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茉莉 -【爭寵~聽說愛情沒離開過】《全文完》

淺草茉莉 - 爭寵~聽說愛情沒離開過

做了這麼多
其實只是想聽你說愛我

每天，都是他痛苦不堪的日子，
他想了她多少次，她就傷了他多少次，
他又一次對自己堅定的說，絕不能原諒她……
身為集團繼承人之一的他和異母弟弟什麼都爭，一半出於意氣，
可是就在她出現的那一天，他看到生命中的陽光，
才終於出自真心擊敗競爭者，擄獲了她──
他是這樣以為的，但若她待他有真心，怎會因別人的一個請求，
就毅然離開，直到六年後，才妄想祈求他原諒……
今天，是他們第六個結婚紀念日，
她到那個定情的咖啡館，買了第六杯咖啡給他，
埋了第六個瓶中信，許了第六個願望，想要他原諒她……
是她錯了，不該在兩人約定終身後，卻因一個懇求就離開了他，
讓出自己的愛的那刻起，她知道自己已失去他，
但意外重逢時，她還是忍不住貪心的爭取他的諒解，
只因這六年，她的愛情從未離開過，他雖同意她回到他身邊，
條件卻是她將永遠不能以孩子母親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

第1章

    滂沱大雨中，數輛黑頭車魚貫駛進斯里蘭卡的一間高級酒店門口。

    “雲端”為全球連鎖酒店，在世界各地店數超過三百間以上，以設備高檔、服務頂極著稱。

    雲端這塊招牌，還代表著百貨、美妝、餐飲、超市等旗下極其賺錢的產業，近年來，雲端甚至跨足科技業，儼然是個資產超級雄厚的跨國集團。

    集團的總部就設在臺灣，由顧氏家族所掌握，目前最高領導人是高齡七十四歲的雲端創始人，顧安生。

    顧安生生有一子，其子六年前因故過世，遺有兩個孫子給他，但兩人由不同母親所生，為同父異母的兄弟。

    而今日出現在斯里蘭卡的正是集團的第三代接班人，顧傑及顧顯。

    顧傑為兄，顧顯為弟，各自掌握集團一半的產業。兩位少東同時出現在此，酒店一級主管不敢怠慢，全都在大雨中撐著黑傘，列隊站在門口彎腰迎接。

    當整排黑頭車停穩後，保鏢先下車，緊接著為其中的兩輛車開啟車門。

    車裡分別走下兩位年輕俊帥的男子，他們一現身，立刻有黑傘為他們遮雨，眾人看仔細，站在前頭的是顧傑，另一位則是顧顯。

    兩人身高都超過一八三，體格高大英挺，不過顧傑的母親是加拿大人，因此他的輪廓較為深刻剛毅。顧顯的母親是華人，不過由於是選美皇后出身，繼承了她外貌的顧顯，五官同樣出色立體。

    兩人站在一起，畫面軒昂耀目，沒有人不讚歎顧氏的好基因，能生出這樣鶴立雞群的子弟來。

    可惜，兩位天之驕子天生不合，已有眼尖的人發現，這對兄弟在下車後，目光就沒交流過，彼此之間還散發著濃濃的敵意。

    眾人對這狀況心照不宣，自動分成兩邊，將兩人迎往不同的門進入。

    等兩人被眾星拱月的迎入酒店後，另一輛車裡才又慢吞吞的走下一個頭上綁著馬尾的女孩，她五官精緻，眼睛水亮，皮膚白皙，沒撐傘的她自己拎著行李，盯著空中落下的雨。

    皺起眉頭來，她最討厭雨天了，偏偏一下飛機就遇上大雨，簡直讓她心情壞透了。

    她站在酒店門外考慮著，既然都被遺忘丟下了，那還要不要進去？

    畢竟，她是被勉強“請”來的，自己根本不想進到這家高級酒店去接受招待。

    想了想，調整了一下肩上的旅行背包，她轉身想走人，但才走沒兩步路，酒店裡就倉皇奔出一票人，像是犯了什麼嚴重錯誤。一群人在緊急張望過後，終於注意到她，他們趕至她面前，有的忙為她撐傘，有的搶過她的行李幫著背。

    “李小姐，對不起，是我們疏忽，兩位顧先生都還在大廳等著，請你跟我們來。”開口說話的是酒店經理，他親自來彌補錯誤了。

    看見他額頭上冒出的汗，就知道那兩個傢伙在發現她沒跟著進去後，鐵定給足這位經理排頭吃。

    她暗歎一聲，沒辦法溜了，只好回頭走進酒店，一進到門內，只見那對兄弟分據大廳兩側的電梯，氣氛壁壘分明，而且似乎都在等著她過去。

    她站在大廳中央看了這情形一眼，並沒有朝任何一方走去，只是轉身對領她進來的經理問：“請問我的房號是多少，鑰匙給我，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她取回自己的背包，伸出掌心要拿鑰匙。

    經理小心看了看臉色難看的兩位少東，哪邊他都得罪不起，既然如此，他當下掏出鑰匙交給她。“已經安排好，房號1206，這是鑰匙。”只有聰明的站在女孩這邊，火才延燒不到他。

    她接過鑰匙，直接繞過兩位臭臉的傢伙，往另一頭的電扶梯走去，情願一樓一樓慢慢上到自己位於十二樓的房間。

    顧傑見狀，一貫嚴峻的面容更顯嚴肅，轉身進到早已等候多時的電梯內，在電梯門關上前，視線終於與對面電梯內的弟弟交會到，但又立即將目光移開，彼此視而不見。

    李思璐才進到房間不久，就聽見敲門聲，她隨手在浴室抓了一條乾淨的毛巾，一邊擦著被雨淋濕的頭髮一邊前去開門。

    “李小姐，這是顧先生吩咐給您送來的姜湯。”門打開後客房服務員說。

    “是哪位顧先生？”她盯著推車上的那碗姜湯問。

    “是顧顯先生。”他說著往隔壁的1208號房看去。

    她微笑，接過姜湯。“我知道了，謝謝。”付了小費後，她已經心裡有數，1208號房住的是顧顯，那1204號房住的必定是顧傑，她理所當然被安排住在兩人的中間。

    關上房門後，她站著喝了一口姜湯，感覺胃部暖暖的。顧顯知道她討厭淋雨，又見到她頭髮淋濕了，就立刻要人送來姜湯，這小子是個非常體貼的好男人。

    只可惜……她不由得微微苦笑起來。

    再度有人敲門，這次又是誰？

    她側身打開房門，想不到站在門口的居然是顧傑，他還沒開口就先望了一眼她手中的姜湯，嘴角自然形成一道譏誚的弧度。“顧顯動作真快，馬上就來噓寒問暖了。”

    她瞪了他一眼。“請問你有什麼事？顧大少爺！”她故意將顧大少爺四個字念得很重，以顯示她的不耐煩。

    顧傑臉色僵了僵。“你不是要和同學會合嗎？我要出去，正好送你一程，你換過衣服就下來，動作快點，我在大廳等你！”說完轉身就走。

    眯眼瞪著他倨傲的背影，她有些氣結。這傢伙就一定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與她說話嗎？

    “喂，若不方便，不用麻煩你，我自己想辦法去見若敏他們！”她氣咻咻的揚高音量說。

    正在電梯口的他，立即沉著臉轉過頭來。“我說送你就送你，你有什麼問題—— ”

    砰的一聲，她用力甩上房門。

    這時，1208號房的門開了，顧顯雙手環胸，身體斜倚在門框上，嘴角掛著冷笑。“不甘願不要送，我來就可以了。”

    “你來？我以為你應該很忙，至少得先應付讓下午的會議過關，會議中你若不能提出讓我滿意的解決方案，爺爺那，我會直接要求，讓你退出亞洲區的酒店決策核心。”顧傑不客氣的說。

    顧顯神情驟變，再沒剛才的閒適，站直身體，臉上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兄弟倆長久以來就為了繼承權而明爭暗鬥，顧傑仗著嫡孫的優勢，處處掣肘顧顯，顧顯也不甘示弱，逮到機會就要哥哥好看。

    兩人之間的不和與鬥爭，早就是集團內公開的秘密。

    近來顧顯因某次決策上的錯誤，導致亞洲區酒店今年度的獲利大幅下滑，甚至有幾家小型酒店還出現赤字的現象，對此，顧傑在董事會上毫不留情的撻伐他，此事鬧得不小，甚至驚動雲端總裁、他們的爺爺出面調停，下令兩人立即停火，並且一起合作解決這件事，這才讓水火不容的兩兄弟同時出現在斯里蘭卡。

    不過顧傑早就表明態度，這樓子是顧顯捅出來的，他並沒有幫忙的意思，要顧顯自己想辦法解決，而且，顧顯若無法解困，他只會落井下石，從此將這個弟弟在亞洲酒店的董事會中除名。

    “你放心，我會提出完美的補救方案，你想藉此扳倒我，那是作夢！”顧顯氣憤的啐聲後，也用力甩上門。

    顧傑冷笑，短短不到幾分鐘，他連遭兩人甩門，自己的人緣還真不錯！

    十分鐘後，李思璐下樓，坐上他的車。

    顧傑沒要人安排司機，親自駕車外出。坐在副駕駛座的李思璐很安靜，一路沒講話，而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沒打算閒聊，造成小小的空間內有著揮之不去的滯悶感。

    直到她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才打破這種讓人不舒服的氣氛。

    “小璐，下大雨，我們不去玩水了，改到市區逛逛，你人在哪裡？快來和我們會合，你再不來，我要被罵慘了！”通話鍵一按，馬上就傳來好友大嗓門連珠炮般的催促。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到了，若敏，你先代我向大家說聲抱歉！”她歉意道。

    “好啦好啦，你快點出現就好—— 對了，你是自己過來的，還是有人送？”想起什麼，楊若敏問了一聲。

    她瞟了身旁男人一眼。“是顧傑送我來的。”

    “顧傑？！啊，那不說了，待會見了。”怕事的楊若敏匆匆掛掉電話。

    李思璐收起手機，忍不住莞爾一笑。

    “我就這麼嚇人，一聽到我的名字，她馬上掛電話？”顧傑不以為然的撇嘴。

    楊若敏的嗓門太大，他想裝作沒聽見也難。

    “是啊，可見你多麼的惡名昭彰。”她抿笑說。

    他眉心皺得更深了，滿臉的不悅。

    “其實你如果真的忙，不一定要送我來，我自己可以—— ”

    “別說了，要不是看在李叔的分上，你以為我願意撥空做司機的工作？如果真覺得不好意思，閉嘴就行了。”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她漲紅了臉，真的很生氣，這人每次都這樣，講話總是不留餘地，讓她對他實在又氣又惱。

    事實上，她來斯里蘭卡是為了參加大學畢業旅行，其他同學早就在前一天飛抵目的地，而她卻被迫要與顧氏兄弟同行，硬是延後了一天才抵達這裡。

    他見她臉色很不好看，這才又勉強的說：“我上午不忙，外頭又下雨，送送你無所謂。”

    她盯著他說這話時彆扭的神態，這人個性非常強硬，而且高傲得就像是頭目空一切的獅子，教所有認識他的人都退避三舍。

    反觀他的兄弟顧顯，雖然是同一間工廠出來的“關係企業”，卻在許多地方比他人性多了。

    至少，顧顯在面對她時，溫柔多過嚴厲。不像身旁的傢伙，說出來的話沒一句中聽，甚至三不五時還會流露出一絲輕蔑。

    對，就是輕蔑，她的身分是顧家廚子的女兒，所以顧傑的態度總是自視高人一等。

    她與顧傑相差六歲，與顧顯相差四歲，自從九年前發生那件不幸後，她就與老爸一起搬入顧家別墅，與顧家人一起生活，從此之後，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擺脫不了這兩人，如今就連她的大學畢業旅行，他們也要插上一腳！

    “我說……在亞洲的雲端那麼多，你們為什麼非得選在斯里蘭卡開會，去別的國家不行嗎？要不然曼谷不是也有雲端，你們為什麼不去那？”她沒好氣的問。

    他隨性的握著方向盤，臉上的表情卻充分表現出對於這個問題，他大少爺不屑回答。

    見他這樣子，她不禁嚴重懷疑一件事，這對兄弟凡事針鋒相對，從不同意對方的任何決定，而這次來斯里蘭卡開會，兩人竟然都沒異議，爽快的就拍板定案，這麼反常的唯一理由就是—— 他們有志一同，都想趁職務之便監督她的旅行。

    她越想越嘔，這明明是她的畢業旅行，卻被規定只能白天和大家出去觀光，到了晚上，就禁止她和其他人擠在二、三流的飯店裡徹夜狂歡，她無法接受自己竟然連遠在斯里蘭卡都有門禁！

    她還以為離開臺灣就能暫時擺脫他們的管控，哪知這兩個瘟神還是不放過她，非要出現破壞她的好事。

    這對兄弟簡直莫名其妙，在外人面前總喜歡將她當成所有物般爭奪，可是只有天知道，這兩個眼高於頂的傢伙，根本看不上她，只是將她當作私有玩具、競爭的項目罷了。

    這些年來，他們因她而起的衝突不知道有多少，一開始，她還會感到尷尬好笑還有幾分無奈，但久了之後，她索性對這些紛爭視若無睹，能避就避，避不過，就像稍早前在酒店大廳的狀況。要與誰同行？通常她的決定是兩邊都不甩，自己走自己的，如此一來，什麼衝突也沒有。

    “晚上十點以前我與那小子的會議大概也結束不了，我會派人來接你，你最好在我們忙完前回到酒店，不要讓我累了一天還得專程來逮一個玩到樂不思蜀的丫頭回去。”他警告道。

    她狠狠瞪他。“知道了啦，我不會超過十點後回去的。”雖然恨得牙癢癢，但是，對於他的命令，她還是會乖乖照辦，至於為什麼這麼聽話，她歸結於多年的習慣使然。

    他被瞪得彷佛很習慣，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專心直視前方開車，不過雨勢真的很大，讓他面色越來越沉。“你明明愛山不愛海，卻偏偏跟人家來玩水，尤其還是斯里蘭卡，這趟旅遊對你而言，難道是想證明還是要挑戰什麼？”他忽然意有所指的問。

    她神情微變，在短暫的驚慌後，隨即恢復鎮定。“我沒有要證明或挑戰什麼，會同意來這裡，主要是基於合群罷了，不像某人可能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團體意見”。至於下雨的事，氣象報告預測明天就會放晴了，一切會變得很美好，這點你不用擔心。”

    他輕哼，對於她的諷刺倒沒有多大反彈，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個能附和別人的人，基本上他自我意識強烈，團體的意見不如他個人的意志。

    他僅僅二十八歲就能掌握家族重要的經營權，靠的可不是別人說什麼他做什麼，而是他強而有力的獨斷決策，才能謀殺掉從他二十二歲投入家族企業開始，無數對他能力質疑的目光，到如今，已再無人敢說他只是個受家族庇蔭、毫無能力的富家少爺。

    車子在一棟大樓前停下，才剛停妥車子，車窗外就出現一隻手掌，手的主人有一頭像小男生一樣俐落的短髮。

    楊若敏先是興奮的拍打車窗，但一看見駕駛座上顧傑那雙雷死人不償命的眼睛後，迅速退離車子三公尺，決定還是乖乖等候好友下車之後再說。

    看見好友碰到顧傑後的反應，李思璐有些哭笑不得。事實上，不只若敏這樣，其他的同學見到顧傑都像是老鼠見到貓，藏的藏，躲的躲，對這人視若魔鬼。

    而這傢伙似乎還嫌自己不夠嚇人，有意無意朝外頭十幾名男男女女瞟去，這些人中有幾個曾經被他“關切”過的，馬上縮起脖子，只差沒有立正站好。

    而這所謂關切，就是凡是曾經出現在顧家別墅的男性，都會遭到他的盤問，當然啦，因為是她的同學，他的態度還不算差到哪去，但問出的內容就教人吐血了。

    比如——

    請問你幾歲？家裡住哪？與小璐只是同校還是同班？想轉校嗎？明天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會負責處理。

    又或者是——

    謝謝你送小璐回來，下次不必這麼麻煩了，這是我的名片，打電話給我，我會親自將她弄回來的，對了，你在家裡是獨子嗎？如果殘廢了，有沒有其他兄弟可以代你奉養父母？

    試問，聽了這些話，誰敢再與這傢伙多說兩句？甚至，連顧家別墅三公里內都不敢接近。

    至於若敏為什麼見他跟見鬼似的，則是另外有原因，總之，這傢伙劣跡斑斑，令人望而生畏、視為牛鬼蛇神之流就對了。

    “我走了！”為了不讓自己的同學繼續被他的目光荼毒，她匆忙要下車。

    “等等。”他忽然將人叫住。“你忘了它。”他遞了一把傘過去。

    瞧她氣得都忘記拿傘了，車外傾盆大雨，一出去不到三秒鐘保證變成落湯雞。“謝謝。”她拿了傘就要走。

    但才剛轉身，手腕又被扼住。又怎麼了？她不解的回過頭來，看見他俊臉嚴肅。“如果雨真的太大，讓你感到不舒服，就隨時打電話回酒店，立刻會有人來接你回去。”

    她略怔了一下，明白他所指的不舒服是什麼，心頭不由悶悶的，僵硬的點了頭。“好的，我不會勉強，若有需要會打電話回去……謝謝你。”她輕聲說，不得不感激這些年來，他與顧顯在這方面的呵護。

    “去吧，玩得開心點。”他臉上有著不自然的淡紅，但因為太淡，並沒有讓她留意到。

    也許是因為大雨，觀光客都取消了戶外活動，百貨公司內人滿為患就連附設的咖啡座都一位難求。

    他們一票人搶不到座位，便分散各自去逛，但楊若敏眼明手快，倒是搶到一張桌子。

    “喂，為什麼送你來的是顧傑而不是顧顯？”邊喝著果汁的楊若敏問。本來以為有機會見到顧顯的說，唉，真是令人失望！

    她不僅是李思璐的大學同學，兩人國中也讀同班，高中是同校，不管在求學的哪個時期，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顧顯忙著下午的會議，聽說那個會議很重要，哪有空理我？”李思璐啜口熱水果茶回答。

    “那會議真那麼重要？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楊若敏馬上憂心起來。

    李思璐好笑的睨了好友一眼。“你就這麼擔心他？”

    “我……是又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小姐迷戀他好幾年了，會擔心他也是應該的。”被虧慣了，個性大剌剌的楊若敏索性大方承認。

    “嘖嘖，你連一點矜持都不留，但那傢伙卻還是對你一無所感，簡直像只呆頭鵝一樣！”她一次消遣兩個人。

    “還說呢，那呆頭鵝一雙眼睛只望著豬頭，當然對我一無所感。”楊若敏回敬她。

    “你說我是豬頭？！”

    “嘿嘿，你也承認自己是豬頭喔？誰教你明知道人家對你“居心叵測”，卻還拚命裝傻。”楊若敏繼續酸她。

    “楊若敏！”

    她挖挖耳朵。“我有說錯嗎？顧傑和顧顯兩個帥哥，你快選一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你不急，都急死旁人了！”

    “對，急死你！”李思璐氣得眼睛都瞪大了，看見楊若敏仍一副她是世紀禍水、害人不淺的樣子，她咬咬唇，突然間又笑了。“如果我選了顧顯，那顧傑你也要？”她狡黠的問。

    “顧顧……顧傑？”聽到這名字，楊若敏立即臉色大變。

    “怎麼樣？就顧傑，嗯？”她故意曖昧的拋記眼神過去。

    楊若敏猛吞一口口水。“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冷酷得跟鬼似的……而且自從上次……”想起這件事，她雞皮疙瘩就浮出來，拚命抖抖甩甩，想甩掉一身的疙瘩。

    她本來對顧家兄弟都存有幻想，但自從三年前強迫小璐去游泳，結果害小璐當天晚上發燒作了惡夢，顧傑隔天就沖到她家，從床上把她挖起，疾言厲色的痛責她足足一個小時才離去，那之後，她對他的白馬王子情結全部幻滅，看到他就怕。

    “哎呀，別跟我提顧傑，我的問題就只有顧顯一個，你的問題才大，顧傑和顧顯你不會兩個都想吞吧？胃口太好，會噎死的！”她趕快轉移話題，並且眯著眼睛警告。

    李思璐啼笑皆非。“都跟你說過幾百次，不管是顧傑還是顧顯，都不是我能選擇的，他們也不可能看上我！”

    楊若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所以我說你是豬頭還不承認。”她嘀咕。

    “楊若敏！”

    “好啦，你要死說不可能，那我也沒辦法，隨便你了！”楊若敏揮手懶得聽她辯解。“總之，以後你如果搞出兄弟為了搶奪女人互相殘殺而登上社會新聞時，就別怪我袖手旁觀，自作孽不可活。”

    越說越離譜，李思璐無可奈何的朝她瞪去，真想封她的嘴。

    這時候，隔壁桌的閒聊聲音剛好傳過來，她們是來自北京的遊客，說的是中文——

    “真倒楣，斯里蘭卡明明就是一個四季如夏的國家，怎麼我們一來就下暴雨，把我們的行程都打亂了，真掃興！”

    “現在全球氣候都很怪異，到處有災難發生，不少人預測，地球離毀滅不遠了。”

    “說的也是，近幾年來確實發生不少可怕的天災，像是南亞大海嘯就死了二十幾萬人；紐西蘭基督城發生規模七點一的強震；美國的龍捲風災情也頻傳；印尼的錫納朋火山在休眠四百年後也爆發了，還有之前日本地震、海嘯、輻射一起來，簡直嚇死人了，都說老天無情，一點都沒錯，真不知下一個受老天詛咒的地方會是哪裡？”

    “天知道，但我們應該不會這麼倒楣的遇上……”

    “那可難說，世事難料，我表哥到日本旅遊時就遇上海嘯，他當時就在災情嚴重的仙台，眼睜睜看著洪水排山倒海般沖過來，要不是他命大人在十幾樓的高樓上，躲過一劫，他可能就已經死了—— ”

    “你們說夠了沒，還不閉嘴！”楊若敏突然站起來，雙掌重重的壓在隔壁桌上。

    那兩個女生登時嚇了一跳。“你……你是神經病嗎？”

    “對，我就是神經病，你們最好別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惹我！”楊若敏模樣兇神惡煞，一副要宰人的樣子。

    兩名遊客以為真的遇到瘋子，趕緊落荒而逃。

    見她們走了，楊若敏這才鬆口氣的回到自己位子，看見李思璐的臉色仍然白得跟雪一樣，馬上緊張的安撫道：“你別聽那兩個三八說些有的沒的，就又想起那件事，都過八、九年了……哎呀，你怎麼聯手都抖了，早知道就去逛街，喝什麼下午茶。”

    發覺她的雙手冰冷得嚇人，楊若敏腦海立即浮現顧傑的臉，如果小璐今天回去又作惡夢—— 她害怕的抖了一下。“走走走，我看今天雨太大，逛街也不方便，我去跟其他人說一聲，還是先送你回飯店吧？”

    李思璐搖搖頭，勉強擠出笑容。“現在才幾點，這樣就回去不是太掃興了，你說的沒錯，都過八、九年了，我……我早就沒事了……我說過要為老爸買個禮物回去的，我們還是去逛逛吧。”她拉著好友離開咖啡座，往男裝部走去。

    楊若敏邊走邊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還好，好像恢復自若了，希望真是如此，不然難保隔天自己不會再次遭受某男的言語暴力，而且恐怕就連顧顯也會給她臉色看了。

    斯里蘭卡有“印度洋珍珠”的美名，每年有兩個雨季，其餘時間都陽光普照。

    原本一票人選的時間已是雨季結束後，但天氣還是難以預料，昨天刮大風下大雨，而今天又忽然豔陽高照，溫度高達三十八度半，一個字，熱。

    李思璐揮汗如雨的出現在斯里蘭卡著名的觀光海灘，她站在沙灘上，不，更正，基本上她是站在離沙灘至少有三百公尺遠的路邊啤酒吧的亭子裡，自願幫所有同學看顧行李。

    她對海水有恐懼，所以儘管已經答應同學來這，她還是沒有勇氣親近大海，只能遠遠看著好友穿著比基尼，像美人魚一樣與其他人一起恣意戲水。

    她向啤酒吧的服務人員要了可樂，獨自喝著，羨慕他們可以心無恐懼的與海水共舞，不過，能夠像這樣站在這裡，她已經很滿意了，因為這已是九年來，她首次離海最近的一次……

    鈴鈴——

    她的手機響了。

    “喂，小美人，玩得如何？”電話那頭傳來顧顯愉快的聲音。

    “聽你的語調，昨天應該沒讓顧傑痛宰？”收起思緒，她揶揄道。

    “那當然，顧傑那小子想對我落井下石，還早得很，我不會任他囂張的。”他說。

    事實上，昨天他提出的補救企劃只能暫時應急，企劃案還有不少缺失，這幾天自己得再絞盡腦汁補強內容，否則顧傑不會放過他的。

    “對了，你今天能夠早點回來嗎？我想與你來個雙人晚餐，好好紓解一下這幾天的壓力。”他對她提出邀請，工作之餘也不忘享樂，這是他的人生哲學。

    “你要我丟下同學自己跟你去享樂嗎？”她笑問。

    “丟下就丟下，反正你這會也一定是被他們晾在某處，只有看著他們玩樂的分，你都委屈陪他們這麼久了，分點時間給我，他們敢說什麼？！”他越說語氣越凶，這點與顧傑一模一樣，真不愧是同一家公司出品的。

    她掩嘴笑了，原來他已經猜到她現在的可憐狀況。“好吧，我跟他們說，早點脫隊回去，不過，如果我多帶一個人過去，不要緊吧？”這傢伙對她雖然大方，但畢竟是高傲的顧氏出品，對其他人的態度雖然比顧傑好，但也好不到哪去的。

    因此如果要多帶一個人去，還是先取得他的同意比較好，免得他當場擺臉色給人家看。

    “你是說楊若敏那傢伙也要跟來是嗎？”他想也知道她要帶的是誰。

    “傢伙？傢伙兩個字不是用來形容男人的嗎？”她好笑的問。

    “楊若敏哪點像女人了，叫她傢伙剛剛好而已，沒直接點破她是男人婆就不錯了。”他惡毒的說。

    她快笑破肚皮了，這話若教若敏聽見，自己心儀的白馬王子根本當她是男人婆，她不知道會不會咬舌自盡？

    “雖然我不希望有礙眼的電燈泡出現，但是你如果非得要邀請她，那就隨便你了，反正她來我一樣當她是空氣。”他把話講白了。

    “當空氣沒關係，她只要能看著閃閃發光的你就行了。”她也直接告訴他。

    他發出了哼聲，顯然很受不了。“得了得了，只要她來的時候少開口說話，隨她愛怎麼看，不要打攪到我用餐的心情就可以了。”她不知暗示過他多少回，楊若敏對他有意思，他又不是白癡瞧不出來，但是沒興趣就是沒興趣。

    “好，我會要她節制的。”她悶笑保證。

    又聊了兩句，兩人愉悅的收線了。

    若敏喜歡顧顯這不是秘密，她很高興能為好友製造機會，雖然顧顯已經多次表現出對若敏這個庶人不屑的態度，但若敏沒死心，有機會還是願意為愛衝衝沖。

    正想著告訴好友這件事她會如何興奮尖叫時，手機又響了，以為是顧顯忘了交代什麼又打來的，她看也沒看接起電話就笑說：“你放心好了，晚上我不會遲到的，而且保證會盛裝出現，不會讓愛面子的你丟臉—— ”

    “顧顯先約了你嗎？”電話裡出現不善的語氣。

    她一愣，知道搞錯人後差點咬了自己舌頭。“呃……顧傑？”

    “晚上不許去，我另外有事找你。”他毫不客氣的要求。

    “你有什麼事？”這傢伙昨天沒能順利排擠掉顧顯，正在氣頭上，該不會想找她當出氣筒吧？

    “今晚斯里蘭卡的商界大老邀請我出席私人晚宴，我沒有女伴，你必須陪我去。”

    原來是要她權充女伴啊，這種事常有，她經常輪流陪伴兩人出席各種晚宴場合。“但你晚了一步，我已經先答應顧顯了，不能夠—— ”

    “去回絕掉那小子的約會，你今晚是我的女伴！”他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

    天氣已經夠熱了，她頭頂偏偏還被氣得冒出熱煙來。“顧大少爺，事情有先來後到，我先答應了顧顯晚上吃頓飯，沒有理由因為某人無理的要求就對他爽約，再說我老爸雖然是顧家的員工，但我不是，沒必要聽你的命令列事！”這自以為是的傢伙，老以為地球是繞著他轉，每個人都該聽他的，相較起來，顧顯親和多了，她情願去赴顧顯的約，也不願去當他的女伴！

    彼端沉默有五秒鐘，依照她對他的瞭解，此刻他應該已經氣得面孔扭曲了。

    到了第六秒時——“顧顯那我會親自打去幫你取消約會，你打扮好，我七點去接你！”

    她都已經拒絕得這麼清楚，這傢伙再度開口時還是這麼囂張？！哈！原來氣得臉發青的是她！

    “你這專斷獨行的傢伙，憑什麼命令我，我才不會跟你去什麼——”正對著手機大吼大叫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因為四周突然天搖地動起來，海灘上嬉戲的人們開始傳來尖叫聲，她的身體立刻凍結成冰柱。

    “小璐，不用怕，不過是小地震，小地震而已，你別怕！”電話那頭的顧傑也感受到地震的搖晃，立即安撫的說。

    但是，她全身僵硬，發直的瞳孔只看見海水在翻湧怒吼，以及那一張張驚恐逃命的臉孔……

    “小璐，小璐，你還在聽我說話嗎？如果還在就回答我，小璐？”顧傑焦急不已。

    手機還掛在她耳邊，但他所發出的吼聲卻完全沒有傳進她耳裡。

    “該死，快告訴我你在哪個海灘？我立刻過去——”他的聲音消失了，一個哭著找媽媽的小孩撞到了她，她的手機落到地上。

    “小璐，小璐——”地上的手機還傳來他著急的叫喚聲。

    “顧傑嗎？這裡是……”楊若敏在地震發生的第一時間就馬上趕回好友身邊，她先撿起李思璐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緊急說了一些話，掛掉後緊張的看向嚇傻的好友。

    “小璐，這只是個才持續不到十秒的小地震，你看，海浪沒變化，一切風平浪靜，大家又恢復平靜重新回到水裡戲水了，你很安全，真的，你真的很安全！”楊若敏不斷強調，卻發現她的雙眸仍是驚懼的睜大，好像一句也沒聽進自己說的話。

    雖然臺灣也時常發生地震，但地震發生時，她沒靠海這麼近過，這次太近了，恐怕又勾起她恐怖的記憶了……

    “小璐，你別嚇我，都是我不好，不該跟大家起哄硬是拉你來斯里蘭卡，明明知道當年就是在這……對不起，對不起！”她心急的抱住全身開始戰慄的好友，她真是後悔死了，不該帶小璐來這的。

第2章

    半個小時後，一個男人匆匆趕來，顧傑看見李思璐的同學圍在啤酒吧的前面，一旁還有個穿著印有啤酒字樣T恤的胖女人在翻白眼跺腳。

    他臉沉了沉，只朝那幾個同學頷首後就進到吧台內，看見楊若敏正蹲在地上，一臉的焦急無奈。

    看見他來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指著自己前方的櫃子。

    他走過去，果然看見李思璐整個人縮在吧台下一個堆置空酒瓶的櫃子裡，她的臉埋在屈起的雙腿間，一動也不動。

    “小璐？”他輕喚。

    她沒動靜，而楊若敏無奈的朝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哄了她半小時，一點作用也沒有。

    他抿直了薄唇。“小璐，跟我回去吧。”

    她仍沒有反應，他伸手碰她，她立刻發出尖叫，他的手僵了半晌後，索性咬牙將已失去理智的女孩強硬抱出髒亂的櫃子。

    她受到驚嚇掙扎亂踢，怕她傷了自己，他牢牢將她緊抱。“是我，顧傑，我來接你，看清楚，是我！”他在她耳邊低吼。

    “顧傑？”她一頓後，彷佛終於看見抱她的人是誰了。“顧傑！”她身軀一顫，立即抱住他的脖子，眼淚心悸的落下。

    “沒事，一切有我。”他輕拍她的背。

    “我不要待在這裡……”她窩在他懷裡抽泣。

    “好。”他將她抱進座車內，帶著她迅速遠離這令她害怕的海域。

    他們前腳一走，顧顯隨後也趕來了。“你說顧傑剛將人帶走？”他朝楊若敏氣急敗壞的問。

    “嗯，剛走不到三分鐘。”她回答。

    “可惡，我要不是迷路耽誤了一些時間，小璐就讓我接走了！”他懊惱不已。

    這時候那位穿著啤酒吧制服的胖女人跑過來，看他開跑車，分明與剛才離開的那男人一樣是個有錢人，馬上不客氣的開口說：“看來你應該跟剛才那女孩有關係，在你們到來之前，她躲在我的吧台裡，害我不能做生意，我來不及向她索賠，這損失你能不能替她賠？”

