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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桑果 -【冷豔導演試試愛(三打白骨精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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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3:4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武靖宜的車到達醫院時,何念早已帶著兩位老人在住院部的門口候著了。

    兩位導演分別住在城市的最東最西的兩端。武靖宜將陳子慧先送回家後,方向盤一轉又開始西行。在經歷了無數個紅燈和堵車之後,總算是將李導演也安全送回。

    一個下午,就這樣在引擎的隆隆聲中幻化為了傍晚時分。當武靖宜忽然想念起那個吃了一半的蛋撻時,她猛然醒悟,沒吃午飯的自己肚子餓了。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武靖宜雖然看似詢問,其實車子早已拐入了街邊一家餐廳的停車場內。

    “沒問題。”何念由車內向外望去,是一家專做本幫菜的高級餐廳。

    餐廳的門僮很職業地帶到車邊為兩人打開了車門,可是武靖宜抽車鑰匙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

    “怎麼了?”已經跨出車的何念轉身去問並沒有跟上的武靖宜。

    武靖宜看了眼何念身後的門僮,遲疑了一下,還是抽出了車鑰匙,“沒什麼。走吧。”

    穿過燈火輝煌的大廳,身著漂亮套裙的引路員將兩人引入一間幽雅的包廂。

    待兩人等定,點完茶水,人手一份菜單時,武靖宜才淡淡道,“我忘記帶包了。希望你身上的錢至少夠付茶水錢。”

    何念眼中露出恍然來。難怪她剛才會那樣地尷尬遲疑,原來是忘記帶錢了。

    “放心吧。請女孩子吃頓飯的錢我還是有的。”他低頭佯裝看菜單,卻還是沒忍住笑。怎麼會有這樣愛死撐的女人?沒帶錢直接在門僮開門時,拉住自己就是了。非要等坐定了,茶也點了,服務員都走開了,才據實相告。

    “不需要你請。明天我會把我的那份錢還給你。”她可沒有敲榨的意思。更何況這家店的消費水準不低,就他的收入而言,肯定會造成困擾。

    “你和朋友出去吃飯也是這樣的嗎?”他對她的好奇幾乎已經到達了無處不在的地步。她好奇她平時生活中到底是什麼模樣?好奇她是生來就如此理性還是遭受過什麼變故?好奇她在什麼情況下才能拋開那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坦露出內心的柔軟與脆弱。

    “我很忙,沒有用來維持友誼的時間。”如果朋友是沒事一起吃吃飯聊聊天的人,那任何一個工作時合作的物件都可以成為她的朋友。如果朋友是分享心事、同喜同悲的命運共同體,那她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她足夠強大,完全不需要別人來分擔來傾訴。

    “可是當你無助、孤單、想哭、委屈時,你不覺得有個人願意隨時出現在你身邊給予陪伴和支援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他知道她足夠堅強,足夠理智和冷靜。可是他深信她有著感性而脆弱的一面,只是她自己不相信自己還有那些情緒,她不斷地用“無所不能”來麻醉著自己。

    “別說我很少會有這些消極情緒了,就算真的有,別人又憑什麼隨傳隨到,憑什麼無償地支持和陪伴?”除非有利可圖。

    他因她眼中那明顯的懷疑而生出深深的憐憫來,眼前這個女人怎麼會讓自己活到這種地步?竟然可憐到連友情是什麼都不知道?

    “要不要從今天開始就試試看?”何念望著她那雙疑惑的眸,異常認真道,“要不要試試看,當你無助、孤單、想哭或是委屈時,找我來和你分擔這些不愉快?”

    他眼中的認真太過灼熱,她幾乎無法正對他的視線,“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提議?”

    “不知道。”他搖頭。只是一刹那生出的衝動。想要分享她的那些脆弱,想要在她委屈無助時成為她的依靠。對她由最初的反感慢慢變為混合著好奇的憐憫直到那天,那個雙手冰冷、臉色蒼白的無助女人讓他對她滿腔的憐憫全部轉化成了想保護的衝動,這種衝動越來越強烈,直至現在徹底發酵成了憐惜。

    “兩位。可以點菜了嗎?”恭敬有禮的服務員打斷了兩人交織的視線。

    “糖醋排條、幹煸鯧魚、響油鱔絲、馬蘭頭拌香乾,還有鹹菜小黃魚湯。”武靖宜合上功能表,正看到一旁含笑望著自己的何念,這才想起自己都沒詢問他的意見,“這些菜,你應該沒意見吧?”

