了,連脖子也紅。
  顧晨希側頭看她不自在的模樣,她臉紅的樣子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他動手替她夾了一筷子魚,放到她的碗裡,「快吃吧!」
  看到他的舉動,她的笑容一燦,這是在關心她吧?她立刻甜蜜蜜的吃下,感覺真是太幸福了。
  接下來幾天,顧晨希早出晚歸,於詠賢知道他幾乎都跟太子待在一起,雖然沒法時刻看到他,覺得心中有些失落,但沒關係,她每晚都會等到他回來,每天只要說上幾句話就足以令她開心了。
  今天她在震天鏢局與鏢師商討護鏢入川的細節之後就踩著輕快的腳步,打算回朔月堂。
  「急著去哪裡?」薛日泓才踏進鏢局就看到往外走的於詠賢。
  「回朔月堂,今日我決定親自下廚,給我夫君備膳。」
  「你下蔚?堂堂朔月堂堂主親自下廚?!」薛日泓忍不住恥笑,「這飯幾個人敢吃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於詠賢忍不住一腳踢過去。
  薛日泓眼明手快的閃過,「別鬧,有正事要說。」
  於詠賢一挑眉,收起玩鬧的神情,「什麼事?」
  「你之前交代的事有眉目了。」
  她的表情更正經了,「說。」
  薛日泓壓低自己的聲音,「顧寧飛就是個傻的,現在人在三不管。」
  於詠賢有些意外,「他去三不管?」
  薛日泓點頭。
  於詠賢微斂下眼,因為顧晨希的關係,她對顧家人一開始就沒好感,尤其是那個顧寧飛——這傢伙為了取笑顧晨希來到南陵不說,還厚著臉皮跟他索要沅沅,甚至是打算強討的,這樣一個人渣,她不出手教訓這世上就沒天理了。
  「原本我還在顧忌顧家二少爺的親娘是漕幫幫主的妹妹,若讓我們的武師出手,會牽連到朔月堂,但現在不用煩了,他自個兒跑去三不管,去向土狼下了戰帖。」
  「土狼?他傻了!」於詠賢看過土狼動過幾次手,他出手狠絕,不留餘地,至今除了三不管的老大銀豹曾經讓他敗下陣來之外,還沒人打敗過他,連薛日泓對這個人都忌憚,「他下手挺狠的,怎麼會惹上他?」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不打勤、不打懶,就打不長眼’。」薛日泓似笑非笑的說:「他竟然在大街上調戲太極。」
  於詠賢微睜了下眼,太極是土狼的妹子,土狼這個人雖狠,但是對自己的妹子卻是愛護有加,誰敢惹他妹子就死定了。色字頭上一把刀,顧家二少還真是自找死路。
  「別讓他死了。」於詠賢想了一會決定道:「我夫君心地好,絕對捨不得看到他弟弟受傷,所以給他點教訓可以,但命要留著。」
  薛日泓一臉愛莫能助,「若是遇上別人好說,但現在惹上土狼,這可不是我說了算。」
  「反正太極喜歡你,你去跟她說一聲不就成了。」多虧了有太極,不然以薛日泓這嘴賤的性子,早被土狼教訓百八十次了。
  「堂主,」薛日泓露出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你這是要我出賣自己?」
  「你該慶倖憑你這長相竟然還有出賣的本錢,這太極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薛日泓翻了個白眼,「我就算比不上你的美人夫君,但好歹也是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夠了!憑你這長相也敢厚著臉皮說自己風度翩翩,快點跟我去三不管找太極,你去拜託她一聲,可別遲了。」
  「知道了。」薛日泓沒好氣的跟她一起騎馬出了城。
  在薛日泓和於詠賢踏進三不管時,原本喧鬧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安靜,隨即又被嘈雜的聲音蓋過去,各自尚談闊論。
  不論是在南陵或是三不管,朔月堂裡的人都算人物,不是因為名聲,而是他們自己的拳腳功夫獲得了足夠的重視。
  於詠賢雖然喜歡找人試身手,但如今已鮮少出入三不管,今日一來,這裡一如過往,裡頭混合著酒味、汗味與血腥味。