    他正擔心李思璐現在的情況，被胖女人一煩，二話不說，由口袋掏出一百美金丟給她，人就急急再趕回酒店。

    拿到錢的胖女人喜出望外，她本來只希望能討個幾十塊美金做賠償，沒想到這人一出手就給一百，不禁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站在沙灘上的楊若敏看著呼嘯而去的跑車，眼神有些黯然。這傢伙眼中真只有小璐而已……

    十三歲的她站在海天一線的海灘上，海面風平浪靜，風景如畫，老媽戴著墨鏡，穿著連身泳裝，躺在一塊浮板上，身體半沉半浮在水中，神情悠哉，老爸在幫老媽擦著防曬油。

    一切是這麼樣的美好，她吃完手中的甜筒後，伸展雙臂，徜徉在陽光下，她太滿意這次的旅行了。

    她閉起眼睛享受海風吹拂的感覺，開心的微笑著，倏然，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變大了，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當腳底開始感到劇烈湧動，她驟然睜開雙眼，眼前赫然出現一道好幾層樓高的海浪沖過海岸線，像血盆大口似的要吞噬她——

    “不——”她恐懼的聲音沖出喉嚨。

    “醒醒，醒醒！”有人使勁地搖著她的肩呼喚。

    她揮舞著雙手。“不要，媽——媽——”

    “小璐，快醒過來，這只是夢！”這人用力抱住她。

    她被抱痛了。“顧……顧顯？”她痛醒過來。

    “對，是我，拜託你別再嚇我了，老天，我心臟快停了！”見她清醒，顧顯馬上露出得救的表情。

    看他半跪在床上，雙手緊緊抱著她不放，她不解的問：“我怎麼了嗎？”

    “你作惡夢了！”

    一愕後，她馬上想起是怎麼回事，臉色由白轉紅。“我沒事了，你……你先放開我吧。”

    他不放心的盯著她，多拖了幾秒才不情不願的放開她。“你醒了就好，我守了你快九個小時，看著你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又尖叫的，我的神經系統都快被你摧殘殆盡了。”他抱怨。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陷入惡夢中這麼久。“對不起……可是……載我回來的不是顧傑嗎？”她依稀記得哄著要自己別怕的是顧傑，只是在回酒店前她就已經失去意識，之後發生過什麼事，她完全不清楚。

    一提到顧傑，顧顯俊臉馬上變得訕訕然。“是啊，是他把你接回來的，剛剛他人也還在這裡，不過來了通電話，現在應該在某個地方講電話吧。”他沒好氣的告訴她。

    對於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保護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傢伙，他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鬱卒，再加上回酒店後，那傢伙片刻不離的守著她，讓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照顧她，還得分神與他對峙，現在想想，兩個劍拔弩張的人能夠在同一個空間裡待了九個小時沒打起來，還真是個奇跡！

    她不解他在氣什麼，但忽然想起與他的約會，立即問：“現在幾點了，我是不是錯過了和你的晚餐之約？”她猜測他是因為這而生氣。

    他撇了撇唇。“虧你還記得這個，現在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算了，改天再補償我吧！”他說著又笑了。

    “我會記得欠你一次的。”她馬上點頭。

    他這才寵愛的摸摸她的頭。“我與顧傑已經商量好了，明天就送你回臺灣。”

    他告知她這件事。

    “可是大家的行程還沒結束，還有三天——”

    “小璐，別逞強了，不想靠近海水就別靠近，我與顧傑都會保護你的。”他語重心長的說，但是提起顧傑時很不甘願，是因那傢伙對她的關心不少於自己，他才不得不提。

    她沉默了，原來他們都猜出自己為什麼答應來這個四周都是海的地方，她想面對恐懼，找回勇氣，可惜，失敗了……

    見她神色沮喪，顧顯揉著她頭髮，動作更顯輕柔。“沒關係的……”他一臉的心疼。

    她紅了眼眶。“我很沒用對不對？”她忍不住哽咽的問。

    “誰說的，我們家小璐已經夠勇敢了，要是換做其他人，發生過那樣的事，也許早就崩潰了。”他乾脆再坐回床上摟著她，想起她的經歷以及喪失的親人，不禁將她抱得更緊。

    “顧顯……”她脆弱的也張開雙臂將他環住。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森冷的聲音在兩人間響起。

    顧顯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身體索性不動，賴得更徹底，但下一刻就被某人用力揪起，丟離床外。

    顧顯氣結的在床邊跳腳。“你搞什麼，我安慰她不行嗎？！”

    “你這不是安慰，是吃豆腐！”顧傑冷冷的說。

    “吃什麼豆腐，哪有你想得這麼齷齪！”顧顯恨得磨牙。

    顧傑不屑的冷瞥過他後，望向床上的李思璐。“你終於醒了。”

    她點點頭，想起是他送自己回來的。“謝謝你。”她難為情的說，懊惱自己又給他添麻煩了。

    “不客氣，但是以後別再逞強了！”他說了與顧顯幾乎相同的話，但語氣態度卻完全不同，讓她立刻就豎起眉毛。

    “我又沒要你來接我！”她惱得衝口而出。

    “就是啊，我只差你幾分鐘就趕到現場，你如果沒出現，我完全可以一個人照顧小璐！”顧顯馬上見縫插針。

    顧傑懶得理他，直接越過他對李思璐問：“剛才那位商界大老打電話來，還是希望我去一趟，這麼晚你就不用陪我出席了，不過，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可以嗎？”

    她這才記起他今晚原是要赴一個約的，恐怕因為她害他延誤前往了。“我沒問題，你快去吧——”

    “誰說她是一個人，我不是人嗎？你要滾就快滾，說得那麼好聽，什麼私人晚宴，根本是對你有意思的富商千金想找你約會而辦的無聊Party，你快去伺候那位千金吧，說不定不久的將來，顧家就能跨足這裡的商界版圖！”顧顯張嘴譏諷。

    她立即看向顧傑。今晚如果自己真的隨他去到那裡，豈不給那位千金難堪？

    “你是因為不喜歡那位千金，所以找我當擋箭牌的嗎？”她問。

    “廢話，這傢伙就只會利用你而已，還能安什麼好心？”顧顯又插話。

    顧傑臉上出現火氣了。“顧顯，你可以閉嘴嗎？”

    “你憑什麼要我閉嘴？”

    “因為你如果不閉嘴，我就把你丟出這裡！”

    “你敢！”

    “你可以試試。”

    兩人水火不容，眼看真會動手，幸虧這時候顧顯的手機響了，他只得先氣呼呼的接起電話。

    “喂——呃，媽？嗯，我明天就會回去的……什麼，爺爺已經看過我昨天提出的企劃案了？嗯……他有意見？嗯……你先等一下。”他暫時放下手機，朝顧傑惡狠狠的瞪上一眼後，再歉意的對李思璐比了個手勢，表示自己出去講一下電話很快回來。

    他走後，顧傑雙手環胸的站在床邊俯視她。“那小子應該已經跟你說過了，明天我們就回臺灣，你沒意見吧？”他難得尊重的問上一句。

    她默默低下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次的挑戰算是失敗了。“我沒意見，不過，回去前我想親自去跟大家說聲抱歉，尤其是若敏，旅行到一半拋下她先走，感覺對她很不好意思。”她洩氣的說。想必今天下午發生的事，也一定嚇壞了若敏。

    “好，明天早上我親自送你去跟大家道別，下午就搭機回去。”他頷首。

    “嗯，這個……咳咳……”她突然清起喉嚨。“顧傑，非常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不管是今天的事，還是之前的……總之，好在都有你，我必須慎重的對你說聲謝謝才行。”

    對於她這麼認真的道謝，他反而不自在了。“嗯……這個……你睡了這麼久，肚子應該餓了吧？我已經要廚房送餐過來，我……我得趕去晚宴露個面，你等顧顯，他很快回來陪你！”他難得顯得無措，最後竟是轉身就走了。

    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她心頭產生一股異樣，這傢伙，其實，很可愛。

    車子由機場開回臺北，在一棟精緻的別墅大門前停下，穿著白色制服的傭人出來迎接，並且卸下他們的行李。

    顧傑、顧顯神情略顯疲憊的各自由不同的車子下來，為了提前離開斯里蘭卡，兩人前一晚毫無異議的一起熬夜完成爺爺交付的任務，研討出一套具體的亞洲營運計畫，過程中兄弟倆破天荒地意見不曾分歧，明顯看得出為了能順利帶某人盡速離開，他們已達成暫且休兵的共識。

    因此，才會見到兩人平日帥氣逼人的臉龐出現熊貓眼。

    李思璐在他們之後下車，見兩人宛如王子回宮般，優雅又自信的踏進屬於他們的宮殿，而也唯有回到這裡，他們才不會像是母雞看顧小雞般緊盯她。

    九年來，她的身邊隨時有兩人的視線跟隨，她不禁想，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愫會讓他們這麼的在意她？

    是兄妹情？還是報恩？

    抑或者是，一種莫名的偏執！

    她是兩人爭奪一切的延伸品，兄弟倆從小爭到大，小時候爭課業、體育成績，長大爭奪雲端的主導權，而她，也算是其中一樣爭奪品，就像是一個自己不見得喜歡，但也不想讓給對方的玩具。

    她有些無奈，忍不住為自己的處境苦笑，人人都羨慕她有兩個極品級的優秀男人守護，可是誰又知道在他們的守護下，自己日子過得有多為難，簡直像在夾縫中求生存，而且只要有他們在，她永遠別想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傑，你真的提早回來了，阿姨告訴我時，我還不信，幸虧還是來了！”一名有著飄逸長髮的女子由主屋內跑出來，不由分說就投進顧傑懷裡撒嬌。

    女子主動投懷送抱，顧傑神色沒有歡喜，反而是一陣錯愕。

    他向隨後走出來的美麗婦人瞪去一眼，這一眼飽含怒氣，怪她不該讓懷裡女人出現。

    那婦人輪廓極深，有一頭美麗棕發，她便是顧傑加拿大籍的母親，中文名字顧薇莉。

    顧薇莉笑得歉然，好似不是故意的，用眼神解釋是自己說溜嘴了。

    而顧傑懷裡的女子叫白媛秀，白家與顧家是世交，白媛秀經常出入顧家，只要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來她非常喜歡顧傑，才會一聽說顧傑提前由斯里蘭卡回來，就立刻趕來顧家見他。

    顧傑不悅的將她拉開。“你身子不好怎麼不待在自己家裡多休息，跑來這裡做什麼？”他口氣淡漠中還帶著指責。

    身子被拉開，又聽他沒歡迎自己的意思，白媛秀滿腔的熱情散去，抬起她如瓷娃娃般細緻潔白的臉龐，委屈地望著他。“我只是想你，想儘快見到你罷了。”

    她非常瘦，模樣弱不禁風，看上去就身體不好，應該經常生病。

    “那現在看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不耐煩的趕人。

    她眼眶一紅，登時眼淚就滾了下來。

    顧薇莉對自己兒子的態度不甚認同，馬上板下臉道：“傑，你怎能對媛秀說這麼沒有禮貌的話，萬一刺激她又——”

    “咳咳咳——”顧薇莉話還沒說完，白媛秀已經咳了起來。

    他皺了眉，臉更臭。

    “傑，你還站著做什麼，這裡風大，還不先帶媛秀進屋子裡去，再咳下去真要不舒服了。”顧薇莉催促他。

    他繃著臉，根本不甩白媛秀，什麼話也不說，自己一個人走進去，顧薇莉見白媛秀焦急委屈的模樣，只得自己拉著她隨後進屋去。

    顧顯見狀，忍不住露出訕笑。“哼，我看白媛秀將來就是他老婆了，再不耐煩也得忍吧。”

    李思璐不語，基本上是認同的。顧、白兩家門第相當，白媛秀雖然身體差了點，但個性溫柔又十分鍾情顧傑，白家早就好幾次暗示爺爺，要將女兒嫁過來，爺爺並沒有說不，而若爺爺不反對的話，那這件事不管顧傑同不同意，十之八九都會成。

    “你猜顧傑有沒有膽違逆爺爺的意思，敢拒婚？”顧顯笑著問她。

    她蹙起眉來，這話題讓她不太舒服，而原因卻說不出來。“我怎麼會知道，而且我覺得你的問題很無聊。”

    “無聊？喂，小璐，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會是不想顧傑娶白媛秀吧，他不娶白媛秀，還會繼續來跟我搶你，你不會不知道我對你——”

    “顯，你胡說什麼呢，還不進屋子裡來，老爺子在等了！”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婦人出現在顧顯面前，她一身名貴的裝扮，氣質非凡但樣子嚴厲，她便是當年的選美皇后，顧顯的母親，蘇漢玉。

    “媽！”顧顯一見到自己的母親就頭疼。

    “跟你說過多少次，飯可以多吃，話不要亂說，你隨便開人家玩笑，萬一人家當真了，我們這做主人的很難對老李交代的。”蘇漢玉故意瞥向李思璐說，擺明她配不上自己兒子。

    “媽，你說話一定這樣夾槍帶棍令人討厭嗎？”他受不了的說。

    “令人討厭？媽也是為你好，讓你眼光放遠，不要被一枝野草給誤了將來——”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可以了吧，爺爺在等，不是要我快進去嗎，走走走，快進去吧！”怕母親繼續說出令人難堪的話，他趕緊拉著她進屋子裡去。

    “小璐。”李瑞仁悄悄來到女兒身邊，臉上有一抹歎息。

    李思璐開朗的一笑。“沒事的，我習慣了，當沒聽見。”蘇漢玉打九年前她與老爸搬進顧家起，就沒給她好臉色過，只當他們父女是來寄宿領恩的，尤其又見到顧顯特別照顧她，就更討厭她了，重視門第的她就怕自己與顧顯真擦出什麼火花來，誤了顧顯的光明前程。

    “真難為你了，不過咱們不圖顧家什麼，自然就自在，什麼也不在意。”他很高興女兒沒教顧家華麗的糖衣所迷惑，喜歡上顧家的人，如果真是這樣，將來就有她苦頭吃了。“走吧，咱們也進去吧。”

    “不了，我想先回房間洗個澡後整理行李。”她沒打算進去客廳裡。這時候爺爺一定是要顧傑兩兄弟向他報告這次行程的任務完成度，沒她的事，她不必進去湊熱鬧。

    “這些事之後再做吧，老爺子指名也要見你。”

    “見我？”

    “嗯，好像有事要問你，進去再說吧。”

    顧家的客廳擺設十分簡潔，雖然見不到金碧輝煌的裝飾，但處處是精雕細琢過的痕跡，足見這家人的品味低調卓越。

    顧家大家長顧安生坐在主位沙發上，雖已七十多歲高齡，眼神依然銳利，他盯著站在面前的兩個孫子。“回來了？”他不怒自威的神情總讓人不由自主的繃緊神經。

    “是，爺爺。”兄弟倆異口同聲。

    他們各自的母親則是緊張的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擔心兒子遭到責備。

    顧家第二代男丁，也就是顧安生的兒子顧守俊，在六年前因車禍意外死亡，死後留下兩個女人為他守寡，以及兩個兒子為他負起家業。

    顧安生在兒子死後，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兩個孫子身上，對他們要求嚴格，不容失誤。因此兩人的母親才會替兒子緊張，怕他們的表現令顧安生不滿意。

    “這次提早回來，新的亞洲經營方略可都完成了？”顧安生喝了一口傭人送上的熱茶後問。

    “完成了，隨後完整的資料就會送到您桌上的。”顧顯答。這次錯誤是他造成的，企劃的事理該由他來說明。

    這時李思璐與李瑞仁一起走了進來，顧安生一見到李思璐，嚴肅的臉龐馬上有了幾絲笑容。“小璐，你過來爺爺這邊。”他朝她招手。

    她立即去到他身邊。“爺爺。”她乖巧的喊一聲。

    顧安生十分疼她，不會因為她是廚子的女兒而將她視為下人。

    “聽說你去斯里蘭卡時受到驚嚇了？”他慈藹的問。

    她臉微微地紅，丟臉的事這麼快就傳回來了。“不好意思，我太沒用了。”她尷尬的說。

    “胡說，你哪裡沒用了，只是過去的經歷太恐怖了，沒人會責怪你的。”他體諒的安慰。他對任何人都十分嚴苛，唯有對她，慈愛多於責駡。

    她低著頭，心想原來大家都知道她去斯里蘭卡旅行是為了自我挑戰，但丟臉的是，自己挑戰失敗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小璐，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兩個小子不好，沒能好好照顧你，我正要責駡他們，怎麼讓這種事情發生。”他轉而又怒視起兩個孫子來，顧傑和顧顯也責無旁貸的領罵。

    “老爺子，這件事怎能怪顯，他又不是小璐的保母，再說，顯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玩的，哪有閒工夫管廚子家的女兒畢業旅行的事，況且，她一受到驚嚇，顯不是立刻就丟下工作帶她回臺灣，那顯工作上的耽誤誰又能賠償。”蘇漢玉維護兒子不滿的說。

    “媽，你少說兩句，小璐的事我有錯，該罵。”顧顯甘願受罰，要母親閉嘴。

    “你！”替兒子脫罪兒子竟不領情，讓蘇漢玉氣綠了臉。

    “都別吵了，方才這小子不是才說營運方略已經出來了，這還會耽誤什麼？如果他真因為這樣做不好事情，那只能證明他無能！”顧安生沉著臉說。

    蘇漢玉一聽，立刻閉上嘴巴。

    “阿顯，新的亞洲營運方略是你自己完成的嗎？”顧安生再問。

    “是我與顧傑兩人一起完成的。”看了一眼顧傑後，他哼聲回答。要不是情況特殊，他才不會讓顧傑插手管他的事。

    “阿傑，你也出上力了？”顧安生瞧向另一個孫子。

    “嗯，時間緊迫，將事情做好最重要，不用分是我還是顧顯做的。”顧傑漠然道。

    顧安生老謀深算的眼神一閃，眼中有了幾許瞧不真切的笑意，老眼瞅向李思璐。“你這一受驚嚇倒是讓兄弟倆能齊心完成一件事了。”

    李思璐聽得出他的意思，兩人是因為她才放下歧見的，若非如此，這份企劃案在雙方互相杯葛摩擦下，必定還有得磨，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順利交出來。

    自己意外達成這樣的功用，不知爺爺是怎麼看待的？是惱她讓兩兄弟爭執，還是高興兩兄弟能因此完成任務？

    “爺爺，造成他們的麻煩我很抱歉，以後——”

    “以後就好好幫他們的忙吧。”在她話才剛起頭時，顧安生就截話笑著說。

    “幫忙？”

    “你不是下個月就正式畢業了嗎？該找份工作了，我已經幫你安排好，就到雲端上班吧，阿傑與阿顯中你選一個當他們的秘書。”

    顧安生話一落，兩兄弟眼睛立刻亮起來。

    “我的秘書上個月離職，剛好有個缺，小璐就到我的秘書室來上班吧！”顧顯馬上爭取。

    “你的秘書室裡至少有六個秘書，走了一個無所謂，不差小璐一個，我那只有三個秘書，小璐過來吧。”顧傑也出聲。

    “如果傑需要秘書的話，我下個月也畢業了，我去幫傑。”白媛秀原本坐在顧薇莉身邊，這時候立刻跑到顧傑面前自薦。她與李思璐同年，畢業的時間一樣。

    顧傑臉一沉。“你讀的是貴族家事學校，說白點就是培育新娘的學校，商場上的事你幫不上忙的，所以還是不用了。”他冷冷的拒絕她。

    “小璐學的雖然是商學，但同樣也沒做秘書的經驗，我可以與她一起學習當秘書。”白媛秀不死心的說。

    “是啊，我說顧傑，難得有個這麼有心的人要當你的助手，你怎麼忍心拒絕，不如就這麼說定了，小璐跟我，媛秀跟你，不過她身體不好，你可不要讓人家太操勞啊！”顧顯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說。

    顧傑眯了眼。“爺爺的意思是讓小璐挑，不是我們自己決定，你到底搞清楚了沒？”

    顧顯這才瞪了眼的轉向李思璐。“小璐，你自己說，要跟誰？”

    她看了兩人，歎了口氣。“爺爺，抱歉，我並不想到雲端工作，我想自己到外頭應徵。”她表明自己的態度。

    顧安生訝然。“你不願意到雲端？”雲端的員工福利是出名的誘人，很少人會放棄進雲端工作的機會。

    “是的，我受爺爺照顧太久，想自己到外頭闖闖。”她表示。

    “不行！”

    “不可以！”

    顧安生還沒講話，顧傑與顧顯已經斷然異口同聲的反對，令顧安生嚇了一跳，連李瑞仁表情都怪了。

    李思璐瞪著兩人。“為什麼不行？”

    “外頭的人靠不住，你出去會被騙！”顧傑說。

    “沒錯，人心險惡，你個性單純，最好別離開雲端！”顧顯也告訴她。

    她不理兩人，只面對顧安生。“爺爺，不好意思，辜負您的期望，我還是決定自己找工作。”

    看著兩個氣得變臉的孫子，顧安生暗暗一笑。“瑞仁，女兒是你的，你怎麼說？”他問沉默的李瑞仁。

    “孩子大了，讓她自己決定吧。”他沒插手管女兒工作的意思。

    “那好吧，小璐，如果你堅持不想到雲端上班，那就隨你自己的意思吧。”顧安生不勉強了。

    而聽見這話的顧傑與顧顯立刻毛髮豎起。李思璐則只當作沒看見他們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她可是高興得很，畢業後若能順利找到工作的話，就能名正言順擺脫兩人緊迫盯人的管控。

    臺北東區某棟金融大樓裡，李思璐拉拉自己正式的黑色套裝整理儀容。

    今天是她面試的日子，她大學主修經濟學，應徵的職務是銀行的金融理財專員，簡稱理專。

    她選擇應徵的這家銀行在金融理財方面的業務極為有名，也是她的第一志願。

    此刻她面前坐了五位主考官，雖然她剛畢業，還沒什麼工作經驗，但她在校的成績優異，應對也非常得體，大家都對她的條件相當滿意，正要宣佈錄取她時，一張紙條悄悄傳進來了，在面試官手中逐一被傳閱，看完後，每個人臉色都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呃……這個，請問你認識雲端的小顧先生嗎？”一名面試官謹慎的開口問她。

    業界將顧傑與顧顯稱為大顧先生與小顧先生，藉以區別雲端兩位少東的身分。

    一聽見這話，李思聰立刻在心裡開罵，該死的顧顯又想幹什麼？“不認識。”

    她繃住臉皮，馬上否認關係。

    “不認識？這就奇怪了……那為什麼小顧先生會派人來照會，說請我們不要雇用你，因為他已經先將你定下，要雇用你為他秘書室裡的總秘。”

    她臉皮輕顫。如果顧顯那小子現在就在她面前的話，她真想掐死他！

    “我想顧顯先生誤會了，我並沒有答應去雲端上班，事實上，我個人仰慕貴銀行已久，十分希望能在貴銀行服務，若蒙錄取，我一定會盡最大的能力完成公司所交付的每一件任務，絕不讓你們失望。”她撇開顧顯，朝面前的面試官堆足笑容，努力展現誠意爭取工作機會。

    “我們也很歡迎你的加入，相信你會是個優秀的人才，錯失你也倍感可惜，只不過……很抱歉，我們得罪不起雲端的小顧先生，所以還是請你不要為難我們了。”幾經掙扎，面試官們還是決定不錄取她。

    雲端自己也有銀行，但兩家銀行向來友好，也有許多業務交流與往來，且說白點，雲端比他們規模大得多，自己銀行的銀根不少還是來自雲端的支援，不能因小失大，搶了顧顯要的人。

    她撐不住笑臉了，歎口氣起身。其實當他們提起顧顯時，她就知道自己不會被錄取的，她只是不甘心想再試試，結果還是一樣。

    “我明白了，耽誤你們時間，真不好意思，我走了。”不為難人，她認命的離去。

    接下來她又陸續至幾家銀行面試，但是顧顯就是有辦法讓她落選，等到被第四家銀行拒絕後，她已經氣得打算回去朝顧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宰了那臭傢伙！

    她用力踩著高跟鞋，殺氣騰騰的要回去殺人，這時她皮包裡的手機響起，她氣衝衝地接起電話，因為情緒實在太糟，口氣也跟著壞起來。“喂，哪裡找？！什麼……嗄？對……對不起，您說自己是哪裡呢？“深達銀行”……呃……是是是，我是有寄履歷過去，不過那是三個禮拜前的事，這麼久沒消息，我以為自己條件沒有達到你們的要求，所以……什麼？我寄過去的履歷資料你們非常滿意，不用面試直接就錄取了？！”

    在經過一整天的挫敗後，聽到這個好消息讓她差點沒在大馬路上發出尖叫歡呼，但是她極力忍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然電話裡的人誤以為她是個神經病，說不定會後悔錄用她。

    她做足深呼吸，稍稍穩定自己的情緒後才又對著手機說：“您的意思是，這陣子貴公司的主管出國，所以無法在這之前安排面試的事宜，但是主管已經評估過我的履歷，原則上我應徵理專的職務沒有問題，主管後天歸國，我後天上班，當日他會將工作內容告訴我，並且與我談薪資問題，是這樣的嗎？”為求慎重，她重複一遍對方告訴自己的話確認。

    對方回答沒錯，她掛掉電話後再也忍不住了，當街興奮得又跳又叫，惹得四周行人側目，真以為她是瘋子，不過她太高興了，被當成瘋子也無所謂。

    總算有一家公司不怕雲端的惡勢力，她感激不已，發誓進去後一定要好好報恩，努力回饋這家公司的慧眼識英雄，最重要的是，這可能是唯一願意雇用她的阿拉真主，她得好好把握才行。

第3章

    “深達”是一家兩年前才成立的銀行，年資雖淺，但聽說財力雄厚，才短短兩年已在國內打出名號，據點遍及臺灣各縣市，是極有發展潛力的一家金融銀行，且對員工的培訓與福利規劃得都相當完善，因為應徵者眾，所以錄取率超低。

    三個禮拜前，她投完履歷後以為石沉大海，沒機會到這家公司服務了，哪裡知道事情峰迴路轉，她居然被錄取了。

    一早，她衣著整齊，戰戰兢兢的來到新公司報到。

    “李小姐，歡迎你到深達上班。”她終於見到自己的直屬主管，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銀行的經理陳仲達。

    “你的工作內容是服務公SVIP級的客戶，所謂SVIP就是超級金字塔頂端的客戶，為他們做完善的投資理財規劃，這工作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制，得隨時配合頂級客戶的需求，且因為涉及客戶隱私以及頂級客戶對銀行的信任度，一旦被授權服務某位元SVIP客戶，就必須先與對方簽訂合約，除非客戶不滿意，主動要求換人服務，否則一年內不能離職。

    “這期間得盡心盡力達成該客戶的每項要求，而公司也會付與員工高薪作為報酬，這樣還有哪裡你聽不明白，需要我再解釋一遍的嗎？”陳仲達簡潔的說完，對她客氣的微笑，態度異常有禮。

    “我都聽明白了，不用再解釋一遍，但是，工作必須簽約一年，這就……”對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工作，她有熱情挑戰，但仍有些遲疑，畢竟自己沒有工作經驗，萬一做得不好又簽下合約，之後會不會反而造成自己與公司的困擾？

    “不用擔心，你可以先在公司上班一個月，服務一般VIP，看看狀況，如果對工作適應良好再簽約也不遲。”看出她的猶豫，陳仲達淺笑道。

    她馬上放心笑了。“如果能這樣就太好了！”讓她適應後有時間跟機會考慮，就不會有問題了。

    一個月後，她正式簽約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一次服務三個VIP客戶還能得心應手，而未來的工作若只需要面對一個客戶，相形之下不是更加輕鬆嗎，於是她爽快簽了約。

    而今天，是她面見自己往後一年服務物件的日子，她緊張的坐在公司的貴賓室裡等待，原本應該是她去見這人的，可這人說他剛好有事要到深達來一趟，讓她在這等他即可。

    隨著約定的時刻一分一秒接近，她心跳加速，希望自己日後服務的物件是個好相處的人，萬一遇到一個會刻意刁難理專的客戶，她未來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這時聽見貴賓室的門開了，她先在臉上掛上專業自信的笑容後，才轉身去迎接客戶，只是，這一回身，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凍結住，並且在兩秒後轉為怒容。“怎麼會是你？！”

    這人嘴角揚起一抹帥氣的弧度。“我也需要一位元專業的理財專員，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逕自在高級皮革沙發上坐下，拉整了身上昂貴的名牌西裝，態度悠閒，神情愉快。

    “你！”她氣得咬牙，原來繞了一圈，自己還是逃不開顧家兄弟的手掌心，她被騙了。“你這樣跟顧顯有什麼不同，太過分了！”

    顧傑皮笑肉不笑。“顧顯？少拿我與他混為一談，那傢伙只會忙著四處阻止你找工作，而我，就在這裡等著你自己來找我！”

    她氣到快腦溢血了。“不要告訴我，深達也是雲端的事業？”

    顧傑露出魔鬼的笑臉。“深達是我私人的投資，與雲端沒有關係，而你現在是我的員工了。”

    果然！“我要立刻離職！”她氣急敗壞。就說顧顯的魔掌為什麼沒有辦法伸及深達，原來這是顧傑的地盤，他當然破壞不了，可惡！

    她早該想到這陣子為什麼只有顧顯在“活動”，卻沒見到顧傑有任何反應，果然有問題！

    本以為自己投履歷的企業都已避開雲端旗下，深達應該不會有問題，哪裡想得到顧傑會有私人投資，自己居然往火坑裡跳而不自知。

    再仔細想想，自己一時被找到工作的喜悅給沖昏頭，壓根沒想到的客戶怎麼輪得到她這個剛出校門的菜鳥來服務？

    不，她絕不再受顧家人控制，她走人可以吧！

    “你忘了嗎？才與我簽下合約，這一年內，你不能離職！”他蹺著二郎腿，那勝券在握的機車模樣展露無遺。

    啊？合約，完了！她臉色發白。“我……我要求換客戶！”

    “合約內容是只有我能換人，你沒有權利選擇客戶。”他提醒她。

    “你、你又不是客戶，你是老闆！”

    他冷笑望著她，望得她發毛。“說得好，既然我是老闆你就更該聽我的，更何況，我既是老闆也是這家銀行最大的客戶，我個人資產都是透過這家銀行在操作，每日金額進出數十億到數百億。”

    她腿一顫，直直跌坐進椅子裡，她糊裡糊塗，誤上賊船的簽了賣身契，這會完全說不出話。

    “小璐。”他瀟灑的站起身，摸了摸黑亮的袖扣，再看看手錶。“我今天其實有點忙，是特地來見你的，待會就到我那報到吧，來的時候順道先回家幫我帶另一套西裝過來，晚上有個慈善晚會需要換裝，你也打扮一下，晚上隨我出席。”他邊走邊說，人已經走到門口。“喔，對了，我們上班的地點一樣，以後每天早上你和我一起上班就可以了。”他想到又回頭告知。

    她簡直七竅生煙。“我不——”

    他皺眉。“別想要說不，合約上寫得很清楚，你的工作就是滿足客戶所需，而我的需要就是——一切聽我的。”話落，他自負的離去。

    “顧傑，你這該死的！”她氣得跳腳敲桌大罵，可是他已經走得不見人影。

    “李小姐。”陳仲達進到貴賓室來。

    她正氣得眉毛倒豎，聽見“李小姐”三個字，瞬間又燒起一把火來。

    這個人一個月來，始終客氣的稱她李小姐，她幾次還婉轉的讓他改叫自己的名字就好，用不著這麼生分。但是他未曾改過口，對她始終客客氣氣，比對待其他人還要彬彬有禮上幾分。

    她本以為自己是新人，他才會這樣的態度，等自己上班久一點，他就不會再對她這麼客套，但這時候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李小姐”三個字不是單純禮貌的稱謂，而是就跟熟知顧家狀況的人如此稱呼她是一樣的，他們的眼裡，她是顧家兩兄弟的所有物！

    “你！”她對陳仲達橫眉豎目，原來這位經理是顧傑的走狗，幫著顧傑來騙她的。

    感受到她的怒氣，陳仲達心虛的苦笑。“李小姐，不好意思了，我也是聽命行事，你別怪我。”他解釋。

    “好個聽命行事！”她氣得磨牙。其實怨不了別人，只能怪自己太好騙，還說人心險惡，這外面的人心誰能險惡得過顧家兩兄弟。

    陳仲達笑得益發尷尬。“這……總之，請你體諒，呃……我進來是替大顧先生轉告你，他說晚上的慈善晚會請你帶他的白色西裝過去，而你最好也穿上白色系的洋裝，這才好與他搭配。”明知她應該會氣炸，還是硬著頭皮轉達。

    而她果然要炸鍋了，一張臉氣到發黑。

    “若敏，你說句公道話，這個人陰不陰險，居然設局騙我，明知道我一得知背後老闆是他一定會立刻掉頭走人，所以還騙我簽下賣身契，讓我一年內走不了，得聽他的擺佈，哼，他以為我會就此乖乖聽話，作夢，我偏不！”在她常與楊若敏出沒的泡沬紅茶店裡，李思璐咬牙切齒的拍桌說。