    “呵。”他被她的這個反問給徹底逗樂了,完全就是不讓你有意見的問話方式。這麼一個強勢又霸道的女人,他竟然對她生出了憐惜?其實真正比較可憐的應該是自己這個沒有點菜權還要掏皮夾的人才對吧。

    “麻煩你兩添兩碗飯。快點上菜。”她將功能表遞回給服務員,很自作主張地替何念也點了一碗飯。

    “先生不需要什麼酒水嗎?”服務員顯然比武靖宜要懂得尊重人。

    “不用了。”何念合上面前的功能表遞還給服務員。

    服務員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何念看得出武靖宜是真的餓了,他幾乎沒有舉筷,只是微笑著看她將食物一樣樣夾入碗內然後消滅。

    “你看著我幹什麼?為什麼不吃?”吃到半飽時,武靖宜才發現何念竟然不看菜而只看著自己。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長得比糖醋排條、響油鱔絲更具吸引力。

    “我不餓。”何念看著武靖宜笑道,“你吃吧。我也很少看到還有吃東西這麼不扭捏的女生了。”

    “是嘲笑?”武靖宜滿不在乎地夾了根排條佐了口飯。

    何念搖頭,“這樣挺好的。至少比你的那位小助理要讓我覺得自在些。”

    伸向鯧魚的手滯了滯又收回到碗內,“怎麼?才約會一次就開始挑剔自己的女朋友了?”

    “女朋友?”何念以懷疑的口吻重複著這三個字,然後才不確定地問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只不過應她的邀請和她一起吃過一頓飯罷了。”

    “然後又應邀這個週末一起去看電影?”她並不該提這些的,這是別人的私事。可是他那副無辜的模樣讓她就是很想拆穿。

    “呵。這樣聽起來,似乎倒是像在交往。不過的確是沒有的事。”何念轉動著手中小小的茶杯,深色的瞳映在褐色的茶水間,忽明忽暗。

    “吳淩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就我所知追求她的男人也不比你差。所以你無論有意與否,都應該明白的讓她知道。”

    她的提醒將那雙深色的瞳自水中引至她身上,眼神中帶著那樣不依不饒的探究,“你覺得我是在和那個女孩子玩曖昧遊戲?或許是我遲鈍,在這之前,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那天的見面算得上是約會。”

    “何先生,你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孩了。”一男一女的單獨見面,不是約會還能是什麼。

    “我以為你也會出現。”何念沉默地注視了武靖宜片刻,歎息般道。

    武靖宜心間一亂,幸好面容仍維持著漠然,“我?你們的約會我怎麼會出現?”

    “她在電話裡是說感謝我替藝檔室及時救治了兩位導演。所以希望能在週六請我吃飯。我誤會這是個團體性的活動了。”他望著她,這位藝檔室的主任。

    她避開他的視線,“那看來我必要先提醒你,這個週末我同樣不會出現在你們約的那個電影院。”

    “我會在向吳淩表明態度之後再決定自己是否要出現。”他說時,無聲歎了口氣。他無意去傷害任何人,但是誤會既然已經產生,那他就必須解釋清楚。

    “你沒必要向我報備這些。”武靖宜放下手中的筷子,可能是飽餐一頓的原故,心情莫名地晴朗起來。

    “我在做一個朋友該做的――坦誠。”他望著她的雙瞳那麼淨澈,淨澈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他那顆不染塵埃的心,“否則只有你在無助、孤單、想哭或是委屈時和我分享,那豈不是對你很不公平。”

    “我並沒有答應你的提議。”朋友?眼前這個人接納他成為自己的朋友?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需要一個沒有血緣關係、與工作無關、對自己事業無助的人來長久存在。

    何念對著她笑了笑,“還需要再添些點心之類的嗎?”

    “不用了。”武靖宜擺了擺手,“我飽了。”

    何念於是微笑著讓服務員買單。

    武靖宜看到帳單上的價格是四百六十八元。待服務員收了錢去取找零和發票時,她問何念道,“你明天上班嗎?”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後,武靖宜點頭道,“明天我會讓快遞把五百元送到你那裡的。”

    何念目色溫和地看向武靖宜,開始慢慢習慣于這個女人的思維與說話方式,而不像最初時那麼容易尷尬了,“你數學不太好,是二百三十四元。”

    “菜是我點的,東西也都是我吃的,沒理由讓你和我AA。”她作風是很強勢,但是她不是強盜。這樣把他拉來陪自己吃飯替自己墊賬,要是再不還錢,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隨你吧。開心就好。”他溫和道,沒有太多的情緒表示。

    武靖宜聞言淡淡地垂下雙眸,心中卻生出一股異樣的溫暖來。已經多久了,已經有多久沒人關心她是不是開心了?甚至就連她自己都忘記關心自己是不是還開心了?

