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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金枝御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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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出宮後,景宜先送淳哥兒去柳氏那邊,陪柳氏說會兒話,這才回了陶然居。

  她給蕭霆的信只有一頁,簡單交代幾件柳家母子的趣事,一頁紙疊成銅錢只有一小塊兒,而蕭霆的這封銅錢信,單看厚度,可能要三四頁。坐在窗邊,看著手裡的厚「銅錢」,景宜真想不出蕭霆都說了什麼。

  小心翼翼拆開,果然有四頁紙。

  不過看到蕭霆一個能頂她兩個的潦草大字,景宜很快釋然。

  蕭霆用了足足兩頁紙向她賠罪,說喜歡蕭御的姑娘太多,他才沒忍住胡思亂想,賠完罪又誇她,誇她志向遠大絕非一般女子,誇完又賠罪……這裡景宜簡單掃一遍就略過了,到了第二頁信尾,才看到「護國公」三字。

  第三頁,前半段敘述了蕭霆是如何與護國公相認的,後半段,解釋了魏鐸一事。看到這裡,景宜不禁回想除夕那晚,她從慈安宮回來,路過御花園好像確實聽到一點異樣,但她沒上心,領著明湖直接回去了。難道當時魏鐸藏在那裡,正在做什麼不能為外人知的隱秘事?

  景宜一時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魏鐸,但魏鐸既然投靠了外公,暫且這樣罷。重新看了一遍這頁,景宜終於拿起第四頁,結果滿滿一頁蕭霆都在叮囑她習武時一定要小心……

  是怕她傷了他的身體?

  想到一個月前蕭霆白嫩嬌氣的身體,景宜無奈笑了笑,然後將四頁信全都燒了,免得留下書信字據,將來落人口實。

  ~

  二月底,徐府關閉大門不再接納新的子弟報名,翌日,之前報名的上千年輕子弟,無論出身勳貴還是平民百姓,都聚集在了護國公府的練武場上。

  景宜也在其中。

  第一關,由徐廣親自檢查眾人資質。徐廣負手站在一人多高的比武台上,台下諸人排隊依次上前,徐廣始終不發一言,捏捏肩膀手指,再踢踢小腿,他點頭,被檢查的人就能留下,搖頭,被檢查的人便是落選了。

  一大早過來,輪到景宜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徐將軍。」景宜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次沒喊國公爺。

  徐廣看著這個身材頎長寬肩窄腰的少年郎,眼裡飛快掠過一道詫異,偏頭看向報花名冊的管家,不是說蕭家三公子是個紈褲嗎?這人看氣度就不是紈褲,是不是弄錯人了?

  管家一臉無辜,低頭,手指在花名冊劃劃,確實輪到三公子了啊。

  「您是三公子?」管家謹慎地問道。

  景宜點頭。

  管家再看向徐廣。

  徐廣忽然有點明白外孫女為何會對蕭家老三那麼痴迷了,這兔崽子,確實有招惹女人的好皮囊。待少年郎在他面前站定,徐廣下手比之前多加了一分力氣。但景宜早非一個月前被蕭嶄捏捏就疼痛難忍的嬌氣公子,她穩住下盤,面容平靜,肩膀還是疼,但這點程度,早已不值得大驚小怪。

  用槍需要靈活的肩膀與手,檢查完這兩樣,徐廣毫無預兆地踹向景宜小腿。

  景宜早有準備,身形紋絲不動,屹立如松。

  徐廣點點頭,看向下一個,彷彿景宜與其他過關的人無異。

  第一關結束,練武場上只剩下百十號人。

  徐廣立於高台,看著下面的眾人,特別是錦衣華服的那些,忽的笑了笑,指著身後荒廢的護國公宅邸道:「既然你們來拜師,那就該表現出點誠意,這宅子裡雜草叢生,老夫年邁幹不動了,你們都年輕,現在就替我拔草去吧,兩個時辰後,按手裡的野草算,前二十名參加明天的第三關比試。」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朝護國公正院奔去,要搶先拔草。

  有人帶頭,更多的人跟著跑了過去。

  景宜沒動,環顧四周,發現麥田左側閒置著一輛牛車。有了主意,她立即朝徐廣走去,然而身形才動,旁邊一道矮小身影突然先於她衝了過去,脆聲朝徐廣道:「徐爺爺,你家的牛車可以借我用嗎?」

  徐廣低頭,認出這孩子是禮部侍郎譚大人的小兒子譚世通,今年十歲,也是目前留下來的眾人裡年紀最小的。

  「可。」徐廣淡淡道。

  譚世通高興地笑了,一轉身,看到離他最近的景宜,男娃轉轉眼睛,喚景宜:「你跟我一夥吧,咱們一起拔草,最後平分。」光有車不行,他還得找人給他當保鏢,護著他的牛車不被人搶走,再幫他多拔一些草。

  景宜喜歡男娃的聰穎,點頭應了。

  徐廣見了,冷聲道:「借車可以,不能借牛。」

  景宜腳步不變,譚世通卻發愁了,大眼睛一轉,又看上一個,「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被他選中的是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面容冷峻不苟言笑,比景宜還要高出半頭,穿一身灰色綢緞長袍,一看也是富家子弟出身。景宜看他有些面善,仔細回憶管家報過的名字,慢慢記起來了,這人是兵部尚書陳耀陳大人家的二公子,陳恭謹,今年十八。

  陳恭謹看看他們一大一小,再看看那唯一一輛牛車,也同意了。

  三人一起走向牛車,不過到了車前,問題又來了,都是富家子弟,不知道該如何把牛卸下來。譚世通怕被牛頂,躲在景宜身後不敢過去,景宜讓他站遠點,她與陳恭謹一左一右查看牛車,試探幾次,順利地將牛牽了出來,拴在一旁的木樁子上。

  「我先來。」陳恭謹掃眼景宜比他瘦小的身板,主動走到了套牛的位置。

  景宜卻喊住他,一手握住左邊車把,對陳恭謹道:「你我一人拉一邊,可能更省力。」雖說男兒大丈夫不拘小節,但如果有更體面的拉車方式,景宜不想取代牲畜的位置。

  陳恭謹看看她,繞到另一邊,握住車把。

  兩人對個眼色,同時發力,牛車後座立即翹了起來。牛車很重,拖著費力,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譚世通瞅瞅兩個大男人,他嘿嘿一笑,突然跳到車上,再次當起了小少爺。

  景宜笑,陳恭謹也沒跟一個孩子計較。

  兩大一小拉著牛車來到遍生雜草的正院,頓時引來一片羨慕的目光。一個人拔草再多,雙臂能抱起來的草都有限,有人聰明找了廢木桶,但都比不上牛車裝的多啊。

  「哇,還是你們聰明,我怎麼沒想到先借一輛車!」一片羨慕嫉妒的視線裡,右側牆角突然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景宜轉過去,震驚看到一個彪形壯漢,體型比二公子蕭嶄還要魁梧,而壯漢旁邊,已經堆了鼓鼓的一包草堆。

  面對壯漢只有羨慕沒有拉幫結夥之意的淳樸眼神,景宜先後看向譚世通、陳恭謹。

  「把他也叫過來吧?」譚世通小聲商量道,眼睛亮亮的。

  景宜正有此意,陳恭謹則做了邀請之人。

  農家出身的胡武便也加入了進來。

  就這樣,四人共用一輛牛車,選好地方就同時拔草,拔光一處轉戰另一塊地皮。牛車滿了,胡武跳上車將野草踩實,拔了草捆成一團繼續往上拋,兩個時辰後,紅日將落,四人渾身上下也都沾滿了草汁,譚世通雖然小,卻非常能吃苦,一刻都沒有偷懶。

  景宜臉上沾了土,她知道,但看看同樣灰頭土臉的同伴,她樂在其中。

  他們拔的草最多,順利進入第三關。

  「明早要去虎頭山,我不會騎馬,你們誰帶我一程?」從徐府出來,譚世通發愁地問景宜與陳恭謹。第三關在虎頭山比試,必須騎馬過去,譚世通不想讓家人送他,怕被人笑話。

  景宜最近才學會騎馬,不敢冒然帶人同騎。

  「我騎驢去,我們家的驢能馱動我一人就不錯了。」胡武摸摸腦袋,憨厚地道。

  「我帶你。」陳恭謹馬上道。

  韓世通笑著道謝,四人約定明早在南城門集合,同去虎頭山。

  翌日虎頭山山腳,景宜等二十人準時聚齊後,徐廣的管家指著虎頭山山頂道:「老爺說了,最先抵達山頂的三人才有拜師資格,諸位這便動身吧!」

  十歲的譚世通聽了,苦著臉轉向景宜三人,「你們先走吧,我……」

  「說什麼喪氣話,先上山,走不動了大哥背你。」胡武拍拍男娃肩膀,笑容爽朗。

  譚世通撲到男人懷裡,高聲誇胡武好,然後偷偷抹掉了眼淚。

  四人照舊同路,然而山路難行,還要提防被後面的人趕上,爬到一半,除了被胡武護得牢牢的譚世通,景宜三人身上都受傷了,景宜臉上被樹枝劃了一道,傷口不深,但已經見血。

  「跟得上嗎?」遇到一個陡坡,陳恭謹回頭,朝落在最後的景宜伸出手。

  景宜猶豫片刻,接受了他的幫助,站穩了,她擦擦額頭的汗,點點頭。

  胡武身體強壯,彷彿有著使不完的力氣,背著譚世通也腳步輕鬆。陳恭謹本就是習武的,若非要照顧景宜,可能早超過胡武了,只有景宜,雖然苦練一個月,但終究比不上旁人多年堅持,離山頂越近,越見疲態。

  「胡大哥,你放我下來吧。」山頂就在眼前,都能看到徐廣的身影了,譚世通回頭,看到衣衫濕透卻苦苦堅持的景宜,他抿抿小嘴,低頭對胡武道。

  胡武以為他怕徐廣訓斥偷懶,二話不說放下了他。

  譚世通卻退到景宜旁邊,扶著景宜一起走。

  景宜喘著粗氣,一開始以為男娃只是單純好心,等胡武、陳恭謹先後登頂,譚世通卻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景宜才終於明白了譚世通的意思,男娃是想把第三個拜師的機會讓給她。

  景宜笑了,呼吸不穩地道:「世通去吧,三哥雖然是自己爬上來的,可三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只知道吃喝玩樂,不如世通有志氣。」這孩子多好啊,又聰明又講情義,比她這個不知何時就會換回去的人,更適合繼承徐家槍法。

  「三哥去。」譚世通努力憋著淚,推景宜胳膊。

  不遠處有人追了上來,虎視眈眈,景宜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抱起譚世通,吃力地朝徐廣走去,最後將譚世通放在了她前面。

  「第三個。」徐廣摸摸譚世通腦頂,語氣淡漠。

  追上來的那人聽見,苦笑幾聲,慢慢坐了下去,仰面看天。

  景宜很累,看眼親外公的衣擺,她笑著朝旁邊走了幾步,迎風站在山頂,眺望不遠處巍峨的京城。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但看著遠處渺小的京城,看著更遠處的田野村莊,景宜滿足了。

  這是她做公主,可能窮極一生也看不到的景色。

  「徐爺爺,你也收下蕭三哥吧,我是胡大哥背上來的,蕭三哥才是名符其實的第三個。」譚世通跪在徐廣面前,再三懇求道。

  景宜聽見了,但又好像沒聽見,只貪婪地環視周圍山河風光,直到耳邊傳來外公冷漠的聲音,「我可以破例收你為徒,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景宜詫異轉身。

  徐廣審視地盯著她,良久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只要你做了景宜的駙馬,並以全家性命發誓好好照顧景宜一輩子,我便將徐家絕學盡數傳授給你,等我死後,虎頭流雲槍,也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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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娶與不娶,如何娶,你自己考慮,三日內給我答覆。」

  冷冷丟下一句,徐廣轉身看向陳恭謹三人,「三月十二是黃道吉日,那天你們來正式拜師。」言罷一個人下山去了。

  「三哥,他老人家跟你說什麼了?」譚世通最先湊了過來。

  景宜仍在望著外公下山的背影。

  老人家收「蕭霆」的唯一條件,是讓蕭霆娶了她,還說只要蕭霆肯對她好,就把徐家絕學盡數傳授給蕭霆一個外姓人,包括那把排在兵器譜第一的虎頭流雲槍。外公對她這麼好,是一直都在記掛著她嗎?

  還是,假扮她的蕭霆,太會討老人家歡心?

  不論如何,外公心裡肯定是有她這個外孫女的,不然蕭霆不可能短短一面就哄得外公願把徐家的一切交付給她的駙馬,只是,她現在與蕭霆互換了身體,婚嫁之事,過於複雜。

  蕭霆願意當她的駙馬嗎?

  景宜不知道,但如果她現在還是公主,如果她可以自己做主,她肯定不會選蕭霆。蕭霆遊手好閒,那是他的選擇,她不置評,但景宜不想嫁這種男人,蕭御蕭嶄,甚至陳恭謹、胡武,都比蕭霆值得她敬重。

  對蕭霆,景宜只有感激與愧疚,感激蕭霆救過她性命,愧疚連累蕭霆變成她。

  心事重重下了山,騎馬回城路上,景宜又想了很多。

  她有擅自做主的資格嗎?