    楊若敏同情的看著她。“我說小璐，我看你這輩子是擺脫不了顧家了，不如認命算了。”她反而勸好友投降。

    “認命？你說什麼傻話，我才剛要開始我的人生，你就要我束手就擒？！”

    “那不然呢？約都簽了，至少這一年你逃不掉的。”

    “簽了約又怎麼樣，這樣就想綁住我，不可能！”她氣憤的說。

    “真的綁不住嗎？”楊若敏表情怪異的瞧向她。

    “廢話，像他要我今晚陪他去參加慈善晚會，我就不去！”

    “真的能不去嗎……”

    “若敏，你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潑我冷水？”平常若敏不是這樣的，每當她罵起顧家兩兄弟，若敏都罵得比她還起勁，但今天她變得膽小怕事了。

    “我哪有……”楊若敏眼神有點閃爍。

    “若敏，你真的很奇怪耶——”

    “她不奇怪，奇怪的是你，時間不早了，我看你沒來找我，就來找你了，衣服我自己要人從家裡帶來，你的也順道拿了，隨我回公司換吧，換好一起趕去，這時候去，應該還趕得上捐錢。”顧傑神通廣大的找到她了。

    她轉過頭，張大嘴的看著身後突然降臨的自大男人，再看看眼神飄忽不定的好友。“若敏，是你告訴他我在這裡的？”

    “欸……與你約好後，他剛好打電話來找你……我不小心說溜嘴了。”楊若敏咬著指甲一臉歉意的說。

    “你背叛我！”她瞪眼。

    “不用怪她，就算她不說，我也能找到你。”顧傑冷眼瞟了李思璐一眼。不是他說大話，這丫頭的行蹤他瞭若指掌，她能去的地方、找的人，他大概都能猜得出來。

    她漲紅臉，很氣自己就這樣讓他看得透徹，“找得到我又如何，我拒絕和你去參加什麼慈善晚會，也不會到你公司去上班的！”她重申。

    他揚起令人發毛的莫測笑靨。“是嗎？合約上載明若違約，得賠償公司所有損失，而今日的慈善晚會是由政府所舉辦的，我預計去捐個兩千萬，而依照政府規定，捐出這筆錢後可以抵減我個人所得稅的比率是100%，而我若因為你的關係捐不出這筆錢所得稅減免不了，這款項，你得負責。”

    “兩千萬？你要我負責兩千萬？！”她傻眼。

    他嘴角勾起，雙臂環胸的睇著她，態度閑閑涼涼，樣子出奇的惹人發怒。“照合約走不是嗎？不然簽約做什麼。”

    “小璐……既然賣身契都簽了，我看……”楊若敏眼神中流露出極度的憐憫。

    “走吧，司機還在外面等，再不走，要趕不上了，那兩千萬的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兩千萬我賠不起，走吧，我們出發。”她終於如喪考妣的隨他走了。這傢伙已經計畫好一切，她根本難逃他手掌心，不得不認栽。

    一早，李思璐與顧傑坐著同一輛車抵達雲端總部，照例雲端的一級主管都已經在門口等待他，眾人見到她出現，都吃了一驚。

    不是自己要出名，可不知怎麼著，就是出名了，只要是雲端的人，就算沒見過她，也幾乎沒有人不曉得李小姐這號人物，這時候看見她，不少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甚至有人偷偷在按手機通報。

    顧傑只當沒看見，繼續走他的，而她只得跟在他身後來到雲端總部十樓，執行董事的辦公室。

    顧傑與顧顯在公司同樣擔任董事，職務相當，為了避免混淆，眾人就以大顧、小顧做區分，不過這原本是公司員工私下的叫法，後來居然傳到外頭去，於是外面人也跟著大顧、小顧的叫。

    話再說回來，兩人雖然都任董事，但各有擁護者，公司也因而分成大顧與小顧派，目前兩派互鬥得極為嚴重，而誰不知道李小姐是誰，她既然隨大顧先生來公司，那小顧先生的人馬還能安分嗎？當然立刻通知一個月前出差去澳洲至今未歸的小顧先生。

    李思璐隨顧傑來到十樓後，很快發現自己被安排在哪了，自然是他的秘書室裡，而他原本已有三位秘書，再加上她是第四個，不過其中一個最近申請留職停薪到國外進修半年，位子暫且空出來，她剛好就替補了那個空缺。

    “以後你們負責協助她，她有不懂的就教會她，想辦法讓她儘快上手。”顧傑簡短的對另外兩位資深秘書吩咐，說完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兩位資深秘書許茜茜、張如音，互相看了一眼，實在不懂老闆的話，協助的意思是要她們聽她的嗎？既要聽她的，又要她們教她，那以後秘書室裡到底是誰聽誰的？

    李思璐在顧傑旋風般的走後，尷尬的面對其他雨位秘書。顧傑的說話方式實在令人不敢苟同，分明是替她得罪人。

    “呃……李小姐，不如，我們先告訴你董事秘書室平日的工作專案，之後再將顧先生的工作習慣對你說明，這樣可好？”氣氛凝固了一會後，許茜茜打破沉默說。

    雖然搞不清楚老闆的意思，但確定的是，眼前的人是“李小姐”，是她的話，她們就必須無條件的負責協助她，且不容出錯。

    “真不好意思，因為我什麼都不懂，希望以後你們能多包涵指教。”李思璐儘量謙遜的說，明白自己的出現一定很讓她們困擾。

    “指教不敢當，只希望你以後不要給我們找麻煩就好！”張如音的口氣並不好，似乎挾著怒氣。

    “如音，你怎麼能對李小姐這麼沒有禮貌？”許茜茜瞪了同事一眼。

    “我有說錯嗎？想當初我們要進到董事秘書室工作，是經過好幾次的內部考試才過關，而她什麼都不會，一來就想成為我們的主管，而且擺明她若出錯責任要由我們扛，這一點道理也沒有。”

    “我們只要盡力做好該做的事，其餘的是顧先生的決定，你無權說什麼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拜託她以後別出錯，害我們替她承擔啊。”張如音看向李思璐，表情憤憤不平。

    李思璐非常難堪，清楚若不是“靠關係”，以她的資歷根本沒資格進到秘書室工作，張如音會不服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們放心，之後我若有犯錯，絕對不會拖累你們，該承擔的會自己承擔。”

    她保證。

    張如音見她說話誠懇，沒有自以為是的驕氣，這才氣平了些，沒再說些什麼。

    “李小姐，如音個性比較直接，其實她沒有惡意，你別放在心上。”許茜茜打圓場。

    “嗯嗯，我喜歡直爽的人，不會介意的，對了，你不是要先告訴我秘書室的工作專案，還有顧傑——呃，顧先生的工作習慣嗎？”她吐了舌頭，以後不能在人前再隨意喊他的大名了，自己是他的屬下，必須與所有人一樣稱呼他一聲顧先生，或私底下稱他大顧先生。

    而她既然誤簽賣身契，得在顧傑身邊工作，那該做的事就不能馬虎，她會好好學習的，至少不讓秘書室其他人因為自己而困擾。

    許茜茜微笑，開始將工作逐一對她說明。

    當她認真看過顧傑一整個星期的行程表後，才清楚他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他一天至少有三至四場的會議要主持，天天都有必須出席的活動，還有一堆等著拜會他的訪客，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沒有一刻清閒，她不由得嘖嘖搖起頭來，下了個結論，他是個工作狂！

    “這個……他每天工作這麼滿，吃飯的事都怎麼安排？”她忍不住問在旁邊指導她的許茜茜。顧傑是個美食主義者，嘴巴挑剔，對吃講究，照這樣看來，他只有啃三明治的時間，連吃碗熱呼呼的拉麵都嫌耗時了吧？

    “這你放心，再忙吃飯還是不能草率，該用餐了。”顧傑突然出現，一手搭在門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看了看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十二點五分了，不知不覺就到了午休時間。

    “可是你這時間不是還要看百貨部門送來的報表，哪有時間吃飯？”她看一眼他今天的行程表說。

    “當然有，許秘書，都安排好了吧？”他問向許茜茜。

    她點頭。“餐已經送來了，您可以用餐了。”

    “嗯。”他走向李思璐。“我們吃飯去。”他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這姿態太親密，既不像朋友也不像對待妹妹，更不該是上司對下屬的行為，讓她不敢去看秘書室裡另外兩個人的反應，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紅著臉先跑出去。

    見她扭捏避開的模樣，他臉上噙起一抹笑，慢條斯理的走出去。其實這丫頭多想了，他身邊的人見怪不怪，不管他對她做出任何事，誰又會訝異呢？

    畢竟，她是顧家的“李小姐”。

    果然如此，直到他們消失，許茜茜與張如音表情也沒異狀，若一定要提，也只有張如音還有點不爽李思璐走後門的事罷了。

    過去李思璐從沒踏足過顧傑工作的地方，這是第一次進到他的辦公室內，訝異他在寬大的辦公室裡，居然還設置有一間裝潢舒適的餐室。

    此時桌面上已經擺著兩份精緻的餐點，主食是義大利面，配菜有沙拉和濃湯。

    “今天是第一天，我做主幫你點了義式料理，之後你要吃什麼，自己交代許秘書，她會替你準備好的。”顧傑說完後在她對面坐下來，他桌邊放著一疊厚厚的報表，接著就見到他邊用餐邊開始翻閱這些資料，眼睛盯著上頭的數字，非常專注。

    她看了愕然，這樣不會消化不良嗎？

    他留意到她並沒有動手拿餐具。“怎麼了？不喜歡義大利面了嗎？還是我讓許秘書替你買別的回來，你想吃什麼？”他以為她對餐點不滿意。

    “呃……不用了，我喜歡吃義大利面的。”她趕緊表示，然後拿起叉子開始用餐。她吃第一口就知道眼前的餐點來自自己經常去消費的那家義大利餐館，他應該就是曉得她的口味才讓許秘書去準備的，所以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吃。

    他點了頭，繼續工作兼吃飯，而她則是安靜的吃著自己的餐點，順道留意他的狀況。

    這傢伙不吃切成絲的東西，像小黃瓜絲、紅蘿蔔絲這些他一律不碰，她就見他因為沒有專心吃東西，而不小心吃到沙拉裡一些切絲的食物，然後立刻皺眉吐出來。

    唉，這家餐館不是他常叫的餐廳，否則廚師不會不知道他的喜好，看著他邊吃邊工作，連吃飯都不能好好享用，她竟然有些食不下嚥。

    “吃不下？”他明明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報表上，偏還能發現她沒有胃口。

    他放下手中的報表，望著她。

    他突然朝她說話讓她嚇了一跳。“呃……還好，只不過覺得氣氛有點悶……”

    想到以後都要和一個工作狂吃飯，就覺得索然無味。也不由得體悟到，要當人人稱羨的雲端少東，需要付出的努力也是一般人的好幾倍。

    他挑了眉。“你嫌悶？”

    “你這樣邊吃飯邊看報表，不會消化不良嗎？”他是個美食主義者，但這樣用餐怎麼嘗得出食物的美味與品質？她不曉得他為了工作，連最講究的美食也能犧牲。

    這下他總算明白她悶的意思了。

    丟下手中的報表，笑望起她來。“好吧，不讓你悶了，以後我們用餐時，我不工作。”他爽快的承諾。

    她訝然。這算是為她犧牲嗎？

    “吃飯專注才能維持用餐品質，你用餐時間不工作是好的……不過，我是董事秘書……正確說法應該是你的理專而已，這樣天天和老闆同桌共食不太好吧？我想以後我們還是各吃各的，用餐問題我會自己打理。”她提議。自己只是一般員工，不該享有這樣的特權，這傳出去不讓人說閒話才怪。

    他諷刺的一笑。“小璐，你真當自己是我的員工嗎？”

    “不是嗎？”起碼這一年都是。

    “你是我的員工沒錯，但也是我顧家的一分子，所以沒有人會真當你是一般員工的。”他索性說得明白。

    “我姓李又不姓顧，再說，我只是寄宿顧家，我老爸還是顧家的廚子，我哪裡特別了？”

    當她說出這些話時，他目光緊緊鎖上她，那帶著失望的微怒眼神，讓她不自在的挪了下自己的小臀。“我哪有說錯，你幹麼這樣看我？”

    他笑容發冷。“你總是不肯面對是嗎？無所謂，你就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裡好了，只是總有一天你會藏不住的，該面對的、該接受的，你終究逃避不了。”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像是聽不懂，但臉卻逐漸發燙。

    “小璐，如果不跟我一起用餐，你會發現自己更“悶”的，不信你試試。”

    她咬了唇。“什麼意思？”

    驀然一陣敲門聲，張如音開門進來，看了一眼她後，對著顧傑說：“顧先生，總裁得知李小姐來了，讓她現在上去十二樓見他。”

    “爺爺——總裁要見我？”李思璐微訝斠這麼快就知道她在這了？

    “說是你第一天上班，總裁找你共進午餐。”張如音表情怪怪的說。

    連總裁都特別禮遇她，這讓張如音警惕起來，自己以後最好不要再像今天早上一樣對她無禮了。

    “可是我差不多飽了……”李思璐看了自己吃了一半的午餐。

    顧傑低頭繼續吃自己的東西，對於爺爺找她過去用餐的事不置一詞，只是英俊的臉龐上浮出了抹詭笑。

    她瞥見後心底涼涼的，想起這傢伙剛才說的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中午用餐時間一到，她主動找許茜茜與張如音一起到外頭吃，也好增進同事之間的情誼，但是兩人馬上說另外有約人，既然如此，她省點荷包，就到雲端地下室的員工餐廳去跟大家一起用餐，只是她一到那裡，所有人立即竊竊私語起來。

    “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位李小姐！不過，她怎麼會到便宜的員工餐廳來用餐？”

    “可能覺得新鮮好奇才過來看看的，不然你以為李小姐怎麼可能和我們一起吃飯？”

    “嗯嗯，有道理聽說她是大顧先生的女人。”

    “誰說的，她是小顧先生的女朋友！”

    “胡說八道，明明是大顧先生的，所以她才會在十樓上班。”

    “那是因為小顧先生不在國內，他如果在國內，她就一定在八樓。”

    “你們都等等，那她到底是誰的？”

    “大顧先生的！”

    “小顧先生的！”

    “管他誰的，總之這女人靠山多得很，連總裁都喜歡她，她昨日才剛報到，總裁已經找她過去勉勵，李小姐是顧家的公主，這點無庸置疑。”

    “那現在我們見到她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不要得罪她，儘量客氣，還有別在她面前說錯話，否則不管傳進大顧或小顧先生耳裡，我們就倒楣了……”

    這些人自以為聲音很小，卻句句都傳進她耳裡，讓端著剛點好的牛肉麵的她尷尬得不知是要找位子坐下，還是乾脆直接放下餐點逃離這裡再說。

    而眾人看見她端著面表情猶豫，以為她在找空位，立刻一窩蜂地起身讓位，瞬間餐廳空出一半的座位，數十雙眼睛全好奇地盯著她的身影移動。

    她臉龐僵住，五秒鐘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我想起突然有事情要辦，來不及吃了，先……先走了！”她放下餐點，連打包的時間都等不了，迅速消失在眾人面前。

    躲回十樓的董事秘書室後，她喘口氣，終於瞭解顧傑的話，不和他一起吃飯會更悶！

    然而她現在不只悶，還很餓！

    她沮喪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抱著挨餓的肚子哀怨起來。

    自己怎麼這麼慘，跟顧家兄弟扯上關係，居然連吃頓飯都有問題？

    忽然，她眼睛睜大——面前出現了一個便當！

    她立刻驚喜的抬頭。“許秘書，你怎麼知道我沒飯吃？”

    許茜茜抿嘴笑。“當我知道你要去員工餐廳，就曉得你一定會餓著肚子回來。”

    “你怎麼料事如神？”仙姑啊！

    “你恐怕還不太理解自己在公司有多出名，所以才敢獨自踏進全公司最碎嘴的地方。”

    她聽了都快哭出來。“說的沒錯……我去錯地方了。”自古最八卦的地方就是餐廳，她是誤闖地雷區了。

    “被嚇到了嗎？”許茜茜同情的看著她。

    “別說了，我落荒而逃。”雖然曉得他們都當她是顧家兄弟的附屬品，但當直接聽見別人對她的評論時，那種難堪比她所想的要更讓人無法忍受。

    “李小姐在雲端人眼中是未來接班人的女人，這讓你不高興嗎？”許茜茜眼中帶著調侃問。

    她不住翻白眼的發出呻吟。“大家都誤會了，我不是顧家任何一個人的什麼人，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告訴你吧，我只打算在這裡待一年，之後一定會離開的，大家想太多，也想錯了。”

    “是嗎？”許茜茜聽完她的話後，雖然沒有反駁，但臉上的笑容依舊篤定。

    “你——”

    “其實這便當不是我買的，是白小姐送來的。”許茜茜突然岔開話題道。

    她本來還想跟許秘書把話說清楚的，但一聽這便當是白媛秀送來的，馬上先吃驚的朝便當多看兩眼，這才注意到便當不是路邊自助餐的貨色，而是五星級飯店特製的外帶餐，顧傑挑嘴，白媛秀買來給他吃的當然挑過，只是，“這應該是給顧先生的，你怎麼拿來給我了？”

    “白小姐說這是順道買給你的，她曉得你到這來上班了。”許茜茜告知。

    她再度發出一聲呻吟。她才來第二天，白媛秀就馬上知道，她的眼線可真不少。

    白媛秀的人是不錯，就是疑心病重了些，老防她會對顧傑下手，經常哭著來求她別太接近顧傑，現在知道她在這裡上班，果然立刻拎著便當趕來。

    “白小姐人正在顧先生的餐室裡，你要不要拿著這個便當加入他們？”許茜茜笑問。

    “我？當然不，我如果敢進去當電燈泡，保證媛秀回去後會抱著棉被哭一夜，然後隔天再可憐兮兮地頂著兩顆核桃眼來見我，讓我心生愧疚，所以，不不不，連這個便當我也不敢享用，我還是自己出去隨便買個三明治——”

    “小璐……”這聲熟悉的喊叫，讓她瞬間住了嘴，視線僵硬的移到門口去，還有誰，不就是她口裡正說著的人物白媛秀嗎！

    而顧傑就站在白媛秀身邊，看笑話似的看著她，她頭皮發麻，他們不知聽去多少她說的話？

    “小璐，你應該還沒吃，請加入我們吧……”白媛秀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哭腔。

    她抹了臉，比白媛秀還想哭。“好……”

    在顧傑的專屬餐室裡，餐桌上有兩個便當，一個白媛秀自己吃，一個是給李思璐的。

    而顧傑面前沒有，他不吃白媛秀帶來的高檔便當，許茜茜替他準備的是一套日式懷石料理。

    愛心便當沒能得到顧傑的青睞，白媛秀洩氣的低頭默默吃起自己帶來的便當。

    而李思璐同樣食不知味，因為受不了這種尷尬的場面，她只想逃離這裡。

    “媛秀。”優雅吃著懷石料理的顧傑忽然出聲了。

    白媛秀哭喪的臉龐變化極快，一秒就粲笑出來。“傑哥。”她期待的等著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他桌邊仍有一疊報表，不過李思璐在場，他並沒有拿起來看，昨天對她說的話他還記得，以後用餐時不工作。

    “這裡是公司，不是家裡，以後沒重要事情不要過來了，我沒空招呼你。”他對白媛秀表明。

    笑容頓時從白媛秀臉上逝去。“……我沒辦法不來，因為爺爺已經答應我，讓我進雲端上班了。”

    “你說什麼？！”他立即變了臉色。

    就連李思璐也訝然。這嬌嬌女真的說動爺爺讓她到雲端了，莫非爺爺也讓白媛秀……

    白媛秀正要進一步說明時，“砰”的一聲，餐室的門讓人撞了開來。

    “顧顯？”見到此刻人應該還在澳洲出差的顧顯，李思璐嚇了一跳。

    “你答應為顧傑做事了？！”顧顯一副氣衝衝的模樣，廢話不多說劈頭就問，他就是為這事專程搭飛機趕回來的。

    “我……嗯，對。”她想解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先無奈的點頭。

    “你居然——算了，跟我走，既然要在雲端工作就到八樓去，我那也有你的位置。”他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要走只是一轉身，顧傑已經雙臂環胸的擋在門口。

    “顧傑，你讓開！”顧顯大喝。

    顧傑不動如山。“放開她。”他靜靜地要求。

    “哼，顧傑，我不知道你趁我不在時用什麼方法逼她來你這，但這違反她的意願，我要帶她走。”顧顯沉臉以對。

    “如果她到你那裡去，就沒有違反她的意願嗎？”顧傑哼笑反問。

    “當然，大家都知道在你手下工作有多累，你是個冷酷的上司。”

    “那正好磨練她不是嗎？”

    “小璐已經很好了，不需要你來磨練——”

    “不好意思，兩位顧先生，剛才接到十二樓通知，總裁臨時召開董事會議，請兩位即刻上去。”氣氛正僵，許茜茜這時候硬著頭皮過來通報。

    “臨時會議？”顧顯一愣，暫時先鬆開李思璐的手。他才剛踏進大樓不到十分鐘，爺爺就召開會議了？

    顧傑抿了一下唇，瞥了一眼被顧顯扯痛手腕正在揉手的李思璐。“我去開會了，你回秘書室裡工作，別亂跑。”他警告。

    她咬咬唇，埋怨的瞪他一眼後乖乖點頭。“知道了。”

    顧顯見了愕然，很想再罵人，但不得不先按捺下來，董事會議誰也不能遲到，先去開會再說。

第4章

    在十二樓可容納百人的會議室裡，氣氛十分凝重。

    “彩妝事業已經連續虧損七年，財務報表赤字連連，今年狀況尤其差。”財務長起身報告。“總裁，我們不能再放任彩妝事業腐爛下去，任其拉下雲端的整體獲利率，股東們都建議公司該是止血的時候！”

    “沒錯，彩妝部分該裁撤掉才是明智之舉！”既然有人起頭了，其他人馬上附和。

    “贊成，我們不能再損失下去了——”

    “全都給我閉嘴！”坐在主席位子上的顧安生忽地大怒。

    這一吼，原本積極發言要收掉這個事業的人全都嚇得立即噤聲。

    顧安生怒容滿面的看著在座的人。“你們每一個人都想讓這個事業消失是嗎？”他沉聲的問。

    “這……”在他的威視下，眾人全都低下頭來，不敢再像剛才一樣暢所欲言。

    其實眾所周知彩妝事業是當年顧安生創業起家的母業，雲端出品的彩妝系列曾經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品牌，也是雲端的金雞母，正因為彩妝的賺錢才讓雲端發展出更多產業，包含百貨、物流，乃至於飯店、銀行等等，彩妝是讓雲端成為全球最賺錢企業之一的大功臣。

    但這塊事業在經過多年後不敵市場淘汰，不再是金雞母，這幾年虧損的金額已經造成公司重大負荷，因此眾人才會決定切除這顆毒瘤。

    但是向來精明果斷的顧安生卻一反常態，始終不願意將這個賠錢的事業收掉，他們十分苦惱。

    “阿傑，你也認為彩妝事業必須裁撤嗎？”顧安生問向同樣沉默的長孫。

    顧傑面容嚴肅。“站在公司立場，雲端的彩妝品牌在消費者眼中已經老化嚴重，市場既已失去要奪回來不容易，必須重新投入大量的宣傳費，但這樣做成效未定，風險太高，所以我也認為應該要收掉。”他分析道。

    他清楚爺爺為什麼對於彩妝事業割捨不掉，因為那不只是他事業的母業，更代表著爺爺與已經過世的奶奶過去創業的歲月，爺爺要的不過是對奶奶最後的回憶，因為這層關係，才會讓一向在工作上以利益掛帥的爺爺也有心慈手軟的一面。

    但是做生意不能憑感情，事關公司利益，他就事論事，雖然可能違背爺爺的心意，他也沒有因此退縮。

    顧安生臉色難看。“哼，那阿顯，你說呢？”他轉向另一個孫子問意見。

    “撇除情感面，雖然彩妝事業曾經是我們的母事業，但目前已是病入膏肓的狀態，而董事會也得向股東交代，所以我認為總裁不該再堅持保留它。”他在這件事情上也與眾人有相同的想法，在商言商，不能再感情用事。

    事實上，早些年時他就積極想要切除這一塊，是因為爺爺阻礙，這事才一再被壓下。而今日這場面，他認為是個時機，是該勸勸爺爺放手的時候。

    兩個孫子都不挺他，顧安生面色陰鬱。“若我仍想再挽救，並且要你們兩個人擔下這責任，想辦法讓彩妝事業起死回生，你們願意嗎？”他突然點名兩個孫子，讓他們接下挑戰。

    兩人的表情皆是一愕。

    “總裁，很抱歉，我沒辦法接手。”顧顯馬上表明立場。

    顧傑也陰沉著臉。“我也恕難從命。”

    聽到兩人的回答，在座沒有人露出吃驚的樣子，違抗總裁的命令雖然後果難測，但如今正是大顧、小顧爭取董事會認可的時候，彼此競爭激烈，而彩妝事業絕對是拖垮績效的爛瘡，他們要是夠聰明就不會去碰。

    顧安生忽然一聲冷笑。“既然你們沒有人願意支援，好，我同意，如果三個月內彩妝事業依舊沒有起色，我就放棄這個生意，不再堅持。”

    聽見他鬆口了，一室沉肅的氣氛立即放鬆下來。

    “以目前彩妝事業的經營狀況，三個月後是不可能有所改變的，與其多虧損三個月，您為什麼不現在就當機立斷放棄？”顧顯問。

    “我之所以要求三個月是因為想最後一搏，因此我現在宣佈正式成立一個特別企劃小組！”

    “特別企劃小組？”這是什麼單位？

    “這個特別企劃組是做什麼用的？”有人問。

    “不是說雲端的彩妝品牌老化，也就是過時了，所以我決定將產品重新定位，並且給這個小組三個月的時間去企劃，如果有辦法讓業績提高百分之二十，那表示還有救，我就不可能放棄這個事業。”

    “三個月內要提高百分之二十的業績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一個小組做得到！”顧傑臉色凝重的說。

    “那就死馬當活馬醫，你們做不到，就讓彩妝真正的使用者來試試，成功了，彩妝事業就活下來，失敗了，這個小組立刻解散！”

    “總裁，請問這個小組的成員是誰？”能讓爺爺寄予厚望的人，顧顯很好奇。

    他拍了手掌。“進來！”這時會議室門開了，走進來三名女子。

    “小璐、若敏、媛秀？怎麼會是你們三個？！”顧傑與顧顯同時錯愕的由位子上彈跳起來。

    初次站在這麼多人面前，李思璐三人都有些局促。

    “爺……總裁賦予我們三個人挽救彩妝事業的任務，希望特別企劃小組能不負所望，完成這項挑戰。”李思璐代表回答。

    而顧傑與顧顯的臉色當下變得陰沉無比。

    挽救彩妝事業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沒人抱有希望，因此會議中的眾人雖對總裁提出這兒戲般的特別企劃小組感到詫異，也只是面面相覷，並沒有出聲再反駁，大部分的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在董事會其他成員都走光的會議室裡，三個女生不安的一起擠在角落，因為她們面前正站著兩個橫眉豎目的男人。

    “你們三個搞什麼鬼，為何是特別企劃小組的成員？！”顧顯首先開炮。

    “我們……我們……”

    面對兩個男人的怒容，三人緊張得說不出話。

    畢竟這兩人天生是她們三個的剋星，兩人一吼，她們立刻如驚弓之鳥。

    “還不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顧傑表情森然。

    這三個女人居然滿著他們接下這份工作，他愕然之餘，還十分生氣。

    “彩妝事業對爺爺來說有特殊的意義，爺爺很遺憾你們沒有人願意為他守住這份產業，我見他很難過，所以想試著幫爺爺一點忙……”李思璐期期艾艾道。

    “什麼？這件事不會是你向爺爺自告奮勇的吧？”顧顯傻眼，別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居然還有人自己跳進火坑。

    她點點頭。

    中午爺爺找她過去，她以為是單純陪他用餐，誰知爺爺一口飯都沒吃，很傷心的告訴她沒有人願意扛起這個曾經是雲端最重要的事業，讓他不得不忍痛放棄，還說就像是他得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般心痛，她聽了後為爺爺難過不已，但也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老人家，只能表示自己願意支持他，可惜能力不足，哪曉得爺爺一聽，馬上說能力是靠機會激發出來的，既然她有心幫忙，他十分感激，然後……她就莫名其妙成了特別企劃小組的一員。

    “不自量力，憑你有什麼能力接下這每年虧損達二十多億的擔子？”顧傑不屑的撇嘴。

    “憑我一個人當然不行，所以我找來若敏幫忙，還有……”她看向了白媛秀，其實頗意外爺爺除了找她還找來白媛秀。

    “爺爺這是在開玩笑嗎？你們三個烏龍組合，別說提高彩妝事業百分之二十的業績，只要別再跌深就不錯了！”顧顯翻著白眼。

    三個女人被說得汗顏。

    坦白說，確實很烏龍，李思璐是被顧安生趕鴨子上架的，楊若敏則是為朋友兩肋插刀，至於白媛秀，她的理由就更簡單了，工作內容不重要，做不做得到無所謂，她只要能天天見到顧傑就好。

    這樣的烏合之眾，根本是小孩玩大車，不自量力，外加讓人看笑話。

    “我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站在消費者的立場，也知道雲端的產品品質不錯，就是形象老化，靠我們三個年輕女孩想辦法提升形象不就可以了。”楊若敏樂觀的說。

    “沒錯，我是雲端化妝品的忠實愛用者，我能幫彩妝代言，推銷親朋好友購買，應該很多人會沖著我的面子來買吧。”白媛秀天真的說。

    顧傑與顧顯聽了表情嗤笑，簡直當成笑話。

    “你們也別這麼瞧不起我們……雖然我們沒什麼能力，但若敏說的沒錯，過去的經營過於老派，不符合現在年輕人的想法，才會喪失市場，而我們三個若以消費者的角度來做事，也許真能創造奇跡。”李思璐不想馬上就認輸。

    “哼，彩妝事業的虧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將一個重病患者治好哪有這麼容易，若真這麼簡單又何必放棄，爺爺讓你們胡鬧到底想做什麼——”說到這，顧顯倏然收音，看向已經沉下臉的顧傑。

    “這頭老謀深算的老狐狸！”顧傑聲音冷得要結冰了。

    “沒錯，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老頭！”顧顯也咬牙切齒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首次有默契的冷笑。

    “就算讓這三個笨女人出面，我也不會去接這爛攤子的。”顧傑道。

    “我也一樣，就讓這三個女人自己去玩，三個月後爺爺就會死心了。”顧顯同樣哼笑說。

    說完，兩人同時轉身要離開，爺爺的詭計他們是不會上當更不會隨之起舞的。

    “等等，你們就這樣走了嗎？”李思璐馬上堵在門口，不讓他們離開。

    “要不然呢？”顧傑冷冷的反問她。

    “不是的……你們……你們不能幫幫我們嗎？”她難為情的拜託。

    坦白說，對於這個特別企劃小組要做什麼、怎麼做，到目前為止，她一點概念也沒有，憑藉的只是答應爺爺的傻勁，但那可做不了任何事，因此顧傑和顧顯絕不能置身事外，非得求得他們兩個人幫助才行。

    “是啊，顧顯，我們根本不知該怎麼做，你給點意見吧！”楊若敏也拉住顧顯的衣角說。

    “既然你們敢鴨子拉車，沒有自知之明的接下這份工作，那你們就好自為之吧，很抱歉我幫不上忙。”顧顯毫不帶感情的拒絕。

    “傑，這是我第一份工作，一定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你不會狠心的不管我，讓我失敗淪為笑柄吧？”白媛秀也抱住顧傑的手臂問。

    顧傑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那也是你們自找的，而且我很忙，事情很多，沒空參與你們這註定失敗的遊戲。”

    兩個男人無情無義的要棄她們於不顧了。

    “顧傑、顧顯，彩妝事業對爺爺來說意義非凡，為了不讓老人家遺戚，難道你們就不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眼看兩人排開她們走出會議室，李思璐心急的大聲問。

    兩人腳步同時頓了下來。“對不起，彩妝事業對雲端來說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在商言商，我不可能再讓這顆毒瘤繼續留存。”丟下這話後，顧傑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顯還在，不過也搖起頭來。“唉，我老實告訴你們好了，爺爺讓你們三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成立特別企劃小組，不是真的希望你們能創造奇跡，而是料准我和顧傑不會袖手旁觀，爺爺是想拉我們下水，而我的立場與顧傑相同，不管爺爺怎麼想，彩妝事業不可以再留了。”連他都走了。