    “武靖宜,你開心嗎?”她在心中輕輕地問著自己。

    清冽的眸觸到那個正按著按鈕等自己上電梯的人時,猛然跳出兩個來,“開心。”

    可能是這家店的燈光太曖昧、可能是吃下的食物影響了情緒,總之和他並肩而立,聽著電梯輕輕運作的聲音時,她覺得很平靜、很放鬆、很開心。

    武靖宜拖著重重的行李箱直奔候機大廳。遠遠的,已經看到劇組的人員正立在那裡等著自己。

    “不是說後天才走嗎?怎麼臨時改成今天了?”武靖宜對上前替自己接過行李的統籌道。

    “是因為北京那裡有個新拍的戲不知怎麼也擠進了候選名單,那個戲被臨時安排一起參加匯演,我們的演出時間就不得不縮短,但是縮短時間對評選不利,所以我們只有早點去,在小劇場先演兩天,對外就說是兩場試演專場。”

    “原來是這樣。”武靖宜的眼神自統籌移向早已望向自己的丁誠,正想開口,丁誠已經搶先開口,“機票也買好了,假也幫你請好了,你既然已經拖著行李箱來了,就不要再去計較其它了。”

    武靖宜對著丁誠無奈一笑。不愧是丁誠,竟然知道自己要就“還沒有決定要跟劇組去北京,你怎麼擅自替我決定”這件事進行質問。先行封住了自己的口。

    丁誠站起身來,背對眾人朝武靖宜壓低聲音道,“上次提到的那位製作人也在北京。到時候找個機會見個面。”

    武靖宜看了眼丁誠身後,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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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3:5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登機嘍。登機嘍。北京歡迎您!”舞美的一聲歡呼宣告著武靖宜將飛往北京的事實。

    武靖宜由飛機起飛的那一瞬間,心中便忽然生出不踏實的感覺來,難道是有什麼事忘記去做了?一路上,她不斷在腦海中將自己近期的工作表一項一項細細回顧了一遍,直到北京降落在首都機場,她仍沒有發現有什麼遺落未完成的事情。

    存著這個疑惑,武靖宜隨劇組來到了小劇場,因為她是由外行入門,所以場記、舞臺、燈光、服裝諸如此類的工作早已得心應手,所以在換了新場地又人手不足時,她便充分發揮作用。一會兒幫著搭景、一會兒幫著服裝準備衣服、一會兒又跑到演員那裡給他們做最後的提示……當她累到幾乎散架時,也正是劇場大幕拉開的那一瞬間。

    眼看舞臺上那熟悉的一幕幕被精彩地演繹著,武靖宜不自禁地露出欣慰的笑來。她早已習慣了用精神上的滿足來治療身體上的痛苦。

    在這狹窄的後臺悶了半天,她總算是可以走到外面去透口新鮮空氣了。松了鬆緊繃的背部,武靖宜信步來到了劇場門外,無意間抬起頭,正看到一方黑夜下的萬家燈火。想到早晨離開時,還在那個尚未醒轉的城市,轉眼間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城市,一種茫然的不真切感頓時將自己包圍。

    手機嗚嗚的震動聲在靜謐的劇場門外顯得額外的響亮,武靖宜掏出手機才發現竟然已經有個陌生的號碼來過三通電話了。

    “喂,請問哪位?”接起手機,她聽到自己因疲倦而略顯沙啞的聲音。

    “是我。”溫潤的聲音透過手機暖暖地傳入她耳中。是他。

    “哦。”她竟然一時語塞了。

    “呵。放心吧。我不是來討債的。”歡快的笑聲輕震著她的耳膜。

    原來是這件事!