  正中間是個占地廣闊,長寬各有一裡範圍的擂臺,遠遠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片空地上有著點點片片乾涸的褐色血跡。
  這是多年來,上擂臺打鬥之人用血、用命留下來的痕跡。
  「我先去找太極。」
  「你去吧!」於詠賢看了看四周,「我想四處轉轉。」
  薛日泓點了點頭,也不擔心於詠賢一個女人在這裡的安全,只有不長眼的像夥才會惹上朔月堂的堂主。
  與底下的嘈雜、烏煙瘴氣不同,在三樓高的房裡,正焚著安神香,微冒煙的焚香爐,散發著一股靜雅恬適氛圍。
  「顧寧飛怎麼處理?」
  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土狼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終於有了答案,「往死裡打,但別讓人死了。」
  土狼譏諷的看著對面戴著銀制面具的男人,「要往死裡打,又不能讓人死了,你是啥意思?」
  「讓他殘了。」銀豹的口氣平淡,沒有太大的起伏。「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你還真狠,當初設這三不管是為了在南陵立足下來,今天顧寧飛自己送上門,也算是意外之喜。」
  銀豹喝著茶,沒有反應。
 「其實除了你交代要設局引顧家二少上當外,還有一人也想找他麻煩。」
  「誰?」
  「震天鏢局的薛日泓。」
  銀豹不由沉默。提到震天鏢局,又提到薛日泓,就代表著後頭的朔月堂。
  「只不過薛日泓沒你狠,他不過是想要找人尋個機會教訓顧寧飛一頓,我看以他們這種小打小鬧,頂多就是讓顧寧飛受點皮肉傷。」
  「她是個心軟的。」
  「薛日泓?」
  銀豹沒好氣的掃了土狼一眼,「於詠賢。」
  「母夜叉?」土狼跟於詠賢沒太多交集,但是她的能耐南陵一帶的人有目共睹。
  聽到這個稱謂,銀豹的眼神微冷。
  土狼不禁一愣,「這也是外頭的人給她的稱呼,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叫。」
  銀豹沒有多言,推開一旁緊閉的拉窗,這個設計巧妙,可以讓上頭的人看清楚下頭情況,底下的人卻難以發覺。
  三不管今日比平時更為熱鬧,畢竟一個京城不長眼的小子調戲了「三不管一枝花」,還鬧到了打上擂臺,受到的注目自然不會少。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在底下四處轉悠的於詠賢。
  知道她膽子不小,少年得志,有些忘形,所以那一年,他直接點名她上擂臺,硬生生折了她的手臂,若她聰明,便該從那一刻起知道人外有人,收斂心性。事後證明,她雖衝動,但也不是有勇無謀,至少此後她鮮少再出現在三不管,放了更多的心思在提升自己的功夫和朔月堂與震天鏢局的事務之中。
  注意到只要她走過的地方,四周的人都自動讓出路,他又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母夜叉的名號確實讓人不敢小瞧。
  土狼看到銀豹站起身,問:「要走了?不等會兒看我怎麼教訓顧寧飛?」
  銀豹沒有說話,逕自走了出去。
  土狼也早就習慣了他的陰陽怪氣,也沒留人,只是斂下心神,準備上擂臺去大殺四方。
  於詠賢四處晃著,左右兩邊都有賭台讓人下注,不少人正吆喝討論,可惜今天上場的是顧寧飛,她也不好跟著眾人下注賭一把。
  隨意的看了看,敏感的察覺到原本嘈雜的大堂忽地一靜,熱烈的氣氛凝結成冰。
  她不經意的抬頭望過去,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銀制面具和一身潔白長衫——她暗暗倒抽了一口氣,沒來由的心裡一陣顫慄。
  這些年她少到三不管來,或許就是下意識的想要躲開銀豹,她很清楚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一種面對強者不能控制的儒弱,畢竟與他交手,那段經歷太過深刻。只是今日也未免太過好運,怎麼會這麼巧與他碰上?