    三個女人頓時傻住，你看我，我看你，這下頭痛了，特別企劃小組下一步該怎麼走啊？

    雲端位於信義區的百貨精品店內，顧傑正在試鞋。

    “顧先生，這些全是新品，請您試穿。”店員捧出好幾個鞋盒，放在他腳邊，請他二試穿。

    雲端旗下的鞋業每季都會邀請顧傑前去試穿新鞋，一來向大顧先生展示新品，二來新品穿在自家少東身上是最好的活廣告。

    顧傑穿上新品後，正站在鏡子前評估款式以及舒適度，忽然見到鏡子裡多出一個不速之客，他臉一拉，沒有理會，繼續試穿他的鞋。

    “顧傑……”李思璐可憐兮兮的跟在他身後，尾音拖得老長。

    “以前要你主動出現在我面前難上加難，現在倒好，經常不請自來。”他譏誚的說。

    “不要這樣，聽我說嘛……”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有點過分，可是她們真的沒辦法了。

    “不用多說，彩妝沒救了，就算我想幫也幫不了。”他冷漠的拒絕。

    “顧傑……”

    他不理她，逕自向店員招了手。

    “顧先生？”店員立刻上前詢問。

    “拿女鞋來。”他簡短吩咐。

    店員瞄了瞄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李思璐後，會意的先離開一會。

    “我不要你擔什麼責任，也知道你和顧顯不願意碰這件事的原因，怕如果失敗，會讓你們在董事績效中留下污點。”李思璐沮喪的說。

    “知道就好，那就別為難我了。”

    這時候店員拿了一疊鞋盒過來。

    “你坐下。”他對李思璐命令。

    她不假思索的點頭坐下。“我也不想為難你，所以我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小小幫我們一點忙。”她懇求著，腳上的鞋子一邊被脫下，套上新的。

    他手指朝她比一比，讓她站起來走一走，她滿腹心思都在說服他幫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照做，站起來走了幾步。

    “什麼樣的小忙？”他點頭，手一揮，店員替她換上另一雙，她穿上後，他敏了眉，又換了別雙。

    “企劃方面我們三個有了想法，決定拍一組新廣告，而這支廣告要突破過去彩妝只用女模特兒的傳統，我們決定找男人來代言，而且找的男人必須有男模的身材，以及迷人的臉龐，還有讓人瘋狂迷戀的特質，最重要的是，除了知名度夠以外，還要形象清新、具新鮮感，這樣才有號召力……”說這些話時，她又來來回回、穿穿脫脫了好幾雙鞋。

    “嗯，然後呢？”他心不在焉的聽著，讓人又拿了幾雙新品女鞋過來。

    “我們三個討論的結果，要找全球尤其是亞洲極具知名度的人，而且從來沒有拍過廣告，沒有商業曝光過，氣質卓越，還有令女人尖叫本錢的完美人選，除了你與顧顯沒有別人！”

    哐的一聲，原本手上拎著一雙鞋的他手一松，鞋子掉到地上。

    “你要找我和顧顯當你們的廣告模特兒？！”他錯愕。

    “你們若肯答應入鏡拍廣告，我保證一定能轟動全球的！”

    “胡鬧！”他立刻駁斥。

    “拜託了，如果你們肯讓我們借用一下男色，幫我們打響第一炮，我敢拍胸脯保證，之後的行銷策略一定會奏效，業績一定能提升的。”她苦苦的哀求他。

    像是聽到一個異想天開的笑話般，他微微瞠眼，氣得頭頂冒煙。“顧顯願意犧牲嗎？”他陰森森的笑問。

    “他那邊……若敏去求了。”她乾笑。

    若敏那邊大概也是困難重重吧，顧顯沒那麼容易答應的。

    “那小子不會答應的，求也沒用！”他用膝蓋想也知道。

    要像傻子一樣上鏡拍廣告，打死他們也做不到。

    “這……”

    “不用試圖再來求我，我是企業家不是模特兒，所以不可能！”他一口回絕。

    “顧——”

    “走了！”

    “顧傑，你等等我——”她追上去。

    到了他車邊，司機下來替他開門，精品店的店員則抱了七、八個鞋盒出來，放到他的後車箱。

    “請問李小姐的也一道放進您車上嗎？”店員向他確認的問。

    “不用，叫一輛車，讓她自己帶回去。”他惱火的說，並不想讓她上他的車繼續轟炸他。

    “是。”

    司機關上車門，車子揚長而去。

    李思璐站在馬路邊，急得叉腰瞪眼。她們三個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偏偏遇到難搞的傢伙，這下可真麻煩。

    “李小姐，計程車來了，你的東西已先放進車裡了，請你慢走。”店員態度客氣。

    “東西，什麼東西？”看著顧傑的座車完全消失，她無奈的跺腳，回神才聽清楚店員說的話。

    “鞋子，你剛才試穿後滿意的鞋子。”店員說明。

    “我有試穿，可是沒有滿意的啊？”

    “這樣啊……可是，不好意思，顧先生好像很滿意。”

    “他很滿意？”她邊說邊往他們為她叫的計程車走去。

    車門一開，她傻了，鞋盒塞滿車內，而且顯然是後車箱塞滿了，所以連後座都放了，只留一小塊位置容她的身體擠進去。

    這也太誇張了。“這些都是他讓你給我的？”

    “是的，其實顧先生本來就要人替你送過去，既然您自己來試穿了，他索性讓你自己帶走。”

    每季他和顧顯都會讓廠商送最新款的服裝和鞋子到家裡給她，這不奇怪，但這次鞋子的數量也太驚人了！

    “我能退嗎？”

    店員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我想顧先生不會同意的，這樣好了，他如果同意，我們會派人去拿回來。”

    去問顧傑，這意思就是，甭退了！

    “我知道了，謝謝，有需要我會再聯絡你的。”她認命的擠進計程車裡。

    先趕回去追上顧傑繼續纏他再說，這次的廣告一定要說服他和顧顯一起登場不可！

    顧傑有晨泳的習慣，當他在家中的泳池裡遊了幾趟後浮出水面，一仰頭，就看見一張沖著他笑眯眼的臉龐。

    他眼角一眯，哼一聲，不理會她，繼續潛進水裡游泳。

    “顧傑！”她在池畔討好的喊。

    可還是沒人理會，半個鐘頭後，他起身出游泳池，她原本想繼續說，但那身材實在太好了，肌肉結實，毫無贅肉，體格健美到令人流口水。

    “小璐，你越大越不害臊了。”他撂下這一句後翩然走遠了。

    留下她擦了口水後，滿臉通紅，丟臉啊！

    晚上下班後，她硬是擠進他的車裡，要和他一塊走。

    “我沒有要回家，我還有應酬，你自己回去吧。”他趕人下車。

    “應酬？那正好，你以前不是老要我陪你應酬，今天我自願去，走吧！”她打死不退，就是要纏他。

    “愛因斯坦說過，一再重複做同一件事而期待會有不同結果，是發瘋前最明確的徵兆，你不會是瘋了吧？”他坐在車裡，雙臂環胸，說這話時臉色有點青了。

    “狗急跳牆，這話你也聽過吧，你再不答應我，大概我真的會發瘋。”她讓臉皮厚到底。

    “你！好，既然你要陪我去，那就去吧，中途可別嚇得落跑了。”他冷笑。

    “嚇跑，怎麼會，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哈！”

    在雲端金碧輝煌的私人會所包廂內，坐了八個年輕男性、二十個女性，不，連她一共二十一個。

    男士都西裝筆挺，但女的除了她衣著尚稱整齊以外，其他的都穿著性感的比基尼。

    而令人不解的是，包廂內除了美食、威士卡、撞球臺、射飛鏢遊戲外，並沒有泳池，這些女郎穿成這樣，是要在哪裡游泳？

    並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關係，此刻氣氛很奇怪，每個人都盯著她看，像是見到奇怪的生物。

    尤其是那幾位男士，正襟危坐，臉色極為怪異。

    “我說顧傑，雖然是我們強迫你來的，但是既然來了，又何必帶“便當”，話說回來，這個“便當”是？”其中一位男士忍不住問。

    便當？指的是她嗎？她抓起桌上的酒杯，尷尬的喝了一口，假裝沒聽見。

    “她是小璐。”顧傑面無表情的介紹。

    “那是……李小姐？”馬上有人意會到她是誰。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本來以為只是一般路邊便當，既然是主餐熱食，那今天要散了嗎？”有人眼珠轉了轉後問顧傑。

    顧傑睨了一眼李思璐。“不用散，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他語氣半譏諷地說。

    幾個人一聽，眉毛紛紛挑起。“那就是不用忌諱嘍？”

    “嗯，你們隨意吧，不用顧忌她。”

    他懶洋洋地說。這場合他不常來，不過這些人是他的國小同學，而其中一人明天就要結婚，偏偏他有事無法出席婚禮祝賀，因此今夜為准新郎辦的告別單身派對他就推不掉了。

    照理是不能帶女伴前來的，問題是近來這女人變成牛皮糖，他甩不掉只好帶來，正好讓她開開眼界。

    “李小姐……沒問題吧？”有人不放心，親自向她確認一遍。

    他們雖然沒見過她，但都知道她是顧家兄弟的寶貝。

    “沒……沒問題，你們盡情玩，當我不存在，別管我。”她用力搖手。其實她看得出來，自己在這裡有多突兀，但又不好落荒而逃，只好故作鎮定。

    眾人一聽放下心來，幾個原本看起來頗拘謹的男人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准新郎也高喊，“我宣佈，派對開始！”

    話一說完，那群比基尼女郎馬上跳到男人身上，擺弄著火辣的身材極盡挑逗之能事，無數的豐胸美臀晃得她眼花撩亂，看得她臉紅心跳。

    她瞠目的看著幾近赤裸的她們不斷在男士身上磨蹭，男士喝著美酒，抱著女郎，唱歌、跳舞、親吻樣樣來。

    她被眼前放浪形骸的玩樂景象嚇傻了眼，事實證明，她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

    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她才回過神來，用力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顧傑。

    他是不是也抱著裸女狂歡呢？

    思及此，她緊張的在酒池肉林裡找人。

    呼，幸好他一個人坐在角落喝酒。她曉得他向來不喜歡花天酒地，他身上完全沒有紈褲子弟的氣息，即便是在這種場合，他也不會隨波逐流的……咦？那穿著紅色比基尼，胸部比碗公還大的女郎居然自己坐上他的腿，擦了大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摸上他的胸膛，這是想解他的扣子嗎？

    她臉一綠，沒有多想就沖過去，拉開那女郎。“不要碰他！”她激動的說。

    那女郎一愕，上下瞄她，像是很氣憤，但曉得她是客人帶來的，也只能悻悻然走開，去找別人尋歡。

    不久，又一個女人靠過來，她立刻自己趴在他身上，表明這男人是她的，那女郎才一臉可惜的轉移目標。

    顧傑黝暗的眼底有了一層笑意。“你這是做什麼？”

    “我……”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他胸膛上，馬上嚇得離開他的身體，粉頰酡紅似火。

    “被這些女郎嚇到了？”他笑問。

    “沒有，哪有。”她撥撥頭髮逞強否認，但是看著四周的人玩得不亦樂乎，她卻神經繃得死緊，緊張兮兮。

    “沒有就好。”他笑意更深。

    走了一個女人又來一個，誰教顧傑是今晚男士裡外型條件最出色的一個，這些女郎都對他充滿遐想，當又有女人靠近時，她索性用瞪的，瞪得她們打消念頭，自動遠離。

    可是她發覺自己這個樣子實在太可笑，為了掩飾自己的傻勁，她將酒一杯一杯的喝進肚子裡，不知不覺也喝了不少酒。

    見她灌酒，顧傑皺眉了。“小璐，你喝多了。”

    “我好得很，沒事的——喂，走開點，別過來！你……你別想染指他！”她指著一名玩High了，連比基尼肩帶都掉落，酥胸半球裸露的女郎，氣呼呼的警告。

    但這女郎大概也喝醉了，壓根不管她吼什麼，還是抱著一瓶酒，千嬌百媚的往顧傑身上倒去。

    “你也太不上道了，大家都是來玩的，哪有誰染指誰，也許這位男士十分希望我來染指他呢！帥哥，你說是不是？”女郎挑逗的問顧傑，跟著朝他拋媚眼。

    顧傑臉上倒沒有特殊變化，仍是維持一貫的冷淡。

    女郎不甘心，豐滿裸露的胸部就壓在他身上。“家花哪有野花香，論身材，我比這發育不良的女人好多了，你真不要我嗎？”

    “你——”他才要開口說什麼，眼睛倏然睜大了，而四周也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停下玩樂，驚愕的朝他們這裡看來。

    因為一瓶昂貴的威士卡正自那女郎頭頂淋下，那女郎滿頭滿臉的酒，錯愕了數秒才發出尖叫。“你這瘋女人！”她跳起來大罵。

    “誰發育不良了？你那如碗公大的巨乳才是發育過剩！”兇手李思璐瞪著氣瘋的女郎說。

    “你！”

    “我早警告過你不許碰他的，你偏不聽，自找的！”李思璐豪氣的將酒瓶摔破，第一次這麼痛快的展現暴力的一面。

    那女郎被她激得抓了一瓶酒要上前反擊，但是才剛靠近她，就見到站在她身邊的顧傑往前一站，眼神淩厲，她瞬間手一松，酒瓶落地。

    “算了，我才不跟爭風吃醋的瘋女人一般見識！”那女郎酒醒了一半，自認倒楣的掉頭走人。

    這一幕讓所有人看得呆若木雞，李思璐看看大家。“看什麼看，我可不是爭風吃醋，我只是看不慣你們尋歡作樂的方式……呃……你，對，就是你！”她突然指著准新郎，開罵起來。“明天要結婚今天卻抱著別的女人不放，如果這麼捨不得結束單身的日子，就乾脆不要結婚算了！”

    准新郎被她指責得目瞪口呆，現場氣氛更僵。

    “小璐，不要再說了！”顧傑不得不制止她。

    “我有話要說，為什麼不能說，尤其是你們這些女人給我聽好，今晚誰也不許再碰顧傑一根頭髮，否則淋在身上的就不只是酒，而是連酒瓶都會一起砸在身上！”她耍狠地嗆聲。

    “我說……顧傑，你不是說沒問題嗎？現在問題大了，她打翻醋桶了？”有人驚恐的靠過去，小聲的對顧傑咬耳朵。

    顧傑緊繃的臉上唇角微微一動，幾不可見的上揚。

    “誰說我打翻醋桶了，我說過，我是看不慣，看不慣，你聽不懂嗎？你們這些背著女人胡來道貌岸然的男人，顧傑，你跟他們是一丘之貉，我——嗝——”她打了個酒嗝，下一刻，身體晃了晃，居然倒下來了。

    顧傑立刻伸手接住她，沒讓她淒慘的吻上地面。

    “鬧成這樣，原來是喝醉了！”眾人見她醉倒，原本緊張的氣氛馬上放鬆，大家開始大笑起來。

    “顧傑，如果她這麼愛吃醋，下次就別帶來了吧！”有人拍了顧傑的肩。

    “是啊，真是看不出來，這女人的醋勁這麼驚人！”

    “顧傑，今天算是第一次看你丟臉了，這女人你管不住啊！”

    “對啊，居然有顧傑罩不住的女人，真不愧是“李小姐”，哈哈哈，老同學，我看以後有你受的了！”

    大家爭相揶揄他，他臉上看似冷冷的沒反應，但眸光裡卻是飽含溫暖，兩朵笑花隱約綻放。

    “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狂歡吧！”他抱起醉醺醺的女人，丟下朋友走人了。

第5章

    “顧先生，要直接回家嗎？”一見顧傑抱著酒醉的李思璐走出來，司機立刻開車門讓他上車，然後請示。

    “不，在市區繞一下吧，我想吹吹風。”抱著李思璐上車後，顧傑降下車窗，讓空氣流通。

    “是。”司機坐回駕駛座，專心開車。

    車子啟動，帶進一陣陣的清涼夜風，外頭紅燈綠霓，李思璐香暖暖的身子橫躺在顧傑腿上，紅唇微啟，醉得不輕。

    望著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他眼神很溫柔，見風吹亂她的髮絲，他輕輕替她將亂髮撩到耳後去，露出她酒醉酡紅的雙腮。

    “傻瓜，喝這麼多做什麼呢？那些女郎哪一個比得上你……”他聲音極為輕淺，呢喃著。

    拇指摩挲過她粉嫩的唇瓣，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芒，車子繼續安靜平穩的開著，司機由後照鏡見到他逐漸低下頭，臉龐在離她極近的位置頓了數秒，最後，吻上她的唇。

    司機眼睛眨了一下，很快地又收回視線，專心開車，不敢再去偷瞄。

    然而應該醉死的李思璐在被吻住後，心驚不已，事實上，他一抱她上車，她就已經有幾分清醒了，可是這會她是完全驚醒！

    剛上車時，因為想起之前自己丟臉丟到家的所作所為，讓她沒臉睜開眼睛面對他，所以索性裝醉，但想不到，這傢伙在撫了撫她的唇後，竟然就吻了她！

    她的初吻……

    他奪走她的初吻了！

    她應該跳起來揍人的，偏偏她只是心跳失序，人卻不敢移動半分。

    不，她一定嚇傻了，不然就是酒喝太多，酒精麻痹了她的四肢，讓她沒辦法反應，否則，否則她一定會……會……

    啊，他吻得更深了，她內心驚惶失措，但死都不敢“醒來”。

    驀地，有一股無法理解的刺激感由她的心底、腦裡跑出來。她怎麼了，病了嗎？還是醉糊塗了？抑或者是，飲酒過度，傷著腦子？

    不然自己被顧傑欺負了，怎麼還……還能有這份莫名其妙的感覺？

    就在她質疑自己瘋了時，他終於離開她的唇。

    他微喘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她能聞到他吐出的淡淡威士忌酒香。

    這讓她好像更醉了些。

    紅燈讓車子停下，她應該趁現在打開車門落跑的，但她沒有動，紅燈過後，車子再次發動，她仍乖乖躺在他腿上裝死。

    但是一股怒氣卻逐漸跑出來了，這傢伙居然趁人不備的占她便宜！

    如果是開玩笑的，這玩笑開大了！

    她越想越惱，閉著發熱的眼睛，眼皮底下正在積蓄水氣。吻一個不愛的人，奪走別人的初吻，這實在太過分了！

    氣候多變，前一刻還是好天氣，下一刻悶雷乍響，不久啖答吶答的雨珠落下來，他立即將車窗關上，不讓雨水濺濕她。

    “先生，我已經繞了一大圈，要回去了嗎？”見下雨了，司機馬上問。

    他看著落雨，皺了眉。“嗯，小璐不喜歡雨天，還是儘早回去吧。”

    司機很快將車子開回顧家別墅，車子停妥後，司機下車為他撐傘。

    司機才送他進到門內，顧顯已經站在客廳等著他。

    見到李思璐被他抱在懷裡，那模樣就像是喝醉的人，顧顯登時火冒三丈。“你帶她去喝酒？”

    顧傑點了頭，但是沒打算繼續應付顧顯，抱著李思璐就要送她回房間。

    顧顯伸手將他攔住。“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帶她去喝得酷酊大醉？你灌她酒做什麼？”他不放人的質問。

    “我沒有灌她酒，是她自己喝醉了。”迎視著他，顧傑不耐煩的解釋。

    “自己喝醉的？小璐很少會主動喝酒，怎麼可能自己喝醉，是你對她說了什麼嗎？這幾天她應該纏著你幫她挽救彩妝事業，你該不是利用她有求於你，藉機對她——”

    “你說夠了沒！我沒這麼卑鄙，工作與我個人感情是兩回事，我不會公私不分！”顧傑打斷他的話。

    “個人感情？顧傑，別告訴我你是真心喜歡她，你這種人心是冰塊做的，沒有溫度，不會愛人，所以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不可能真心愛小璐。”

    “沒錯，就如你所說，我這人是冰塊做的，但我不是沒有溫度，只要有人能融化得了我，我也會沸騰！”

    “顧傑，你這些話可以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當年小貓的母親救了你，你只是報恩，對小璐不是那種感情，而我，才是真正用心去愛她的人，請你不要再戲弄她了，她不是我們兩個人的玩具，也不要再拿她來刺激我，當成你我競爭的項目，她是人，不是股票金錢，更不代表金字塔頂端的雲端，她只是一個善良體貼，我們都看著長大的女孩！”顧顯首次打開天窗說亮話。

    顧傑面孔一僵。“我想你一直都搞錯了，我從來沒有將她當成玩具，她身上也沒有屬於我們所爭奪的這些銅臭的味道，她不是我與你廝殺的箭靶，她只是一個我喜歡的女孩，我慎重告訴你，我對她的愛，不是報恩，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愛！”他宣示。

    顧顯聞言愕然，顧傑深沉的看他一眼後，繞過他，抱著李思璐回她的房間。

    他輕柔的將她放上床鋪，細心的為她蓋妥被子，撫了撫她仍酡紅的臉龐，幾許溫柔情意不經意的流露而出。

    此刻不禁讓他回想起自己十四歲那一年發生的事——

    正值叛逆期的少年沖進父親書房裡，怒不可遏的朝父親吼道：“你為什麼要傷害媽，讓那女人進門，這算什麼？！你到底將自己的妻子擺在什麼位置？你這個卑劣、毫無責任感的男人——”

    啪！父親打了他一巴掌。

    “混帳東西，我是你爸爸，敢這樣教訓我，你這不孝子！”

    他撫著被打紅的臉頰，一臉的憤慨。“我就是要教訓你，為了別的女人，你不顧媽的感受，她一個人離鄉背井待在臺灣，追求的是丈夫的忠誠，而不是讓她一再忍受丈夫的外遇，甚至還想將外遇的對象連同私生子一起接回來羞辱她——”

    “住口！”啪！啪！這次父親用力的打了他兩耳光。

    “什麼外遇的物件，什麼私生子，那人是你的小媽，顧顯是你的弟弟！如果再讓我聽見你對他們出言不遜，當心我再教訓你，甚至連你媽我都不會放過，會讓她負起好好教育你的責任，滾！”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父親的書房，母親是父親在加拿大留學時認識的，曾經他對母親、對自己都極為疼愛，但自從蘇漢玉出現後，父親不再是母親的丈夫，也不再只是他一個人的爸爸，更多的時間父親是待在蘇漢玉母子身邊的。

    見不到丈夫，母親天天以淚洗面，這還不夠，想不到父親還想將蘇漢玉母子接回家裡來住，讓兩人共侍一夫，這讓自己的母親情何以堪？

    對著樹幹，他憤怒地狠狠的一拳打過去，頓時，他的手傷了，流出的血滴落在地上。

    “你好笨！”他身後傳來童稚的聲音。

    他驀然回頭，看見了一個八歲的女孩，他臉色極其難看。“去找你爸或你媽，別來煩我！”他知道她是誰，她父母是家裡聘請來的特約廚師，她三不五時會隨他們來這玩，自己心情不錯時，偶爾會和她說說話，但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懶得理會她。

    她嘟著可愛的嘴，抓過他受傷的手，熱心的說：“我老爸和老媽正在廚房忙，我過去吵他們會挨駡，你受傷，我可以幫忙照顧你。”

    “你照顧我？”他笑得很輕蔑。

    不知道她是沒看出來他的睥睨，還是不在意，仍對他笑咧小嘴，只可惜她正在換牙，門牙少了一顆，模樣很可笑，但是，不讓人討厭就是了。

    她解下綁在頭上的發帶，纏在他受傷的手上。“瞧，我可以照顧你的。”她得意的說。

    “你以為在我手上隨便綁條東西，就可以止住血？”他冷笑，看著血很快又從發帶上滲出，只覺得她果然是個笨蛋。

    “我當然曉得不行，不過我想你真正受傷的地方不是手，而是心。”她沒有笑容的說。

    “什麼？！”他訝然。她怎麼知道他心受傷了？

    她像個小大人似的將手放在身後，抬頭看著他。“你剛才走過來時臉很臭，應該是被大人罵了吧，不過沒有關係，大人有時候罵人也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愛逞強，罵過我們後往往會後悔的。”她一本正經的開導他。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後悔？”他冷聲問。

    “因為他們是我們的親人啊，不可能想真心傷害我們——”

    “無知！”沒等她說完，他已送出這兩個字。

    她吃驚他怎麼罵人，“誰說我無知，你這有錢的少爺才是真正的無知！”

    他拉下臉來。“你說什麼？”

    她眼睛朝他瞪得大大的。“我說是你無知，才會一生氣就捶樹幹傷害自己，與其讓自己受傷，不如改變自己不要惹大人生氣。

    “你是這個家的大少爺，就算受委屈，只要忍一忍，等你長大了，別人想欺負你也不可能辦得到，偏偏你自己想不開，這一拳打下去，樹幹不會痛，痛的是你，你才是傻瓜！”

    都被罵傻瓜了，他竟然沒有生氣，因為他腦中反覆想著她所說的，等長大就能扭轉一切，他就有力量保護母親不再受到薄情寡義的父親折磨。

    而這，只要等自己長大……

    他的手教另一隻更小的手握住了。“傑哥，等長大後，我幫助你，你要找誰算帳，我都為你幫腔！”她很有義氣的宣告。

    收回思緒，他望著闔眼的她，笑容逐漸浮上他的臉龐。那一刻他終於注意到小小年紀有著缺牙的她，而當時受到傷害的心，彷佛瞬間復原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將她放在心上……

    他靜坐她床邊，凝視了她好一會，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最後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後才離開，而他一走，她立刻震驚的睜開眼睛。

    她不敢相信，他與顧顯對她居然是認真的，顧傑愛她，顧顯也是。

    若敏老說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幸運的被兩個男人深深愛著，但她始終都不信，他們怎麼可能愛她？

    兩個優秀又不可一世的男人，怎會愛上平凡的她？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雲端集團的少東，而自己只不過是他們家廚子的女兒，天差地別的身分，就算能與他們站在一起，也會讓她感到卑微。

    她心怦怦地跳，臉龐熱烘烘的，整個人像跌進一團火裡，不敢去思考，但越不敢想什麼，想起的越多。

    腦子偏偏出現顧傑對顧顯說的——她只是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對她的愛，不是報恩，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愛！

    男人對女人的喜愛……

    一些藏在心底深處的東西，在這一刻悄悄的探出頭來……她胸口發熱，熱得不得了。

    突然，連唇也不由自主的燙了。他不是同她開玩笑的，車上的吻是認真的……

    認真的……

    她將臉埋進被子裡，心慌意亂，甚至六神無主，居然不知該怎麼辦了。

    既然顧傑與顧顯完全沒意思要伸出援手，那特別企劃小組也不能坐以待斃，且既然有膽答應爺爺接下重責，就不能老想著拜託別人來幫忙，她們應該自立自強才對。

    尤其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個月，若在時間內她們沒能有一番作為，那真是辜負爺爺的期待了。

    沒時間再浪費下去，李思貓找來兩位組員共同商討對策。

    “雖然找那兩個傢伙拍廣告重塑品牌形象的計畫行不通，但廣告一樣要拍，只不過企劃內容要變更，我們再想想還有什麼人選可以替代他們。”她思考後說。

    楊若敏一面做會議紀錄，一面點頭表示同意。“沒錯，那兩個傢伙無情無義，只打算袖手旁觀，我們不要求他們了，自己想辦法吧！”她也一肚子氣，這幾天厚著臉皮去纏顧顯，可那小子就只會擺臉色給她看，死都不肯幫忙，氣死她了。

    “好，那我們重新擬定企劃，除了廣告人選必須重新物色外，公司也必須推出新產品，並且更換老舊過時的包裝，務必讓消費者對雲端的彩妝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李思璐積極建議。

    “嗯嗯，還有我們現有的通路也太少了，只在自家百貨公司設櫃，普及率不夠，必須擴大銷售據點才行。”楊若敏繼續動腦想突破現況。

    “活動，我們的活動太貧乏了，缺乏與消費者互動的機會，我們應該配合新產品的推出，在全國甚至全球推出一系列活動，以促進購買力。”

    “有道理，最近就是母親節檔期，我們應該利用這個機會辦活動促銷！”

    兩人如火如荼的討論如何提升業績，可在一旁坐著不時掩嘴咳兩聲的白媛秀，卻皺著眉頭。

    “你們……會不會太費事了？”在聽她們討論了兩個鐘頭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兩人這才想起還有她的存在。白媛秀是千金大小姐，又體弱多病的，她們根本沒打算讓她參與任何事，讓她參加會議不過是尊重她也是特別企劃小組的一員，但她現在開口，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費事？怎麼說？”楊若敏挑眉問。

    她並不喜歡白媛秀，雖然白媛秀心地不壞，也沒傷害過人，但她就是對這位大小姐天真的言行很無言，加上她又整天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這讓喜歡運動，熱愛陽光的她看了很不習慣。此刻，她預計白媛秀又要說出令她翻白眼的話了。

    白媛秀也知道楊若敏對她有意見，可是她這次真的認為她們討論的這些都是沒必要做的事。

    “你們聽我說，彩妝事業每年營業額約三十億，但營運成本約五十三億，算下來每年虧損二十三億，照爺爺所說，我們的目標是提高目前業績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說，我們只要再多收入六億，特別企劃小組就算達成任務，而照我看來這真的很容易，只要找到人來買產品就好，我認識的人多，他們也都很有錢，讓朋友來認購，如果還是不足，這筆錢就乾脆由我拿出來也可以，明明事情很簡單就能解決，我不懂你們為何還要搞得這麼複雜？”

    兩人聽完何止無言，簡直無語問蒼天！

    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居然說出這種話。“大小姐，若開店做生意都自己掏錢來買東西，那還做什麼生意？你乾脆去開救濟院算了！”楊若敏受不了的說。

    “我知道做生意不能這樣，但我們只是要達成目標而已不是嗎，這是最快速的方法啊！”白媛秀漲紅臉的反駁。

    “媛秀，爺爺的心願是讓彩妝這塊能重新在雲端發光發熱，所以我們爭取的不只是業績的達成，還要讓董事會的人有信心，相信彩妝能繼續為公司賺錢，成為雲端旗下最重要且屹立不搖的事業。”李思璐告訴她。

    白媛秀聽了後立刻難為情的低下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粗淺幼稚。

    “我明白了，這方法行不通的……”

    “我拜託你，大小姐，事情能不能先由腦子想過後再說，別再好傻好天真下去了可以嗎？”楊若敏忍不住挖苦。

    白媛秀表情更難堪，咬著唇不說話了。

    李思璐現在每天早出晚歸，她與楊若敏協調好，形象廣告部分她們一起進行，但督促新產品的問世以及商品包裝的改變由楊若敏負責。而她則是負責擴展銷售通路，以及執行母親節的促銷活動。

    因此幾天下來她幾乎全台跑透透，拜訪各個美妝通路，尋求設櫃的可能，可是這麼跑下來更讓她挫折，因為過去雲端的彩妝銷路不好，很多熱門的據點根本不願意讓雲端設櫃，她跑了四十個商場，好說歹說才成功說服一個據點肯讓雲端再試試，而這個據點還是在南部極為偏僻的海邊鄉下。

    並且就連母親節的促銷活動也進行得不順利，她們已經提出十分優惠的方案舉辦活動，但是消費者的反應並不熱烈，預購組數寥寥可數。

    這樣下去，別說提升業績百分之二十，連百分之一都達不到，還會因為她們砸錢推出新產品、辦活動、拍廣告而虧損更多。

    她心急如焚，只能工作得更賣力，今天又一連跑了六個地方與人洽談設櫃的事，但是都被打槍，有人還態度惡劣不耐煩的將她轟出來。

    七點回到公司後，她繼續鍥而不捨的打電話給那些她拜訪過的人，請求他們再考慮考慮讓雲端設櫃的事。

    接著她連夜修改母親節的企劃案，希望能有更吸引人的方案好提升慘不忍睹的業績。

    這一忙就過了午夜十二點，她盯著電腦螢幕的眼睛逐漸睜不開，最後終於筋疲力盡的趴到辦公桌上。

    特別企劃小組成立得倉卒，沒有設置辦公地點，暫時就以顧傑的秘書室為臨時辦公室，顧傑走進自己的秘書室，就見到她累癱睡著的樣子，而桌上放著只吃了幾口的冷便當。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他臉色鐵青起來。

    爺爺夠陰險，為了逼他與顧顯扛起彩妝事業的成敗，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他面色很沉。明知若失敗會讓自己在其他董事面前失勢，但是，老頭子完全戳中他的弱點，看見她身心俱疲、撞得頭破血流的模樣，讓他想狠下心置之不理都不可能！

    他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肩上，讓她繼續睡，自己則是拿過她的手提電腦，開始動腦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惺忪睡眼時，居然看見顧傑就坐在電腦前，手指動得飛快的在工作。

    她嚇得由桌上彈起來。“你、你？”她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陣子她沒有再去纏他，原因除了認清特別企劃小組必須自立自強外，最重要的是，自從那晚他親吻過她，又不小心聽見他與顧顯的對話後，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雖然他並不曉得她知道那件事，但是，她心裡有鬼，見到他還來不及說什麼臉就先紅了，所以能避開就儘量避開。

    “臉這麼紅，是熱醒的嗎？如果太熱就將外套拿掉，我不想將冷氣開太強，你這樣睡容易感冒。”他瞄她一眼說，手上的動作沒停，仍快速敲著鍵盤。

    她扭頭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的是他的西裝外套，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不熱，熱的是腦袋和心裡。不想他看出自己的古怪，她趕緊將外套拿下來要還給他，一靠近才發現他在做什麼。“雲端成立五十年彩妝事業品牌改造計畫！”她嚇一跳。他這是熬夜幫她寫企劃案？