  能否拜師學藝暫且不提,單說她與蕭霆。倘若兩人沒有辦法換回來,蕭霆肯定不願以女兒身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兩人成親,或許是蕭霆能得到的最好結果,這樣蕭霆就能以兒媳婦的身份回到將軍府,與家人團聚。至於她,她連累了蕭霆,只要蕭霆選擇成親,她便無法拒絕。

  她拜師學藝,蕭霆重回將軍府,看似一舉兩得。

  可景宜不想一輩子跟蕭霆捆在一起。

  ~

  「霆生,怎麼樣了?」

  將軍府裡,柳氏與蕭御三兄弟一直在等著前去應選的自家老三,看到景宜回來,柳氏與淳哥兒最先跑到院子中攔人詢問,蕭御、蕭嶄比較冷靜,慢步從堂屋跟出來,探究地觀察三弟。

  景宜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她覺得,她應該先問過蕭霆,再決定是否告知柳氏等人外公提出的條件。不然以柳氏盼子成龍的心情,定會催她應下婚事,而蕭霆卻不願意跟她牽扯到一起,屆時再拒絕柳氏,事情會更複雜。

  再三考慮,景宜搖搖頭,「徐將軍命我們爬山,取前三甲,我只得了第四。」

  柳氏眼裡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但看著兒子鬱鬱寡歡的模樣,柳氏忽然冷笑一聲,對著徐府的方向罵道:「不就是一把破槍嗎?收個徒弟還弄這麼大動靜,好像誰都稀罕他家的破槍法似的!霆生不用氣餒,你才練武一個月就把大多數人比下去了,肯定有習武的天分,過幾天你父親回來了,讓他給你另請明師,咱們不拜他也能出人頭地!」

  「就是,我跟大哥也沒學槍,比誰差了?」蕭嶄用力拍拍三弟肩膀,同樣鼓勵道。

  景宜苦笑,知道這娘倆其實都很失望,不想給她壓力罷了。

  「娘,二弟,三弟技不如人,咱們願賭服輸,不可背後詆毀護國公,傳出去不像樣子。」蕭御走過來,正色勸告道,跟著也鼓勵地拍拍景宜肩膀,「但三弟也別因此妄自菲薄,你只落後一名,說明你有本事,只是與護國公差了些緣分。」

  景宜最敬佩蕭御的沉穩氣度,低頭道:「我懂,多謝大哥教誨。」

  蕭御頷首:「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景宜嗯了聲。

  爬山出了一身汗,回到陶然居,景宜先沐浴,坐到浴桶裡,回想早上發生的一切,景宜閉上眼睛,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地擦拭身體。洗到一半,淳哥兒顛顛顛跑來了,與蕭嶄一樣,男娃也沒有任何顧忌地跑進了浴房。

  雖然淳哥兒小,景宜還是將巾子圍在腰間,畢竟當初她不給蕭嶄看,也不是因為什麼尊嚴問題。

  「三哥,姑祖母派人來打聽了。」跑到浴桶旁,淳哥兒小手扶著浴桶,擔心地看著水裡的三哥。五歲的男娃,已經懂得什麼叫面子,三哥落選了,肯定不願意讓人知道。

  景宜若無其事,只問男娃:「下午三哥進宮,淳哥兒去嗎?」

  「去!」淳哥兒最願意跟兄長一起出門了,只要三哥肯陪他玩,去哪都成。

  景宜笑了笑。

  三哥笑了,淳哥兒突然不擔心了,然後忍不住偷偷往水裡瞄,可惜只看到兩條大長腿,最想看的地方沒看到。不過現在三哥變好了,不再戳他的喊小麻雀,淳哥兒也就不想再笑話三哥的比不上大哥二哥。

  用過午飯,估摸著宮裡太后歇完晌了,景宜這才領著淳哥兒進宮去了。

  太后晌午前就收到了侄孫落選的消息,延慶帝頗為失望,太后的失望只會更多,所幸蕭霆文不成武不就的名聲早在眾人心中根深蒂固,太后其實也沒有抱太大期待,這會兒見侄孫雖然遭遇挫折卻依然雲淡風輕,太后反而越看越喜歡。

  「霆生將來定有大出息,這條路不通,咱們走別的路。」將少年郎叫到身邊,太后真心鼓勵道。

  換成蕭霆,太后對他這麼好,蕭霆肯定會說一堆好話,但景宜自小就不會說甜言蜜語哄長輩開心,簡單道謝,她冷靜道:「姑祖母,我還是想學徐家槍法,聽說四公主與國公府恢復了走動,您能不能請四公主過來,我想請她替我去國公爺面前求求情。」

  孩子有好強之心,太后很欣慰,只是……

  「護國公,可能沒那麼好勸。」太后委婉地道。

  景宜苦笑,「若我落後太多,絕無臉面託人求情,因為只有一名之差,就想再試試。」

  她這麼一說,太后心底也燃起一絲希望,馬上派人去請四公主。

  ~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蕭霆雖然急於知道景宜那邊的消息,卻沒料到景宜會進宮,在床上翻來覆去躺著呢,突然聽說景宜來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那動靜,把帳外傳話的明心嚇了一跳。

  「快更衣!」蕭霆挑開紗帳,露出一張興奮歡喜的美人臉。

  他當然高興,景宜敢進宮,就說明她成功拜師了!

  這也是蕭霆的經驗之談,每次做了得意之事,蕭霆都會四處炫耀,若是丟人了,那必須老老實實在家裡待幾天,風頭過了再出門逍遙。

  人逢喜事,蕭霆特意挑了一條紅裙子,頭上也多戴了幾樣首飾,當然他沒自己挑,只在兩個宮女識趣地建議某樣明豔首飾時,點頭默認了。

  一身紅妝,腳步輕盈出現在慈安宮的四公主,可謂光彩照人,豔壓群芳。

  太後面露意外,不過想想四公主有了徐廣夫妻疼愛,一高興換換打扮也正常。

  景宜心中煩憂,沒太在意蕭霆出眾的裝扮,朝太后使了個眼色。

  太后心領神會,笑眯眯地對四孫女道:「景宜啊,霆生有事想托你幫忙,你們去西屋談談?」侄孫要求人,求人難免低三下氣,當然得避開人。

  蕭霆疑惑地看向景宜,他想不到景宜有什麼需要求他的,但能與景宜獨處,蕭霆求之不得,痛痛快快就答應了。

  兩人去了西屋,門簾敞開,宮女們在外面守著,屋裡寬敞,只要兩人小聲說話,外面的人絕對聽不到。

  「拜師了嗎?」在桌前落座,蕭霆先打聽景宜的情況。

  景宜垂著眼簾,不知該怎麼開口。

  蕭霆心裡一突,她這樣,怎麼看都不像有好消息的。

  景宜沉默的時間越長,蕭霆就越發覺得自己猜對了,一般小姑娘遇到大挫折估計會哭,蕭霆沒見過景宜失望的樣子,自發把景宜淡漠的神情理解成了傷心。喜歡的姑娘難過了,蕭霆心疼,不由小聲勸道:「要不改讀書吧,你,動刀動槍容易受傷,你那麼聰慧,寫的一手好字,讀書也能考狀元……」

  蕭霆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公主有志向,絕不會像他那樣遊手好閒混日子。

  景宜聞言,詫異地抬頭,「你讓我考科舉?」

  蕭霆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反正你閒不住。」

  景宜想問的不是這個,她頓了頓,盯著蕭霆道:「三公子,總有一日,咱們會換回來。」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她不信老天爺會一直安排她與蕭霆錯下去,可蕭霆的態度……

  蕭霆最近只擔心景宜能否拜師這一件事,暫且忘了兩人的身份,得到景宜提醒,他才猛地醒過來。是啊,魏鐸已經解決了,他得早點試試景宜當初提議的那個辦法,早點換回來,才能早點娶她回家當媳婦!

  再看景宜,蕭霆突然明白了,景宜是練武受挫,不想再當男人,正好現在親外公肯認她,魏鐸那邊的威脅也解決了,她就想變回真正的公主。這樣看來,她其實也有點小嬌氣……

  想像景宜變回公主撲到他懷裡撒嬌的可愛樣,蕭霆當即道:「既然大事已經解決,咱們這就去湖邊?」篤定景宜進宮就是為了此事。

  景宜確實想先嘗試換回來,成功了,所有的難題便迎刃而解。

  萬一換不回來,再與蕭霆商量也不遲。

  ~

  鏡湖就在宮裡,想跳湖,隨時都可以去……

  蕭霆先帶淳哥兒去御花園玩,景宜陪太后,坐了會兒,光明正大地去找淳哥兒。蕭霆已經在當初兩人落水的地方等她了,目光遙遙相對,看著景宜從容不迫的面容,蕭霆再沒有當初的顧慮。

  就算景宜不喜歡他,他也相信景宜不會害他了,更何況……

  蕭霆笑,手習慣地揉了揉淳哥兒腦頂。

  淳哥兒仰頭,就見「四公主」在用一種特別溫柔的眼神看三哥,笑得也特別好看。

  「淳哥兒,姑祖母叫你過去。」景宜走過來,將男娃喚到身邊。

  「叫我幹啥啊?」淳哥兒茫然問,他想多跟四公主待著,不想去找太后。

  「去了就知道了。」景宜摸摸男娃腦袋。

  蕭霆同樣按照之前商議的吩咐明心:「你去送五公子,再請太后安排兩個會水的太監來,就說我玉珮掉水裡了。」後面那兩句聲音很低,沒讓淳哥兒聽見。

  明心下意識看向公主腰間。

  蕭霆隨手一扯,把一塊兒普通玉珮丟到湖裡,冷眼看她:「最遲一刻鐘,帶不來人,你就去浣衣局伺候吧!」

  明心立即猜到公主有大事要做。面對自家公主從未有過的冷厲眼神與威脅,雖然不知道內情,明心還是恭敬應下,領著一臉糊塗的淳哥兒前往慈安宮了。蕭霆目送他們一大一小走遠,這才靠近景宜兩步,低聲道:「我先跳,那晚也是你的身體先落水。」

  他這麼信任自己,景宜退後一步,朝蕭霆拱手道:「景宜會竭力護三公子周全,若因景宜連累三公子,景宜也不會獨活。」她在將軍府學了騎馬,也學了游水,但沒人能有十足把握,如果蕭霆真的魂滅,她一定以死償命。

  「不許說晦氣話。」蕭霆喜歡她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卻聽不得景宜這麼認真地說同生共死,雖然心底很感動,可萬一他倒霉真的……蕭霆希望景宜繼續活著,繼續替他當蕭家三公子。

  深深吸口氣,蕭霆突然握住景宜雙手,目光堅定地看著她,「您放心,等咱們換回來,我會對你負責的。」

  景宜愕然,什麼負責?

  正要問,蕭霆已經轉身,以一種視死如歸的無畏神色跳入了湖中。

  無論是男是女,蕭霆都不會水,撲通落水,蕭霆本能地掙扎,若非看到景宜在岸上,可能還會喊兩嗓子。身體隨波浮浮沉沉,景宜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蕭霆有點慌了,一邊撲騰一邊喊她,「你下來啊!」

  景宜終於回神,看到水裡驚慌失措的「自己」,景宜壓下疑惑,迅速脫掉礙事的外袍,縱身躍入水中。她一氣呵成,甩衣袍的動作更是有種難以形容的英雄氣概,蕭霆在湖裡看呆了,身體下沉,又嗆了一口水,他才再次記起眼下的情形。

  見景宜游過來了,蕭霆本能地朝她伸手。

  景宜順勢摟住他腰,第一次以男人身摟自己的腰,景宜難掩詫異,這腰,居然這麼細?

  她會水,當然有閒心感受區別,蕭霆是旱鴨子,景宜一過來,他便手腳並用纏住了景宜,一手抹臉。景宜垂眸看他,目光落在蕭霆此時紅豔的嘴唇上,怎麼都下不了口。

  她沒親過男人,沒親過女人,更沒親過自己。

  蕭霆攀著她肩膀,稍微冷靜下來了,見景宜看完他嘴又別開眼,他哪有什麼不明白的。既然必須要親,景宜彆扭,蕭霆卻表現出了男人的不拘小節,一手攀她肩膀,一手按住景宜後腦,蕭霆主動親了上去,同時與景宜一起沉入水中。

  誰都不會親,這樣也不是為了親,只是想試試嘴唇一直貼著到昏迷,魂魄能否換回來。但身在水中,呼吸困難,蕭霆的本能漸漸佔了上風,睜開眼睛,指著湖面示意景宜帶他上去。

  此時兩人嘴唇已經分開。

  景宜看著對面本該屬於自己的身體,沒有動,重新將蕭霆往懷裡拽。蕭霆以為景宜要抱他去水面,沒想到景宜忽然低頭,熟悉又陌生的俊美臉龐,離他越來越近。

  蕭霆睜大了眼睛,也震驚地張開了嘴。

  景宜趁機堵住他嘴,渡氣給他。

  蕭霆腦海裡一片空白,她送來的氣息太少,他難受,他漸漸忘了這是嘗試。蕭霆怕死,他掙扎著要上去,景宜也不想死,但她下決心要做的事,就會一直堅持到最後。

  岸邊已經傳來人語,景宜死死抱著蕭霆,忘了自己是男是女,只用力地堵著他嘴。察覺她的意圖,蕭霆突然也豁出去了,反手抱住景宜,不再是簡單僵硬的嘴唇相貼,而是發狠地親她。

  說不清是誰在禁錮誰了,意識漸漸消散,緊緊相擁的兩人,終於因昏迷而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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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四公主與蕭家三公子又同時落水了!