    武靖宜這才明白,自己心中一直懸著的那件事是什麼。從被電話吵醒就匆忙收拾然後匆忙上路的自己,竟然忘記了答應過要叫快遞還他錢的事情。

    “我現在在北京,等我回去以後,一定馬上把錢還給你。”

    “不是每件事都必須要算的那麼清楚的。就權當昨天是一個男人單純地請一個女人吃了一頓飯不行嗎?”他在電話那頭緩緩道。

    伴著夜晚的月光,武靖宜頭一次發覺,何念有著一把非常動人的聲音,以前只覺得還算悅耳、還算溫和,可只剛才那一刹那,當他說出“一個男人單純地請一個女人吃了一頓飯”的時候,她那冷冷的心弦被狠狠地撥了一下。

    “喂,你還在聽嗎?”突然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人不確定地問道。

    “嗯。”她應了一聲,既而淡淡地問道,“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不是。”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既而緩緩道,“是想告訴你,我和吳淩已經解釋清楚了。不會再有任何誤會發生。”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不必……”

    “可我想讓你知道。”他搶白。語氣溫柔而堅定。

    他連打幾通電話就是為了想第一時間告訴自己,他和吳淩之間已經說清楚了。為什麼偏偏要告訴自己?

    武靖宜從來都是個心思剔透的女人,可是,她卻無法相信自己所做出的判斷。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嗯。現在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麼事嗎?”她想以漠然的態度問的,可聲音出口後,連她自己都覺得不似以往那般冷淡了。

    “沒有了。那晚安吧,武小姐。”他溫柔說罷,便徑直掛斷了電話。

    武靖宜心中所有被他擾起的紛亂全因這句“武小姐”而重新結成冰弦。這個男人到底在搞些什麼?打電話來和自己這了一大堆曖昧又奇怪的話,卻最後那麼見外那麼生分地稱自己為“武小姐”。

    望著手中的電話,武靖宜的眉頭早已深深蹙結。他到底在玩什麼?是不是太閑太無聊了,所以想到拿自己來消遣?

    就說人要有一份不斷鼓舞自己不斷向上的職業才會活得健康充實。像他那樣無所事事的保安,因為太過閒適而滋養出的腦袋,連一個科學團隊都猜不透到底在想些什麼!

    繁忙的匯演之後又在頒獎典禮上大獲全勝。這是武靖宜來北京這麼多次,最感臉上有光、風光無限的一次。

    頒獎典禮之後的小型慶功宴上,武靖宜含笑旁觀著被眾星捧月的丁誠,靜靜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一定會站在丁誠現在所站立位置。

    “小姐。小姐。”

    武靖宜意識到來人是在喚自己時,連忙收起思緒,一雙眸淡淡落在對方身上,她並不是認識這位元長相尚可穿衣品位尚可的中年男子。

    對方率先沖武靖宜露出笑來,“你今晚演的是哪個角色?剛才好像沒看到你。”

    “我剛才沒在臺上。”能參加慶功宴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圈內人士,雖然沒有搭理的意願但武靖宜仍是儘量擠出敷衍的笑來。

    “沒在臺上?是演B角的嗎?”男人微微抬起下頜,以審視的目光注視著武靖宜,由上而下。

    “不好意思。我不是演員。”身處這個男女關係要開放得許多的圈子中,武靖宜不是沒有遇到過搭訕或是唐突的交往請求。只是像眼前這個男人如此居高臨下的方式,她還是頭一遭見識到。

    “不是演員?”男人眼中的審視轉為玩味的笑來,“那你是……”

    “我只是組裡打雜的。”她淡然道。副導演的名頭只是讀來好聽罷了,其實不過就是個綜合雜務工。

    “是嗎?那似乎有些可惜。”男人語帶婉惜。

    嗚。嗚。武靖宜在第一時間便聽到了手機的震動聲。連忙掏出電話,雙眸在觸到顯示的那個名字時,冰冷的視線中有自己尚不知曉的溫暖在湧動。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武靖宜並沒有正眼去看那個目光始終鎖定著自己的男人,只是客套地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邁步離開了宴會場,同時接起了電話。

    “誒?”沒料到電話會這麼快就被接起的人顯然太過驚訝而忘記了要說什麼。

    “何念嗎?有什麼事?”她淡淡地問,剛才被陌生男人破壞的情緒卻莫名地好轉起來。

    “哦。你是不是還在北京?”他在那頭小心地問道。

    “是。”她簡潔地應道。

    “沒什麼特別的事。”他停了停,接著道,“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上海這兩天在降溫,如果你近期回來的話,記得備件外套什麼的。”

    “就為這個事?”她問時,唇角竟然好心情地上揚起來。

    “看新聞時,正好看到兩地溫差挺大的,所以打電話提醒武小姐一下。”他在電話那頭解釋道。刺耳的“武小姐”也再次跳了出來。

    唇角的弧度頓時落了下來,武靖宜想說,我住的地方有電視可以看天氣,可是當話脫口而出時,卻變成了,“不要再叫我武小姐了。”

    “呵。”電話中傳來他動聽的笑聲,“可是,你不是說比較習慣別人叫你武小姐的嗎?”