    “快好了，再等我五分鐘。”他說。

    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願意幫忙了？”

    “嗯。”他懶得多說，一切表現在行動上就夠了。

    五分鐘後，她拿到他熬夜寫出的改造計畫，感激得都要熱淚盈眶。

    這份企劃十分專業，一針見血的點出她與若敏的不足。

    “細節你自己看，我只先簡單告訴你幾個重點，你聽好，然後照做就行了，至於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首先，我們必須重新定位品牌、增加銷售據點和調整商品結構三方面著手——因為時間有限，像你這樣一個個去拜訪太慢，必須召開一個產品說明大會，將所有經銷商與通路商全部找來，一次說服，但要集合這些人不容易，你們得費點心思去請人，而這企劃書裡都有方法。

    “再來，大從電視廣告、促銷，小到名片都得重新設計過。我們這波母親節活動不打折扣促銷戰，重塑品牌就是要給人自然有品味的印象，一改過去過氣老舊的感覺，而打折促銷只會降低品牌格調，不折扣不表示退出市場競爭，引進具吸引力的贈品也是手段之一。

    “另外，形象廣告還是要拍，但模特兒採取全民征選，這樣更能製造話題，也貼近年輕族群的心。至於商品的結構調整、包裝改變等等，企劃書裡都有列出，你晚一點仔細看。而現在，淩晨五點半，我想出去吃早餐了，你陪我！”他一口氣說完這些，她連消化都還來不及，他就拉著她往外走。

    他說的話還在她腦裡轉個不停，沒注意到自己被他拉上車後去了哪，等她想到時，車子已經開嚮往金山的淡金公路上，公路旁是湛藍的海景，但是這樣美不勝收的海景，在她眼裡卻不像是一條優美藍帶，而是一頭張著巨大嘴巴想吞噬人的惡獸！

    “顧傑，你要帶我去哪？”她驚恐地問。

    他關心地瞥了她一眼，將車速再放慢。“別緊張，我只是要帶你到一家早餐店用餐，那裡的咖啡是我喝過最香醇的，我想帶你來嘗已經很久了，但一直都沒有機會來，這次，就算你補償我一晚辛苦的代價吧。”

    她深吸一口氣，儘量平息內心的不安。“不過是陪你吃早餐而已，小事一樁，沒……沒問題的。”她笑容雖然很僵，但仍不願意示弱。

    她對海的恐懼讓她不敢靠近海邊，再加上上次斯里蘭卡之行的挑戰失敗，讓她放棄了重新再接納海的想法。可是，此刻，對於他小小的要求，她怎能做不到。

    他願意加入特別企劃小組實屬難得，萬一案子失敗，支持顧顯的董事們就會藉機打壓他，很可能讓他在與顧顯的繼承權之爭上敗下陣來，此舉可說是賭上他的前途。

    而顧顯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不願意冒險，她瞭解他們的難處，不再強逼他們，想不到顧傑反而義無反顧的跳進來了。

    她輕輕拉扯他襯衫的袖子。“傑哥。”

    這兩個字令他眉峰高高挑起來，對他的反應，她忍著笑，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吃驚。

    她好些年沒這麼叫他了，從前她總是在他與顧顯的名字後頭加一個哥字，但是這幾年隨著兩兄弟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她認為自己也受到波及，成為他們爭奪的目標，讓她煩不勝煩，所以氣得將哥字去掉，從此只喊他們的名字，既不親切也不陌生，但絕對與他們拉開距離了。

    此刻她突然再度這麼叫人，難怪他眉心震動。

    他瞥著自己被輕扯的袖子。“怎麼了？”語氣不由自主的放輕。

    “傑哥，你與顯哥對我而言都是相當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再競爭了。”

    原來她是要對他說這個。溫柔的目光再度變得冷硬。“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會隨著我爸的死就結束，他們母子休想奪得顧家的所有，況且，我能不爭，但顧顯做得到嗎？尤其是他那個貪婪的母親能甘心嗎？”他冷笑。

    她不禁歎了口氣。“你們兄弟真的沒有和解的一天嗎？”

    “沒有。”他很快回答，車子也剛好抵達目的地。“到了，下車吧！”

    完全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車子熄火後，他立刻下車，走進一棟頗具特色的歐風白色建築物內。

    這裡是位於淡金公路旁的一間特色小咖啡屋，一進去，咖啡香溢滿空氣中，因為大清早的並沒有什麼客人，他隨意選了張靠窗的位子先坐下。

    她隨後也走進來了，先是被咖啡香所迷倒，但當看見窗外的無際海景後，臉色馬上微微發白。

    他輕輕歎了一聲。“對不起，還是走吧，我不該強迫你來的。”他起身要離開。

    她拉住他的手，不想在他面前軟弱。“沒關係的，我可以的，我想……陪你在這喝杯咖啡，吃早餐。”

    “你……”

    “坐下吧，除了咖啡香外，我好像還聞到烤麵包的味道……我想吃塊熱呼呼的麵包。”她朝他露出一絲笑。

    他遲疑了一會後又坐回位子上。不久老闆親自來點餐，親切地送來咖啡和現烤出爐的熱麵包。

    她曉得往窗外會看見什麼，所以儘量不往外望，專心吃著麵包。

    看著她僵硬的模樣，他不能說後悔強迫她來這，但是這樣的她真的讓他心如刀割。

    經歷九年前的那場南亞大海嘯後，醫生判定她得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對大海她有著莫名的恐懼。

    這些年來，她一直試著想要治癒這份創傷，去到斯里蘭卡更是希望能夠勇敢面對自己的恐懼，但是均以失敗收場。

    回憶當年，他十九歲，在大一的耶誕節前，媽因為顧顯母親而受委屈，為此，他又與父親發生嚴重爭執，自己一個人跑到斯里蘭卡度假散心，沒想到小璐一家三口也利用假期到那裡遊玩。

    他們在斯里蘭卡的沙灘上相遇了，那幾天有小璐相伴，讓他幾乎忘了與父親的衝突，可惜人生無常，一場災難無預警的降臨。

    那天，發生了驚駭全球的南亞大海嘯，這個海嘯席捲了整個印度洋，包含印度、斯里蘭卡、印尼、泰國等地區，造成無法想像的巨大災難，共計死了二、三十萬人，死傷慘重，而這死亡名單裡也包括小璐的母親。

    “小璐，你……恨過我嗎？”他突然艱困的問起她。

    正撕著麵包的她手一頓，抬頭望他，看見他眼中的愧疚。

    這讓她立刻記起那一年的那一刻——

    碧藍的海水，連綿千里的金色沙灘上，老爸去買甜筒回來給大家吃，她滿足的舔著甜筒，顧傑在她身邊潑水欺負她，媽則在水裡悠閒泡水。

    一切是那麼的美好，但就在瞬間令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海嘯，可怕的海嘯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

    當海水沖來，命懸一線之際，老爸抱住她往沙灘後方跑，抓住遺落在地上的幾條童軍繩，將她與一棵椰子樹綁在一塊，爸也丟了一條繩索給媽，讓她快綁在身上，但是老媽發現顧傑沒有跟上他們，回頭見到顧傑腳抽筋，根本沒辦法跑，老媽回去扶他，才轉瞬之間，那海水就像是個巨大的餓鬼，一口就將她媽和顧傑吞下肚子裡去，那景象至今仍讓她驚恐萬分。

    當海嘯過去後，她失去母親，而同樣被海水吞噬的顧傑活下來了。

    因為在緊急之下，老媽將自己的救命繩索給了顧傑，所以他活下來，但是老媽卻走了，這也是為什麼顧傑眼中會對她有這份虧欠。

    “不，媽的死我沒怪過任何人，因為這是天災，根本不是誰的錯。”她明白的告訴他，希望他不要再內疚。

    他聞言，緩緩閉上眼睛，蒼白的嘴角輕揚，不知是笑還是松了一口氣。“謝謝你。”

    她抿了唇。那件事後，不是只有她受創，他同樣也飽受折磨。

    她伸手去握住他的，其實，海對他來說，心裡的陰霾應該也不下於她，只是他表現得比她堅強罷了。“傑哥，爺爺與你這幾年對我和老爸的照顧，已經彌補得夠多了，請你不要再自責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小璐，不如我們一起撫平這件事吧！”

    “撫平？”

    “沒錯，傷痛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勉強去忘，我們撫平它，用感恩的心撫平它，只要撫平了，儘管疤痕仍在，但將不會再痛了。”

    她眼眶內迅速聚積了淚水。“好，我們一起撫平它！”她願意與他一起努力。

    一份好的計畫果然能讓事情進行得順利，品牌形象改造的事依照顧傑的計畫，李思璐與楊若敏甚至包括沒什麼生產力的白媛秀都動起來了，三個女生如火如荼的執行每項工作。

    第一場產品說明會于三天后如願展開。

    原本李思璐只邀來兩百組人，但最後竟然出現三百組，而這多出的一百組大都是來自國外的經銷商。

    這讓她極為訝異，以她們的能力還無法去邀請到國外的貴賓，這些人為什麼會到？

    不久謎底揭開了，當顧顯伴著一位重量級的日本通路商進到會場後，她就明白這些國外貴客都是他邀來的。

    “感動吧？顧顯不是如表面般絕情，他默默幫我們做了不少事喔。”楊若敏靠過來得意的對李思璐說，好像顧顯做的就是她做的，與有榮焉。

    看到滿滿的人擠爆說明會場，李思璐眼眶都紅了。“他怎麼也肯幫忙？”她感激哽咽地問。

    “這小子嘴硬，說是讓我們自生自滅，可是這些天我找不到他的人，才知道他親自去了日本、新加坡、香港和中國大陸替我們邀人過來，他說要讓業績成長百分之二十，光靠國內市場是不夠的，一定要擴大亞洲市場才能達到，所以獨自去做了這些事。”

    她越聽越感動，看見陪著日本通路商的顧顯偷轉過身來對她擠眉弄眼，明白這調皮的傢伙還是捨不得她吃苦的。

    說明會開始後，顧傑也出現了，他甚至走上講臺，親自說服這些人相信雲端的彩妝已經改造，是值得信任的品牌。

    在臺上，他與顧顯視線交接，那一剎那有一道無形的火光劃過，兩人都明白，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攜手合作。

    為了小璐，他們暫時拋開對立的立場，目標一致，先將彩妝事業救起來再說。

    “雲端彩妝過去一直疏於經營，以至於形象老化，但是經過改造，這塊老招牌將再次發亮……過去我們的商品強調Basic以及Nature，如今更加入品味與質感的元素重新出發，在未來雲端的彩妝將是時尚流行的指標——”

    顧傑站在臺上自信的說明，他的魅力與口才本就所向披靡，聽得台下的貴賓個個猛點頭，拚命翻閱手中的資料，從原本興趣缺缺忽然變得十分有意願。

    見到這盛況，李思璐高興不已。若能成功說服這三百家通路商中的一半讓雲端設櫃，這樣他們的產品就有更多的據點可以曝光了。

    她與楊若敏把握機會向這些人積極的解釋產品內容，而白媛秀則只是仰慕的盯著臺上魅力四射的顧傑不放，完全忘記自己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驀地，李思璐被人拉到一旁的布幕後去。

    “怎麼了嗎？”她訝異的問。

    顧顯一臉的嘻皮笑臉。“看來毫無希望的情勢有逆轉的可能了。”

    她立刻露出微笑。“謝啦，都靠你和傑哥了，你們若能早點合作，也許彩妝事業就不會走到即將被放棄的命運。”

    “傑哥？你又這樣叫他啦？”她好久沒有稱呼他們某“哥”了，突然這樣叫，尤其還是稱呼顧傑的，讓他剛才的好心情有點被破壞掉。

    “嗯。”她不好意思的低頭笑。

    “為什麼，為什麼親熱起來？”看她這樣子，他更有火氣了。

    “什麼為什麼？我不也會叫你顯哥，你在不高興什麼？”她收起笑容，睨著他。

    “哼，我可不希罕你叫我顯哥，我最想的是你能喊我老公！”

    “你！你打算欺負我到什麼時候？”她無奈的問。

    “欺負？天地良心，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我說的話是肺腑之言！”

    “你夠了沒，就是無聊喜歡逗我！”她紅著臉不敢看他。

    要是過去，她會以為這又是玩笑話，但自從那晚聽了他與顧傑的對話後，她曉得這不是笑話了，可自己又能如何，既然不能回應，就只能裝傻。

    他聳聳肩。“那又如何，要知道，我與顧傑那小子可是被列入全球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之一，我肯戲弄你，那也是你的榮幸！”顧顯說，這回一聽就真的是玩笑話。

    不過這話也太自大了，自大到令人髮指。

    她馬上氣得眼睛噴出火來。“顧顯，你這個王八蛋！”

    他哼哼笑笑。“你少了一些形容，是最帥的王八蛋吧！”

    “你！”

    “廢話少說，顧傑趁我出國這幾天又對你做了什麼嗎？”那傢伙最喜歡趁虛而入，上回也是趁他出國時將小璐騙到他身邊的。

    “他哪能做什麼，不就忙特別企劃小組的事。”

    “他沒有藉工作之便與你約會嗎？”他微帶醋勁的問。

    “約會啊……”她想起他們去了淡金公路上的咖啡屋……那算不算是約會？

    見她微微出神似乎想起什麼事來，他表情一變。“他真的帶你去約會了？”他音調低沉了幾度。

    看見他翻臉，她趕緊收回思緒澄清。“沒有，我們只是去淡金公路上的咖啡屋坐坐，沒有——”

    “什麼，他又帶你去海邊？！”他怒氣爆發了。

    “你不要生氣，他只是帶我去海邊附近的咖啡屋，我們說好一起撫平九年前發生的事……”她忙安撫他的怒氣。

    而他聽了神情卻轉而變得複雜。“小璐，我曉得顧傑對你母親捨身救他的事很感激，所以對你也特別關照，但是，那就只是報答你母親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因此對他……”

    “不要再說了，其實傑哥對我——呃，你放心，我不會誤會什麼的，當年的事他也有陰影，我……我不過希望他不要再自責，至少不要再為我而有負擔罷了。”

    她差點衝動的說出顧傑對她不是報恩而是真心喜歡，幸虧及時忍住，不然顧顯就會得知那晚她聽見他與顧傑的對話，那之後自己更難面對他了。

    “小璐，如果……如果發生那件不幸時是我陪在你身邊的，那麼，你就不會只在乎顧傑一個人了吧？”他說這話時表情落寞。

    她只在乎顧傑？她不由得一愣，“我難道不在乎你嗎？你們兩個我不是都一視同仁？”她反問。這幾年她總是盡力做到……呃，兩個都不理。不是這樣的嗎？

    “不，你的視線總是追著他跑——算了，沒什麼，你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只要記得這世上不是只有顧傑一個人疼你，我也是，自從我正式進到顧家，你不因為我是私生子而瞧不起，第一個對我展開笑容時，我就決定你是我的了。”

    她驀然望向他。他竟然是因為這樣而喜歡上她的。

    “說明會結束了，顧顯，你帶來的人就要走了，你不親自送客嗎？”顧傑不知什麼時候結束臺上的簡報，來到他們身後。

    她一驚，猛地回頭。他聽了多少她與顧顯的對話？

    顧顯怒視了他一眼。“別以為這次的合作意謂什麼，你我依舊是敵人，而小璐，你休想染指！”說完就甩頭離去。

    “傑哥。”她低喚。

    顧傑神情嚴峻。“小璐，等這之後，我與顧顯的戰爭會重新開啟，到時候我希望你能不要介入我們之間的事，這次，我要他輸得徹底！”

第6章

    經過一連串的努力，這個月的銷售額明顯增加了，但離預定目標還有段距離。

    而下個月就是新商品正式推出的時候，這將是業績能否沖出漂亮成績的關鍵。

    “形象廣告的模特兒海選結果已經出爐，等新產品推出時可以一併宣傳，這樣效果應該可以加倍。”會議室裡，楊若敏向特別企劃小組的成員報告。

    “那太好了，我們的任務就要完成了，這都是傑哥的功勞。”白媛秀刻意坐到顧傑身邊的位子，開心的說。

    “都你的傑哥的功勞，那我們呢，顧顯呢，都只有苦勞嗎？在我看來，最沒有貢獻的是大小姐你，客戶不曾去跑過，電話沒打過一通，連企劃案都看不懂。”楊若敏不滿的數落。

    “我……”白媛秀被說得面紅耳赤。

    顧顯瞥了一眼顧傑，哼笑。“算了，情人眼裡出西施，她眼裡只有顧傑也是應該的，我的這點功勞不足掛齒。”

    “別這麼說，你也出了不少力，要不是你，我們國際線怎麼擴展。”楊若敏替他說話。

    聽著這些各自有私心的對話，李思璐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你們也幫幫忙，我們離目標還遠得很，就成功這麼一點點，你們就邀功了，告訴你們吧，眼前還有一個困難，看看這個，達美，我們得攻下它！”她指著電腦上秀出的達美公司的簡介讓大家看。

    顧傑點頭。“達美，美妝連鎖店，全臺灣有四百五十家門市，是所有彩妝品牌都想要進駐的熱點，但是他們非常挑產品，不是市場熱銷品絕對進不去他們的店。

    “之前的說明會也有邀請過他們過來，但是當天達美的人並沒有出席，而隨著我們新產品的上市，達美是我們必定要爭取進駐的點，他們店數多、通路強，商品流通快，新產品上架能很快推出去，讓我們立即見到業績的成長，如此我們才趕得及在期限內做出業績來。”

    “我明白，不過達美老闆顏正名之前與雲端在百貨地段的爭奪上曾有過節，因此我們的說明會他當然不會來，而且，也絕不會答應讓我們的產品進駐。”顧顯皺眉道。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我送邀請函過去時，就被達美老闆的秘書攔下，見都不讓我見他們老闆一面。”李思璐恍然大悟。

    “那怎麼辦？少了這個，業績就差很多。”楊若敏煩惱的抓頭。

    “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白媛秀突然自告奮勇。

    只是她一說完，楊若敏就先仰頭大笑了。“大小姐，你說笑話也要有個限度，這件事真的能交給你來辦嗎？”

    白媛秀臉紅的看向顧傑，不願意在他面前再次漏氣，她一定要表現給他看。

    “當然，我拍胸脯保證，三天內一定辦成功！”

    “媛秀，你不要逞強，這件事不容易的。”李思璐擔心的勸說，不希望她為了面子勉強而為。

    “我沒有逞強，不是只有你和楊若敏可以做得了事，我也是特別企劃小組的成員之一，我說辦得到，就能辦得到，你們誰也不要插手管這件事情，我可以獨力完成！”她刻意挑釁的看向楊若敏，再也不想讓人瞧不起。

    李思璐無奈，只得由她。“那好吧，就讓你試試。”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白媛秀誇下海口說一定能與達美簽約，但到目前為止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如果辦不到要早說，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會議室裡，楊若敏敲著桌面，煩躁地說。

    “再等等吧，也許她真能辦到。”李思璐看著時鐘。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希望媛秀能有好消息傳來。

    兩位男士也與她們一起枯等，誰教他們才是真正讓達美老闆火大的人，所以這回他們完全出不了面。

    “最好是這樣。”楊若敏點頭。白媛秀的家世也不簡單，說不定靠白家的幫忙，真能讓她辦到。

    唉，自己也不是有意看扁白媛秀，而是爺爺與董事會協議的三個月期限轉眼就到，特別企劃小組的時間真的很有限，分秒都浪費不得，偏偏這位大小姐老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提出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意見，讓她每次又好氣又好笑，才會忍不住說話刺激她。

    “不好了，顧先生，白小姐出事了！”張如音猛然推開會議室的門進來報告。

    其他人聽了馬上一驚。

    “出什麼事了？”顧傑沉臉問。

    “白小姐帶了一張合約跑去達美談合作，被拒絕後不走，在那又哭又鬧，讓達美的老闆氣得將她轟出達美辦公大樓，不巧遇到外頭下大雨，白小姐淋了雨，結果發起高燒，現在送去急診了。”張如音焦急的告知。

    白媛秀居然跑到人家公司去鬧，自己還淋雨送急診，這……

    人人臉都綠了。

    “你說現在怎麼辦？”顧顯問顧傑。

    “達美的事先放著，去醫院看看她的狀況再說。”

    也只能如此，張如音立刻通知司機備車，四個人先前往醫院看白媛秀。一到了醫院，就見到白媛秀臉色白得像紙一樣，模樣虛弱不堪，白家人焦急的守在一旁照顧。

    “很抱歉，我……嗚嗚……”白媛秀自己知道搞硒了，才開口就哭了。

    四個人見狀，就連一向心直口快的楊若敏也說不出任何指責她的話。

    “算了，你好好養病，這件事我們會處理。”顧傑沉聲道。

    聽見這話後，白媛秀哭得更厲害，她最在乎的就是他，偏偏一再在他面前出糗。

    離開醫院後，四人又回到公司，並且陷入苦思。

    三個月的時間他們已用去一半，僅剩一個半月的時間衝刺，而這真不容易，要是容易，當初顧傑與顧顯就不會拒絕這個任務。

    “若要轉機，不如兩位顧先生親自出馬前去向達美的老闆致歉如何？”見他們陷入愁雲慘霧，許茜茜提議。

    “致歉？”顧顯立即揚起眉毛。

    顧傑也抿起唇。“這行得通嗎？”

    “兩位代表的畢竟是整個雲端集團，而雲端的財力與規模比達美不知要大上多少倍，兩位親自過去已是誠意十足，達美老闆應該能軟化的。”許茜茜分析道。

    “有道理，如果你們兩位出面道歉，也許事情還有得談。”楊若敏也贊成。

    兩人對看一眼。“我沒意見。”顧傑先說。

    “我也沒有。”顧顯聳肩。

    兩人目前想法一致，既然是為了工作，放下身段也無所謂。

    “那好，我去打電話約達美老闆見面。”見兩位顧先生都爽快同意這件事，許茜茜立刻出去聯絡。

    不過，她很快就臉色奇差的回來。

    “怎麼，顏正名不願意見我們？”顧顯馬上猜到，豎起眉毛來。

    這架子也端得太大了，再怎麼說，他與顧傑都是業界數一數二的人物，肯連袂去見他，已是給他天大的面子，這人還敢拒絕？！這回連顧傑都顯得陰氣沉沉了。

    “許秘書，達美老闆到底是怎麼說的？”李思璐焦急的要問清楚。

    “唉，他說白家居然放話威脅他，若不肯與雲端簽約，就要出手買下整個達美，這擺明污辱人，他氣得斷然拒絕，結果白小姐就拿錢賄賂他的職員，相關部門每人都送上大紅包。

    “他氣衝衝的說達美雖然不像雲端一樣是規模一流的大集團，但他的職員操守絕對是一流的，企業文化不容許職員收賄，職員們自動自發的將紅包退回去給白小姐。

    “但白小姐知道後不甘休，還有臉親自跑去哭鬧，他實在忍無可忍才轟人……

    最後他說，由這些事情看來，更證明雲端不是正派經營的企業，斷不可以合作，兩位顧先生他還是不見也罷。”

    聽完許茜茜轉達的這些話後，眾人皆無言以對。

    想不到白媛秀將事情搞砸得這麼徹底，現在說什麼恐怕都沒有用了。

    楊若敏咬牙切齒的朝空中揮去一拳。“早知道剛才在醫院就先痛駡那大小姐一頓了！”不過說完這些話，她又垂頭喪氣起來。其實就算把白媛秀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濟於事，災難已經發生了。

    隨著新產品與形象廣告推出的日期接近，通路的事仍不能解決，特別企劃小組的成員個個愁容滿面。

    七點過後，李思璐拿著一罐啤酒，打算到雲端大樓的頂樓去喝酒，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看看能不能想到辦法來解決當前的困境。

    誰知到了頂樓已經有人先佔據地盤，她見到顧傑，他背對著她，像是在深思什麼，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的到來。

    她在他身後站了一會，心想他壓力應該比她更大，因為所有人都曉得他與顧顯插手特別企劃小組的事了。

    尤其兩人聯手只准成功不許失敗，否則這將是個大笑話——顧家未來的兩位經營者能力不過爾爾，聯手還不能辦好事情，那將來還有能耐經營公司嗎？為此，就連爺爺面對董事會的質疑也將無話可說，顏面掃地。

    她有些後悔當初極力拉他與顧顯下水，讓他們平白承受這麼大的壓力。

    她輕歎後走上前去，決定打攪他了。

    他側首見到她與自己並肩而立，神色未見訝異，眼睛瞄見她手裡的啤酒。“只有一罐嗎？”他開口問。

    “我不知道你也在，不然會幫你多帶一罐上來，不過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分享這一罐。”她拉開啤酒拉環，自己先喝一口後，遞過去給他。

    他接過，看了看她就口喝過的地方，笑了笑。

    她這才發覺自己是不是太不拘小節了？“我應該讓你先喝的，對不起，讓你喝我的口水了……不然，你還是不要喝好了。”她不好意思的說，想想又伸過手去要將啤酒收回來。

    “誰先喝都一樣，我不在乎喝你的口水。”他將啤酒就口。

    看見他的唇覆在自己剛才碰過的地方，她的臉龐竟然克制不住的燙起來，不想被發覺自己的異樣，她忙轉過臉去，不敢正面對他。

    他喝了幾口，又將啤酒遞回給她。“換你了。”

    “喔。”她暗自吸氣後才故作自然的接回啤酒，但是已沒勇氣再去碰他剛才喝過的地方。

    “其實不要喝太多也好，萬一你又喝醉了，被顧顯那小子得知，又要發神經了。”他笑道。

    說起這件事，她就想起上次喝醉時他在車上吻她的事。

    都過一陣子了，再想起那畫面，她還是感到臉紅心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不過是一個吻，雖然是初吻，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她卻不時因為這件事而全身燥熱，心跳失序。

    她真是沒用啊！貝齒用力咬了唇，想讓自己清醒點，別像花癡一樣一天到晚想著那個吻的滋味。

    “小璐，你怎麼看顧顯的？”他毫無預警的問起。

    “我怎麼看顯哥？”她腦袋還轉不過來，搞不清楚他問這的用意。

    “答不上來嗎？”他口氣雖然沒有太大的起伏，但是仍聽得出聲音有一絲絲的緊繃。

    “我……我很喜歡顯哥。”她想了一會後說。

    這話讓他的身體明顯一繃。“是嗎？”

    “顯哥是個好人，溫暖又善解人意，每個人都該喜歡他的。”她進一步解釋。

    “你說的溫暖又善解人意，我好像沒有感受到過。”他諷笑。

    “那是因為你們總是針鋒相對，事實上你們是兄弟，應該——”

    “夠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顧顯是什麼樣的感情，至於我和他之間的事，我說過要你別介入的。”他態度變了，有些冷硬。

    “你！”

    “先回答我，所謂的喜歡，是怎樣的喜歡？”他專注的問她。

    她瞪著他。“這還要多問嗎？他是我哥哥！”

    哥哥？原本嚴肅的嘴角逐漸上揚，終是笑了。“嗯，我曉得了。”

    見到他笑後，她明白他的想法，臉頰不住泛紅，連耳根都紅了。“你也一樣，如果顯哥是二哥，你就是大哥！”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逝去，變僵，氣氛頓時如拉緊的弦，隨時可能繃斷。

    “顧先生，原來你在這裡，我總算找到你了！”像是找了他很久，許茜茜滿頭大汗的出現在頂樓。

    “發生什麼事了？”

    “是白小姐，她、她好像病情加重，吵著讓你過去醫院一趟。”

    李思璐聽了，吃了一驚。

    他臉一沉。“她要我過去做什麼？”

    “她一直在哭，又不肯配合吃藥打針，她的雙親很著急，希望你過去勸她。”

    許茜茜無奈的說。她本來要下班了，卻接到白家的電話，只好趕著找顧先生，原本到處找不到人想放棄了，但看他手機放在辦公桌上，這才繼續找，最後在頂樓發現他。

    他臉色更難看。“我並不是心理醫生，幫不上忙。”意思是他不去。

    “可是聽說白小姐燒得很厲害。”許茜茜不安的說。

    “公司的事我還沒忙完，暫時沒空過去。”

    “傑哥，現在就去吧，不管如何，她也是因為公司的事才會生病的，道義上你該去看她。”李思璐勸道。

    他瞪了眼，不發一語的轉頭離開頂樓。

    她歎了口氣，曉得他會去見白媛秀的，也明白，他惱怒她，不懂他不去的理由。

    問題是，她不是不懂，而是不能懂。

    她是他們兄弟的平衡，她不能傾向任何一邊，否則，兄弟倆將會全面開戰，那時誰也控制不住場面，她不能成為兄弟鬩牆的那根火苗。

    李思璐在達美的會客室裡，忐忑的等待顏正名見她一面，而這已是她三天來第五次出現在這裡。

    今天的她在這枯坐三個鐘頭，等到的卻是秘書來通知她老闆已經離開公司的消息。

    “什麼，他走了？”她愕然。

    “抱歉，我們老闆沒空見你，不，應該是說沒空見雲端的人。”這位秘書說得也很直白，且因為白媛秀之前來鬧得太難看，讓她對雲端的印象極差，連帶對李思璐的態度也很不客氣。

    李思璐無奈，但也不能生氣。“你們對雲端有很深的誤解，我希望能有機會解釋。”

    “不必了，我們老闆根本不想聽你們解釋任何事。”

    “這當中真的有誤會，請——”

    “你如果真的要解釋，我們老闆剛走出辦公室，若你來得及從九樓沖下去，並且攔到人，我想他可能會願意聽你講幾分鐘話。”秘書冷笑的說。擺明刁難人，她現在趕出去，他可能已經坐上司機的車走了。

    但是只要有一絲機會，她還是願意試試，所以李思璐二話不說沖了出去，幸運的，電梯也剛好抵達，她很快坐電梯抵達一樓，再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大樓。

    四十多歲的顏正名曾多次接受商業雜誌專訪，所以她認得他的樣子，一出大樓就見到司機在為顏正名開車門。

    “顏老闆，請等一——”她才剛發出聲音，對方已經上車了，車子很快駛出大樓的車道。

    她立刻拔腿追上去，而人腿怎麼跑得過四輪車子，可是她不放棄，一路奔跑，司機由後照鏡終於發現她，放慢速度通知老闆。“老闆，好像有人在追我們的車子。”

    顏正名這才回頭看，見到她不顧自身的安危在馬路上狂奔，不禁蹙了眉。他曉得她是誰，雲端派來的代表，姓李，這幾天她都在大樓外徘徊，秘書曾隔著窗指給他看，他對她的精神很佩服，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他不會與雲端合作的。

    “不用理會，我們走吧。”他對司機吩咐。

    “是。”司機加速了。

    她咬牙在後面追，剛剛見車子一度減速，她原本還高興了下，以為車子要停下來，哪知不一會車子又加速起來，這讓她焦急不已，但還是不願意放棄，看見前方是紅燈，車子勢必要停下，她把握機會往前沖，而就在她快追上時燈號又變了，變成綠燈，車子再度開走。

    她抹著汗，再追，但就在她要過馬路時，燈號又轉為紅燈，而她若因此停下來就一定追不上了，她不顧一切往前跑去，這時橫向來的車子已經沖過來，下一刻傳出一道巨大的煞車聲，聲音大得連顏正名都聽見了。

    “老林，停車！”他嚇得趕緊下車要去瞧狀況。

    他快步往回走，見到一群人圍著倒在地上的人，趕緊推開圍觀群眾去瞧，擔心真的出意外了。

    李思璐腦袋一陣天旋地轉，躺在地上好幾秒後才稍稍清醒，看見一堆人圍著自己，才知道自己被機車撞到了，她不知道自己傷了哪裡，只感到全身疼痛，四周的人看見她醒來，伸手要幫忙扶她起來。

    “謝——啊，顏老闆，你聽我說！”她才剛坐起身，看見顏正名過來，顧不得自己哪裡痛，立刻抓住他的手。

    顏正名見她被車撞，不先擔心自己的身體，只想找他談，這股拚命勁他不得不敬重佩服。“你膝蓋和腳都擦傷了，也許還有腦震盪，還是先到醫院檢查吧！”

    “我沒關係，等與你談過後，我再去檢查就可以了。”好不容易見到他，她不放他走。

    她額頭有一道傷口，血不斷從那流出，那位撞到她的機車騎士也緊張得不得了，路人已經叫了救護車，而這附近就有醫院，不到幾分鐘救護車就趕到。

    “這樣好了，你先去醫院，我到那找你談。”他無奈的妥協。

    “真的？！”她驚喜。

    “你先上救護車，我讓司機跟著你過去。”他點頭道。

    他已被她不屈不撓、鍥而不捨的精神感動，決定給她一次機會聽她說話。

    這時候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她一放鬆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真的很痛，身體一軟，就癱在擔架上讓人送去醫院。