  銀豹似乎壓根不覺自己的氣場強大,看也不看四周一眼,目不轉睛的昂首大步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人群間才慢慢有了聲響,於詠賢的心也一松,突然覺得好笑,大夥兒方才好像都死了一次,現在才活過來,自己方才與薛日弘進來時也是讓人一靜,不過跟銀豹一比,還真是沒得比。
  她不得不承認,兩人實力上確實有差距,不過都過了這些年了,她也不是沒有長進,說不定下次有機會再過招,她能再跟他多打個幾招,只不過這當然只是想想,她已經不像當年那麼衝動、目中無人,自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她現在有美人夫君,很愛惜自己的小命。
  人太多,沒有看到薛日泓,她覺得空氣太差,想去門外透透氣,誰知道還沒到大門口,就看到門口處有道熟悉的人影——她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夫君,你怎麼來了?」
  顧晨希的樣子有些狼狽,看來是急著趕來,「我聽聞寧飛的事,便趕過來了。」
  她的手輕觸著他的額頭,擔心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這個地方又亂又吵,不適合你。你先回朔月堂,有消息我一定立刻回去告訴你。」
  「不,先告訴我,到底出了何事?」
  於詠賢看出他雙眼中的堅持,只好簡短的跟他說了緣由。
  顧晨希不由一歎,「以他的性子,今日看來是要吃苦頭了。」
  「土狼的身手不錯,他的下場看來不會太好看,所以你回去吧!以免心裡不舒服。」
  「不,」顧晨希搖頭,「我要留在這裡。」
  於詠賢向來捨不得跟美人說不,所以只好緊握著他的手,護衛之情溢於言表。「現在是找不著他,他應該在裡頭準備上臺。就算你見了他,要他別打,以他的性子只怕也不會聽從。你若想要待在這裡,我帶你進去看看就是了。」
  在外人眼中看來,被於詠賢牽著走在身後的顧晨希,懦弱得不像個男人,偶爾飄來的眼神有不屑也有譏諷,但兩人都彷佛未見。
  終於於詠賢停下腳,這裡與擂臺隔了一段距離,所以人少了不少,不過遠遠望去,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片空曠場地。
  「待會兒若是看了,覺得身子不適的話,就躲到我身後。」
  「好。」顧晨希也乖順的點頭。
  於詠賢抬頭對他一笑,門口正好響起不小的騷動,她順勢望過去,門口出現的女子身段妖嬈,她一出現,眾人有志一同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瞧。
  太極對周遭的目光視若無睹,她知道自己長得極好,不少地癌流氓或是公子哥都對她很感興趣,只是她的兄長強悍,除了一些初來乍到不長眼的傢伙,不然還真沒人敢動她的歪腦筋。
  太極的目光一掃四周,最後落在角落的於詠賢和顧晨希身上,嫵媚一笑。
  于詠賢心中因為薛日泓的關係,對太極的印象不差,但現在她的笑,讓她覺得心裡一咯噔,「你說她是對我笑,還是對你?」
  聽出於詠賢口氣有些不樂,顧晨希識趣的沒有答腔。
  於詠賢的嘴一撇,「肯定是在看你,畢竟你長得好看。」話一說完,她又莫名的得意起來,「由著她看,這證明我眼光好,選了個好夫君。」
  她的性子樂觀,真是無人能比。「她是誰?」他問道。
  「她就是太極。顧寧飛會上擂臺起因就是她,他看上了太極不說,還不知死活的放出風聲,說要打敗土狼娶回美嬌娘,他當這裡是京城,隨他橫行霸道,話傳到土狼耳中,直接就將人押進了三不管,現在他就算想逃都逃不掉。」
  「他向來自大、自我,以為這是在京城,能由著他興風作浪,或許也該受點教訓。」
  於詠賢點了點頭,「我還擔心你不舍呢。」
  「縱是不舍也管不住他。」
  顧晨希的話剛說完,便看到了顧寧飛。
  他從後頭的一扇門走出來,雖然臉色因為緊張而僵著,但竟還敢走到太極面前,看他身邊還有顧府的家丁和幾個漕幫的人,就知道顧寧飛到現在還天真的以為這場比試自己是穩操勝算。
  太極對顧寧飛沒好臉色,他人才靠近,太極便輕退了一步,身邊隨即圍上守護的一群人,其中一人還是薛日泓。
  「你看太極跟阿泓匹配嗎?」
  顧晨希瞄了一眼,太極縮在薛曰泓身後,一副柔軟嬌弱的樣子。許多人都以為她就是個軟弱可欺的姑娘,只有看過她出手的人才知,她下手比自己兄長還要狠絕。
  「堂主覺得他們般配,就是配。」
  於詠賢喜歡這個答案,不禁漾開笑容。
  四周的嘈雜聲因為土狼的到臨而更加熱鬧了起來。
  從沒人知道土狼到底姓啥名誰,在五、六年前,戴著銀制面具被稱為銀豹的男人,帶著土狼和太極兩兄妹來到這裡,不出三個月的時間,就在這裡打響了名聲,幾乎戰無不克。