    “我現在又不習慣了。”武靖宜邊回答著邊有捂住自己雙唇的衝動。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她的腦袋完全沒法控制她的雙唇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一抹極其溫柔的聲音忽然低沉地喚了一聲,“歲歲”。

    他曾這樣喚過她,被她非常排斥地拒絕了。可是現在,這個只有家人會用的稱呼,由他唇間喚出卻讓她覺得這樣自然而合適。

    “歲歲,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打擾你了。晚安。”這次他沒有很快掛斷電話,一直在電話那頭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她簡短地給出“再見”,電話中才傳來掛斷音。

    歲歲。歲歲。歲歲。

    她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重溫著剛才那個聲音喚出這個名字時的那特有的小小的轉音。莫非她有戀聲癖?竟然一點點迷上了他的聲音,只要那個溫柔的聲音一響起,她便會有發自內心想微笑的衝動。現在只是想起,她都忍不住唇角的上揚。

    觸摸到自己唇邊的弧度,武靖宜猛地打了個冷戰,從來不會寂寞、不會空虛、不會牽掛的武靖宜到底怎麼了?這不像自己,一點也不像。她怎麼可能未經深思就迸出奇怪的話語來?她怎麼可能沒有升職加薪就由心底露出笑容來?她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才停止和他的通話,就已經開始期盼下一次了?自己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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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4:1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武靖宜望著坐在自己辦公室中的胡美雲,冷然的眸中有掩不住的意外,“你怎麼會坐在這裡?”

    胡美雲得意地聳了聳肩,“這裡是主任辦公室,我為什麼不可以在這裡?”

    “你也知道是主任辦公室而不是副主任辦公室。”武靖宜掃了眼辦公桌,詫異地發現自己的電腦和辦公用品全部都已不翼而飛。

    “我想你的資訊有待更新。現在我已經是藝檔室的主任了。”胡美雲斜眼望向武靖宜,小人得志盡現。

    武靖宜漠然地看了正用眼挑釁的眼神望著自己的胡美雲,轉身準備去找總經理問個明白。

    “你是去找總經理嗎?介不介意替我帶份文件?”胡美雲洋溢著得意的聲音在武靖身後如影隨形。

    胡美雲已經是主任了?如果這樣的話,那自己這個主任又是什麼?她不過去北京短短十天,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卻是她不曾料想到的。

    走出主任辦公室時,猛然瞥到藝檔辦公區一角那張空著的辦公桌上堆起了東西。那些東西她都非常熟悉,那正是她的辦公用品和電腦!

    顧不上找王鎬和吳淩問明原因,表面平靜的她內心已經有怒火在升騰。總經理必須給她一個交待。

    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來到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一見她,便露出了讚揚的笑來,“小武,這次幹得不錯。聽說那部戲在北京的表現相當亮眼,為我們藝術中心爭了回臉。坐呀。站著幹什麼。快坐。”

    武靖宜遲疑了一下,總經理的反應讓她猜不透他的用意。如果自己是被剛罷免的功臣,他完全不該給予自己這樣的盛讚。莫非他根本就不知道胡美雲這件事?

    “主任,其實我來是有件事……”武靖宜剛開口,已經被總經理伸手笑止住了,“先等一下,我這裡有件事要先讓你知道一下。”

    總經理正說著,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史總嗎?進來吧。”

    門外人應聲而入,武靖宜淡淡掃了眼來人,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男人,微謝的頭頂和隆起的腹部是典型機關幹部會有的模樣。

    “呵呵。這就是小武?久聞大名。”中年男人說著,朝武靖宜伸出手來。

    武靖宜看著那五隻甜不辣一般的短胖手指,正在尋思對方究竟是誰,總經理的洪亮笑聲已經在背後響起,“小武,這位是新聞集團新派下來的副總,史總。以後史總會負責藝術中心內部的行政事宜。”

    原來是上面派下來的新領導。武靖宜握上那五隻甜不辣,唇角禮貌性地揚了揚,“史總好。”