    顧傑與顧顯趕到醫院時均是臉色鐵青。

    尤其見到李思璐在急診室裡，不讓人好好包紮傷口，只顧著激動的對顏正名拚命道歉解釋，希望爭取到達美的上架權，但對方只是嚴肅著面孔，並沒有答覆她任何話。

    兩人飽含怒氣的來到她身邊。

    “小璐，夠了，不要再求人了，先讓醫護人員為你上藥再說！”顧傑沉聲道。

    他與顧顯有默契的將她架在病床上，不讓她亂動，醫護人員才好為她包紮傷口。

    見到她額頭有傷，四肢也多處擦破皮，雖然都是外傷，傷勢不算嚴重，不過仍令兩人怒火攻心。

    “你們怎麼來了？”看見這兩尊大神出現，她吃了一驚。她沒打算讓他們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是誰大嘴巴通知他們的？

    “是我讓秘書打電話給你公司的人，通知你家人前來照顧你的。”顏正名解釋道。事實上，他也有些訝異，他讓秘書通知雲端的人，想不到趕來的居然是雲端的兩位少東，可見眼前這位小姐應該也是雲端重要的人物。

    他因為不是雲端的人，所以並不清楚雲端的“李小姐”傳說。

    “是你通知的啊……”她抿了唇，不好意思怪他多事，但也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做，大概是被她煩得受不了，想快點擺脫她吧，唉……

    “李小姐，我很欽佩你的工作精神，但我不會改變我的原則，我並不會因為你就答應與雲端簽約。”顏正名正色告訴她。

    “對不起，我這不是苦肉計，而是真心希望與你合作，而且我們提出的合作條件絕對優於業界，請你再慎重考慮。”她仍不死心。

    顏正名臉色難看。“我說過並不信任雲端，所以不可能再考慮的。”他這話同時也是說給顧傑與顧顯聽的。

    兩人面色立刻沉下，而她也沮喪的垂下肩來，看來努力還是白費了。

    “很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我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相信，達美若不與我們合作會是達美的損失。”顧傑嚴肅的表示。

    “沒錯，也許白媛秀的所作所為加深你對雲端的負面印象，但白媛秀不代表雲端，我們是正派經營的企業，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沒與我們合作。”顧顯也道。

    顏正名板著臉。“嗯，既然你們已經到了，人就交給你們，我要離開了。”他沒再多說什麼，決定回去了。

    看顏正名拒絕到底，凝在她眼眶的淚終於落下來。

    後天新產品就要上市了，若沒有一個好通路可以鋪貨，業績勢必大受影響，一個半月後特別企劃小組的任務就真的註定要失敗。

    無計可施，她難過無比。

    “顏老闆……”意外地，也住在這家醫院的白媛秀竟跑到急診室來。

    正要離去的顏正名一看見她，臉孔立刻拉下來，非常不悅，對她反感到極點。

    他當作沒看見，直接繞過她往門口走。

    “顏老闆，都是我的錯，請原諒我！”白媛秀趕上去拉住他。

    “放開我！”他不客氣的喝斥。

    “不，請讓我有機會彌補過錯，我只想快點拿到合約，所以愚蠢的做了那些事，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她蒼白著臉哭道，看見李思璐為了挽救她的錯誤，人都受傷了，她深深領悟到自己之前的做法錯得有多離譜。

    “很多事不是後悔就能挽回，不好意思，我在這裡已經耽誤太久的時間，我還有事要辦，非離開不可了。”他仍不改初衷，說完就轉頭要走。

    “媛秀！”李思璐忽然驚喊起來。

    顏正名聽到聲音回頭，居然見到白媛秀跪在自己身後，他不禁愣住了。

    “你……”

    “我不能害特別企劃小組失敗，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吧！”白媛秀誠意的請求。

    顏正名被她的舉動驚得說不出話來，而顧傑與顧顯也同樣吃驚不已，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嬌弱的大小姐肯當眾向人認錯並且下跪道歉。

    “你……你先起來吧！”看見經過的人都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目光，顏正名尷尬的要她不要再跪了。

    “不行，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

    “你……”看四周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朝他們指指點點，他額頭開始冒汗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被逼得只好咬牙道。

    “那合約……”

    “算你行，合約的事我會與兩位顧先生重新正式洽談的。”他終於同意簽約了。

    而白媛秀才剛高興的由地上站起來，隨即又倒下了。

    “媛秀！”顧傑離她最近，馬上伸手抱住她，但是一碰到她的皮膚，就發覺她全身燙得不像話，立即又將她送回病房，找來醫生急救。

    終於趕在新產品上市前與達美完成簽約，順利解決通路問題，而一系列的促銷活動也陸續展開，加上新的形象廣告已經拍攝完成，一起在各媒體曝光，一時間雲端的彩妝資訊像爆炸一樣擴散開來，在大街小巷造成話題，業績也因而直線上升。

    等與董事會約定的期限一到，結果精算出來，業績居然成長了百分之二十二，比當初訂定的目標多出百分之二，雖然總體營運仍是虧損的，但業績能在短時間內大幅成長，已是奇跡。

    董事會與公司上下的人看見這個數字，個個跌破眼鏡，沒想到特別企劃小組居然能將已經躺進棺材無可救藥的彩妝事業再度救活，這件事在公司已成傳奇，董事會也只能照當初的約定，讓彩妝事業再繼續保留。

    顧安生在十二樓的辦公室內召見特別企劃小組，除了白媛秀還在醫院養病沒辦法過來外，其餘四人都在場。

    顧安生贊許的看著他們。“你們幹得很好！”

    李思璐與楊若敏聽了自然很高興，但顧傑與顧顯則是面帶怒容，很是不滿。

    當作沒看見兩個孫子的怨氣，顧安生臉上依舊笑呵呵。“小璐，聽說你這次為了達美的事，還受傷了，這麼拚命，爺爺很感激。”他特別對李思璐道謝。

    “哼，小璐會這麼拚命，也是因為受總裁所托，這次車禍所幸只是輕傷，要是重傷，十個彩妝事業也換不回她一條命！”顧傑道。

    “沒錯，小璐盡全力完成總裁的任務，看到她這樣流血流汗，除了感激她為您保住彩妝事業之外，不知總裁可還有一絲的愧疚感？”顧顯也是一臉的咬牙切齒。

    過去若無外人在，他們通常喚顧安生爺爺，而楊若敏是李思璐從小到大的好友，私下也都跟著叫顧安生爺爺，所以並不算外人，但此刻兩人卻直呼顧安生總裁，可見是相當不爽了。

    之前他們就算再不高興，也從來不會頂撞顧安生，而這次為了李思璐，兩人算是不管不顧了。

    見到兄弟倆幾乎要跟顧安生翻臉，楊若敏眼珠不安地轉了轉。現在這場面自己該不該先退場？

    “爺爺，他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我車禍後會有後遺症，但我好得很，也沒有腦震盪，您別怪他們大驚小怪。”怕兩人觸怒爺爺，李思璐趕緊出聲打圓場。

    要是過去誰敢對顧安生這樣的態度，那是向天借膽，然而此時威嚴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火氣，他看了看怒氣衝衝的雨個孫子，再瞧瞧拚命要緩和氣氛的李思璐，笑容逐漸擴大。

    “我知道他們沒別的意思，就是發洩對我的不滿怒氣而已。”他心知肚明。

    “爺爺——”

    “你別緊張，這兩個小子我還不知道他們嗎？沒錯，我是利用了你逼他們就範，事實上，彩妝事業收不收對我來說意義沒那麼重大，我要的是他們兄弟能攜手同心完成一件事，而你，小璐，謝謝你替爺爺完成了。”他驀然說。

    李思璐一愣。爺爺希望透過她讓顧傑和顧顯幫忙挽救彩妝事業，這點她清楚明白，也甘願被利用，因為能促使他們拋開恩怨合作，對兄弟倆來說是好的開始，但是……

    “彩妝事業不是您與奶奶共創的事業，有您對奶奶的回憶，您才會用盡方法想保留下來，我也是因此才拚了命的要完成任務，可是，原來這不重要嗎？”

    “不好意思了丫頭，爺爺騙了你，彩妝雖然過去曾是我的本業，但是數年前就該收了，而我與老太婆的回憶是在雲端的飯店，飯店才是老婆子親手監督創建的，我們之間的回憶跟彩妝無關。”

    她說不出話了，連楊若敏都傻了。當初小璐來找她加入特別企劃小組時，就是因為不想讓爺爺遺憾，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在意彩妝事業的留與不留，哪知，爺爺連這也騙她。

    “總裁，因為小璐的關係，彩妝這件事你如願了，讓我與顧傑攜手完成了任務，但是除此之外，您別想我們還有其他交集，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顧顯怒氣衝衝的站起身。

    “我也警告您，別再利用小璐了，她能幫助您讓我們暫時停止競爭，但也能因為她讓我們與您翻臉，下次若想再利用她做任何事，先想清楚我今天的話！”顧傑同樣冷酷地說。

    顧安生終於變了臉。“你們！”

    “小璐，總裁召見結束了，我們走！”不管爺爺的臉色有多難看，顧顯拉著她就離開。

    顧傑見狀，臉一沉跟著走出去，留下楊若敏在原地，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偷偷覷向顧安生，以為會見到他滿臉怒容，可出乎意料的，他充滿皺紋的臉龐竟然在笑。

    “楊丫頭，這兩個小子以為鬥得贏我，但還不是在我的計算之中，等著好了，之後還有好戲瞧——對了，楊丫頭。”他突然轉而瞄向她，眼神帶著算計。

    楊若敏渾身一顫，腳底莫名發涼。“爺……爺爺？”這陰險的老頭想做什麼？

    “你這丫頭也不錯，就是有心直口快的毛病，你喜歡顧顯是吧？”

    “我……”

    “放心吧，眼前我先處理小璐的問題，至於你嘛……之後再說。”

    楊若敏一窒，驀然有股毛骨悚然之感，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朝他九十度的大鞠躬後，趕緊逃離他的辦公室。

第7章

    顧顯義憤填膺的帶李思璐離開爺爺的辦公室後，就到酒吧小酌，兩人坐在吧台邊上，顧顯叫了一瓶紅酒。

    “你不是一向不贊成我喝酒的嗎？上次傑哥讓我喝醉，你還痛駡了他一頓，現在自己還帶我來喝酒？”看著面前的紅酒，她沒多想笑著調侃，只希望緩和他的怒氣。

    爺爺是過分了點，但吃驚過後她並不生氣，因為明白爺爺的用心良苦，老人家只是要證明，兄弟倆若齊心，沒有什麼事做不到的。

    但哪知她才說完這話，就見到顧顯表情一變。“那天我與顧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頓時她笑不出來了，因為她居然忘記自己那天裝酒醉還不打自招。“我……”

    他激動地按住她的肩膀，臉龐充滿期待。“小璐，你既然都聽見了，應該明白我和顧傑對你的心，我們兩個都喜歡你，不是開玩笑的，是認真的，所以，告訴我，你呢？你選擇誰？”

    她傻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璐，你喜歡我勝過顧傑吧？那傢伙連基本的幽默感都沒有，他不會帶給你歡笑的，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只會令人窒息，你不會想跟他在一起的，對不對？”

    “顯哥……”她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太壓迫人了，讓她心慌不已。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難道你喜歡的不是我？”他臉色出現一抹驚慌。

    “我……其實我……”

    “好了，不要說了，你可能當我們兩個都是哥哥，根本沒想過在我們兩個之間做選擇對不對？”不知是不是不敢面對，他打斷她的話。

    她內心五味雜陳，既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又有一份愧疚感，但為什麼愧疚，她一點也不明白。

    他忍不住惱怒的喝下一大口紅酒，甩甩頭。“小璐，之前你是最喜歡和我相處的，也老說我是世上最好、最瞭解你的人，我一直是你最樂於談天的對象，我不只是你的哥哥，也能是你最好的伴侶，你相不相信我呢？”

    “這與相不相信無關，你——”

    他迅速勾過她的頸子，冷不防吻住她的唇。

    她大驚，一喘，睜大眼睛後，用力推開了他。“不要這樣！”她抹著自己被吻紅的唇，生氣的說。

    他雙眼帶著血絲的望著她。“不要怎樣？不要吻你嗎？對不起，我早想這麼做了，也許一個吻能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你感受不到嗎？”他急迫的問她。

    他的話讓她驀然想起顧傑的吻，那個吻讓她很激動心悸，但顧顯的吻卻只教她生氣，她的內心並未起波瀾，而這是代表她對顧傑……她心驚膽跳的搖頭。

    “不，顯哥，這只是讓我確定，我不愛你！”忍住發現自己愛顧傑的驚慌，她先明白的告訴顧顯這個事實。

    他臉一白。“那你……愛他嗎？”這個他是誰不用說破，他們都知道！

    “我沒有！”她否認得很快，但就因為太快了，反而讓人覺得她心虛。

    他不信她的話，憤怒的情緒淹沒了他。“顧傑將來要娶的人是白媛秀，白家的人早就與爺爺有了默契，兩家未來要聯姻，顧傑沒有說不的權利！”

    她全身僵住，眼中一絲痛苦閃過。“這我知道。”

    那絲痛苦沒逃過顧顯的眼，這令他更加憤怒。“知道為什麼還喜歡他？！為什麼是他！”他吼問。

    “我沒有喜歡他，是你誤會了。”不管他信不信，她堅持否認到底。

    “誤會？你以為欺騙得了我嗎？”

    “顯哥，我對你和對傑哥都是一樣的，我——”

    “不一樣，怎麼會一樣，我之前就說過，你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追著他，小璐，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不會接受這樣的結局的，你絕對不能成為顧傑的女人，休想讓我叫你一聲嫂子，聽見了沒有！”他極其激動的說。

    看著怒不可遏的他，她面無血色。

    “你看著好了，我會擊敗那傢伙的，我會讓他消失在你面前，消失在顧家，再也不能以顧家嫡長孫的身分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他憤憤地站起來，握拳說。

    “顯哥——”

    “不要叫我，如果你敢跟顧傑在一起，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他狠狠地瞪她，扭頭就走。

    “顯哥！”她立刻焦急的追上去。

    不能讓他就這樣離去，她必須對他說清楚，不然不知他會衝動地做出什麼事來。

    “不用追了，他已經坐上車走了！”顧傑出現，攔在她面前。

    看見他，她訝異不已。“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著我和顧顯後面來的？”她恍然大悟。

    顧傑點頭，指著酒吧角落的一個位置，之前他就坐在那裡。

    她面孔霎時變得慘白了。“你看見顯哥吻我了……”

    他抿緊唇，面容很沉。“看見了！”那瞬間他差點沒沖過來揍顧顯，但他忍住了，因為他也想知道她的選擇。

    “你……”心跳如擂鼓，她捂住了唇，說是不敢面對也好，說是沒臉見他也可以，她轉身就想逃。

    但是能逃哪裡去，他一把就抓住她了。

    “放開我！”她掙扎的說。

    而他不僅沒放人，還拉開她捂住唇的手，露出曾被顧顯吻過，此刻已然褪去血色，變得蒼白的唇。

    她心跳極快，怦然而慌亂。

    “連顧顯都已清楚看見你的靈魂了，你還想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依然沒有勇氣承認什麼。

    他托起她的下頷，眼中已佈滿柔情。“顧顯的吻和我有什麼不同嗎？”他輕聲地問。

    “不要問……”她不敢回答這個問題，驚惶失措的要掙脫他的鉗制，但是使力不當，反而讓自己又踉蹌的跌回他懷中。

    “小璐……”他用充滿磁性的聲音低喚她。

    她趴在他身上，連動都不敢動。

    “原來那天你沒真的醉到不省人事，那很好，很好……”

    這幾聲很好幾乎讓她雙腿發軟，纖細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我跟顧顯不一樣，我不是哥哥，我是……”他竟然在她耳邊輕輕吐氣，她一陣哆嗦，全身發涼。“我是什麼，你自己告訴我吧。”

    她像走在濕滑的路上，滑得自己東倒西歪，面對男女情事，她無措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啊，你倒是告訴我，我是你的什麼？”他柔聲催促。

    “你放開我好不好……”她居然軟弱的求他了。

    “不放，我要你親口說出答案。”

    她怎麼也想不到，今天無心的一句話會讓顧顯翻臉，教顧傑抱著她要一個答案。

    “你是我哥——”她腰間瞬間一痛，他抱著她的手臂用力縮緊了。

    “我不想聽見謊言！”他警告。

    她呼吸頓住。“別逼我！”她咬牙道。

    “逼？你這不聽話的女人，不逼行嗎？你救贖不了我和顧顯的，別以為我們兩個你都拒絕，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錯了，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從上一代起就產生了，不會因為你而改變什麼，所以你這笨女人，不要再自以為是了，聽見了沒有？”他低沉的嗓音挾帶澎湃的怒氣。

    她用力閉上眼睛，實在沒勇氣面對。

    “回答我，聽見了嗎！”他不放過她，決心逼問到底。

    她咬緊下唇，打定主意不回答他，就讓他發怒吧。

    他不禁怒火攻心。“你一定要惹我生氣就是了？那好吧，這後果你得自行承擔，但是我希望你別後悔才好！”他驀然將她扛在肩上，就這樣扛出酒吧。

    酒吧的服務生沒人敢上前去攔，因為這間酒吧也是屬於雲端的，誰都知道李小姐與兩位少東的關係，所以不會有人自找麻煩。

    酒吧隔壁連著同樣屬於雲端的五星級飯店，他將掙扎不休的她一路扛過去，沿路惹來不少人的驚訝側目，飯店經理遠遠看見後，立刻上前奉上一張房卡，他在這裡有專屬套房，供他平日招待貴賓或是自己應酬後休息使用。

    她在顧傑肩上又踢又咬，但顧傑依舊自若的扛著看起來極為狼狽的她。

    “趙經理，救我！”這人她認識，她馬上求救。

    “李小姐，就要進電梯了，你先不要亂動，不然四肢撞到電梯門會痛的。”用手帕抹了下額頭上的汗，飯店經理完全沒救她的意思，只是非常客氣且好心的提醒她要注意安全。

    廢話，大顧先生與李小姐的好事，誰去破壞，誰就是蠢蛋！

    兩人好不容易進了電梯，門終於順利關上，趙經理馬上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但轉身後，看到大廳的賓客個個目瞪口呆的樣子，他立刻雙手交疊在腹間，展現出專業的微笑。“不好意思讓各位受驚了，剛才是敝公司的少東與未婚妻鬧著玩，回房間就沒事了。”他向客人解釋。

    那些人聽了後才收起吃驚的表情。年輕人不就都這樣，吵吵鬧鬧的，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趙經理走回櫃檯，只見職員們的眼睛直瞄著電梯往上攀升的燈號。這可是大顧先生第一次帶女人開房間，雖然這人是李小姐，但也夠勁爆的了！

    “喂喂喂，你們看什麼看，老闆們的事大家最好當作沒看見，專心做好自己的事，自古多嘴的人通常沒好下場！”他警告地提醒。

    眾人這才收起好奇心，不敢再猜測窺伺老闆的行為。

    顧傑扛著李思璐來到自己專屬的套房內。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居然被帶進飯店房間，她驚恐的大吼大叫。

    他沒有立刻放她下來，而是直接將她扛進浴室，打開蓮蓬頭讓水噴下來，瞬間兩人都濕了一身。

    “你做什麼！”水不斷灑在身上，這莫名的情況讓她氣瘋的問。

    “我讓你清醒點，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啪！她忽然向他甩去一耳光。

    他臉頰被打側了，定格不動。

    她也被自己的舉動驚住了，見水順著他的髮絲流下，漫過他那被她打紅的側臉。“我只是一時衝動失控，不是故意的……”她慌亂的解釋。

    他緩緩將臉龐轉回面對她，眼中並無怒氣，有的只是濃濃的，像水流一樣傾泄的情感。

    這樣的他，讓她心弦一緊，腦袋驀然空白起來，呆立著任水嘩啦啦直落身上。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頷，凝視她片刻後，什麼話也沒說，慢慢地靠近吻向她。

    她的身軀定住不動了，他的吻很輕，只是印上去而已，兩片唇貼著她未動，但他們的雙眼直視彼此，他在等待她推開自己，而她則不知自己該幹些什麼才對。

    兩人就這麼耗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是終於醒過來，用力一喘，頭往後仰想要離開他的唇，然而她一動，身軀就被他抱住了。

    “你想做什麼？”她緊張的問。此刻她全身濕透，衣服黏在皮膚上，曲線畢露，白色的衣服遇水又變得透明，她對自己當前的模樣感到不安極了。

    他瞳色加深的看著她，目光逐漸灼熱，兩人的呼吸都加速了。

    “小璐，我愛你！”

    這話比原子彈還猛，她瞬間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愛你，我已愛你超過十四年，從你八歲那年對我說等長大後要幫我一起對付敵人開始，我就認定你了！”他深切的告訴她。

    在這種情況下被告白，她眼眸越睜越大。“傑哥……”

    猝然地，他再次吻住她，而這次的吻激切熱烈，讓她幾乎無法招架，瞬間就癱在他懷裡。

    他吻得極其深，似在呼應他告訴她的，他愛她很久了的事實。

    現在，他也要求她回報他的愛。

    怎麼辦？她想鎖心，想鎖情，可是如今她的心根本已經不聽使喚了，她被吻得全身發熱，投降的閉上眼睛，再也不想抵抗。

    甚至，她回吻他了，是的，這個男人，她是喜歡他的，喜歡到無法抗拒。

    她貪戀他的吻、他的懷抱，只覺得被他懷抱的身體彷佛泡在溫泉裡，令她沉溺而不想離開。

    他脫去彼此的衣物，水不斷落下打在他們身上，但兩人吻得渾然忘我，直到完全赤裸相見，他才以滿腹的柔情問道：“可以嗎？”

    她一顆心都化了，緋紅的臉龐貼著他寬闊的胸膛，不願多想，她輕輕地點頭。

    蘊著欲望的黑眸瞬間染上笑意，關了水擦乾彼此身體，他立刻橫抱起她，放到舒適的床上。

    “若後悔，你隨時可以讓我停。”他不想強迫她，輕聲表示。

    “也許明天會後悔吧，但今天、現在的我……不會……”她嬌柔羞澀道。

    他緊抱住她。“那好吧，若明天後悔，你可以讓我立刻負責，或者殺了我都可以！”他覆上她的身軀，這次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他熱吻她每一寸肌膚，然後，溫柔的奪走她的初夜。

    她在他懷裡顫抖。

    不管明天會如何，就算明知會傷了顧顯的心，她也回不了頭了，因為，她再也不能抗拒自己的心……

    她身上穿著飯店經理親自送來的全套運動服，而他也是。

    兩人穿著相同品牌與款式的衣服，就像是在對人宣示他們是一對熱戀情侶一樣，這讓她低下頭，盯著腳尖，然後，臉紅了。

    昨晚太激情，兩人的衣物不只濕了，還破了，到底是誰撕破的，也不用去追究了，確定的是，兩人沒衣服穿，出不了這間套房，他只好讓趙經理去幫他們買兩套衣服回來換，可是誰知趙經理帶來的衣服會是情侶裝。

    見她難為情的樣子，他目光滿是柔情。

    “開始後悔了嗎？”他笑問她。

    聽見這話，她馬上咬唇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到底是哪壺不開呢？”他執意逗她。

    “你實在——”

    他驀然握住她的手，定定凝望她，讓她想發火的話，又縮回舌尖上。

    “顧顯那小子說我不懂幽默，還真讓他說對了，我大概只會惹你生氣，想讓你哈哈大笑，這輩子可能做不到。”他自嘲的說。

    她抽回手，表情好氣又好笑。“誰一輩子隻想哈哈大笑，又不是瘋子！”

    他再度將她的手握回自己掌心。“將來我雖然不會讓你大笑，但是也一定做到不讓你哭！”他深情的承諾。

    她眼眶當場就紅了。“還說不讓我哭，現在我眼睛濕了是怎麼回事？”她故意哭笑著問他。

    他伸手抹去她歡喜的淚痕。“這個不算，這叫喜極而泣，不過……我曉得你顧忌顧顯，放心吧，我會找個適當的時機好好對他說，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你看見我們就此拔劍相向的局面。”他收起笑臉，一本正經的保證。

    “你真的做得到嗎？”她不禁懷疑。想起昨日在酒吧顧顯離去時的憤怒神態，她實在無法想像他若知道她真與顧傑在一起後，反應會如何激烈？

    “別擔心，我有了你後，不會再事事與他競爭，而他如果發神經，我也不會與他正面對幹，像全面戰爭這種事，暫時還不會發生。”

    “暫時？”

    “嘿，女人，我與顧顯的恩怨不是只有你，你只是其一而已。”

    “你是說，我自命不凡，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捏了捏她俏麗的鼻子。“不要忘了我們兩個的母親也是構成戰爭的原因，恩怨起於她們。”他無奈的提醒。

    她歎了口氣。兩人之所以會水火不容，其實歸因於他們的父親，不該娶兩個女人進家門。

    顧傑從小見母親被父親外遇的女人欺淩，天天以淚洗面，不僅為母親抱不平，也恨父親疏忽了他的存在。而顧顯一出生就被貼上私生子的標籤，同樣有說不出的怨恨，雖然與母親一起被接進顧家，正式被承認是顧家的子孫，但兄弟倆的心結已種下，從此，勢不兩立，為自己的前途與母親的尊嚴而彼此競爭。

    “這些我都瞭解，我只是不希望見到你們兄弟徹底翻臉，況且爺爺年紀也大了，他應該是最不願意見到你們為雲端繼承權爭得你死我活的人。”這次爺爺會利用她，不就是期望讓兩個孫子瞭解到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道理，想必，他比任何人都憂心自己百年後，這對兄弟反目成仇的事。

    “唉，我與顧顯只差兩歲，爭了二十幾年，不是說消停就能消停，給我們一點時間吧。”他悠悠吐氣。為了她，他願意退讓，但需要時間緩衝。

    “我知道你做得到的，你不會讓爺爺和我失望。”她笑。

    他摸摸她的頭髮，輕輕擁著她，有種不曾有過的幸福感，他內心有多久不曾這麼安定過，長期以來，他總是讓自己陰寒冰冷的度過每一天，可是從今天起，他覺得不一樣了，他得到自己多年來一直渴望的溫暖。

    而這彷佛讓他得到全世界，因此，他不再去在乎雲端，不再厭惡顧顯母子，他想重新過活，用一唚種沒有怨恨的方式。

    “走吧，今天是假日，我帶你去走走。”他打算帶她去約會。

    她小臉又紅了。幸虧今天沒上班，要不然自己穿這身跟他一模一樣的衣服出現在辦公室裡，不知又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來吧！”他牽著她要離開飯店套房。

    “好——啊！糟了，一夜沒回家，我忘記告訴老爸一聲了！”她失蹤一夜，老爸不急瘋了才怪！

    他敲了敲她的額頭。“你現在才想起來，不擔心李叔已經報警了，告訴你吧，昨天晚上你熟睡時，我已經打電話回去過，通知李叔你臨時陪我到南部出差，趕不回去，要住在飯店了。”

    “你替我撒謊？”她愕然。

    他睨她一眼。“你難道要我實話實說嗎？就說你正身無寸縷的躺在我懷裡睡覺，然後請他不要擔心，我不會太蹂躪他的女兒，只是對沒辦法完璧歸趙這點，請他老人家多多體諒包涵，是這樣嗎？”

    她的臉像滾沸的水，氣得冒煙了。“顧傑，你這王八蛋！”她伸出手刀要劈死他。

    他微微一笑，躲過她的手刀，拉著她另一隻手，愉快的沖出房間，今天是他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

    這一天，他們去看早場電影，吃麥當勞，下午跑去碧潭閑晃，晚上到一〇一的景觀台看臺北市的夜景。

    再晚一點時，他們去了基隆夜市，吃了好幾攤的小吃後，還學人家拍了大頭貼。

    他們做一般情侶會做的事，雖然不特別，也不奢華，還很平民，但非常甜蜜。

    然後，他們在基隆夜市看見一個專賣藝品的小鋪。

    她好奇的走進去，架上市琳琅滿目的各式手工藝品，其中有一樣東西兩人都留意到了，幾乎是同時伸出手要去拿，等他們的手觸碰到一塊，立刻有默契的笑出來了。

    他動手將掛在架上的東西取下後，交給她。

    這是一個許願瓶，裡頭裝了半滿的海砂，還有一顆小小的粉色貝殼，以及一張寫著“祝福”字樣的藍色小紙條。

    她微笑地將許願瓶放在掌心。“給我買這個吧！”她讓他送她。

    他二話不說掏錢就買，東西很便宜，不過一百二十塊，然而這東西的意義不在價格，而是他們共同的記憶，海。

    他們說好一起撫平過去的傷痛，而這需要被祝福，被曾傷他們最深的海祝福，所以他們買下這個。

    “找個時間，我們再去一趟淡金公路上的咖啡屋，將許願瓶埋在那附近吧。”

    她建議。

    “好，就這麼辦。”他同意。

    兩人相視一笑，決定共同擁有這個許願瓶，並且將它埋在離海最近的地方，時時提醒他們，他們已深受祝福，海再也傷害不了他們。

    這之後，他們繼續在夜市閒逛，他買了霜淇淋給她，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冰涼的滋味。

    “這日子實在太輕鬆，我希望每天都能這麼過。”咬一口霜淇淋後，她忍不住貪心的說。

    他挑眉看她。“以後放假我儘量配合，這種日子不會只有一次的。”他承諾。

    她呵呵笑。“你這工作狂今天能關掉手機陪我一整天已是奇跡，我可不敢要求每個假日都要你二十四小時陪伴。”

    “算你有良心，知道美色誤國，我犧牲多大。”

    “犧牲個鬼，明明是你這傢伙死纏著我——”她後面的聲音消失了，因為嘴被男人吻了去，他舔了她沾著霜淇淋的唇。

    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裡，她不禁心跳加速，外加面紅耳赤了。

    人這麼多，這傢伙真敢！

    他嘴角輕揚。“還想吃什麼呢？”他的嗓音簡直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親過她後，又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是想迷死誰！

    “我……我還想吃天婦羅……”這種情況下她竟還能答話，她覺得自己是呆子。

    “好，先帶你去吃你喜歡的，吃完天婦羅，換挑我喜歡的如何？”

    “呃……當然好。”這聽起來很公平。

    “那走吧，吃完天婦羅，換我吃你！”

    “什麼？！”

    “我昨天已經告訴李叔，你要出差兩天，明天才會回去。”他奸詐的現在才告訴她。

    “我……我又沒有答應你今天也不回家！”她抗議。忽然瞧見提在他手中、剛剛在一〇一逛時買的衣物，兩人各一套，她以為他看中意後隨興買的，原來他早有預謀，這是讓他們明天換穿的衣服，連這都準備好了，這男人心機真重！

    “那你要回家嗎？”他盯著她，眼神很欠揍，完全沒有一絲羞恥心。

    “我當然要……”

    “聽說李叔等著你回去後要好好質問你要出差為何不早說，但如果你明天回去，他剛好要陪爺爺到泰國打球，三天后才回來，回來後可能也忘記這件事了，如何，你今天就要回去送死嗎？”他表情奸詐到不行。

    她磨牙。“當然不能回去送死，還是等老爸離開臺灣再說。”

    他笑得志得意滿，就知道她會妥協，而真正的奸商就該像他這樣，早將一切計算好了。

    “來吧，先吃天婦羅……”他賊笑，帶她去吃完天婦羅，就回到昨天住的飯店，只是，兩人才手牽手回到飯店，趙經理已經十萬火急的迎上前來。

    “顧先生，您總算回來了！”

    看見飯店經理焦急的樣子，他立刻皺了眉。“有事嗎？”

    “有，總裁找您！”

    “爺爺？！他明天要去泰國打球，怎會有急事找我？還有，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他訝然。

    “您手機未開，總裁清查雲端旗下所有的飯店和餐廳，查出您與李小姐的行蹤，讓我在見到您的第一時間通報這件事。”趙經理急道。

    他立即將關閉的手機打開，果然看見一排留言，有許秘書、張秘書、媽，甚至連顧顯都有。

    “總裁有說什麼事嗎？”李思璐覺得不對勁，插口問。

    “好像是白小姐的病情加重，轉為肺炎，白家人聯絡不到顧先生，所以將總裁請過去醫院了，而且聽說連薇莉夫人也已在醫院待上一整天，不知顧先生是否要現在就趕過去？”趙經理請示道。如果他要趕去，自己馬上就要幫他安排飯店的座車。

    顧傑拉下臉來，眉頭緊擰。

    這白媛秀好像已經與他畫上等號，她一出事，白家人就找他，這已讓他煩不勝煩，結果這次竟連爺爺與媽也被拖去，尤其此刻再看見身邊女人聞訊後蒼白下來的臉龐，他忍無可忍了。

    “去，我現在就去，你讓人幫我備車吧！”他怒氣衝衝的說。

    “傑哥，待會有話好好說，別忘了媛秀現在還是病人，我們的事……最好先別對她提，免得她受刺激，萬一病情加重……”見到他的怒容，李思璐知曉他去醫院絕對不是探病的，擔心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她不得不提醒他。

    他惱怒的瞪視她。“不，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而且我要你和我一道過去，我們一起站在那女人面前，讓她死心！”他想一勞永逸解決這件事，不讓白媛秀再纏著自己，也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委屈。