  上元夜那次落水,說蕭家三公子英雄救美,宮裡宮外眾人都信了,如今又鬧了這麼一齣,再說是英雄救美,恐怕只有小孩子會相信。太后不是小孩子,這一次,她命人將蕭霆、景宜都抬到慈安宮,再去請柳氏、高氏進宮。

  景宜安置在東廂,蕭霆抬到了西廂。

  孩子們昏迷不醒,誰也不知道具體緣由,出於禮節,高氏、柳氏互相探望了一番,然後就守著各自的孩子了,太后一人難分兩身,就在正殿等著,哪邊先醒她就先去哪邊。

  「太后娘娘,三公子醒了!」宮女高興地來通傳。

  太后拄著枴杖站了起來,先問宮女:「四公主呢?」

  宮女神色一變,搖搖頭。

  太后嘆氣,先去西廂看娘家的侄孫。

  景宜坐在床上,醒來看到床前的柳氏與淳哥兒,就知道她與蕭霆並沒能換回來,現在看到太后,景宜只能露出一個苦笑,準備起身行禮。

  「坐著吧,別折騰了。」太后皺著眉頭道。

  淳哥兒傻乎乎的,柳氏從太后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怎麼覺得太后好像有點斥責兒子的意思?只是沒等她探究,太后逕自坐到床上,對柳氏道:「既然霆生醒了,你先帶淳哥兒去看看景宜吧。」

  「是。」柳氏不敢拒絕,帶著疑惑走了,兒子生龍活虎的,身體不用她擔心。

  太后再攆宮女們出去,人一走,她回頭就狠狠瞪了床上的少年郎一眼,恨鐵不成鋼地道:「虧我還以為你長出息了,骨子裡還是那個紈褲!學不成槍就學別的,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害景宜落水嗎!」

  肯定是侄孫求情了,四公主不願意幫忙,侄孫就去湖邊糾纏,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又把弱不禁風的四公主推到了湖裡。護國公好不容易又肯為大周訓練英才,被侄孫這麼一鬧,不收徒了怎麼辦?

  徐廣收徒是為了傳承槍法,但朝廷可以重用他的徒弟啊,這是大大的好事。

  景宜低著頭,無心辯解,與太后這點誤會比,她更頭疼將來。

  東廂那邊,蕭霆也醒了,睜開眼睛看到高氏,再看看身上,小臉頓時比昏迷時還難看。天殺的老天爺,到底在玩啥啊,他只是沒出息,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害他先公主媳婦也娶不成嗎!

  高氏見外孫女一臉傷心欲絕,心疼地不行,先委婉地勸走柳氏、淳哥兒,高氏抱住外孫女就哭了出來,「景宜你怎麼這麼傻,你外公只想逼三公子娶你,不是真的不想收他為徒,你怎麼那麼想不開……你這是要我跟你外公的命啊……」

  三公子肯定是不願意接受老頭子的條件,進宮告訴外孫女了,外孫女被心上人拒絕,悲慟之下投湖自盡,再次被三公子搭救。想到這裡,高氏哭得更厲害了,女兒這樣,外孫女也這樣……

  蕭霆本來也想哭,哭他荒唐的命,只是聽到高氏的話,蕭霆暗暗一驚,扶起高氏道:「外祖母,你剛剛說,外公不收三公子為徒,是想逼三公子娶我?」

  高氏一邊擦淚一邊點頭,想到那三公子不願意娶就罷了,竟然還來當面拒絕外孫女,高氏不由怨憤道:「景宜別難過,蕭家老三有眼無珠,外祖母再幫你比他好千百倍的!」

  怪她看走了眼,誤以為蕭家老三是個君子!

  「您別,三公子,三公子是進宮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的,我,我一高興想送他玉珮做信物,不小心掉湖裡了,我著急去撿才失足落水……」蕭霆一邊亂編一邊撒謊,到後來說地就特別順溜了,嘴角也高高翹了起來。

  身體換不回來,光著急也沒辦法,既然徐廣有心撮合他與景宜,不如先把婚事定下來,他先出宮日日與景宜廝守再說。景宜肯定也是心急嫁給他,才進宮嘗試,成功了好名正言順地出嫁。

  一想到很快就能訂婚了,蕭霆徹底忘了之前的煩悶,拉著高氏問道:「三公子呢?」

  高氏眨眨眼睛,確定外孫女春光滿面不像要尋死的人,才大夢初醒般地道:「他,他比你醒得早,應該也沒受傷……」

  蕭霆太高興,高興地只想立即見到景宜,不由朝高氏道:「外祖母,他,他又救了我,我想再跟他說幾句話。」

  高氏今日算是徹底領教外孫女對三公子的痴情了,想了想,勸道:「太后、蕭夫人都在身邊,你過去不太方便,景宜想說什麼?外祖母替你傳話。」

  蕭霆想親口囑咐景宜不用著急,只要成親就行,誰騎馬誰坐花轎不是問題,將來住在一起了,可以慢慢地再想辦法。他也想親口對景宜說這番話,但高氏的話很有道理,他現在是四公主,不能表現地太熱絡。

  男婚女嫁,男方主動熱情,才能襯托新娘子的好,蕭霆當然要為景宜著想。

  攥著被子思忖片刻,蕭霆對高氏道:「太后她們可能也誤會三公子了,三公子嘴笨,外祖母先幫他澄清誤會,剩下的……」腦海裡浮現在話本裡看到的大姑娘出嫁的描述,蕭霆低頭,害羞似的嘀咕道:「剩下的,剩下的,景宜聽您與太后做主。」

  小姑娘羞答答的,高氏忍不住點了點外孫女額頭,「你啊,比你娘膽大多了。」

  蕭霆厚著臉皮笑,又囑咐道:「外祖母,您再偷偷跟三公子說句話,讓他安心拜師習武,其他的先不用急。」

  什麼不用急?洞房花燭嗎?

  外孫女越來越直白,高氏老臉都熱了,說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故意咳咳,扶外孫女躺好,她心情複雜地去了西廂。太后、柳氏都在,看到她,柳氏站了起來,太后關切問道:「景宜怎樣了?」

  「挺好的,勞您費心了。」高氏細聲道,說話時不著痕跡地打量准外孫女婿。

  景宜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對上高氏的目光,上前行禮,再搬出之前跟蕭霆商量好的應對之詞,「晚輩無能,沒能幫公主找回玉珮。」

  這孩子,是在自責丟失了外孫女的信物嗎?

  誤會沒了,高氏看少年郎又順眼起來,笑著道:「不是什麼值錢玩意,霆生無需自責,倒是你跟老頭子求娶景宜的事,可同太后娘娘她們說了?今日事情鬧得有點大,不如趁機傳出去吧,免得外面的人不知內情,胡言亂語。」

  景宜心頭劇震,她何時求娶了?

  高氏卻丟下她,過去同面面相覷的太后、柳氏解釋道:「霆生早就傾慕景宜了,拜師前曾向我們家老頭子提親,老頭子把霆生當自家人看,所以另招了三個弟子,沒把霆生算裡面,其實是想把他一身本事都傳給霆生的。」

  婚事是他們先提出來的,但為了外孫女的顏面,高氏故意捏造了一些事,反正兩個孩子都商量好了,三公子那麼喜歡外孫女,應該不會揭穿。

  高氏笑眯眯地看向景宜。

  景宜從小冷靜,眼下親外祖母撒謊,她當外孫女的,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配合,只是心裡卻滿腹疑竇。四公主兩次落水,兩次得蕭家三公子相救,傳出去絕對會引起非議,所以外祖母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才捏造事實的嗎?

  外祖母陪蕭霆待了那麼久,做決定之前,肯定徵得蕭霆同意了吧?

  景宜垂眸。

  換她是蕭霆,在得知身體換不回來的情況下,肯定也會答應這門婚事,至少能離開這座冰冷無情的皇宮,能與家人團聚。罷了,既然蕭霆做了選擇,她這個欠債的,只能聽從,而且,從今以後,她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親近外公、外祖母了。

  想通了,對上太后、柳氏震驚的眼神,景宜點頭默認。

  柳氏還有點懵,太后卻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容。

  兩個孩子郎才女貌,本就是天造地設、親上加親的好婚事,更何況侄孫當了駙馬,就能繼承徐家代代相傳的絕妙槍法,將來功成,大周就又多了一員猛將,或許大周的國運還能挽救回來。

  「淳哥兒他娘,你說呢?」太後面帶喜意看向柳氏。

  柳氏是母親,真正可以做主兒子婚事的人。面對太后、高氏、甚至兒子贊同的目光,柳氏不便表達任何看法,先敷衍道:「霆生頑劣,能娶到四公主是他的福氣,只是,這麼大的事,是不是得跟皇上商量商量?」

  她是希望兒子拜徐廣為師,但四公主那麼冷的人,兒子跟她能過到一起嗎?

  太后點點頭,「皇上那邊我去說。」

  大事商量完了,高氏、柳氏與景宜、淳哥兒一同離宮,出宮路上,高氏委婉地對柳氏道:「我們家老頭子有點頑固,想等霆生、景宜完婚後再正式傳授霆生徐家槍,一個女婿半個兒,屆時老頭子多教霆生幾招,其他弟子也沒什麼羨慕抱怨的。」

  言外之意,是希望早日完婚,在徐廣夫妻看來,公主府或將軍府,都比皇宮強。外孫女出了宮,便是脫離苦海。

  因為婚事是兒子主動求來的,柳氏只能賠笑:「是這道理,正好霆生父親快回來了,我們好好合計合計。」

  高氏滿意地上了徐家馬車。

  柳氏上了蕭府馬車,然後把準備騎馬的兒子也叫了進來。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直瞞著娘?」柳氏真是氣壞了,狠狠點兒子腦袋。

  景宜疼,試探道:「娘,您不讚成我娶四公主?」

  柳氏對四公主沒有太大偏見,她最不喜的是,兒子的婚姻大事,她竟然是最後知情的。但現在抱怨兒子隱瞞也沒用,柳氏嘆口氣,納悶地盯著兒子:「四公主冷冰冰的,你喜歡她什麼啊?」

  景宜:……

  「四表姐好看。」

  就在景宜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坐在兩人中間的淳哥兒突然嘟起嘴道,說完埋怨地瞪兄長,「四表姐喜歡我,還親我來著,我也想當她駙馬!」三哥真是太壞了,明知道他喜歡四表姐,還跟他搶。

  淳哥兒委屈,賭氣挪到母親另一邊坐著,不想搭理三哥了。

  景宜目瞪口呆。

  柳氏忍俊不禁,歪頭逗小兒子,「四公主什麼時候親你了?」

  一個喜歡小孩子的姑娘,按理說應該不會太冷,或許,外人只是不夠瞭解她?

  這樣的話,柳氏目前對四公主唯一的不滿,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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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三月初九,威遠將軍蕭伯嚴奉命回京述職。

  父親歸來,一大早上,蕭御兄弟四個就騎馬出城去迎了。蕭御抱著淳哥兒走在中間,蕭嶄、景宜一左一右,四兄弟並肩而騎,一個比一個俊,街上百姓跟見了神仙似的,拿包子的忘了拿包子,付錢的忘了付錢,無論男女老少,都盯著他們看。

  「大哥,他們看咱們幹啥?」淳哥兒迷惑地問兄長。

  蕭御笑而不語。

  蕭嶄逗弟弟:「淳哥兒好看,他們都想把你搶回家當兒子呢。」

  淳哥兒立即繃起小臉,誰看他他就瞪誰。

  蕭嶄哈哈大笑。

  景宜唇角也翹了起來。

  出了城門,兄弟幾個繼續向北走,大概一個時辰後,終於看到遠處有一支十幾人的馬隊,領頭之人一身灰袍,頭上玉簪偶爾映出幾點耀目光芒。蕭御目力最好,認出那確實是父親後,立即提速,當先策馬衝了過去。

  景宜、蕭嶄緊隨其後。

  「爹爹!」

  隨著淳哥兒一聲興奮的喊叫,兩伙人同時勒馬,蕭家兄弟陸續下馬,淳哥兒雙腳一著地就朝對面高大冷峻的男人奔了過去,「爹爹!」

  來接將軍爹爹,男娃特意穿了一身小銀甲,跑起來像一塊兒銀燦燦的元寶。邊疆形勢嚴峻,蕭伯嚴上次回京還是去年春天,隔了一年再見幼子,蕭伯嚴不禁上前幾步,一把將胖兒子高高舉了起來,聲音清朗,「淳哥兒又長個子了!」

  淳哥兒咧著小嘴,低頭看日思夜想的爹爹。

  抱夠了小兒子,蕭伯嚴才看向另外三個。老大、老二去年一直在邊疆歷練,年前才回京,父子分開時日不長,目光從二人身上掃過,很快就定在了最讓他頭疼的老三身上。妻子信中說老三奮發圖強專心練武了,哼,每年妻子都這麼誇,蕭伯嚴純當耳旁風,他此時最在意的,是老三怎麼跟四公主湊到了一起。四公主怎麼樣他不知道,但蕭伯嚴不想任何一個孩子尚公主,凡是駙馬注定低公主一頭,談何夫綱?