    “好。好。我在新聞集團時就耳聞藝術中心有個升職像坐直升飛機一樣速度的年輕人。原來就是你。”史總雖然說時眯著一雙眼笑得異常和藹,但這話聽在武靖宜耳中卻份外刺耳。

    “讓史總見笑了。我也就是盡自己所能幹好自己的份內事。至於升職,那都是中心領導對我的栽培和提拔。”她一不靠不正當關係二不靠陰險手段,靠的都是苦拼。什麼直升飛機,她分明就是在長征雪山。

    “嗯。很好。年輕人嘛,就是要有這種任勞任怨的精神。”史總笑著點了點頭。

    引薦手下愛將與新搭檔認識後,總經理這才悠悠問道,“小武,你剛才說有事找我,是什麼事?”

    “總經理,我是想問一下關於胡美雲升任藝檔室主任的事。”她注意到總經理在聽到自己所說的內容時,臉上明顯露出了意外之色。

    難道總經理的確不知情?

    “哦。這件事嘛,是我這裡批的。”一旁的史總笑眯眯接過話題,“我看小武經常要外出辦事,藝檔室總不能一直群龍無首吧。再說如果小武跟劇組時,還要操心藝檔室的工作,也實在是太辛苦了。”史總一番話講得在情在理,仿佛沒有通知她就直接把她罷免全是出於關愛之心一般。

    “那我以後不跟劇組時,應該歸入哪裡?”主任只有一個,已經不是藝檔室主任的她難道填胡美雲那個副主任的空缺不成。

    “我看添個總經理助理的位置吧。我這裡兩位助理也是成天忙的不見人影。再說小武也是藝術中心一直想培養的人才。”總經理提供的這一職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又是一次直升飛機式的升職。

    “我看還是讓小武留在藝檔室比較妥當。雖然說胡美雲接了主任的班,但是藝檔室的工作小武做了這麼多年,經驗和資歷那是擺在那裡的。她可以在進行劇組工作以外對藝檔室進行督導和協助。”史總笑眯眯地看向總經理,“而且你一個人用三個助理,總經理辦公室豈不是還要再加一間了?”

    總經理呵呵一笑,對這位上級機關直派下來的新搭檔給足顏面,“行政這塊你比我有經驗。就按你說的辦吧。”

    “那小武,你就繼續留在藝檔室做藝術顧問吧。胡美雲那裡有什麼不懂的需要幫忙的,你就給她指點指點。要是所有的員工都能被培養成你這樣的人才我可就省心了。”史總最後決定性地給這件事劃上了句號――武靖宜由實權在握的藝檔室主任轉為空有名號的藝檔室顧問。

    武靖宜平靜地道了謝,平靜地離開總經理辦公室,平靜地走到藝檔室門前,卻怎麼也沒有邁入的勇氣。轉身疾步沖入洗手間。合上格間大門的同時,臉上所有偽裝的平靜都刹那崩潰。她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為什麼自己這麼這麼地努力著,卻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便將一切都抹殺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新來的史總卻只屑皺一皺眉,她便頃刻間一無所有。如果這場戰役由開始就註定是不公平的,那她之前的那些廝殺和拼搏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覺得很受傷,那種混合著委屈與無奈的痛不斷戳痛著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心臟。

    “要不要試試看,當你無助、孤單、想哭或是委屈時,找我來和你分擔這些不愉快?”

    曾經有個人這樣對她說過。當時她只覺得他幼稚得可笑。自己,武靖宜,怎麼可能會有無助、孤單、想哭、委屈的時候。可是現在她真的很想有個人能給予自己陪伴和安慰。

    手機才剛撥通,他那溫柔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歲歲嗎?”

    只那樣一聲喚,她那好不容易聚起的平靜又頓時被擊潰。她不該允許他叫自己歲歲的。被他這樣一叫,她完全沒了掩飾和抵抗的能力。

    “歲歲,你還好嗎?”何念在電話那頭急切地問。

    “何念。”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才總算穩定下來自己紛亂的情緒,“今晚有空嗎?”

    “今晚?”他重複了一遍,然後溫柔道,“幾點見?”

    “越早越好。”她用淡漠的語調說著迫切的要求。

    “你在藝術中心?等我。很快就過來。”他柔聲應諾著。

    “你今天沒上班?”他從會議中心趕過來,怎麼可能快得了?