    “不，這對媛秀太殘忍了，她禁不起的。”她馬上搖頭。

    白媛秀個性軟弱，唯獨對他執著，他是她的世界，一旦世界毀滅，她也會破碎的。

    “這不殘忍，真正的殘忍是讓她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為未來一定會有我陪她，我不想成為她自欺欺人的幫兇！”

    “想讓她清醒也不要選在這時候，想想爺爺與你母親，他們如何向白家交代——”

    “不用他們交代，我自己向白家交代！”他是個想法堅定的人，既然決定了就不會讓任何理由阻止他。

    飯店的車子一開過來，他立刻將她塞進車裡，要司機開往醫院。

    此刻白媛秀的病房裡，除了她的父母外，顧安生、顧薇莉也在，而令人意外的是，居然連顧顯和李瑞仁也來了。

    一看見顧傑帶著李思璐出現，顧安生上前就先給了他一記耳光。“你上哪裡去了？一整天聯絡不到人！”

    沒想到顧安生會一見面就打人，白家人愕然，讓他們原本準備責駡顧傑的話也只得先吞回肚裡，暫且不好發作。

    見兒子被公公打，顧薇莉忍著心疼，硬是沒吭聲。

    顧顯似乎也在壓抑怒氣，握緊的拳頭青筋微浮。

    李思璐吃驚。顧傑就算來遲了，爺爺也不至於要打人吧，爺爺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顧傑被打得莫名其妙，怒火中燒的想立刻問清楚。“爺爺，我做錯什麼了嗎？”

    “做錯什麼你心裡有數，現在你人在醫院，可有先關心過媛秀？”顧安生斥問。

    顧傑這才發現病床上無人，白媛秀並不在病房內。“她人呢？”他沉聲問。

    “媛秀的肺炎嚴重，已經被送去無菌隔離室。”顧薇莉回答他。

    “是嗎？隔離室不方便進去，那我就沒辦法法探望她了，既然如此，我可以走了！”這個地方的氣氛讓他火冒三丈，拉著李思璐就要離開，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

    “你給我站住！”顧安生馬上喝止。

    他腳步不停，只想離開，根本不願意再聽爺爺說什麼。

    “顧傑，你給我說清楚再走，昨天帶小璐上哪裡去了？”顧顯怒火高漲的沖過來揪住他的衣領問。

    顧傑冷冷望著他。“我們去哪裡，有必要向你報備嗎？”

    他現在已經明白爺爺和顧顯的怒氣所為何來，是為了小璐。

    “你帶小璐去飯店，徹夜未歸，你對她做了什麼？！”顧顯詰問。

    李思璐臉色不由得發白。看樣子當爺爺由飯店那裡得知他們的行蹤後，所有人就已知道他們整夜在一起的事，所以顧顯才會這麼生氣。

    想起顧傑編派的藉口，她立即朝父親瞥去，不意外的見到一張緊繃的臉孔。老爸應該也很氣自己被騙了，她想向他道歉認錯，但是這麼做，只會讓老爸在眾人面前更難堪罷了。況且，她得顧忌爺爺以及白家人的感受，還有顧顯，她不願意見到顧顯痛苦。

    “顯哥，昨天你離開酒吧後，我不小心喝醉了，傑哥來找我，要帶我回家，我怕老爸看到我酒醉會生氣，因此吵著不肯回去，傑哥沒辦法只好送我去飯店，他在那照顧了我一夜等我酒醒，除此之外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她怕顧傑不願意說謊，所以自己出聲掩飾道。

    “顧傑，是這樣的嗎？”顧顯殺氣沒那麼驚人了，但還是要顧傑親口回答。

    見到她懇求自己的眼神，顧傑勉強壓抑下動怒的情緒。他想大聲說出兩人在一起的事實，但他答應過她會在適當時機才對顧顯說清楚，而顯然現在並非是好時機。

    “是的，昨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顧全大局的說。

    “真是太好了！”李瑞仁聽了，原本繃住的臉龐剎那放鬆了。

    顧傑見了很過意不去，在顧顯鬆開他的衣領後，立刻向李瑞仁道歉說：“對不起，李叔，昨天晚上對你說謊，讓你以為小璐出差去了，請你原諒我。”

    “嗯，小璐不檢點，必須受到教訓才行，下次不要替她隱瞞了。”李瑞仁嚴肅的說，也瞪向女兒。

    李思璐立即心虛的低下頭。

    “既然如此，那今天怎麼回事，一整天你帶小璐去哪了？”顧安生皺眉再問。

    “我們四處閒逛。”顧傑輕描淡寫的帶過。

    “我們媛秀都快病死了，你卻不聞不問，還有閒情逸致帶人去閒逛，顧傑，你也太沒良心了！”白媛秀的母親終於忍不住指責。

    顧傑蹙眉。“良心？請問我與白媛秀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得對她負責？”他沉聲問。

    白母被問得語塞。

    “哼，你這小子想過河拆橋嗎？也不想想媛秀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白父比妻子犀利多了，他上前斥問。“若不是為了你，媛秀會低聲下氣的去求達美的顏正名，甚至還向人家下跪嗎？媛秀在我白家是人人捧在掌心的明珠，我們寶貝著養大的女兒，可是為了你，她什麼苦頭都吃了，如今搞到快沒命了，你卻說她與你沒有關係，這種話是人說的嗎？

    “老爺子，你孫子實在太過分了，你必須給白家一個交代！”白父痛批完顧傑後，轉而要顧安生做主。

    顧安生抿著唇，十分難堪。“阿傑，媛秀是因為特別企劃小組的事才病倒的，我們不能推卸責任。”他語重心長道。

    顧傑臉一沉。“如果是因為公事，公司有補償的做法，該發的獎勵與醫療慰問金一毛也不會少。”他公事公辦。

    “你這臭小子，我們白家缺這點錢嗎？錢我們多得是，不比你們顧家少，我們要的是你誠意的展現！”白父怒道。

    “請問怎麼樣才叫誠意的展現？”顧傑冷問。

    “你娶媛秀吧，她一直希望嫁給你，只要你答應，她應該很快就能康復，從無菌室出來。”白父說。語氣裡已經少了嚴厲，多了分懇求。寶貝女兒愛慘了顧傑，若能達成她的心願，她的病一定能好的。

    顧傑瞪大眼睛，對白父的提議感到不可思議，而且荒謬至極。

    李思璐聽見後腦袋都空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娶她，我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顧傑斷然拒絕。

    白父大怒。“老爺子，難道白家高攀不上顧家嗎？媛秀只是身體差一點，品性與個性哪裡不好了，讓顧傑這麼不滿意？！”他直接問向顧家的大家長。

    想當初老爺子也中意媛秀的，私下他暗示讓兩人結婚時，老爺子也沒有反對過，所以他才放心讓女兒接近顧傑，甚至畢業後到雲端上班，事到如今，老爺子不能不認帳！

    “這……”面對白家人的質問，顧安生難得說不出話來。

    他並不排斥白媛秀當自己的孫媳婦，但也很清楚孫子並不喜歡她，他本著順其自然的想法，才沒有多加干涉，而這次，自己對於白媛秀是有幾分愧疚的，是他讓她進到特別企劃小組，而當初會讓她進去，只是希望讓年輕人的感情明朗化，期望這一攪和，幾個孩子該在一起的能在一起，沒有緣分的也能儘早認清事實。

    可是，哪裡知道白媛秀會搞出病來，這就令他難辦了！

    如今白家要他給交代，就算想為孫子說話，自己也已變得沒有立場。

    “傑，這件事確實是我們欠了白家，你別讓爺爺為難，該負的責任就得負！”

    一直沒什麼開口的顧薇莉看見公公神情苦惱的模樣，孝順的她，不得不出面替公公向兒子要求。

    顧傑臉色極為難看。“媽，婚姻大事能這樣草率決定嗎？”沒料到今天會被逼婚，這實在太離譜了！

    她也知道不該這樣，但公公都沒辦法拒絕白家了，兒子又能怎樣？

    顧薇莉望向一旁正失神的李思璐。“小璐，你贊成傑娶媛秀嗎？”兒子從小就喜歡小璐，若小璐能當眾說清楚對傑沒有男女之情，也許能教兒子死心娶媛秀。

    “是啊，你怎麼說？”顧顯也出聲問，他也想聽她怎麼回答。

    顧傑黑眸眯起，同樣在等答案。

    她看向顧傑，心微微顫抖著。如果自己說出贊同他娶媛秀的違心之論，絕對會嚴重傷害他，她不能再因為害怕見到顧顯難過而辜負自己真正愛的人，所以，她也必須承認自己愛的是顧傑。

    “我認為傑哥——”

    “這是大少爺自己的事，我家小璐沒有資格提出任何意見！”李瑞仁忽然插口打斷她的話。

    李思路一愕。“老爸……”

    “小璐，忘了老爸對你說過什麼話嗎？咱們不圖顧家什麼，顧家也只是咱們的雇主，你不該介入，更不該評論顧家人的私事。”他嚴正的說。

    她愣住老爸已經看出她的心思了，這是不准她愛上顧家的人。

    “不，小璐是最有資格表達意見的人，她的話才是我們最重視的，小璐，我希望你祝福顧傑與白媛秀，相信你若肯祝福，顧傑會很欣慰的，畢竟，你對他而言是重要的妹妹。”顧顯咬牙挑釁的看向顧傑，多希望他立即就娶白媛秀。

    “顧顯！”顧傑忍無可忍的暴怒了。

    “你若照顧不了小璐，就不要糾纏她！”顧顯將李思璐拉向自己。

    “不要糾纏她的人是你，放開她！”顧傑怒極。

    “該放手的是你吧，在你解決完白媛秀的事之前，我不准你碰小璐，小璐，走，跟我離開這裡！”顧顯拉著她要走。

    “小璐！”顧傑伸臂拉住她另一隻手阻止。

    她被兩個男人同時拉扯著，手腕都被抓痛了。

    “顧傑，你欠揍！”顧顯失控的一拳打向顧傑。

    顧傑被打中臉部，嘴角當場流血，他反身出拳要回敬，但李思璐擋在顧顯面前阻止他動手。“不要！”

    “讓開！”他怒道。

    “不讓！”她沒有退。

    “你要跟他走嗎？”他痛心的問，沒想到她維護的人居然是顧顯。

    “不，我愛的是你，我不會跟他走，但是，我不要你與他動手，因為他是你弟弟！”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撼了。

    顧傑怔了半晌後，放下拳頭，盛怒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懷。

    “小璐，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顧顯震驚不已。

    “對不起，我愛上了傑哥，如果你們要我的意見，我一百萬個不願意他娶別人。”她堅定的說出這些話。對於眾人的反應，她已經管不了，也無法管了。

第8章

    顧顯失蹤了，自一個月前，李思璐在醫院說出她愛顧傑後，他就再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就連她老爸也不諒解她，他不願意她與顧家人有所牽扯，偏偏她就愛上大少爺。

    今日，她與顧傑來到淡金公路旁的咖啡屋，之前說好要將買來的許願瓶埋在這裡的，所以他們過來了。

    兩人選擇在離咖啡屋不遠的一棵椰子樹下掩埋這個瓶子。

    埋好後，他們相視一笑，雖然這段感情未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但是，他們還是決心在一起。

    “要嫁給我嗎？”她臉上沾了幾粒沙子，他伸手替她輕輕拍落，像是不經意，沒經過排練，更沒有預告，顧傑突然就問了。

    她微驚，眨了眨眼。“結婚？”

    “沒錯，要結婚嗎？”他微笑的再問一遍，並且從口袋拿出一枚鑽石戒指，原來他是有備而來的。

    鑽石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異常炫目。

    她的驚喜全寫在臉上，但隨即又不安的咬了唇。“可是……老爸和顧顯他們……”結婚不比交往，她不能完全不顧他們的感受。

    “別擔心，李叔那我會負責去提親，誠心向他保證顧家男人除了我父親之外，其他是值得信任的，就算要我跪求他同意將你嫁給我，我也會照做的。至於顧顯，他只是一時不能接受你選擇我的事實，相信等他冷靜一陣子後就會現身，之後我會與他長談，他若還是不能諒解，我願意退出雲端的經營權之爭。”

    “你願意將雲端讓給他？”她吃驚了。

    他輕淡的笑，蘊著心滿意足。“我擁有你，他擁有雲端，這很公平。”

    她聽見後哽咽了，他竟為了她放棄自己爭了二十幾年的東西。“那你母親呢，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替她出一口氣？”

    他眼神閃耀著釋然的光芒。“昨天媽對我說，她早已不再恨蘇漢玉，因為那女人也是個可憐人，就算爭取進到顧家，但終其一生都無法以顧夫人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如此對心高氣傲的她而言已是最大的難堪，媽認為懲罰夠了，不希望我再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耽誤自己的幸福，她要我忘記過去，與你好好生活。”

    “她真這麼說？”她喜問。

    他點頭。“所以別再擔心我會與顧顯起衝突，我將一切都給他，我們婚後就搬到國外去住，過過悠閒的日子如何？”

    她歡喜不已。“好，當然好……等等，你忘記一個人了，媛秀她——”

    “別提白媛秀了，她根本是來攪局的，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她結婚，這簡直是鬧劇一場。”他嗤之以鼻。

    “可是……”她仍有股不安，覺得事情沒這麼容易過去，媛秀不會放棄的。

    “在我眼中，她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爺爺的立場，不過，爺爺雖然沒有拒絕白家，但也沒有同意，而在我看來，爺爺疼你較多的，我想他只是礙于白媛秀的病，不好立即拒絕白家罷了。”

    爺爺是支持她的？！

    回想起來，自她來到顧家，爺爺就特別疼她，照顧她的程度與親孫女無異，也許顧傑說的沒錯，爺爺真的是站在她這邊的。

    思及此，她終於綻出笑容。

    才回神，戒指已經套進她的手指。“你這是霸王硬上弓嗎？”

    “算是吧，我急於套牢你！”他凝眸朝她熱切一笑。

    她面色緋紅，他笑容更深，傾身吻住她的唇瓣……

    這日天氣很好，陽光燦爛，遠處雖有海浪的聲音，但是她陰影已逝，完全不害怕這聲音，因為，他們找到彼此，海成了見證，他們要結婚了！

    “真搞不懂白家人在想什麼，白媛秀去向達美的顏老闆下跪，那是收拾自己製造的爛攤子，這也能怪罪到顧傑頭上，還用生病的理由逼婚，未免太可笑！”楊若敏拍桌。她與李思璐約在常見面的泡沫紅茶店裡，越說越氣，音調也不知不覺的拔高。

    “你小聲點，別人都在看了。”李思璐提醒她店裡還有其他人在。

    她看看四周，確實有不少雙眼睛朝她瞄過來，這才將脾氣收斂，看向好友。

    “算你狠，這就答應顧傑的求婚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顧顯的心情，這陣子他也不知道藏哪去，我找他都快找瘋了！”她抱怨的說。

    她雖然很高興小璐終於作出選擇，但是顧顯怎麼辦？那小子不會接受的，他該不會因此而想不開吧？

    她憂心忡忡起來。

    “對不起，我氣走顯哥，卻讓你替我去找他。”李思璐充滿歉意的說。

    她大剌剌的揮手。“是我自己急著找到他，跟你沒有關係，不過，你確定自己對顧顯沒有一點點的感情？”她想確認清楚。

    “沒有，我喜歡的是傑哥。”李思璐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嘴一扁，苦苦地笑了。“真高興你總算勇敢的愛了，可是我怎麼愉快不起來？”

    李思璐望著一臉愁容的她。“那是因為顯哥還沒發現你的感情，你只要找到他，對他死纏爛打，他早晚會被你打動的！”

    “呿，我又不是白媛秀，死皮賴臉就是要纏著不愛自己的男人，我也有尊嚴的好嗎！”

    “在愛情面前尊嚴不值一提，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李思璐不說話的看著她，眼神已說明一切。

    “好吧好吧，就算我想拋棄尊嚴倒追他，也得讓我先找到他吧！”她撫額呻吟道。

    李思璐也垂下臉來。顧顯失蹤超過兩個月了，他從來沒有消失這麼久過，爺爺也很擔心，尤其是他的母親，他再不出現，她可能要報警了。

    “小璐，說真的，我有點恨你，你怎能當眾說出自己喜歡的是顧傑，你讓顧顯太難堪了。”楊若敏忍不住替心上人抱不平。

    唉，李思璐心裡喟歎一聲。她也不想將事情弄成這樣，但是當時她已沒有心思想其他事了，唯一想的就是她不能讓自己愛的人傷心。

    “顯哥是個好人，但是我太傷他了。”她說著，眼眶泛紅。

    楊若敏最見不得人家哭。“算了算了，算我沒責備過你，你儘管開心去嫁，反正顧顯這小子遲早要面對現實，早晚都要傷一場的，這是他活該，誰教他愛的不是我，早說倒追的女人不值錢，我就是讓他看扁了！”她順便挖苦自己一頓。

    “若敏……”

    “夠了，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用安慰我，更不必可憐顧顯，我想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憐憫。”楊若敏打斷她。

    她無話可說，只剩一連串的歎息。

    一大早她就由反胃中醒來。

    幸虧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否則就得特地請假了。

    雖然是假日，但顧傑並不在國內，因為總算有了顧顯的消息。聽說顧顯人在上海，顧傑親自飛去上海找他深談。

    她原本也想一道前往，但顧傑說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她出現只會加深衝突。

    她想想有道理，就留在臺灣，不過若敏倒是跟去了，這陣子若敏因為顧顯的失蹤已經快要發瘋，所以顧傑帶她一道過去，希望多一個人勸，顧顯能夠願意回來。

    她抱著肚子到浴室去嘔吐了，不明白怎會突然身體不舒服，這讓她皺緊眉頭，吐完走出浴室後，見到老爸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

    “老爸，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她嚇了一跳。

    李瑞仁盯上她的小腹，一本正經的問：“你懷孕了嗎？”

    “嗄？”她怔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懷孕了？！”他疾言厲色起來。

    “我……”驀然，她想起這個月“好朋友”還沒來，而上個月……好像也……

    啊！她彷佛被雷打到，張嘴說不出話來。

    李瑞仁臉色益發沉重，又瞧見她戴在手上的戒指。這戒指他已經留意了好多天，一直沒問起，但現在他的視線直接投在那上頭。“這是大少爺給你的？”

    她心慌的趕緊將戒指藏到身後，但想想這又何必，老爸早晚要知道的，她不必掩飾什麼，於是勇敢的又將手伸出來。“是的，這是顧傑給我的。”

    “他送你這個戒指是有意義的嗎？”他再問。

    “這是……求婚戒指。”從顧傑向她求婚至今已經一個月了，但是顧傑希望等解決了顧顯的問題後，再正式的來提親，因此她才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老爸，可是現在自己好像不得不先向老爸說清楚了。

    “你答應了？”

    “老爸，你聽我說，我和傑哥是真心相愛，我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在一起的！”她試圖說服老爸不要再反對他們在一起。

    “你忘了我們與顧家的家世有多懸殊嗎？還有你媽的死，這事在你心裡始終存有陰影，而這些你都無所謂了嗎？”

    她白了臉。“我不圖顧家什麼，傑哥也不在意我是廚子的女兒，這不就夠了？至於媽的死，我的陰影來自海嘯的可怕，我不會將媽的死怪罪在傑哥身上，並且，我與傑哥已經說好，要一起將心結解開，拋開過去的陰霾，我們是真正接納了對方的一切，所以，請爸成全。”

    李瑞仁目光複雜的望著女兒。“你確定只要相愛，你們就真的能沒有阻礙地走下去？”

    “我確定，只要你不反對的話，我們會幸福的。”她馬上回答。多希望老爸能成全，他是她最重要的親人，若得不到他的祝福，那麼她就不可能擁有幸福。

    李瑞仁久久不說話，皺著眉像是在掙扎什麼，最後他重重歎了一口氣。“我等他回來看他怎麼對我交代再說！”這算是鬆口了。

    她感激的抱住父親。“老爸，謝謝你，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還沒答應，大少爺若不能讓我安心將你交給他，我還是不會答應的，不僅如此，我會帶著你立刻離開這裡，離開顧家！”他將醜話先說在前頭。

    “會的會的，傑哥一定會令你滿意的，他若敢惹你生氣，我先剝他的皮！”

    “你這丫頭還沒嫁他，就一副是人家老婆的模樣。”他無奈的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

    “老爸！”

    “別說了，今天先去診所檢查看看吧，你媽當年懷孕時，也是和你一樣會晨吐，我想你可能有了！”他提醒她。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這裡真有寶寶了嗎？雖然她與顧傑尚未結婚，不過對可能有寶寶這件事，她已經充滿期待。

    檢查的結果，她果然有寶寶了！

    她喜孜孜地走出診所。她與顧傑有孩子了，一個可愛的寶寶，一個兩人共同擁有的生命！

    雖然是意外，但是相信顧傑若得知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她拿出手機，迫不及待要打電話給在上海的男人，想要第一時間與他分享這個喜悅，但手機才剛拿出來，就先有電話進來了。

    不會這麼有默契是顧傑打來的吧？她欣喜的想。

    查看來電顯示後，她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顧傑打來的，而是——“喂，媛秀……”

    接到白媛秀的電話後，她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醫院。

    白媛秀已經轉出無菌隔離室，回到正常的病房休養了，照理說，這應該代表她病情好多了才是，但是當李思璐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她時，不禁愣住了。

    白媛秀變得很瘦很瘦，臉蒼白得幾乎透明，樣子極為虛弱。

    她坐在病床旁，不安白媛秀要對自己說什麼。

    “謝謝你肯來。”白媛秀一開口就先感謝她。

    她點點頭，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最後只能沉默，讓白媛秀自己說下去。

    “從小到大我老是在生病，同學總嫌我煩，朋友排擠我，要不是家裡捐了大把的錢給學校，依照我請假的天數，應該早就被退學了，連大學也不能畢業……小璐，我很喜歡你，因為你的心地很善良，從來不曾因為我身體不好而疏遠我，更不會因為我纏著傑而討厭我。”

    她不明白白媛秀為什麼突然對她說這些，只能勉強擠出笑來回應。

    “小璐，我快死了。”白媛秀驟然道。

    “什麼？！”她跳了起來。

    白媛秀露出一抹戚然而難看的笑容。“我是說真的，我快死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你只是肺炎，經過治療會痊癒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她勸道。

    白媛秀搖頭。“我不是肺炎，我得的是癌症！”

    “癌症？”她瞬間大驚失色。

    “沒錯，醫生說我活不過一年了。”

    “不可能……”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千真萬確發生在我身上了，我現在天天在做化療，只是期望能讓我再多活幾天罷了。”

    “媛秀……”這消息太讓人吃驚了，她不敢相信。

    白媛秀伸出瘦如枯枝的手抓過她的手腕，低頭看著戴在她手上的戒指，臉色霎時再白上幾分，不用問，她也知道這是誰送的。“小璐，我想乞求你一件事。”緊盯她手上的戒指說。

    “乞求我？”

    “是的，我乞求你。”

    “媛秀……”她忽然心驚膽跳起來。

    “我希望你能消失一年！”

    “你要我離開傑哥？！”

    “對，就一年，我只能活一年，所以就求你這一年，我這一生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求，唯一渴望的就只有他，我想在死前如願以償，你能成全我嗎？”她哭問。

    “我不能……我不能離開他……”她不能答應這個要求。

    倒抽一口氣後，她想要抽回手，但白媛秀卻緊抓著她不放。

    “你怎麼忍心，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擁有他，而我只要一年，你就不能幫幫我嗎？”白媛秀哭著懇求她。

    “不……就算我肯，傑哥也不會同意的！”

    “我不管，我只要這一年他常來探望我、陪我就夠了，而你只會妨礙我，能不能，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這一年就當施捨給我吧！”

    “不！”她用力抽回手，撫著自己的小腹。才剛知道有個生命在她肚裡成形，她若退讓，孩子出世後將沒有爸爸，她不能這麼做。

    況且，顧傑不是貨品可以出讓，她若真消失，他不會原諒她的！

    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幸福！不想！

    “小璐，你心地一向是最好的，你不要拒絕我，我爸媽可以給你大筆錢補償，我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不想再聽到這些話，她驚惶失措的轉身要離開，這時白父白母卻推門進來，擋在她面前，兩人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朝她跪下。

    她嚇得閃躲到一旁，不敢接受長輩的下跪。“你們做什麼，快起來！”

    “對不起，我們這樣逼你，但是，我們就媛秀一個孩子，她的希望就是我們的希望，她只是想在最後的一年裡享受愛情，請你無論如何成全她吧！”白母跪地不起。

    居然連白媛秀的父母都這樣。“你們……你們……”她慘白了臉，無法順利說話。

    “你如果不答應，我們兩個老的就不起來。”白父說。

    她看著病床上的白媛秀。“媛秀，你忍心讓父母這樣屈辱自己嗎？”她希望白媛秀勸他們起來。

    白媛秀也沒想到父母為了她會這樣做，激動的下床來。“爸媽，是我不孝，你們起來吧，不要這樣！”她身體虛弱，一下床便栽到地上。

    白父白母見狀，大驚失色的趕緊去扶她。“媛秀！”扶起摔得昏眩的她後，白母哭得斷腸。

    “媽！”白媛秀抱著她一起哭。

    “李小姐，不管你要什麼，只要是我白先令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給你，就算要我全部的財產，我也能奉送，但是，能不能給我女兒一年的時間，讓她完成心願，讓她不後悔遺憾當我們的女兒！”白父老淚縱橫。他們將女兒疼入心坎，只希望她不要走得遺憾。

    李思璐僵在當場。一年……讓她犧牲傑哥一年，不行……不可以的……

    “啊，媛秀、媛秀、你醒醒，醒醒啊，老公，快叫醫生、快叫醫生——”發現女兒昏厥過去，白母驚恐的大叫。

    李思璐一震，捂著唇，淚水熱燙了眼眶。

    李思璐走了，連李瑞仁也辭去廚子的職務離開顧家。

    兩天后，顧傑從上海回來，得知這一切，錯愕震驚。

    他無法置信的看著人去樓空的房間。

    那女人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給他，只在床頭上留下戒指。

    他渾身惡寒，詢問家裡每個人她去了哪，居然沒有人能回答他。

    她毅然離開顧家，離開他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他手中捏著她留下的戒指，在她的房間呆怔了好久，驀然回神後，立刻陰沉的走出顧家大門。

    “傑，你要上哪去？”顧薇莉追出家門，在他坐上車離去前將人攔住，緊抓住他問。

    “我去找小璐！”他神情凝重的說。他無法接受她就這樣不說一聲的消失。

    他必須找到她，將事情問清楚，不能任她離開，這太莫名其妙了！

    “不要去找了，你不會找得到她的。”顧薇莉焦急的阻止他。

    他聞言後倏然回身，瞪著慌張的母親。“媽，你是不是知道她離去的理由？是不是？！”他激動的問。

    “這……”

    “媽，你如果不想我瘋掉，就告訴我！”他努力壓抑下翻天怒氣。

    “傑，小璐……小璐說……只會離開一年，讓你專心照顧媛秀。”她語氣有些虛弱的告訴他。

    “你說什麼？這話什麼意思？”他愕然。

    “兒子，你聽我說，媛秀病得很重，看在白家與我們的情誼，這段時間你多關心她吧，畢竟，她來日無多了。”顧薇莉傷感無奈的說。

    白家不只求小璐，也來拜託她，媛秀的病只能拖一年，白家人都這樣哭求了，她真的沒有辦法，小璐若不走，媛秀恐怕連一年都活不了。

    “因為白媛秀快死了，所以小璐將我送給她，自己離開了？！”他終於明白那女人離去的理由！

    “別怪小璐，她只是拒絕不了，無法見死不救。”顧薇莉垂淚。

    “她出賣了我們的愛情，把我當作祭品獻出去，她救了別人卻殺了我？！”他怒不可遏。

    “她會回來的，等——”

    “等白媛秀死後嗎？”他嘲弄一笑後，轉身坐進跑車，發動引擎要離去。

    “等等，你還是要去找她嗎？”顧薇莉憂心的追問。

    他嗤笑。“找她？何必！我不需要一個背叛者回來，愛情不是物品，不是合約，不是一個期限，她既然走了，就不用再回來了！”他表情陰冷酷寒。

    原來她對他的感情也不過如此，放棄得真乾脆！

    他用力踩下油門，拋下母親，疾駛而去。

    顧薇莉站在原地，看著憤怒消失的兒子，心痛憂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離顧家大門不遠的角落裡，李思璐臉色慘白，怔怔地滑坐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喃喃道。

    她的決定失去他了，失去他了……

    淚珠自她眼眶落下，一顆接一顆，悲傷難抑。

    一個月後，顧傑訂婚了，物件是白媛秀。

    兩家大企業的聯姻，被形容成王子與公主的結合，吸引了許多媒體爭相採訪。

    而在墾丁的一間小矮房裡，李思璐痛徹心扉的抱著胸口，嗚咽啜泣。

    新聞一報出來，她心碎欲死。

    他終於同意娶白媛秀了嗎？

    而自己既然已經答應給白媛秀一年的時間，又有什麼立場哭泣？

    只是因為清楚明白，那男人既然同意與白媛秀訂婚，就是對她徹底唾棄了。

    她出賣了他們的愛情，那驕傲的男人，不可能原諒她了。

    她無助揪心的哭。白媛秀也許只有一年的生命，卻能如願以償過著身為顧傑太太的每一天，而她儘管擁有往後的幾十年，卻沒有一天能得到幸福。

    究竟，老天是對白媛秀殘酷，還是對她殘忍？

    她不懂，為什麼這一切只能自己承受？

    為什麼，為什麼？！不，顧傑是自己孩子的爸爸，怎麼可以輕易娶別人！

    怎能在她離開才短短一個月，就決定與白媛秀訂婚，怎麼能夠？

    怎麼可以！

    她雙拳緊握，激憤難平的沖出大門。

    她要去阻止，她受不了這個，她要去告訴白媛秀，強取的時間不會快樂，強佔的男人不是真愛，顧傑不愛她，她若硬要強求，最終受傷的只會是她自己。

    她得去要回自己的未婚夫，她愛他，怎麼也不能將自己愛的人拱手讓出去，她受夠了，白媛秀再軟弱、再可憐也不能強人所難！

    驀地，她小腹劇痛起來，她咬緊牙根繼續走，卻撐不到巷口便癱軟下來，路人見狀嚇得過來扶她。

    “小姐，你還好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好心的婦人問。

    “不行……我先要回臺北，我要見我的未婚夫……”她掙扎著要站起來，她要去找顧傑。

    “臺北？那離這很遠的啊，我看還是先送你去醫院吧！”婦人對她說。

    “我要見傑哥，我不要去醫院……啊……好痛……好痛！”

    “小姐，小姐！”

    眼前一黑，她昏了過去。

    李瑞仁看著縮在床上不言不動不吃不喝，只是靠打營養針過活的女兒。

    他歎了口氣。“你要這樣子到什麼時候？”

    自從得知大少爺和白媛秀訂婚，她昏厥被送進醫院後，三天來她就維持這樣的姿勢不動，直到現在。

    她緊閉著眼睛，任眼淚自眼角不斷流出。

    “小璐，眼淚是一種宣洩，但是讓眼淚過於放肆卻是不好，你應該還有比哭更有意義的事要做。”他心疼的看著淚流不止的女兒。

    她不語，仍是將自己丟進無際的汪洋裡，盡情的椎心，盡情的流淚。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又何必……”見她這個樣子，他說不下去了。

    “我後悔了……”

    “孩子，你當初既然選擇離開，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況且訂婚不是兒戲，你這時候回去，難道就不怕白媛秀病情加重，你成為那個殺人兇手嗎？”

    她聞言，已經蒼白的臉龐更加沒有血色。是啊，她想成為殺人兇手嗎？彷佛像是被一棒打醒，她轉頭看向父親。“我……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調適心情罷了。”她終於艱澀的說。

    “唉，如今大少爺訂婚了，你該想想自己了，都到了醫院，那孩子……”他極度憂慮的看著她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這次她大受刺激，孩子險些不保。

    “我要生下來，這是我和傑哥的孩子！”她馬上緊張的護住自己的腹部。老爸希望她拿掉孩子，但是她做不到。

    她曾經多麼高興懷了孩子，多麼興奮的期待孩子的降臨，更在得知喜訊後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孩子的爸爸，然而，一切變化得太快，她已經失去了孩子的爸爸，不能再失去孩子，否則，她不只出賣他們的愛情，還殺了他們的孩子！

    “但是，你真打算獨自生下孩子不告訴他嗎？”李瑞仁沉聲問。

    當女兒宣佈愛上大少爺時，他就知道女兒會有受傷的一天，他早做好隨時離開顧家的心理準備，所以當女兒悲傷求去時，他毅然決然就帶她走了，但大人走得了，孩子呢？能帶著孩子沉默下去嗎？

    “暫時先這樣吧。”她將臉埋在掌心，無比疲累，對未來也不想多想。

    “暫時？你還認為一年後回得去嗎？”

    “我不知道……”她心慌意亂，根本無法思考。

    “大少爺可以說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個性冷硬剛強，一旦被傷很難原諒，你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而我也早就表明立場，不贊同你高攀顧家，如今多出這個孩子，只會造成大家的困擾，小聰，拿掉吧，這孩子從你走出顧家那扇大門開始，就不該被生下的。”