  「父親。」景宜恭敬行禮,對這位在百姓眼中威名僅次於外公的大將軍,她同樣敬佩。

  蕭伯嚴面無表情,兒子皮相好,裝模作樣看著也像個人。

  「父親,你捏捏三弟胳膊。」看出父親對三弟的質疑,蕭嶄拽住景宜手腕將她拉到父親面前,三弟刻苦訓練也有他一半功勞,蕭嶄頗為自豪。

  景宜神色平靜,與蕭伯嚴對視一眼,便垂下了眼簾。

  蕭伯嚴伸手,一捏兒子結實的手臂,眼神終於變了。妻子的信可以作假,兒子這身板卻是真的。

  「爹爹,三哥天天舉石鎖,剛開始手心都磨破了。」淳哥兒靠在爹爹肩膀,也替三哥說話,早忘了三哥跟他搶駙馬的事。

  「先回去吧。」蕭伯嚴什麼都沒說,將淳哥兒放到馬背上,他翻身而上,直奔京城而去。

  蕭嶄鼓勵地拍拍景宜肩膀,三兄弟也上了馬。

  將軍府裡,姜老太君、柳氏早就等得望眼欲穿,待蕭伯嚴抱著淳哥兒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姜老太君喜得熱淚滿眶,柳氏沒哭,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闊別一年的丈夫,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想。

  姜老太君是個慈愛的婆婆,問問兒子起居,就讓蕭伯嚴先去換身衣服。

  柳氏去服侍丈夫沐浴更衣,在浴房服侍了足足一個時辰,江河晃蕩,事後被蕭伯嚴抱回內室。柳氏軟軟地趴在丈夫胸口,媚眼如絲,把最近幾個月家裡發生的事一一說給丈夫聽,末了輕嘆道:「當駙馬就當駙馬吧,不管四公主如何,能繼承護國公一身本事,已是霆生的造化,而且霆生第一次救了四公主才迷途知返,或許兩個孩子真的有緣。」

  「我怕你受委屈。」蕭伯嚴順著妻子烏黑的長髮,親她額頭道。他常年在外,妻子替他孝順母親撫養孩子,還要為他擔驚受怕,對妻子,蕭伯嚴又愛又愧,就怕娶了公主兒媳,妻子在金貴的兒媳婦那裡受氣。

  柳氏都沒他想得多,聞言笑道:「聽太后、淳哥兒的意思,四公主以前只是不愛笑,人還是挺懂禮數的,現在護國公夫妻都認她了,四公主性子也活潑起來了,哄得太后天天叫她過去陪……就算她有公主脾氣,也是住在公主府,我不往她跟前湊就是。」

  蕭伯嚴點點頭。

  下午蕭伯嚴進宮面聖。

  君臣先談邊疆形勢,得知匈奴暫且沒有異動,延慶帝便將話題轉移到了兩家的婚事,「徐家槍法輕易不外傳,護國公的意思是,霆生與景宜成婚後他才會正式傳授霆生武藝。朕思量再三,霆生十七了,這個年紀習武已經算晚,不如趁你在京,下個月就把婚事辦了吧,早點拜師學藝。」

  蕭伯嚴四月中旬就得離京,雖然覺得婚事辦得太倉促了,但男婚女嫁通常都是女方嫌男方準備不足疑有輕視之心,既然延慶帝這個嫁公主的皇帝爹願意盡快成婚,蕭伯嚴便痛快應了,低頭道:「臣會安排下去,只是婚事倉促,恐有不周之處,還請皇上見諒。」

  延慶帝笑道無礙,「咱們親上加親,不用太計較。」跟著摸摸鬍子,沉吟道:「老太君年紀大了,淳哥兒又太小,霆生他娘一個人操持全府上下,恐怕忙不過來,就讓景宜住在將軍府吧。你們父子英勇善戰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景宜雖然是公主,也該盡普通兒媳的本分,算是替朕慰勞你們了。」

  「皇上言重了,臣父子習武便是為了報效朝廷,征戰多年未能讓邊疆安穩,皇上未曾降罰已是恩遇,臣一家不敢再委屈四公主。」蕭伯嚴神色惶恐地跪了下去,至於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朕意已決,伯嚴安心籌備喜事吧。」延慶帝繞過來,扶起蕭伯嚴道。

  蕭伯嚴看著帝王身上的龍袍,略加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延慶帝真正的目的。邊疆軍餉一直不足,戶部總以國庫空虛為由再三拖延,可能是藉口,但國庫銀兩緊張肯定是真的,延慶帝安排四公主入住蕭家,是想省下一筆修繕公主府的銀子?

  延慶帝確實是這麼盤算的……

  但翌日召見高氏時,延慶帝又換了一番說辭,為難道:「威遠將軍鎮守邊疆,蕭御、蕭嶄兄弟倆也常常帶兵出征,威遠將軍擔心霆生搬到公主府後,老太君面前沒有子孫盡孝,故懇請朕恩准景宜入住將軍府,國公夫人意下如何?」

  高氏當然不願意。除非極其不受寵的公主,一般公主出嫁都會造公主府,公主無需孝敬公婆,自己當家做主,想多逍遙就多逍遙,就算收兩個男寵,駙馬家裡也不敢吭聲。高氏對蕭家人沒意見,但她希望外孫女得到一個公主該有的風光。

  「按理說,景宜的婚事皇上做主就是,民婦不該插手,只是既然皇上問了,民婦便斗膽說兩句。」微微低著頭,高氏不卑不亢地道,「威遠將軍的擔心是有道理,但那只是眼前,等將來大公子、二公子、五公子都成親了,妯娌一多,難免會有磕磕碰碰,景宜在宮裡有皇上、皇后、太后寵愛,單純懵懂,怕是不習慣普通官家妯娌間相處……」

  延慶帝暗暗皺眉,看對面的布衣婦人越看越不順眼,但他用得上徐廣,只好道:「國公夫人言之有理,朕再想想。」

  高氏行禮告辭,去甘露宮看外孫女,打發了宮女,高氏忍不住嘮叨幾句,又提醒外孫女,「皇上不想花銀子給你建公主府,卻還想要臉面,真是……他說服不了我跟你外公,八成會來哄你,景宜千萬不能答應,沒有公主府,咱們就不嫁了!」

  老人家一臉戾氣,蕭霆心虛問道:「住在將軍府,有什麼不好嗎?」

  他就想住在將軍府,繼續跟家人在一起,孝敬母親,逗逗弟弟。

  高氏一看外孫女這胳膊肘往外拐的缺心眼模樣,頓時急了,小聲講了一堆道理,譬如柳氏可能擺婆婆的譜要兒媳婦晨昏定省,將來蕭御、蕭嶄媳婦可能不好相處,夫妻吵架蕭家人會偏幫蕭霆……諸如此類。

  「三公子不是那種人,蕭夫人也挺好的。」蕭霆低頭爭取,不停地攥著手指頭,心裡也挺為難的。他想早點成親,早點出宮,可高氏說的有道理,他肯定不會欺負景宜,但有座公主府,景宜嫁的也風光。

  蕭霆不想委屈自己的公主媳婦。

  「外祖母,這樣如何。」想到一個辦法,蕭霆抬起頭,跟高氏商量道:「我這邊先與三公子成親,然後讓父皇賜我一座公主府,慢慢修繕?婚後蕭家人對我好,我就在蕭家住,他們欺負人,我再回公主府,不然只有我跟三公子住在那兒,空蕩蕩的沒意思。」

  「萬一皇上賜你一座破宅子,再故意拖著不給你修繕呢?」高氏仍然擔心。

  蕭霆眼波一轉,笑了,望著高氏道:「不修更好,那我直接搬去跟您住。」

  高氏眼睛一亮,突然覺得此計可行。

  看著高氏嘴角欣喜的笑,蕭霆卻下定決心,婚後他不但要自己對景宜好,還要勸母親多疼愛景宜,絕不給景宜搬去護國公府的理由,至於大哥、二哥還沒影的嫂子們,誰敢欺負景宜,他先替景宜欺負回去!

  再說了,他跟景宜先成親,沒準大哥二哥娶嫂子時,他兒子都會幫忙護著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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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1: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顧忌徐廣夫妻,也礙於帝王的名聲,延慶帝最終還是同意了封賜四公主一座公主府,與太后商議後,選了距離護國公府只有一刻鐘步行之遙的舊宅,先慢慢修繕,在那之前,四公主暫且住在將軍府。

  公主府選好了,賜婚聖旨緊隨其後,婚期定在四月十一,黃道吉日,宜嫁娶。

  只剩一個月籌備時間,禮部、將軍府上下忙成一團,蕭霆這個待嫁「公主」,同樣忙碌了起來。尚衣局的女官領著繡娘來為他量尺寸,光是量就量了一天,等嫁衣、陪嫁的十六套四季衣裙做好了,還得他一一試穿,稍有不合身就得修改,改好了再試穿。

  一日忙完,蕭霆看到紅色的東西都想吐了,癱在床上懶洋洋不想動彈。

  「公主,淑妃娘娘來了。」明心在外面通傳。

  蕭霆詫異地挑挑眉。

  淑妃膝下沒有公主,只有一位已經成婚的昭王,太子病逝後,昭王與麗妃所出的三皇子恭王是延慶帝僅有的兩位皇子,儲君肯定會從二人當中選一位。昭王文武雙全,恭王風流容貌酷似延慶帝,母妃又是寵妃,在朝廷上都有一批擁護的臣子。

  只是,淑妃過來做什麼?蕭霆進宮兩個多月了,淑妃可是第一次來。

  蕭霆現在特別累,真心不想去應付淑妃,但萬一將來昭王登基,淑妃記仇怎麼辦?

  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人,蕭霆強顏歡笑出去迎接。

  「景宜臉色怎麼這麼差?」淑妃進門,看見面帶疲憊小臉發白的四公主,她驚訝地問,景宜二字喚得親切又自然,彷彿她與四公主多熟似的。

  「剛剛尚衣局拿了幾套衣裳讓我試。」蕭霆苦笑道,規規矩矩朝淑妃行了一禮,「娘娘怎麼來了?」

  淑妃憐愛地拉起小姑娘的手放到自己手裡,感慨著嘆道:「一眨眼景宜就要出嫁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每次看到我都要我抱,可惜我身子骨不好,沒精力哄你,等我漸漸好了,景宜卻不愛去我那邊走動了。」

  蕭霆在心裡撇撇嘴,他跟景宜都不記得小時候的事,誰知道是不是淑妃瞎編的?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景宜收下吧。」鬆開手,淑妃示意宮女過來,然後將一個紫檀木首飾匣遞給蕭霆,並柔聲囑咐道:「景宜是公主,公主不同尋常人家的兒媳婦,只要景宜想回宮,隨時都可以進宮探望我們,一家人別生疏了。」

  「多謝娘娘,景宜都記住了。」蕭霆雙手接過禮物,道謝的模樣特別真心。

  淑妃很滿意,繼續坐了會兒,叮囑蕭霆一些為人妻子需要注意的事,這才離去。她前腳剛走,麗妃也來了,還帶了三公主一塊兒過來,也送了蕭霆一盒首飾,說了不少親近的話。

  「公主,淑妃娘娘、麗妃娘娘怎麼突然對您好起來了?」

  甘露宮只剩自己人了,明心不解地問。

  蕭霆慵懶地靠在床頭,身邊擺著兩個首飾匣,淑妃送的是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麗妃送的是赤金鑲藍寶石的,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把玩夠了,蕭霆將手裡的紅寶石鳳簪丟回匣子裡,丹鳳眼掃向沉默的明湖,「你可知道?」

  他觀察過了,景宜身邊的這兩個大宮女,明湖更聰明。

  明湖看看明心,低聲揣度道:「現在宮裡都傳開了,說三公子娶了公主,就能拜護國公為師,盡得徐家槍法真傳,真要是學成了,三公子就是大周未來的第一猛將,兩位娘娘……可能是想拉攏三公子。」

  蕭家是榮妃的娘家,但榮妃膝下只有一位五公主,所以淑妃、麗妃都想爭取蕭家的支持。

  蕭霆讚許地點點頭。他沒玩過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但身為京城最受延慶帝、太后偏寵的貴公子,想巴結他進而往上爬的官家公子能繞將軍府一圈了。女人會耍心機,男人也會耍心眼,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利,哪分什麼男女。

  蕭霆雖然紈褲,不喜讀書習武,但父親有句話他一直謹記在心,那就是跟誰混都可以,就是不能跟昭王、恭王攪合到一起。

  「收起來吧。」最後看眼兩匣動機不純的禮物,蕭霆冷笑道。

  平時不聞不問,臨時來示意小恩小惠,當他的四公主是要飯花子?