    “我今天輪休在家。”

    “你不用出來了。告訴我地址,我來你家找你。”她想見他。很迫切地想見。

    當武靖宜將車駛進何念家所在的社區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過魯莽了。竟然都沒有詢問他是否是一個人住就直接沖了過來。萬一他是和父母一起住的,那豈不是很尷尬?

    武靖宜正打算掏手機再將情況問清楚,卻在不經意地抬頭間,已經看到前方那張熟悉的笑臉。

    穿著格子紋襯衫和淺色牛仔褲的何念正朝她所在的方向微笑著招手。

    他那深色的瞳內閃著溫和的光芒,笑容是如此的暖人,武靖宜只是這樣遠遠看著他,心中那些憋屈便似乎舒緩了許多。

    “小姐,地下停車庫請走這邊。”社區保安很盡職地為停在公共走道上的武靖宜指明停車庫的方向。

    “謝謝。”她淡淡謝過對方的同時已經轉動起了方向盤。當車調過頭時,她由後望鏡中看到何念仍然專注地望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心中那條若隱若現的細流漸漸化作汩汩流動的暖洋。在她愴然若失時,驀然回首,卻有個人正無聲為她靜靜守候著。無論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她都因此而滿心感激。

    當她由地下車庫走到那個為她守候著的人面前時,卻一時不知該用怎樣的開場白才合適,正猶豫著,一抹溫和的聲音已先傳入耳中,“你還好嗎?”

    她無聲地回望著他。她不好。

    “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他朝她點了點頭,那清澈的眼神有著讓她不由自主就願意相信的力量。

    “來吧。帶你參觀一下我的地盤。”他在空中交握了一下雙手,然後朝大門的方向傾了傾頭,示意她跟上。

    “對了。我在單位附近的東南亞餐廳打包了兩份咖喱牛腩飯。”她忽然想到被自己忘記在車後座的外賣。這地下車庫又大又深,開車還不覺得什麼,要是步行來回一次……

    “你先進去吧。我去幫你拿咖喱飯。”他在她失神時已經自她手中抽走了車鑰匙,既而又從自己口袋中掏出大門鑰匙來塞入她手中。

    她望著他奔向地下車庫的背影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大大的門鑰匙,眉眼間的冷漠一點點融化開來。

    轉動鎖孔時,她腦海中已經大致勾畫出了門內那個世界的模樣。單身漢的房間,只要沒髒衣服堆得到處都是,碗筷撂滿水池,煙蒂速食面盒四散,就已經算是謝天謝地了。可是當大門被推開後,即使向來不喜形於色的武靖宜都因為驚訝而合不攏雙唇。

    這門後面的世界完全出乎了她想像,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將樓外正對街景一網打盡,此時恰是傍晚時分、遠處住宅處的點點燈火伴著路上匆匆行人,交織出一幅溫暖的城市畫卷。被金屬掛鉤隨意鉤住的淡金色窗簾在窗縫鑽入的一縷微風中輕輕曳動著,舞出曼妙的形態來。客廳左隅是嵌在牆內的柚木架,架上擺滿了各式碟片和CD,一張大大的弧形的白色沙發恰到好處地掩住了柚木架下方,而沙發正對面的整幢右牆被一張極大的垂地白幕布所覆蓋。武靖宜記得藝術中心的會議室中就掛著一張,這是用來播放投影機用的。既然有幕布,那自然是少不了投影機的。雙眸在客廳尋找了一圈,很快發現了沙發後方不為人注意的轉角處所藏著的那架精巧的投影機。

    這或許是她所見過的最簡單又最大膽的客廳了。因為這個客廳其實除了投影機和沙發,根本什麼也沒有。這樣的一個客廳,完全就是在傳達著“主人專享領地,訪客恕不接待”的訊號。而更為大膽的還在後面。原本一室一廳設計中客廳與房間之間那幢必備的牆壁竟然完全不見了。他竟然設計了一個開放式的房間。客廳與房間的劃分僅是一個兩層臺階所營造出的複式感覺。由客廳就能輕易窺見房間全貌,同樣的簡單而不合常規。除了鋪了全棉淺色床單的單人床之外,只剩一個堆滿了各種書籍的三層書架及書架與床之外的空地上那個架在架子上的畫板。