    “不！老爸，就算傑哥不會原諒我，不要這個孩子，我要，我願意自己扶養孩子！”

    “現在的你只會自怨自艾，都需要別人照顧了，你有什麼能力自己扶養？！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再過七個月你就要生了，而我一個老頭能怎麼幫助你，既要照顧你又要照顧孩子，我做不到！”他說的是現實問題。他一個男人，年紀又一把了，對於剛出生的稚嫩孩子如何照顧得來？

    她啞口無言。自離開顧傑後，她頹廢至今，每天除了封閉自己，她什麼事也做不來，卻要求老爸替她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媽死後他已經夠苦了，現在還要操心自己，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她太不孝了！

    她抱住父親。“老爸，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這麼擔心，是我的錯，你說的對，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養好孩子？你放心好了，為了孩子，我會立刻振作起來，絕對不會再繼續消沉下去，這次請你相信我，讓我生下孩子，我會有能力讓自己、讓孩子，還有老爸都平安堅強的活下去的！”

    李瑞仁忍不住紅了眼眶。“希望你說到做到，就算失去大少爺，還是能堅強活下去，不要忘了，老爸也需要你啊！”

    “老爸！”她克制不住，再次抱著父親大哭。

    “千萬不要放棄自己，也不要再哭泣了，等孩子生下來，老爸幫你一起照顧吧。”他心痛不舍的拍著女兒的背。他早清楚她不會放棄孩子的，而他要她拿掉孩子也只是想刺激她早日振作罷了。

第9章

    六年後 雲端集團墾丁飯店的廚房

    “小張，上頭交代下來，大顧、小顧先生第一回來咱們這間飯店巡視，預計將停留五天，這兩人可是出名的難伺候，要咱們皮繃緊一點，這幾天千萬不要出紕漏，而你最好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荷蘭籍大廚用英文對臺灣籍的二廚交代。

    “好的，我會小心的，不過，聽說兩位顧先生到這裡來，是為了爭奪墾丁遊樂開發計畫的主導權，咱們這裡也避免不了要上演兄弟爭霸戰。”台籍廚師極為八卦的說。

    之前總部並不重視墾丁的開發，但這次，似乎是想投入大量金錢將墾丁區打造成一座國際級的水上樂園，使得他們這個過去被視為冷門的地方，也成了兩位顧先生的權力角逐戰場。

    荷蘭籍廚師也笑了笑。“就是說，這兩個兄弟長久以來從不玩什麼兄友弟恭這一套，近年來的明爭暗鬥更加白熱化，根本是鬥得你死我活，現在爭的還只是墾丁這個小地方，對於整個集團的爭奪，那才是重頭戲，不過，這些都是有錢人的金錢遊戲，對於我們這種領人薪水的平凡人，就只能當成八卦聽聽。

    “好了，老李呢？他今天的食材再不送來，會讓我晚上的訂席拿不出新鮮料理的！”他轉而嚴肅起來。比起富家公子爭權奪利的八卦，這才是他的正事。

    老李是挑選食材的高手，任何食材只要經過他一雙眼就能知道新不新鮮，專司飯店食材的採購。

    “他來了，已經在廚房後門清點送來的貨品數量，老李辦事一向牢靠，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

    “這倒是，自從聘請老李當採購，我再也不曾收到不新鮮的食材了，對了，也順便通知老李一聲，兩位顧先生要來，請他這幾天也特別留神一下，別出意外了。”

    “好的，我會提醒他的。”

    “老李的女兒今天有來嗎？”大廚想起再問。

    “小李嗎？有來，她也在門口幫忙檢查送來的貨物數量。”小李是老李的女兒，經常會充當老李的助手，跟著老李一起忙活，但是她並非飯店正式聘雇的人員，只能說算他們幸運，買一送一，聘了老李這個食神，附送小李這個勤快又不要錢的小幫手。

    “喔，那小海濤也一定來了吧？”大廚高興起來。

    “呵呵，來了來了，那小傢伙幼稚園放暑假了，不用上學在家沒人照顧，小李來飯店幫忙，他當然也跟著來了。”

    “那太好了，快去把我昨天才做好的巧克力醬拿出來，我要做巧克力松餅給小海濤吃！”大廚愉快催促。

    “你可真偏心，昨天的巧克力醬可是用了上等可哥熬制而成，外加你的祖傳秘方，平常不隨便獻寶，只給VIP的客人品嘗，這會就急著拿出來給小海濤吃了。”

    “我就偏心他，誰教他可愛，嘴又甜！”說到那小傢伙，荷蘭籍大廚就眉開眼笑，顯然非常喜愛。

    “知道了，知道了，小海濤不是只有你喜歡，我們都愛，根本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傢伙。”二廚也跟著笑咧嘴。

    “是嘛，對了，說了半天怎麼沒有見到他？”

    “咦？剛才在忙，還有瞄見他在門邊玩的，這會……是跑哪裡去了？”

    “我看小李在忙，老李也沒空，現在你比較有空閒，你去找。”

    “我去？”

    “難道我去？”

    “是是是，我去。”二廚摸著鼻子，哪敢讓大廚去找人。

    “快去快回，我松餅馬上做好了，冷掉就不好吃了。”

    “顧先生，依照您的吩咐，沒驚動飯店主管讓他們得知您已提早一天抵達這裡，好讓您能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多些時間思考明天的會議，而開會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已經放在您的房間桌上，待會您就可以看到。”顧顯低調抵達飯店後，秘書跟在他身側邊走邊報告。

    “嗯，我知道了，對了，要進行開發案，環境評估的報告也出來了嗎？”他問。

    “報告下午才會出來，在我們明天開會前應該會有結果。”

    “不能應該，必須確定，立刻去查問仔細——”

    “哎呀！”

    他才剛穿過飯店的旋轉玻璃門，一名小男孩就撞到他身上，接著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他吃了一驚，趕緊蹲下去查看。“小朋友，你沒事吧？”他關心的詢問。

    “我沒事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是我跑太快煞不住腳。”小海濤揉著摔疼的屁股站起來，很有禮貌的對他鞠躬道歉。

    他這才看清這小男孩約莫五歲大，長得眉清目秀，而且他的眼睛很亮，比一般小孩都亮，像星星似的，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叔叔，你可以不要向媽咪告狀嗎？”小海濤忽然苦著臉拜託。

    “告什麼狀呢？”他感興趣的問，對這小傢伙很有好感。

    “別告訴媽咪我在飯店大廳頑皮亂跑的事。”

    “如果我向你媽咪告狀了，你會挨打嗎？”他微笑的問，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才初見面的孩子有股說不出的喜愛。

    “不會，媽咪不會打人的，只是我會覺得對不起媽咪，她明明說過不可以的。”小男孩沮喪的低下頭，似乎對沒聽媽咪的話而闖禍很過意不去。

    他摸摸小男孩的頭。“放心好了，叔叔不會告狀的，但是可以告訴我，你媽咪是哪位嗎？”

    “我媽咪是——”

    “顧先生，飯店的行銷經理已經在您房間裡等候多時了，他等著要向您報告更新過後的開發專案，您是不是應該先去與他會面？”秘書看看時間提醒他。

    他臉色一斂，正事要緊。“好，走吧！”沒再與小男孩多說話，他轉身往電梯去。“顧傑到了嗎？”他邊走邊問秘書。

    “顧傑先生聽說明天開會前才會抵達，現在人還在臺北總部。”

    “哼，他還是這麼有自信嗎？以為不用準備就能贏過我，等著瞧，沒這麼容易——”他的聲音消失在電梯裡。

    小海濤皺著眉頭。顧傑？自己有沒有聽錯呢？這個“顧傑”會不會是那個“顧傑”呢？

    他看電梯停在十二樓，想跟上去問清楚。

    “小海濤，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害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來，大廚伯伯給你做了巧克力松餅，要你快去吃。”二廚終於找到人了，高興地上前抓住他。

    “可是，我——”想著剛才那人說的話，他還想搭電梯去追人。

    “走吧，大廚伯伯交代，松餅冷了就不好吃了喔！”二廚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廚房去了。

    小海濤沒辦法，只得暫時放棄，想著等見了媽咪一定要跟她說這件事，可惜小孩忘性大，吃了松餅，又玩了一場，見到媽咪時，他已經昏昏欲睡，也就忘了提這件事。

    長達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一群人魚貫走出會議室，顧顯是最後幾個出來的，他出來時剛好與許茜茜錯身而過，這次來到墾丁，顧傑也讓秘書跟來了。

    他聽見許茜茜正對還在會議室裡整理資料的顧傑道：“顧先生，有個人想見您……”她聲音有些惴惴不安。

    這令顧顯留神了。是什麼人要見顧傑，會讓許秘書提出後欲言又止？

    這幾年，他與顧傑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只要有機會，彼此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對方，而在剛才的會議裡，兩人就有幾次一言不合差點打起來，火藥味十足，要不是雙方都能在最後一刻維持理智，衝突必定擴大。

    看顧傑低著頭寫東西，對許秘書的話沒什麼反應，他聳了肩。算了，應該沒什麼事能供他作文章攻擊對方的，隨即走遠了去。

    “是誰要見我？”顧傑在幾份檔上簽了字後才抬頭問秘書。

    “是——”

    “算了，我沒空見臨時要求會面的人，你評估一下，如果是重要的人，就找個空檔安排進我的行程表裡，如果不重要，就不要浪費我時間了！”他冷硬的又說。

    這幾年他處事越來越嚴酷與強硬，每每讓人與他面對不到三分鐘，就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可是——”許茜茜還想進一步說什麼時，他已經站起身收拾桌上的資料，準備離開了。

    “沒有可是，就這麼辦吧，對了，半個鐘頭後幫我找來飯店的一級主管，我要私下與他們談談，這次，墾丁開發案的主導權絕對不能落入顧顯手中。”他邊走邊交代。

    “顧先生，要見您的人是李小姐！”許茜茜在他踏出會議室前一口氣說出來。

    他一震，身體緩緩的轉回來，陰惻惻地看著她。“許秘書，你說什麼？”他的聲音輕淺中帶著寒意。

    許茜茜被嚇得有一瞬幾乎止住呼吸。“李……李小姐此刻就在這間飯店裡，她希望能……能見您一面。”她努力說完這些話。

    他冷笑，寒氣幾乎可以凍死人。“不見，讓她滾！”冷酷地拋下這幾個字後，他不屑走人。

    “顧先生！”她猶豫了一會鼓起勇氣追上去。“您真的不想見她嗎？”

    “許秘書，你沒聽懂我的話嗎？不見！順道交代你，以後這個人如果再來，直接趕走，不用通知我！”他面色鐵青的說，推開擋在面前的秘書繼續走。

    “您還是愛她的不是嗎？”許茜茜不放棄的再問。

    “誰都知道，我愛的是未婚妻白媛秀。”他冷笑道。

    “但五年多前白小姐就已經過世了！”

    “那又如何，我對她深情不悔，連死了都念念不忘。”他的表情嘲弄至極。

    “顧先生，您何必自欺欺人，您對白小姐一點感情也沒有，您明明是在等李小姐回來！”他與白媛秀訂婚後才半年多，白媛秀就病逝了，比醫生預計可以活的時間還要短暫，而這應該與得不到他的關愛有關。

    他根本不愛白媛秀，訂婚後任白家人怎麼求，他一次都沒有到醫院去探望過她，白媛秀最後是心碎病死的。

    他臉色一變。“沒錯，我是不愛白媛秀，但我更唾棄那女人，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她！”

    “既然如此，您當初又何必宣佈與白小姐訂婚，這不是為了逼她回來相見嗎？”

    “那又如何，她回來了嗎？她如果有一絲在乎過我，早就出現了，但她沒有！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我已經徹底放棄她了，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她！”他挺拔的身軀隨即消失在走廊上。

    許茜茜憐憫的往左側柱子後的人看去。李思璐慢慢走出來，臉上已滿是淚痕。

    “他宣佈與媛秀訂婚時，我就想奔回他身邊的，但是……我被送進了醫院，當時……我是真的奮不顧身想回到他身邊的，真的，真的……”淚珠滑過臉頰，這話像說給許茜茜聽，又像向已走遠的男人解釋，但更像是梗在自己心口多年的呢喃。

    “對不起，我不應該鼓勵你見他的，但他明明對你還有……唉。”見她這般傷懷失落，許茜茜不禁後悔自己的做法。

    “不，他不見我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了別人。”李思璐心頭擰痛的說。

    當二廚告訴她顧傑要來到此地時，她震驚不已，提在手中的一籠雞蛋也摔得破碎。她甚至久久無法自持，身子抖得不像話，二廚以為她突然人不舒服，趕緊去找來老爸，才讓她稍稍冷靜下來。

    她沒想到能再見到那男人，心情澎湃難抑，等他終於到來後，她遠遠望著那張令自己刻骨銘心的臉龐，眼淚不由自主的奔流。

    他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到飯店，走進電梯，去到會議室……他依舊意氣風發，只是多了股歲月洗禮過的內斂氣質，眉宇也比之前嚴峻許多。

    六年來，她的心情從沒這麼激烈起伏過，心跳劇烈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躲在角落拚命喘息，熱烈地落淚。

    她以為自己躲得夠好，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但許秘書卻在會議室外瞥見她。

    起初她不敢與許秘書相認，被發現後，她急忙跑開，但許秘書追上來了，不敢相信見到的真的是她，許秘書激動的抱著她喜極而泣，詢問她這六年來的生活。

    許秘書勸她無論如何不能再躲避，該去見他一面，至少把當年的事做一個了結。

    是啊，是該做個了結，而這也許是老天給她唯一一次的機會，讓她可以正式向他道歉，當年她的離開傷害了他，為此自己也飽受折磨，而白媛秀也未能在生命的盡頭得到想要的幸福。

    這是一場三方俱敗的荒唐結果，她不奢望他對自己還有感情，還一如當年的愛她，她只想向他說對不起，一切就算回不到最初，也該是讓一切傷痛劃下休止符的時候，不再讓劇痛延續到往後的歲月。

    經過思考後，她鼓起勇氣，請許秘書轉達自己想見他一面，但是，他狠狠的拒絕了她！

    他無法原諒她，她以為過了這麼久，他會淡忘對她的恨意，原來這只是奢想，他對她的恨原來這麼深。

    “不是這樣的，顧先生這六年來沒有一天展笑過，他心裡一直有你，也許是等得太久了，突然聽見你要見他，反而不能接受了，要不，我再去——”許茜茜不忍她難過，急忙表示。

    “別再去干擾他了，如果你再去提我的事，連你也要遭殃的，你忘了他交代的，下次再見到我，直接要我滾。”她苦澀的說。

    既然他不願意見她，也不要任何人再提起有關她的一切，覺得她帶給他的只是不堪，那她決定永遠不再打攪他。就讓他們之間的過去成為真正的過去吧，雖然，她欠小海濤一個爸爸，但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如此厭惡她，若知道自己為他生下兒子，除了震驚外，應該還會很憤怒吧……

    顧傑憤然的站在飯店外的大理石噴水池邊，心情仍無法平復。

    他曾想過無數次，若她出現，他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她？

    但是，六年過去了，她這時候才想到來見他，太遲了！太遲了！

    且見了面能做什麼？乞求得到他的原諒嗎？不，他連原諒雨字都吝嗇給予！

    他對自己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她，再也不會！他將永遠不再為這女人付出一絲的感情，浪費一秒的時間！

    “爸比，你、你是爸比沒錯！”忽然出現兩條小手臂用力圈住他的腿，沖著他激動高興的說。

    他一愕，低頭往下看，居然是一個小傢伙抱住自己。“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爸。”他嚴肅地駁道。

    “不對不對，你是我爸比，我見過你！”小海濤臉貼著他的腿，很堅持。

    他心情正糟糕透頂，偏偏遇上這個不知哪冒出來叫他爸爸的小傢伙，讓他一股火氣燒得更旺。“你胡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不要隨便叫陌生人爸爸，還有，立刻放開我的腿，你的臉弄髒我的褲子了！”

    小海濤哇的一聲哭出來了。“你是爸比，明明就是，哇——”這下眼淚鼻涕全沾在他褲管上。

    顧傑看了傻眼，想硬抽回自己的腿，但看他哭得傷心，反而不忍心了，不禁反省起自己的態度是否太過兇惡。

    他深吸一口氣，打算好好與他說話，至少讓他先放開自己的腿。“我說——”

    才開口，驀然瞧清楚眼前小傢伙的長相，他的話頓在喉間。說真的，這孩子他好像在哪見過，有點眼熟。

    “你叫什麼名字？”他轉口問。

    “我叫小濤，大家都喜歡叫我小海濤。”小傢伙哭著告訴他。

    “小海濤？”

    “對，媽咪說，我這麼可愛，每次叫我的名字，就會讓她忘記海帶給她的不好記憶，只留下小海濤的笑容。”

    他聽了這話，彷佛被挑動某根心弦，忍不住蹙眉的問：“你媽咪叫什麼名字？”

    “媽咪叫媽咪啊！”小海濤天真地說。

    對他的回答，顧傑哭笑不得。“算了，你媽咪是誰不重要，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爸爸？”

    “你當然是，我見過你！”小海濤斬釘截鐵的說。

    “什麼時候？”他耐著性子問。他覺得小傢伙面熟，也許自己真的在某個場合見過他。

    “經常啊，像昨天我們就見過。”見他和藹一點後，小海濤眼淚自然就收起來了，笑著告訴他。

    他卻馬上又變了臉，“我確定昨天根本沒有見過你。”原來是個愛說謊的小孩。

    小海濤小臉一沉。“你不相信我對不對，我有證據的。”

    “證據？什麼證據？”

    “證明我們經常見面的證據，而那也能證明是你是我爸比沒錯。”

    “好吧，那你現在就把證據拿出來給我看看。”他正經八百的要求。

    小海濤忽然紅了臉。“證據我今天沒帶在身邊，如果你明天這個時間也到這裡來的話，我可以把證據給你看。”他又不知道今天會遇見爸比，如果早知道就會帶的。

    他失笑，這小傢伙還跟他約明天。“我很忙的，分分秒秒都很重要，恐怕沒時間赴你的約。”

    “來不來隨便你，不過不來你會後悔的！”小海濤仰著頭，睨視他。

    這神情像誰呢？他微皺了眉頭。

    “你——”他正要再說些什麼，小海濤聽見遠處有人在喚他而轉過頭。

    “是二廚叔叔又被大廚伯伯派來找我了，我先走了，你明天一定要來喔！”他邊跑邊交代。

    顧傑循著他跑離的方向，果然看見一名廚師打扮的人將他帶走了。

    他擰著眉。這小孩應該是飯店員工的孩子吧。

    對於剛才的事，他沒再多想，轉身回飯店內。他要許秘書找飯店主管開會，而時間已經過了，他們應該都等得不耐煩了。

    小海濤悄悄地溜進媽咪的房間，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木盒，裡頭有一張照片。這是媽咪與爸比合照的大頭貼，照片的四周還有一圈心形圖案，雖然看起來幼稚，但卻是媽咪與爸比唯一的一張合照。

    他拿出照片再看仔細爸比的長相。“耶，我沒看錯！”他高興的歡呼。

    小心將照片收進口袋裡，再將盒子放回原處，關上抽屜。媽咪很寶貝這張照片，要求他看過後都要放回原處，不能弄壞，但他打算帶出去給爸比看，怕媽咪不同意，所以只能偷偷的帶走。

    “小璐，你去見他了對不對？”李瑞仁跟著女兒走向房間，一臉嚴肅的問。

    在聽見兩人聲音後，小海濤心虛的抱著照片在他們進來前就躲到床底下去。

    “嗯，我去見他了。”她老實承認。

    “你怎麼可以，難道你想將小海濤交給他？”

    “不，小海濤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交給任何人，況且，就算我想讓他們父子相認，他恐怕也不會高興吧？”她苦澀的說。

    “你真的對他說小海濤的事了？”

    她一哽。“沒有，你放心吧，他根本不想見我，即便我想說，也沒機會說。”

    李瑞仁沉默下來。

    “老爸，請別再為我擔心了，今天我已經確定再也走不回原來的命運軌道，我與他已經沒有絲毫的可能，從今以後，我會專心照顧小海濤和你，我們三個人好好過日子，一樣可以幸福快樂的。”她露出堅強的笑容說。

    望著女兒這張笑比哭還難看的臉，李瑞仁心裡跟著難受。“老爸知道你沒有忘記過他，仍然愛著他，但是，緣分這種東西，半點不由人啊！”他感歎道。

    “我明白，當年是我選擇離開他，是我對不起他，是我親手毀了我與他的未來，甚至連累小海濤沒了爸爸，現在我沒有臉怪誰，只怪我自己。”

    “不，也許你該怪老爸，在白媛秀死後，仍阻止你去找他。”

    她搖頭。“就算白媛秀死後我立即去找他，結果可能也是一樣的，他今天拒我於門外就說明了一切，傷害已經造成，一切回不去了。”說到這，她苦苦忍住的淚終於壓抑不住的落下。

    “唉，我之所以不願你去找他，固然是害怕小海濤被顧家人奪去，但也是怕你再次受到感情的傷害，可你偏要去碰，最後還是撞得頭破血流。”李瑞仁感傷無奈的說。

    “老爸，對不起，我不是個聽話的女兒，當初就應該聽你的話不要愛上顧家的人，如今也不會有這份劇痛。”

    “傻瓜，老爸不是怪你，是怪自己，我不該在你媽死後帶著你住進顧家，當初我只是為了讓你生活得更好才這麼做的，若早知道之後會讓你傷得這麼重，老爸無論如何也不會踏進顧家半步的。”他悔恨道。

    “老爸……”她已然泣不成聲。

    躲在床底下的小人兒雙頰鼓起，臉上有著怒氣。雖然不知道媽咪對不起爸比什麼，但是讓媽咪這麼傷心的人，就不是好人！

    哼，這樣的爸比，他不要他了！

    這實在太可笑了，顧傑站在噴水池邊，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在這等了一個小時後才確定自己被一個小鬼放鴿子了！

    他今天火速結束三個會議，就算最後一個是與顧顯開的，他也同樣草草打發掉那傢伙，只為能夠準時來到這裡，等著看一個小傢伙所謂的證據，證明小傢伙是自己的“兒子”。

    他一個老傢伙被小傢伙騙，這傳出去，不笑掉人家的大牙嗎？

    他懊惱的撫著額頭。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然會傻傻的來到這裡赴約，只因為那小傢伙離去前對他說，不來會後悔。

    這簡直是鬼迷了心竅，為什麼見過那小男孩後，會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而且還很想再見到他？

    今天早上他甚至被夢驚醒，只因他夢見小傢伙對他做鬼臉，還告訴他再也不要見到他，那令他驚出一身冷汗，等睜開眼睛，才知道是一場夢。

    夢醒後，他怔忡不已，足足在床上呆坐了半個鐘頭，直到許秘書來敲房門，通知他會議提前，才讓他抓回心緒，沒再發呆下去。

    他從來沒有這樣失神過，更沒有這樣心神不寧過，這令他極度不安，這才真的趕來赴這個約。

    只是，他苦笑，小傢伙竟然沒來！

    這就算了，他居然還因此而感到失落。甚至有股衝動想要去找那小傢伙，問明他失約的原因，又或者，質問他為什麼說謊騙人。

    但是他沒那麼做，因為那樣顯得自己更蠢，誰會和一個小孩認真，只有蠢蛋會！

    他轉身回到飯店，告訴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可沒時間再浪費在這上頭。

    然而，不管是下午公司內部的會議，還是晚上去參加政府舉辦的地區開發座談會，他的腦袋都轉個不停，小傢伙的臉不斷地浮現在他眼前，嚴重干擾他工作。

    隔天，他因為情緒極差，很早就起床跑步健身，他繞著飯店週邊的徒步區跑了兩圈，當跑了第三圈繞到飯店後門時，眼睛一亮，這是誰，不就是那個嚴重干擾他心緒的小傢伙嗎！

    還在暑假期間，阿公必須到飯店工作，小海濤一早就隨阿公過來，而今天媽咪沒來，她已經窩在房間裡兩天都沒出來，阿公說媽咪生病了，要他別打擾媽咪，讓她靜心養病，並保證過兩天媽咪就能恢復，所以今天工作時，阿公就乾脆帶他過來了。

    但阿公早上要清點食材，是最忙的時候，沒辦法照顧他，所以讓他不要亂跑，只能待在廚房附近走動。

    不過，阿公放他自己去玩前以非常嚴肅的口吻警告他，這幾天不准跟陌生人講話，尤其不可以再到飯店的大廳去。

    其實，他知道阿公為什麼這麼凶的交代他這件事，那是因為阿公不要他遇到爸比，可是，他不敢講，自己已經遇到了。

    而他現在玩耍的地方是廚房的後門，一般人不會由這裡進出，尤其是那個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大傢伙絕對不會走這裡，他應該不屑走後門吧。

    他自己在玩踢石子，踢著踢著，忽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小海濤！”

    他嚇了一跳，仰頭去看。

    “啊，爸比——不，我不要你當我的爸比，我討厭你！”看清楚抓他的人是誰後，小海濤立刻大叫。

    這教顧傑更加皺緊眉宇。“很好，“爸比”倒要看看，你有多討厭我！”他氣急敗壞的抱起他往飯店去，幸虧小傢伙沿路沒亂叫，才沒惹來別人關注。

    他將小海濤帶到飯店的花園餐廳，兩人就坐在戶外的座位上，服務生過來，看到小海濤後，先是吃了一驚。“小……小海濤，你怎麼和顧先生——”

    “沒有啦，我只是和這個人說說話，等會就回去廚房找阿公了，趙明哥哥，你人最好了，我拜託你一件事，你千萬別告訴阿公我和這個人在一起喔！”他先是一副小大人的口氣說話，但隨即又眨眼睛的要對方保密。

    他乖乖被爸比抱到這裡的事，萬一阿公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所以他希望趙明哥哥可以幫他保密，因為就算自己很氣爸比傷媽咪的心，但還是會想與爸比說說話。

    趙明被他逗笑了。“哥哥知道了，不會告訴你阿公的。”

    看見他跟著顧傑一起來，趙明以為他又征服了一個人，連大顧先生都被哄得請他來吃早餐。

    過去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小海濤很得人緣，許多觀光客都樂於親近他，不時有飯店的客人捧著一大堆食物和玩具來哄他開心，想不到這次連不苟言笑的大顧先生都不能例外，只能說，小海濤的魅力實在太無敵。

    不過小海濤這麼有魅力，老李可不開心，怕哪天外孫真被人拐跑了，所以讓他別再隨便跟陌生人講話，但是這個人是大顧先生，飯店的少東，應該不會有問題，他也就答應小傢伙的請求替他保密了，誰教自己也是對他沒轍的一個。

    依照顧傑的吩咐準備去請廚房做兩份早餐，趙明朝小海濤眨眨眼就退了下去。

    “看來飯店上下的人你都很熟嘛？”說不出是什麼心情，看他與每個人都互動親切，顧傑莫名其妙有點吃醋了。

    “當然，在這間飯店裡，沒有人不認識小海濤的。”他得意的說。

    顧傑望著他。不得不說，他真是個長得非常好看以及討人喜歡的小孩。

    “喂，你這叫做綁架小孩，是犯法的喔！”小海濤還好心的提醒他。

    顧傑失笑，還真是個人小鬼大的孩子。“我請你吃早餐，而且是在這麼多人的公開場所，這算是綁架嗎？”他反問。

    小海濤嘟著嘴。“好吧，是不太算，但是你沒事請我吃早餐做什麼？”

    “我問你，昨天為什麼沒有過來？”顧傑正色地問。

    提起這個，小小的帥臉立刻拉長下來。“哼，我是故意不去的！”

    “發生什麼事了嗎？”顧傑掩不住關心的問。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小傢伙沒赴約，自己會這麼不安了，他是怕小傢伙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所以才沒能過來，至於為什麼自己這麼擔憂一個陌生小孩，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小海濤埋怨的瞥了他一眼。“本來我是很想把證據拿給你看的，但是你惹我媽咪難過，我不想認你做爸比了。”

    這話令他臉黑了黑。“我想自己這幾天見過的人，應該沒有一個是你的媽咪，我不可能惹你媽咪生氣，再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證據，你也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兒子，因為我活到三十四歲，至今沒有兒子！”他擺出剛鐵臉孔，慎重的強調。

    小海濤氣鼓了臉。“好吧，你說我不是就不是，反正我也不想要爸比了，隨便你好了！”

    小傢伙眼眶紅了，瞧他那樣子就是嘴硬，雖然說不要爸比，但是人家真的不承認他，他還是覺得很受傷的。

    顧傑見狀心頭忽然沉悶起來，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話，這樣傷害一個小孩實在罪該萬死，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為說出去的話後悔。

    這時候餐點送上來了，有生菜沙拉、飲料和火腿三明治。

    一大一小不再說話，小海濤也拒絕再看他一眼，這讓他感覺更悶，不明白自己這是做什麼，何必找一個小鬼來讓自己不痛快。

    趙明送來今天的報紙，他索性看起報紙來。

    “邊吃東西邊看報紙，不會消化不良嗎？”小海濤喝著牛奶，張嘴念念有詞。

    他翻報紙的手一僵，驀然感到這話耳熟——你這樣邊吃飯邊工作，不會消化不良嗎？

    他心下一驚。那女人也曾經這樣念過他，小傢伙居然與她的口吻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乖乖將報紙收起來，打算專心吃自己的早餐，但是眼睛始終克制不住一直往小海濤身上瞄。

    這小傢伙非常懂得餐桌禮儀，喝東西不發出聲音，對於刀叉用序也很清楚，坐姿也端正，就像個小紳士一般，他不禁稱讚起小海濤真正的父母來，他們將他教導得不錯。

    見他喝完牛奶後，開始吃起生菜沙拉，也令他有些訝異。一般小孩並不喜歡生菜的，但他似乎不挑食，生菜一樣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收回目光，顧傑也開始專心吃起自己盤裡的的食物，當吃完生菜沙拉後，他將盤子推出去，小海濤也剛好吃完自己的，兩個盤子推一塊後，他訝然了。

    兩個盤裡的生菜都吃光了，唯獨切絲的黃瓜和紅蘿蔔完全沒動的被挑出來留在盤裡。

    小傢伙也沒吃它們。

    “你不喜歡吃黃瓜和紅蘿蔔嗎？”他忍不住問。

    “我沒有不喜歡吃它們，而是不喜歡它們被切成絲，這樣咬進嘴裡的感覺好怪，好噁心！”小海濤扁了嘴，看得出來很嫌棄。

    他整個人彷佛被狠狠一擊，臉色瞬間大變。

    “我說嘛，這孩子為什麼這麼面熟，原來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現在還一起用餐，不要告訴我，他是你外頭養的私生子。”顧顯剛好經過，遠遠見到他們一起用餐，故意過來消遣一頓。

    顧傑神情更顯震驚。“你說什麼，他像我？”他指著小海濤激動的問。

    見他驚愕的樣子，顧顯忍不住收起玩笑。“怎麼，你自己看不出來嗎？還是，孩子是女人背著你偷生的，你蠢到現在還不知道？”說到後頭還不忘再酸他兩句。

    顧傑臉都白了，轉向小海濤。“你幾歲？”

    “五歲。”小海濤答。

    “你說的證據呢？有沒有帶在身邊？”他焦急的問。

    “沒有。”小海濤搖頭。

    “不是要證明你是我兒子嗎，為什麼不帶在身邊？”

    “我剛不是說過了，你惹媽咪哭，我也不要你了！”

    “你媽咪姓什麼？”他鍥而不捨的再問，此時他的心跳頻率已經破百了。

    “我說過不想認你的，幹麼告訴你媽咪是誰？”

    顧顯在一旁聽著一大一小的對話，越聽越詫異了。難道這小鬼真是顧傑的孩子？

    “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你不是說飯店裡沒有人不認識你的嗎？”他立刻隨便招來一個服務生，好巧不巧就是之前幫他們點餐的趙明。

    “顧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見他神情有異，趙明以為是餐廳哪裡服務不周，戰戰兢兢的問。

    “我問你，這小孩的爸媽是誰，姓什麼？”他劈頭就問。

    訝異他怎麼會問起小海濤的事，趙明一愣，“您問小海濤的爸媽是誰嗎？小海濤只有媽媽沒有爸爸，他的媽媽姓李——”

    聽到這，顧傑與顧顯同時瞪大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啊，那是老李，小海濤的阿公，他來找小海濤了。”趙明忽然指向剛由廚房走出來的李瑞仁。

    兩人立即看過去。

    李瑞仁也看見他們了，同時還見到寶貝孫子居然與他們在一起，他臉孔霎時慘白，立刻沖上前拉過小海濤。“不是要你別亂跑的嗎？走，跟我回去！”急忙就要離開。

    看見阿公生氣的樣子，小海濤不敢吵鬧，馬上跟著走。

    顧傑與顧顯雙雙呆住，數秒後，顧顯回神追了出去，而顧傑則是仍怔在原地，臉上表情除了震驚還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