  等他出宮了,買更好的首飾送她。

  ~

  淑妃、麗妃別有居心,太后、皇后對四公主卻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出嫁前夕,皇后送了不少綢緞首飾添箱,太后更是親自來甘露宮,單獨與蕭霆說了很多話,除了提點蕭霆為婦之道,當然免不得暗示蕭霆勸護國公出山。

  蕭霆左耳進右耳出,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直到太后離去,卻派了一位指點她人事的女官來。

  當女官神色平靜地在他面前打開一本小冊子,蕭霆登時面紅耳赤。

  他沒碰過女人,但他偷偷看過幾本春宮,可以男人的身體看,跟以女人的身體看,感覺完全不一樣。雖然他心裡還是男人,但那時他不清楚女人衣裙裡面是什麼樣,如今他對景宜的身體再熟悉不過,女官在旁邊輕聲教導,蕭霆腦海裡便清晰地浮現出景宜躺在床上的模樣。

  有些恍惚,一會兒他是新郎,要寵愛景宜,可下一刻,他又變成了躺在床上的公主,等著景宜這個新郎官來疼他……

  「第一次都會痛楚,公主能忍則忍,若實在不適,可命駙馬停下。」提點完過程,女官最後總結道。

  蕭霆……總覺得下面有點不舒服。

  他低著腦袋,算是默認,腦海裡卻是一片紛雜。

  女官走了,留下了小冊子,蕭霆盯著那冊子,突然不知哪裡竄出一道無名業火,抓起冊子狠狠朝地上丟了下去!該死的老天爺,要不是老天爺作弄人,明晚他就能當個真正的新郎官了!

  氣憤又無奈,蕭霆倒在床上,沒來由一陣心慌。

  整整一晚,蕭霆睡得都不踏實,左翻翻右翻翻,翻來覆去,屋裡漸漸亮了。

  女官、宮女、送嫁的內命婦人魚貫而入,要為他梳妝打扮。先淨面,就在蕭霆以為接下來要塗抹胭脂水粉時,一個四旬左右的白胖嬤嬤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笑著行禮道:「公主,奴婢為您絞面,保證公主面頰細嫩光滑,看得駙馬移不開眼。」

  蕭霆眨眨眼睛,這意思,是讓他變得更美嗎?

  雖說男女調換了,但他將她的臉蛋拾掇地美美的,景宜看了也會高興吧?

  按照嬤嬤所說,蕭霆閉上眼睛,腦袋後仰。

  眼前有黑影湊過來,蕭霆眼睫毛顫動,忽然臉上一疼!

  「嘶……」蕭霆猛地睜開眼睛,瞪著那嬤嬤怒喝:「大膽!」

  他臉疼,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脾氣發作起來,很是懾人。

  嬤嬤惶恐地跪了下去,屋裡眾人看看滿臉怒容的四公主,再一起轉向高氏。高氏今日難得換了一身華服,扶著外孫女仔細瞧瞧,確定臉沒受傷,便小聲問道:「景宜忒疼?」

  蕭霆摸摸臉,憤憤地點頭。

  外孫女最大,高氏就讓換個絞臉的嬤嬤,結果一連換了兩個,蕭霆都炸毛。

  高氏總算明白了,忍笑勸外孫女,「景宜忍忍,姑娘出嫁都得絞臉,疼幾下,一會兒臉就更美了。」說完湊到外孫女耳邊,特別小聲地道:「打扮地美美的,霆生一掀蓋頭,肯定傻在那兒。」

  蕭霆想像景宜看傻的樣子,抿抿嘴,忍了。

  於是第三個絞臉嬤嬤繼續忙活,每絞一下,蕭霆就哆嗦一下,終於弄好,絞臉嬤嬤長長鬆了口氣,舉起小鏡子給公主照,「公主您看看,還滿意嗎?」

  蕭霆臉上火辣辣的,一陣陣細微的刺痛還在此起彼伏,不過當他睜開眼睛,看到鏡子裡那張細嫩嫩粉嘟嘟的美人臉,看到那雙丹鳳眼裡濕漉漉的霧氣,他真的看呆了。

  他的景宜,真的太美。

  公主看自己看呆了,圍觀的眾人紛紛掩唇輕笑。

  蕭霆回神,幽幽掃視了一圈。

  眾人連忙繼續替公主打扮,描眉畫眼,傅粉點唇,盤髮梳頭,穿好嫁衣,最好再戴上沉甸甸的鳳冠。高氏扶著外孫女去照鏡子,蕭霆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新娘子,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悵然。

  他想以男兒身,迎娶景宜,迎娶他的四公主。

  「吉時到!」院外有太監拉長聲音道。

  女官端了蓋頭來,替公主戴上。

  蕭霆閉上眼睛,再睜開,習慣了那恍人的蓋頭紅後,便由人扶著,慢慢前行,去辭別太后,辭別皇上皇后,最後再回到操持公主出嫁典禮的昭寧宮。延慶帝、皇后並坐於北,駙馬爺已在此等候。

  看到一身大紅嫁衣邁著細碎蓮步緩緩走來的新娘,景宜眼底一片複雜。

  「霆生,今日朕將景宜下嫁給你,你要好好待她,不得有負。」延慶帝威嚴道。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景宜屈膝跪拜,額頭觸地。

  這是禮部提前教過的。

  一旁蕭霆垂眸,看到跪得那麼認真還那麼好看的駙馬爺,突然特別心疼。

  他恨自己不能親迎嬌妻,景宜一個新娘子卻要代他被皇上訓誡,晚上還得被一群男人灌酒,她心裡肯定也很委屈吧?

  不過沒關係,晚上他會好好哄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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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拜過天地,新郎牽著新娘進了……新房。

  「駙馬爺,該挑蓋頭啦!」送嫁女官說著吉利話,將鋪著紅綢的托盤端到景宜面前,紅綢之上,一支金秤桿金燦燦的,更添喜慶。

  耳旁傳來淳哥兒嘿嘿的笑聲,景宜眼裡掠過一道淡淡的無奈,撿起金秤桿。

  新郎官的靴子轉了方向,靴尖兒正對他,蕭霆莫名緊張,想像不出景宜現在到底在想什麼。正心慌,秤桿尖兒突然探到了蓋頭下,蕭霆心跳加快,然而前一瞬還在試探鉤住蓋頭的秤桿,突然穩穩地往上移動起來!

  蕭霆的心,就好像也被那掛鉤鉤住了,跟著蓋頭往上移。

  從甘露宮到陶然居,蕭霆頂了足足半天的紅蓋頭,早已習慣了發紅的昏暗,眼前陡然一亮,他本能地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片驚豔的吸氣聲,好像,還有人扯他的裙襬?

  蕭霆意外地睜開眼,本以為淳哥兒在搗亂,卻見小狼狗二郎不知何時湊過來了,狗脖子上繫著一圈紅綢,上面還帶著一朵大紅絹花,一雙烏溜溜的狗眼睛巴巴地望著他。

  蕭霆差點就想動腳了,不長眼的臭狗,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

  「二郎回來!」淳哥兒儘量小聲地喊道,跑過來抱二郎,彎腰時忍不住又看了眼新嫂子,一看就又呆住了,手裡抱著不太老實的二郎,傻乎乎地盯著公主嫂子。蕭霆輕輕瞪了弟弟一眼,淳哥兒才嘿嘿笑,紅著臉走開了。

  打發了不相干的,蕭霆不太自在地抬頭,想看看景宜的神情。然而他跟淳哥兒、二郎耽誤的時間太久,景宜已經收回了視線,轉身將金秤桿放到托盤上,淡然等待女官進行下一步。

  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意,蕭霆又內疚了,她肯定是想當新娘吧?

  蕭霆低頭,對上一身大紅嫁衣,忽然有種他搶了媳婦衣裳的錯覺。

  「請公主、駙馬交杯共飲,百年好合。」

  女官又端了兩個紅釉酒杯來。

  景宜坐到蕭霆身旁,先拿了右邊的酒杯,蕭霆瞥見她動手,才抿抿唇,拿了左邊的,拿完飛快看了景宜一眼,再迅速低頭。景宜看在眼裡,料想蕭霆堂堂七尺男兒卻要被迫做新娘,肯定不滿,她也愧疚,先舉杯道:「公主,請。」

  聽到她平靜的聲音,似乎沒那麼脆弱,蕭霆心中稍安,轉過來,抬手與她手臂纏繞。離得太近,蕭霆忍不住又看了過去,景宜坦誠與他對視,希望蕭霆能看出她由衷的自責。可蕭霆沒看出來,一對上她的眼神,他就心虛,垂下眼簾,逕自去喝酒。

  景宜配合他,兩人同時喝完。

  「請公主、駙馬結髮,永結同心。」

  女官拿著剪刀,從景宜、蕭霆頭上分別剪了一小縷,再請蕭霆打結。

  這個婚前女官都教過,蕭霆接過兩縷頭髮,看著它們在手中糾纏到一起,蕭霆心裡對老天爺的憤慨稍微淡了點。不管怎樣,他與景宜是真的成親了,拜了天地,便是一輩子的夫妻,此生再也不會分離。

  用力緊了緊紅絲緞,蕭霆臉上多了一絲淺笑。

  ~

  天漸漸暗了,新房這邊一片寧靜,將軍府待客的正院卻一片鬧騰。除了蕭家的親朋好友,昭王、恭王作為四公主的娘家人前來送嫁,蕭霆以前的公子哥兒朋友們紛紛登門,景宜還請了徐廣新收的三個弟子過來。

  「恭喜。」陳恭謹端著一碗酒,與胡武並肩走來,笑著祝賀。

  「多謝兩位師兄。」景宜一仰而盡,舉止豪爽神態風流。她在宮裡沒有喝過酒,好在蕭霆這具身體的酒量早被他練出來了,景宜今晚已經喝了一輪,暫且還撐得住。

  「我也敬三哥。」十歲的譚世通不甘落後,端著一個小酒碗來了。

  「我替三哥喝。」淳哥兒突然跑過來,擋在景宜身前,大人敬酒歸大哥、二哥攔,小孩子歸他。與譚世通對個眼神,淳哥兒端起自己的小碗,咕嘟咕嘟喝,卻不知他的酒是摻了水的,摻得還特別多。

  景宜摸摸男娃腦袋,同樣喝了一碗。

  喝完了,景宜腦海裡一熱,再看客廳裡一桌桌彷彿在不停晃的賓客,第一次嘗到了醉酒的滋味兒。可她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隻手,景宜回頭,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

  「霆生,現在咱們既是表兄弟,又是大舅子與妹婿,將來要多走動才行。」昭王穩穩地端著一碗酒,笑著道。

  景宜認出來了,這是她同父異母的二哥,昭王,今年二十三。她與昭王沒什麼交情,最深刻的記憶,是她七歲那年,昭王曾將她推入水中,再冤枉是恭王所為。當時恭王十歲,狡辯不過昭王,儘管父皇沒有追究他的「罪責」,恭王還是連她也恨上了,常常往她身上丟蟲子,直到去年年底,恭王出宮開府。

  這就是她的兩個兄長。

  看眼跟在昭王身後的恭王,景宜笑了笑,命阿順倒酒。

  「二哥,三哥,請。」高舉酒碗,景宜正要喝,手裡的酒碗突然被人搶走了。

  「霆生不勝酒力,這碗我替他敬殿下。」擋在景宜身前,蕭御朝兩位王爺點頭致意,隨即仰頭喝酒,滴水不剩。

  昭王、恭王笑著飲酒,新郎官一看就醉了,蕭御幫兄弟擋酒,不算不敬。

  蕭御轉身,朝阿順使了個眼色。

  阿順立即放下酒罈,扶著主子去新房了。

  景宜肚子裡全是酒水,一開始沒醉,現在醉了,所有的酒意便都湧了出來,越走腿越軟,出現在陶然居後院走廊中,她整個人幾乎都靠在阿順身上。蕭霆聽到動靜趕出來,看到媳婦竟然被阿順佔了便宜,氣得忘了身份,一邊衝過去一邊怒斥阿順:「狗東西快放手!」

  以前遇到煩心事,蕭霆就是這麼罵身邊的小廝的。

  阿順很久沒聽人這麼罵他了,盡職盡責地扶醉酒的主子回來,雖然沒指望被貌美如花的公主誇讚,但也沒想到會挨罵啊。不過想到那是公主,再看公主瞪著眼睛母夜叉抓人似的步伐,阿順膽一顫,不由自主鬆手了。

  景宜踉蹌兩步,蕭霆及時奔過來,雙手扶她,但此時的景宜高大結實,蕭霆揣著嬌生慣養的公子心、用著甚少出門走動的公主身子,剛扶住景宜,就被景宜壓得往後趔趄,差點摔倒!