  最後這三個人全都被漕幫幫主給看中,現在都在漕幫占了一席之地,銀豹已經很少出現在三不管,倒是土狼三不五時便在三不管晃晃,一方面是找人練身手,一方面也是在替漕幫找能人高手。這次顧寧飛惹到他,是自找死路。
  在眾所矚目下,土狼上了擂臺,擂臺與看臺隔開一小段距離,如今看臺上的一道道視線全落在擂臺上。
  土狼微揚著下巴,享受著這樣的注目,趾高氣昂的對顧甯飛勾了勾手。
  這般挑釁讓顧寧飛一陣激動,爬上了擂臺。
  「這個傢伙沒救了。」薛日泓來到於詠賢身邊,對顧晨希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才繼續說道:「至今還以為他舅舅是漕幫幫主,土狼會讓他幾分。」
「三不管的擂臺上,就算是死了、殘了也無法討回公道,這是簽了的生死狀。」於詠賢一撇嘴,顧寧飛這是趕著投胎,攔都攔不住。「而且若是漕幫幫主要幫他,土狼根本就不會派人押他進三不管。」
  她話才說完,這才想起顧晨希在身旁,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她可不是存心批評顧家人,只是一時沒忍住。
  注意到於詠賢的眼神,顧晨希淡淡的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罷了!隨他吧。」
  顧晨希的話聲一落,看臺上響起了一陣肆意的哄笑聲。
  他們抬眼看過去,這才發現在擂臺之上,土狼就像逗弄貓狗似的,時不時打下顧寧飛臉,或踢他一腳,顧寧飛想反擊,偏偏土狼身形移動如風,他的拳頭才到,人已經閃到他的另一側。
  土狼興味盎然地看著顧寧飛的神情慌亂到了極限,兩人實力懸殊如天與地,眾人笑鬧著看好戲。
  「混帳,我可是漕幫幫主的外甥,竟敢戲耍我!」
  顧寧飛一聲大吼,看臺上突然鴉雀無聲,隨即又爆出笑聲。
  在三不管,拳頭大就是老大,就算是天皇老子進到這裡也沒人當一回事。漕幫幫主或許是一方人物,但他外甥是什麼東西?在擂臺上自報名號,擺明是種示弱,令人不齒。
  「憑你也配提到漕幫!」土狼的眼中滾動著殺機,身子驟然上躍,淩厲的一掌往顧寧飛的胸膛打去。
  顧寧飛扛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身子向後墜落,吐了一大口血。
  如果今日土狼真要取他性命,選擇刀劍相向,顧寧飛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屍體。不過就算沒要他的命,土狼也沒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抓住他的右手一扭,頓時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顧寧飛的肩頭白骨穿出,血肉四射。
  這樣的場景激起了觀眾的血性,吆喝叫好聲譁然沸騰。
  「我認輸、我認輸.」顧寧飛慘白著臉,冒著冷汗,痛得快要暈過去,呻吟著求鐃。
  「怎麼搞的?」底下傳來不小的嘲弄聲浪,「才開始就投降?!土狼,讓他死!」
  於詠賢看著擂臺上已滿是鮮血,難掩擔憂的看著顧晨希,若是他開口的話,就算與規矩不合,她也會上臺去救顧寧飛。
  顧晨希低頭對上她的目光,以察覺出她心中所想,沒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一緊。
  「不如別看了,」於詠賢低聲勸道:「結束了。」
  「是嗎?可是,」顧晨希看向擂臺,「好似還沒完。」
  於詠賢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擂臺,顧寧飛淒厲的慘叫在空氣中回蕩,他的雙腳被扭轉,刺目的白骨硬生生從膝蓋處穿出來,鮮血直流。
  土狼還不歇手,直接手一伸,將顧寧飛唯一完好的左手一折,白骨再次從他手腕處突了出來。
  這是擺明廢人四肢,要人終生身殘。
  有些今日初來三不管看熱鬧的人見了臺上的血腥,一時沒忍住嚼心,吐了出來。
  於詠賢飛快的伸出手,捂住了顧晨希的眼。「夫君,別看了、別看了。」
  顧晨希微冷的情緒因為她的動作而心中一暖,嘴角掛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
  于詠賢連忙將顧晨希往外頭帶,「我立刻派人送顧寧飛回去,讓小七來給他瞧瞧。」
  「你有心了。」
  於詠賢臉上的笑有些勉強,看顧寧飛的傷,她心知肚明,就算小七出手,那雙腿和手也該是廢了。
  土狼出手果然狠,雖說保住了一條命,只是這樣保住性命可比取人性命更令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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