  阿順與跟過來的明心、明湖及時幫忙。

  「都滾!」不想讓阿順碰景宜,也不想讓兩個宮女碰他的男人身,蕭霆努力扶住景宜,怒瞪三人道,跟著一步一步,老牛拉車般艱辛無比地扶著景宜朝新房走去,期間幾次差點摔倒。

  進了堂屋,蕭霆抬腿反關上門,不想任何人再來打擾。

  明心、明湖面面相覷,怎麼覺得出宮後的公主,又有點不一樣了?

  「咱們公主,有什麼忌諱嗎?」阿順悄悄地問二女,以後大家住在一個房簷下,他想先摸清楚公主的底細,免得又無意冒犯公主,被罵狗東西。

  明心、明湖瞅瞅他,因為剛認識,二女誰都沒搭理阿順,況且也沒什麼好說的。

  阿順只好灰溜溜走了。

  ~

  屋內,看出景宜要吐,蕭霆直接將人扶到淨房,他喝醉過,聞著那嗆人的味道,心裡只有疼惜。等景宜終於吐夠了,人好像都輕了點,蕭霆正要扶她去內室,景宜卻閉著眼睛,胡亂地拉扯褲帶。

  蕭霆僵立了一會兒,熟練地幫她解開男人褲子,還想多幫點,景宜自己動手開始放水。蕭霆盯著她手,盯著……聽聲音不對,才發現景宜都灑恭桶外面了,忙又幫她對準。

  一刻鐘後,蕭霆終於將扒去喜袍的景宜放倒在了床上。

  景宜穿著紅綢中衣,眉頭緊蹙,睡得並不舒服。

  蕭霆站在床邊看了會兒,感覺像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看了不知多久,發現景宜額頭有層汗珠,蕭霆回想以前小廝是怎麼照顧他的,然後去外面吩咐丫鬟們備水,再親手打濕巾子,替景宜擦臉。

  都入夏了,蕭霆卻怕景宜冷,用的溫水。

  溫乎乎濕噠噠的巾子在臉上遊走,擦去汗水與酒味兒,留下舒爽愜意。景宜忽然口渴,下意識去抓那隻搗亂的手,抓到了,她睜開眼睛。

  蕭霆乖乖給她抓著手,忐忑地看著她。

  他穿了一身紅衣,烏髮高束於腦頂,上面插著一支金鳳步搖,臉頰被烏壓壓的黑髮襯得白皙細膩,嬌美的臉上,眉眼如畫,唇若涂丹,瞧著比剛掀開蓋頭時還要明豔。

  景宜很陌生,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自己,陌生到,覺得這個女子並不是她。

  「渴不渴?」蕭霆見她喉頭滾動,猜到她渴,壓下長談的衝動,先體貼問道。

  景宜看看別處,慢慢清醒過來了,鬆開蕭霆,想要起來。

  「躺著吧,我去給你倒茶。」蕭霆按住她,再戀戀不捨看她一眼,這才起身。新房裝扮喜慶,他穿著紅衣紅裙,背影纖細窈窕,景宜呆呆地看了會兒,搖搖頭,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發現外袍沒了,景宜愣了愣。

  「給。」蕭霆端茶回來,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她身旁。

  景宜木然接過茶碗。

  喝茶時,察覺一側蕭霆異樣的視線,景宜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今晚,她與蕭霆……要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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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還要嗎?」看景宜放下茶碗,蕭霆擔心她還渴,又問。

  發自肺腑的關心與小姑娘細柔的嗓音合在一起,傳入耳中再落到心口,饒是景宜還在苦惱接下來如何與蕭霆相處,也被身側蕭霆的體貼熨帖到了,醉酒的不適減淡了很多。

  搖搖頭,景宜想去放茶碗。

  「給我吧。」蕭霆及時搶過茶碗,腳步輕快地去放到桌子上。

  景宜心煩意亂,垂眸,忽聞到一身酒氣,她喜潔,想到白日出了滿身汗,晚上喝酒時也有酒水落到身上,頓時站了起來,對站在桌旁自己喝茶的蕭霆道:「你先休息,我去沐浴。」

  「撲哧」一聲,蕭霆剛倒進嘴裡的茶水都噴出來了!

  景宜詫異看他。

  蕭霆一邊咳嗽一邊紅著臉擺手,眼睛看著別處道:「沒事沒事,你去吧!」

  嗆水都會紅臉,景宜沒有多想,走到堂屋打開屋門,剛想喊阿順,卻見明心、明湖在外面候著。景宜從小到大,陪她時間最長的就是這兩個丫鬟,久別重逢,難免心情愉悅,低聲吩咐道:「我要沐浴。」

  而在明心、明湖看來,駙馬爺一身紅綢中衣,面如朗月眸如星辰,聲音低沉又溫柔,二女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才分頭行事去了,一個去水房傳水,一個準備沐浴用的香露、巾子等物。

  晚風涼爽,景宜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東次間的門簾突然微微捲起了一絲,蕭霆屏著呼吸躲在門簾後面,偷偷打量景宜。明心、明湖本來就是她的宮女,景宜使喚她們服侍沐浴理所應當,可她現在用的是他的身體,一想到景宜坐在浴桶裡,兩個丫鬟圍在旁邊肆意打量她,蕭霆心裡就不是滋味兒。

  「駙馬爺,裡面都收拾好了。」準備完畢,明心、明湖來到景宜面前,細聲道。

  蕭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總覺得兩個丫鬟跟景宜說話時,聲音好像比平時細點,甜點。再看二女似乎有些臉紅,蕭霆突然記起一些試圖勾引他的丫鬟閨秀們,再看他那具被景宜撐得越發俊逸清貴的皮囊,蕭霆輕輕咬了咬牙。

  景宜並不知有人在偷窺她,她喝口茶,逕自去西邊的浴房,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回頭道:「我習慣一人沐浴,你們伺候公主就好。」丫鬟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但同為女子,景宜能明白一個女人服侍男人沐浴時的不適,她不想讓自己的宮女落到那種境地。

  明心、明湖正猶豫要不要去伺候駙馬爺呢,聞言齊齊行禮應是。

  景宜去了浴房。

  明心、明湖鬆了口氣,面對新主子,大家都緊張,怕笨手笨腳出錯。

  「過來!」東邊突然傳來一聲不悅的輕喚,二女轉身,就見自家公主躲在門簾後,在朝她們招手,柳眉倒豎,眼中帶凶。

  兩人疑惑又心驚。

  蕭霆一直把兩人帶到內室,才停步轉過來,冷眼盯著二女,壓低聲音訓誡道:「今晚開始,除非我有吩咐讓你們傳話,除非駙馬主動使喚你們,否則不准你們主動與駙馬攀談,更不許近身伺候獻慇勤,記住了?」

  明心、明湖聞言,嚇得臉都白了,不約而同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奴婢記住了,請公主放心,奴婢絕不敢對駙馬有非分之想。」駙馬爺長得好,脾氣又溫潤,她們只會替公主高興,怎麼可能存那種心思?

  蕭霆哼了哼,繼續威脅道:「沒有最好,不然讓我看出來,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們。」

  二女連連點頭。

  蕭霆想了想,補充道:「不准去駙馬爺那裡告狀。」

  二女再三保證,她們會對公主忠心耿耿。

  蕭霆料她們也不敢,打發人下去了,他坐在床上等景宜。

  景宜連長髮也洗了,擦得不滴水了才回到內室,換了一身中衣。因為是大婚夜,丫鬟們準備的換洗中衣也是紅色的,襯得她臉龐越發美玉一樣,白皙瑩潤。蕭霆呆呆地看著這樣的景宜,有些移不開眼。

  身體互換快三個月了,三個月來,他對景宜的身體越熟悉,對原來的男兒身就越陌生,特別是景宜一直在強身健體,個子竄了不少,肩膀也更結實了。蕭霆原來有一點點胖的,現在那張臉,棱角分明,清冷內斂。

  怪不得兩個宮女喜歡偷看她。

  對上蕭霆複雜的眼神,景宜垂眸道:「你先睡吧,我看會兒書,等頭髮乾。」

  蕭霆卻搶在她落座前拍拍身邊,努力沉穩地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景宜頓了頓,移步過來,坐好了,目不斜視:「三公子請講。」

  都成親了她還喊他三公子,蕭霆不愛聽,咳了咳,轉過去看著她道:「我,我,我在宮裡沐浴,也沒用她們兩個伺候。」他的身體,他的心,都為她守著的,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景宜怔了怔,不解地看他一眼,跟著點點頭。

  蕭家三兄弟身邊都沒安排丫鬟,蕭霆大概不習慣讓丫鬟服侍吧。

  她面無表情,蕭霆看不出她有沒有明白他的心意,低頭想想,豁出去了,起身挪到景宜面前單膝蹲下,然後握住她手,按照昨晚準備好的說辭,聲音堅定道:「景宜,我害你沒能當一回真正的新娘子,讓你受委屈了,但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等咱們身體換回來,我再為你做一身嫁衣,咱們重新洞房花燭。」

  女人出嫁,一輩子一次的大事,他真的想補償她,也補償自己。

  景宜震驚地看著蹲在那兒的「她」,因為太詭異太荒謬,她愣了許久才終於明白蕭霆的意思,也猛地記起三月蕭霆在岸邊,跳湖前曾信誓旦旦地說,他會對她負責。因為看過她的身體,所以冒出了這種念頭嗎?

  景宜敬重蕭霆的君子之心,但她不需要。

  掰開蕭霆的手,景宜雙手扶起他,然後往前走了兩步,背對蕭霆道:「三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我發生這種事,非人力可改,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請三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現在你我先假裝夫妻,將來一切恢復正常,我會與你和離,你可以娶真正喜歡的女子。」

  和離?

  猶如五雷轟頂,蕭霆整個人都懵了,丹鳳眼呆呆地盯著那道雖然穿著紅衣,卻給人孤寂之感的高挑背影。她居然想跟他和離,還讓他娶喜歡的女子?可他喜歡的女子就是她,是真正的四公主啊!

  嘴唇動了好幾次,蕭霆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轉到景宜對面,皺眉問道:「為什麼要和離?你我已經是夫妻,換回來繼續當夫妻……」說到一半,蕭霆心中忽然一緊,抬頭直視景宜的眼睛,「你,你不想嫁給我?」

  他不信,可他想不到別的理由了,尤其是今晚,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景宜都是一臉寡淡無波無讕的表情,那冷冷的樣子,不像新郎官,也不像受了委屈的新娘子。

  「不想嫁我,為何要答應婚事?」蕭霆退後兩步,緊跟著又問。

  他神情變化的太快,一會兒吃驚,一會兒又好像憤怒,景宜看不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與牽絆,只垂眸說實話:「是我害三公子禁足於宮中,身體換不回來,既然三公子希望用成親的方式早點回家與家人團聚,我理當配合。」

  蕭霆雙拳緊握,咬牙質問:「我何時說過想與家人團聚?」

  景宜疑惑看他:「那三公子為何答應婚事?」

  「我答應?」蕭霆氣笑了,指著護國公府的方向道:「國公爺要咱們成親,不是你著急嫁給我嗎,所以跑去宮裡要跟我換回身體,再高高興興地出嫁?」明明喜歡他,她為什麼不肯承認?整天冷著臉,就不會笑一笑嗎?

  景宜大驚,再看蕭霆憤怒的臉,她總算明白哪裡出錯了。

  她自責不已,朝蕭霆拱手賠罪:「怪我沒說清楚,那日外公提出苛刻條件,我,我怕夫人盼子成龍心切,不顧三公子意願應下婚事,故暫且隱瞞夫人,進宮去與你商議。三公子提議換身之法,我想著換回來後,三公子肯定不願習武,自然不用再考慮婚事,便先與你跳湖……等我醒來,外祖母忽然過來讓我提親,我以為三公子急著回將軍府……」

  「這麼說,你從未喜,從未想過要嫁我?」蕭霆看她學男人行禮的樣子就來氣,轉身問道,聲音倒平靜了下來。

  景宜委婉道:「三公子身份尊貴,我只是宮裡不受寵的公主,連尋常閨秀都不如,不敢高攀。」

  蕭霆背對她站著,聽著她毫無感情的客套話,卻想到了她在慈安宮走廊裡叮囑他小心,怕他被魏鐸害了,還說要替他照顧父母。想到了鳳陽閣小梅林中,她刺探他與表妹五公主的關係……

  蕭霆還是不肯相信。

  「既然不想嫁我,你為何在意我與表妹是不是青梅竹馬?」

  他冷聲問。

  景宜回憶片刻才記起那事,如實回答:「我不擅與人打交道,如果三公子喜歡五公主,我會儘量對她好,免得五公主誤會你,如果青梅竹馬是謠傳,我就不必與五公主走得太近。」

  「你倒是體貼。」蕭霆笑了,笑得嘲諷,嘲諷他自己,自作多情。

  景宜沉默。蕭霆好心要對她負責,她卻不領情,他生氣也是情理之中。

  「三公子,你我將實情告知將軍、夫人罷,請他們定奪,或許他們能想到辦法。」

  漫長的沉默後,景宜低聲提議道。佔著蕭霆的身體,享受著蕭家眾人的關心,之前蕭霆對她和顏悅色,她猶心中有愧,現在惹怒了蕭霆,景宜再無顏借蕭霆之身去拜師學藝。

  「我不想他們擔心,你該習武習武,該孝敬他們孝敬他們,不用胡思亂想。」

  蕭霆現在煩得很,不想聽她的餿主意,一甩袖子,去床上躺著了。

  天大地大,吃飯睡覺最大。

  可哪裡能睡得著?

  越想越憋屈。

  蕭霆回頭,瞧見景宜端坐於桌前看書的背影,更火大。

  不讓他痛快,她也別想好過!

  計上心頭,蕭霆穿鞋下地,一邊晃床一邊啊啊亂叫。

  景宜頭皮發麻,放下書厲聲問他,「你這是何意?」

  蕭霆一邊搖床一邊痞氣十足地望著她,「洞房花燭,我總不能讓人以為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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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蕭霆是貨真價實的紈褲。

  因為老天爺捉弄,跟景宜換了身體,他以公主身份幽居宮中,兼之喜歡景宜,所以這三個月他在景宜面前,表現地還算正常,除了捉弄淳哥兒,沒有什麼特別招人厭惡之舉。

  但在進宮之前,在柳氏等人看不到的地方,蕭霆與那些狐朋狗友們走到哪裡,哪裡便會雞飛狗跳,狐朋狗友之間也會互相捉弄。十三四歲的時候,少年們對男女之事都很好奇,蕭家家教嚴,蕭霆沒沾惹過女人,但他曾與兩三個朋友,一起聽過另一個紈褲的牆角。

  是以蕭霆知道,新娘子該如何叫。

  景宜卻對此事一竅不通。

  聽蕭霆用她的身體發出那種聲音,景宜再也看不進去一個字,可身體互換,她間接得了自由得了與外公外祖母親近的機會,這些都是蕭霆送她的,景宜自覺虧欠蕭霆,便無法去阻攔。

  況且蕭霆似乎有他必須這樣做的道理。

  景宜努力忍著,只是她管得住自己的脾氣,卻管不住這具才用了三個月的身體。床榻規律的晃動聲,蕭霆時高時低的聲音,落入耳中,竟變成了一種陌生的刺激,讓她……

  景宜低頭,確認自己沒有感覺錯,忽然心煩意亂、口乾舌燥。

  「夠了。」背對蕭霆,景宜低聲勸道,一開口,聲音沙啞。

  蕭霆還在晃悠床,咣當咣當地沒聽見景宜說話,晃一會兒,叫兩聲。

  景宜當他是故意無視她,攥攥拳頭,閉上眼睛,努力去想別的。

  她一動不動,蕭霆卻晃累了,喉嚨也渴,鬆開床欄,他一邊叫一邊走向桌邊,想端茶喝。臥房就這一張書桌,景宜不想讓蕭霆看到她的異樣,趁蕭霆靠近前突然起身,朝內室門口走去。

  「站住!」蕭霆挑眉低喝。

  景宜腳步一頓。

  蕭霆一屁股坐到景宜的位置,冷哼道:「你出去了,我怎麼繼續演戲?」

  景宜無奈,轉身去淨房。

  蕭霆有些得意,只是看著景宜冷冷的側臉,他又胸悶,還有點,不忍。

  是不是太欺負她了?好歹是個公主。

  可誰讓她不喜歡他?

  還說什麼不想高攀,分明就是看不上他,真以為他是傻子嗎?

  心裡有氣,蕭霆繼續叫。

  景宜一直躲在淨房,大概是慢慢習慣了,底下漸漸恢復了正常,然而衝動沒了,她忽然想小解。晚上喝的酒水太多……

  而且這次,她忍不住。

  景宜來到恭桶前,又努力忍了會兒,才開始放水。

  嘩啦啦的聲音,傳了出來,蕭霆一僵,想到了她放水時熟練的男人動作。

  心底再次冒出一股火,蕭霆噌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淨房,猛地一挑簾子。景宜才放一半,見他過來,下意識轉身,苦苦地憋著。蕭霆冷笑一聲,雙手抱胸靠到門楞上,盯著她手臂道:「我看過你碰過你,所以想負責,公主同樣看了我摸了我,就沒想過和離後,還怎麼嫁給旁人?」

  「我誰都不會嫁。」景宜側頭,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我欠三公子的,我認,三公子如果不想放過我,日後都打算這樣折磨我,請你直說,景宜現在就自盡於你面前,或許能換你的魂魄回來。」

  她沒想過要佔他的身體,如果可以選擇,她現在寧可當日死在湖中,也不想一輩子愧對於人。

  蕭霆一下子笑不出來了,張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迅速轉身離開。

  景宜重新轉向恭桶,握著那並不屬於她的東西,好幾次都想狠狠用力。他以為她想碰?

  走出淨房,景宜沒管坐在床上的人影,逕自洗手,洗完高聲喊兩個丫鬟進來。

  「換水,換三次。」

  駙馬爺聲音太冷,明心、明湖怕得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地端著水盆走了,帶著滿腹擔憂,莫非公主沒能讓駙馬爺滿意?那邊蕭霆一直皺眉盯著景宜,親眼目睹景宜沉著臉連續洗了三次手,蕭霆終於明白,她是在嫌棄他的命根子!

  奇恥大辱,蕭霆這輩子都沒有被人如此侮辱過!

  「你,你……」

  他氣得渾身發抖,只是「你」了半天,卻再也說不出別的字。

  景宜洗過手,心倒是平靜了下來。

  她不想跟蕭霆吵。

  「三公子,你到底想怎樣?」走到屏風後,景宜隔著屏風問道,聲音疲憊,「我對不起你,三公子有所要求,我會竭力做到,但……三公子,如果你想讓二老安心,咱們就按照計劃做一對兒相敬如賓的假夫妻,如果你看我實在礙眼,那我馬上搬到前院住,以後你我各行其事,二老那邊,我會把錯歸在我身上,絕不妨礙你去二老面前盡孝。」

  蕭霆低頭坐著聽,憤怒過後,只剩委屈。

  他什麼都不用她做,他只想她真心喜歡他。

  但唯有喜歡,無法強求得來。

  「睡覺吧,明早還要敬茶。」蕭霆有氣無力地道,說完脫了繡鞋,翻身去裡面躺著了。

  景宜知道他做出了選擇,繼續站了會兒,她一一吹了內室燈盞,只剩龍鳳雙燭,然後走到床前,放下紗帳,在外側躺下。蕭霆面朝床內,她臉對紗帳,誰也沒有任何動作。

  許久許久,久到景宜以為蕭霆已經睡著了,身後的人突然朝她轉了過來,手也搭在了她身上。景宜眉頭深蹙,就在她準備開口時,耳邊卻傳來蕭霆低低的又好像特別委屈的聲音,「給我抱會兒,三個月沒碰了。」

  景宜無言以對。蕭霆想碰他自己的身體,她能說什麼?

  她不反對,蕭霆便得寸進尺,小手貪婪地摀住了景宜的,寬厚胸膛。

  管她喜歡不喜歡,他必須先抱抱,不然胸口堵得慌,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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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景宜喝了太多酒,腦袋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得還挺香。

  蕭霆心裡難受,抱著人也睡不著,聽景宜呼吸綿長,他偷偷撐起胳膊,看枕邊人,可景宜閉著眼睛,蕭霆只能看到自己的臉,頓時又覺得沒意思,重新躺好,抱著景宜,努力入睡。

  景宜睡相好,可以一整晚不換姿勢。

  蕭霆睡相差,不定要翻幾次身。

  習慣一個人睡了,清晨時分,當蕭霆再一次翻身,卻碰到一個人時,他忽然醒了,睜開眼睛,就見一個穿大紅中衣的男人躺在身邊。蕭霆困惑地看向對方的臉,看清了,才終於記起昨天發生了什麼。

  看著還在酣睡的景宜,蕭霆盤腿坐好,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怎麼就喜歡上這樣一個女人了?除了長得美,她還哪點像女人?冷冰冰的,一點都不溫柔。

  盯了不知多久,蕭霆有點內急,準備從床腳繞過去,只是才彎腰,視線忽然落到了一處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蕭霆呆住了,維持雙手雙膝著床的姿勢,心情複雜地看著「他」的襠部。

  原來就算裡面換了女人的魂,這地方該威風還是威風啊。

  怎麼瞧著,好像比以前壯了點?難道這裡也能練出來?

  有心確認,蕭霆回頭看看景宜,再慢慢地伸手過去。

  ……

  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一邊檢查,蕭霆一邊有點得意,照這樣下去,他超過大哥二哥也不是不可能。

  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忘了掌握力道,景宜陡然驚醒,一抬頭,就看到蕭霆背對她跪在那兒,紅紗中衣鬆鬆垮垮垂了下來,露出大半邊肩膀,裡面竟然沒穿姑娘幾乎不離身的肚兜!

  明明是她的身體,景宜卻下意識移開眼,與此同時,她長腿一挪,轉瞬就站起來了,大手胡亂扯開紗帳,想走,卻又頓足,頭也不回地啞聲道:「三公子,我能體諒你想熟悉自己身體的心,但也請你稍微為我想一想,你用我的身體做那等舉動,恕我無法接受。」

  偷摸被發現,蕭霆早漲紅了一張俊臉,耷拉著腦袋不敢見人,乖乖認錯,「只此一次,以後我不亂動了。」

  他這語氣有點像淳哥兒,景宜胸口郁氣略緩,想了想,又道:「你我同居一室,也請三公子穿戴整齊,任何閨秀都不會像你現在這樣。」

  蕭霆聞言,低頭,看到不知何時露出的胸口,他想也不想就給摀住了,捂完才意識到不對,斜眼景宜背影,一邊拉扯衣服一邊悶悶道:「入夏我習慣光著膀子睡,涼快,不過既然你介意,以後我老老實實穿那些就是,只是,這是你的身體,你躲那麼快做什麼?又不是沒看過。」

  景宜不想跟他談這個,大步離開房間,吩咐兩個宮女去服侍「公主」洗漱,她則去了前院。

  內室床上,聽到明心、明湖的腳步聲,蕭霆眼珠子轉了轉,及時扯住被子躺好,臉也給蒙上了。明心、明湖進來,看不到公主臉,二女互相看看,由明湖低聲喚道:「公主?」

  蕭霆這才慢慢拉下被子,露出一張悶紅的美人臉,看到兩個宮女,他抿抿唇,想笑又不好意思般朝裡轉去,轉到一半,驚呼一聲,裝模作樣地扶住了腰。

  公主羞答答的,一看昨晚夫妻倆就非常恩愛,想到當時聽到的動靜,明湖莫名臉紅心跳,突然聽到公主吸氣,明湖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緊張問道:「公主您怎麼了?」

  蕭霆咬咬牙,硬著頭皮道:「沒事,就是有點腰酸。」

  明湖、明心臉都紅了。

  蕭霆一手扶著腰,卻慢慢地想起一事,洞房花燭都有查驗元帕的規矩,景宜是公主,免了元帕,但兩個丫鬟甚至浣洗丫鬟沒找到落紅痕跡,那他昨晚的戲豈不是白演了?

  「先出去罷,我再躺會兒。」蕭霆懶洋洋地道。

  等明湖、明心走了,蕭霆躡手躡腳跑去梳妝台,再拿著一把小剪刀鑽回紗帳。他想弄點血,可看著景宜白白嫩嫩的小手,修長勻稱的美腿,竟是哪裡都捨不得動刀子。

  「去叫駙馬過來!」蕭霆挑開紗帳,揚聲吩咐道。

  前院,景宜剛洗完臉,聽明心說蕭霆找她,景宜皺皺眉,不緩不急地過來了,一進屋,就見蕭霆人坐在床上,只有腦袋從紗帳裡面探了出來,朝她使眼色。景宜不解其意,示意兩個宮女出去,她慢步來到床邊。

  蕭霆扯開紗帳給她看剪刀,發愁道:「我,我對你下不了手,你去讓阿順弄點雞血、豬血來?」

  景宜沒有考慮過這些,現在蕭霆提醒了,她也不想費事去折騰,拿起剪刀在手腕上一劃,立即有血珠沿著傷口蔓了出來。景宜俯身,面無表情地往床褥中間的地方抹血。

  蕭霆被她剛剛的動作嚇傻了,等他反應過來,景宜已經抹完血,準備起來了。

  蕭霆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撲了過去,拽住她手臂,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條刺眼的傷口,蕭霆沒來由就想罵人,他也真罵了,仰頭瞪她:「誰讓你傷你自己了?顯擺你比我有種是不是?要不是怕你的千金身子上留疤,我會讓你逞英雄?」

  越罵聲音越不對,顫顫巍巍的,說到最後,眼裡蓄滿的淚水終於滾了下來。

  她不疼,他看了替她疼,可恨他對她這麼好,她竟還想著將來和離。

  景宜彎著腰,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兩行淚,這位紈褲公子,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哭了?

  「你……」

  聽到景宜低沉猶豫彷彿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聲音,蕭霆眼淚一頓,一手繼續攥著景宜手腕,一手僵硬地去摸臉。真的摸到濕噠噠的眼淚,蕭霆抬起頭,對上景宜複雜的眼神,蕭霆突然惱火了,猛地甩開景宜,一臉嫌棄道:「女人就是愛哭,管都管不住!」

  罵完氣惱地跳下地,光著腳去洗臉,無論步伐還是挽袖子撩水的動作,都十分粗獷。

  他也不知道那眼淚是怎麼出來的,但蕭霆不想景宜誤會他是窩囊的哭包,因為他本來就不是,無論小時候跟人打架,還是長大了被父親打板子,蕭霆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所以就是這副身子的問題!

  床邊,景宜看看手腕的傷,再看看彎腰洗臉的蕭霆,目光忽然柔和了幾分。

  蕭霆罵得難聽,但她明白,蕭霆是為了她好,不忍看她受傷。

  「我,其實不是很疼。」等蕭霆擦完臉去衣櫃那邊挑衣服了,景宜放下衣袖,低聲解釋道。

  蕭霆冷哼,「你疼不疼與我何干?」心不在焉的,隨手扯了一條綠裙出來。

  景宜見了,不由走到他身邊,人站在蕭霆左後側,手臂卻輕鬆越過蕭霆頭頂,挑了一條大紅褙子出來,再看著蕭霆道:「今日新婦敬茶,你我都要穿紅。」公主可以不跪公婆,但這碗茶,還是要敬的。

  蕭霆抿抿唇,一把扯過褙子,扭頭冷聲道:「我要換衣服,你先出去。」

  景宜莫名想笑,他分明是不想看到她,故意用更衣當藉口罷了。

  「好。」景宜識趣地告辭。

  走得太快,沒注意到身後,蕭霆巴巴目送她的眼神。

  兩刻鐘後,蕭霆打扮完畢,新婚夫妻一起去將軍府正院,給長輩們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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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從蕭霆的陶然居,到柳氏夫妻的院子,要走一刻鐘。

  景宜素來沉默寡言,兼之誤會蕭霆現在不想理她,路上便只管走路,目視前方,不過猜到蕭霆走不快,她步伐倒是刻意放慢了。

  蕭霆落後她兩步,眼睛瞪著景宜,暗暗生悶氣。只是他的悶氣已經從氣景宜不喜歡他,轉移到了氣景宜亂動剪刀自殘,氣景宜的女人身愛哭,害他在景宜面前丟了男人的威風。

  堂堂大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掉眼淚,算怎麼回事?

  「是不是我不跟你說話,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快到正院,蕭霆終於憋不住了,沒好氣地道。

  景宜頓足,轉身問他:「三……公主有事?」說完掃視一圈周圍,在外面,稱呼還需謹慎才是。

  蕭霆瞪她:「現在你是三公子,我是蕭家剛進門的三少奶奶,你對我冷冰冰的,我娘他們會怎麼想?肯定以為你不喜歡我。你這個丈夫都不喜歡了,他們還會真心待我?那我怎麼跟他們親近?」

  第一次成親,景宜經他提醒才猛地醒悟過來,看看蕭霆,她猶豫道:「那我,該怎麼做?」

  蕭霆扭頭,思忖片刻,冷哼道:「以後在他們面前,你要多對我笑,凡事都要體貼,譬如我要進門了,你可以幫我挑下簾子,我上下馬車,你都必須扶我一把……總之怎麼恩愛怎麼來,要讓他們都知道你非常滿意我。」

  景宜聽了,心裡擰了幾道彎。

  蕭霆想以兒媳婦的身份與親人和睦相處,那夫妻必須恩愛示人,好讓柳氏等人愛屋及烏。道理她懂,只是,景宜不知道該如何對「妻子」好,她身邊根本沒有這種例子……

  腦海裡浮現延慶帝看到麗妃時的寵溺笑容,景宜立即將裝笑的念頭壓了下去,她做不到。再回想蕭伯嚴與柳氏的相處,蕭伯嚴冷峻話少,在兒女面前沒有做出什麼親密舉動,但蕭伯嚴似乎很聽柳氏的話。

  或許,她可以學蕭伯嚴對待柳氏的態度?

  「將軍與夫人,算恩愛夫妻嗎?」景宜低頭,看著蕭霆問。

  「廢話。」蕭霆不無得意地朝她挺起胸膛,「他們不恩愛,哪來的我們哥四個?」

  景宜忽視他的粗鄙之言,頷首道:「那你我可學將軍與夫人,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蕭霆聽到前半句,臉莫名紅了,誤會景宜也想跟他生四個孩子,聽完後面景宜的解釋,他才恢復正常,然後又忍不住瞪了景宜一眼,「先這麼辦吧,總之你要對我好,不會說話,就做一些看重我的事。」

  景宜虛心受教。

  「走吧。」蕭霆哼了聲,這次跟她並肩走了。

  跨進正院,蕭霆咳了咳,看眼前面廳堂裡的家人,他咬牙切齒地道:「四公主,我現在是你,逼不得已在宮裡學了半個月的女人規矩,現在也不得不繼續擺出女人的樣子,你若膽敢笑話我不像男人,我……」

  「你多慮了,我明白你的苦衷。」景宜低頭,努力露出一個淺笑,演給蕭家人看。

  她面如冠玉,眉眼溫柔,蕭霆毫無準備,不由看愣了。

  落在廳堂眾人的眼裡,就成了駙馬爺在說悄悄話哄四公主,四公主粉面泛紅,痴痴地望著駙馬爺,眼含春波。

  姜老太君滿意地點了點頭,都說四公主冷,現在看來,冷是因為宮裡沒人真心疼她,瞧瞧,孫子對她好,一夜恩愛後,四公主這朵寒山冰蓮便融化成了溫柔的解語花。

  柳氏也在笑,想到紈褲兒子與四公主結緣後才改邪歸正,上進起來,柳氏就覺得,這位四公主,可能是兒子命裡的貴人呢,兩次落水兩次英雄救美,簡直就像天定的良緣。

  「祖母,父親,娘。」進了堂屋,景宜一一朝長輩們見禮。

  她昨晚醉酒,現在眼底有些泛青,蕭霆呢,初聞景宜心裡根本沒有他,昨晚翻來覆去睡不好,早上還掉了幾滴淚,此時眼圈仍微微泛紅。似淳哥兒蕭玉溪這等孩子、待嫁姑娘可能會誤會夫妻倆只是普通的沒睡好,而蕭伯嚴、柳氏這樣的夫妻,便想到了洞房花燭真正的樂趣。

  「公主快坐。」柳氏慇勤地道,這是公主,可不能當普通的兒媳婦對待。

  「娘您客氣了,我站著就行。」很久沒見到母親了,蕭霆忘了從前母親對他的斥責嘮叨,眼裡只有母子重逢的高興,打量母親一番,習慣地說了句俏皮話,「娘比上次見面,好像又年輕了。」

  一見面兒媳婦就這麼嘴甜,柳氏先驚再喜,最後連忙謙虛,「都快抱孫子了,哪還年輕啊,公主真是會說笑。」嘴角卻高高地翹著,丈夫難得在家住了一個多月,夫妻恩愛,兒子又娶了媳婦,人逢喜事精神爽,柳氏最近確實很容光煥發。

  抱孫子……

  蕭霆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肚子,低頭時,鬼使神差想到了如今長在景宜那邊的命根子,與此同時,出嫁前女官低低的教導也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蕭霆不自覺地紅了臉,偷偷歪頭,瞄景宜。

  景宜正以外人的身份看蕭霆與家人團聚,柳氏那句「抱孫子」她絲毫沒放在心上,對上蕭霆紅紅的臉,景宜只當蕭霆在因為他露出的女態而尷尬,便朝蕭霆露出一個儘量友善的笑。

  大家都是情非得已,她真的不介意蕭霆的女人嬌態。

  蕭霆被景宜的笑弄懵了,若非已經知道景宜心裡沒他,她笑成那樣,他險些又要誤會景宜想跟他生孩子!這女人,總是做出一些惹人誤會的舉動,哪能怪他胡思亂想?

  迅速收回視線,蕭霆一心哄母親與祖母。

  吉時到了,要敬茶了。

  先敬姜老太君。姜老太君賞了孫媳婦一套赤金頭面,然後貶損了自家孫子一番,叮囑孫子要對公主好,再勸公主遇事多擔待擔待她孫子。景宜恭聲應下,蕭霆不愛聽祖母損他,忍不住又自誇道:「祖母,駙馬現在勤於學武,對我也很好,您放心吧。」

  姜老太君笑眯眯地點頭,孫媳婦果然很會疼丈夫啊。

  到了柳氏、蕭伯嚴那邊,夫妻倆同樣是訓誡親兒子,袒護公主兒媳。

  蕭霆強顏歡笑。

  二房長輩也敬過茶,終於輪到了蕭御、蕭嶄兩兄弟。

  「大哥,請用茶。」以女人身份看沉穩內斂的兄長,蕭霆情不自禁想笑,不知道他告訴兄長實話,兄長會是什麼表情,但蕭霆誰都不會再說了,不想被更多的人記住他做女人時的言行舉止,太丟人。

  蕭御伸手接茶,隨意抬眼,卻見這位弟妹竟然在朝他笑,笑得還有點,不夠端莊。

  蕭御斂眸,心中微沉,縱觀前史,有的公主下場悽慘,卻也有公主私養了不少男寵為樂,看不起男人……希望是他多想罷。

  喝了茶,蕭御語重心長地拍拍景宜肩膀,「成家立業,以後三弟要收起玩鬧之心,爭取早日出人頭地,如此才不算辱沒公主。」

  對於拍肩膀這類的舉動,景宜習以為常,點點頭。

  蕭霆卻非常介意,看蕭御的眼神也沒那麼親近了,兄弟關係再好,媳婦都是不能給人染指的。

  因此到了二哥蕭嶄這邊,蕭霆便全心提防了,怕二哥也拍景宜肩膀。

  蕭嶄沒有蕭御會說話,喝了茶,粗獷憨厚地看著公主弟妹笑,「公主嫁過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千萬別拘束。」

  蕭霆還是第一次看到二哥笑得這麼燦爛,不由又擔心二哥被他現在的女人皮囊迷惑,心中一緊,他淡淡地點點頭,隨後朝景宜靠近幾步,一副乖巧聽丈夫話的小女人模樣。

  無論景宜還是蕭嶄,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三嫂。」淳哥兒迫不及待地走上來,仰頭朝新嫂子笑,「三嫂,以後我可以去找你下棋嗎?」

  蕭霆最沒耐心哄小孩子,一刻兩刻還行,時間長了他頭疼。差點就搖頭了,記起母親最反感他欺負弟弟,蕭霆忙笑著摸摸弟弟腦袋,柔聲道:「當然可以,淳哥兒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淳哥兒興奮地嗯了聲。

  一家人都見過了,姜老太君體諒新媳婦初承歡身體虛弱,體貼地放小兩口回去休息。

  當著景宜的面擺女人姿態,蕭霆心累,回到陶然居就躺床上了。

  景宜跟他無話可談,試探道:「我去前院看書?」官員都有婚假,蕭霆沒官職,但外公特意准她回完門再去徐府學藝,卻不知她更希望早點開始。

  蕭霆一聽,立即從裡面轉了過來,丹鳳眼不滿地盯著她,「新婚燕爾,你不陪我,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景宜沒轍,只好坐到書桌旁,努力集中精神看書。

  「公主,湯煮好了。」內室門外,明心細聲道。

  景宜挑眉,剛剛一大家子共用早飯,她與蕭霆都喝了柳氏精心準備的補湯,這次又是什麼湯?

  「端過來吧。」蕭霆懶洋洋地道,順勢坐了起來。

  「夫人送過來的?」景宜繼續坐著,問明心。

  明心臉紅了,望向床上的公主。

  蕭霆玩心上來,示意她可以解釋。

  明心就端著托盤,輕輕朝景宜行禮,小聲道:「這,這是給公主補身子的,公主一直在用。」

  補身子?

  景宜實在困惑,起身走到明心身邊,低頭一瞧,認出來了,是,女人豐胸用的補湯。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閃現清晨蕭霆披著鬆垮中衣的那一幕,好像,是長了點。

  景宜尷尬地轉身。

  蕭霆唇角上揚,慢悠悠地品湯。

  景宜內心掙扎,等明心走後,她背對蕭霆道:「你,你知道那湯的用途嗎?」

  蕭霆忍笑,茫然道:「不就是普通的補湯嗎?她們端給我,我就喝了。」

  景宜鬆了口氣,轉過來,神色平靜地勸道:「其實我身體康健,那湯不喝也沒關係。」

  蕭霆在心裡狠狠呸了她一口,那麼小的兩隻包子,她也好意思說不用補!真是用著他的身體,不怕臉皮厚。

  「這樣啊,不過那湯味道不錯,我喜歡喝。」輕佻地靠到床裡頭,蕭霆似笑非笑地道。

  他就要幫她補,人都進了他們蕭家,他才不會放她走。等著吧,身體一換回來,他就想辦法弄假成真,讓她給他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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