    他的家與傳統意義的家太不相同了。沒有一個人的家會像他的家這樣坦白,你只消一眼,便已經能完全瞭解主人的性格、愛好和生活方式。

    “怎麼樣?有什麼評價嗎?”何念的聲音由敞開的大門處傳來。

    她回過頭去看他,輕輕搖頭道,“很大膽。完全沒有隱私可言的一個家。”

    “隱私是相對外人而言的。家是隔絕外界只有自己的地方,對自己還要隱私幹什麼。”

    “可是總有自己以外的人會來。如果不相熟的話,被別人這樣輕易看透自己,不會很沒安全感嗎?”這樣坦露內心的大膽方式,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敢用的。

    深瞳幽幽落在她身上,“這裡又不是博物館,我從決定要將它作為家的那天起,就從來沒考慮過對自己以外的人開放它。更何況是不相熟的人。”

    她越聽越茫然,她不就是他以外的人嗎?她和他不是並不相熟嗎?

    “我把東西放好。可惜我家廚房太正常了,沒什麼值得看的。”他讀到了她眼中的迷茫,卻並沒有向她釋疑。

    她在他走進廚房時,向內張望了一眼,果然是個很常規的廚房,冰箱、波微爐、爐灶、脫排油煙機,但凡普通廚房有的一應俱全。

    “沒辦法。再怎麼不講究物質生活,我好歹也是個現代人。這些東西避無可避。”他邊將外賣裝入餐盤邊感慨著。似乎對自己家這個唯一正常的房間反而有著諸多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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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7-5-18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盛著咖喱飯的五星形餐盤被端到武靖宜面前,武靖宜從他手中接過餐盤,卻發現除了沙發和地板,根本沒有可以坐的地方。她在沙發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後,又發現手根本無處可放。

    何念看著她局促的模樣,走到她面前,彎腰為她拉出了沙發側面隱藏在窗簾間的一個伸縮支架來。支架上的面板和飛機上用餐的翻板差不多大小,放食物正合適。

    “你覺得不妥當為什麼不直接問呢?”他替她將餐盤放到支架板上,望著她的眼神像是耐心望著孩子的父親一般。

    “明知是個傻問題,幹什麼還要問出口。”她從來都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不允許自己犯任何一個低級錯誤。

    “歲歲,生活和工作是兩回事。”何念起身在她身邊坐下,望著她認真道,“工作中你可以苛求自己,生活中你該學會寬容自己。在我這裡,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問任何問題。”

    她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他的意見。

    他很滿意她的反應,指了指她面前的飯建議道,“要不要來杯蘇打水?”

    “嗯。謝謝。”她趁他去取蘇打水的空隙,回頭去看架子上的那些碟片。很驚訝地發現他的收藏中大部分都是極老的歐美片。甚至還有黑白片。

    “文藝電影都在右邊中間那格。”

    武靖宜回首望向何念,“有沒有那種比較荒誕或是比較誇張的電影?”

    “戇豆怎麼樣?”何念將手中的蘇打水放在咖喱飯旁邊,找都沒找,就已經由武靖宜所坐位置的左上方抽出一盤碟片來。

    “我無所謂。”她本身並不是一個有情趣的人,電影書籍都只是她更好完成工作的輔助工具。

    “看完你或許會喜歡上的。”

    武靖宜只感覺背後猛然有一束光亮投射而出,很快那塊白色幕布上就有圖像在流動。

    一個眼睛大到像乒乓球般的男人帶著呲牙裂嘴的笑出現在螢幕正中。幸運的男人在教堂抽中了前往康城的旅遊和一台DV。於是一場有趣的旅程就此拉開序幕。

    濃郁的咖喱飯、冰爽的蘇打水,伴著螢幕上讓人心醉的優美法國鄉村風光,武靖宜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那個粘粘的是什麼?”她指著螢幕上正往鄰桌女士包中倒東西的戇豆問道,雙眸始終沒有離開螢幕。

    “生蠔。”身邊的人溫柔地答著。雙瞳中映著她專注的模樣。

    “哦。”螢幕中的女人伸手掏手機時正好摸到那些生蠔,武靖宜皺起鼻來抗議戇豆先生這種沒有公德的行為。

    “這是什麼地方?”她再次發問。

    “火車票的自動售票處吧。”她如果回一下頭就會發現,一直望著她而沒有注意過螢幕的他對這部片子有多瞭若指掌。

    “他怎麼會被通緝的?是不是男孩的爸爸告他的?”

    “嗯。”

    “那他後來有沒有事?男孩有沒有和他爸爸團聚?”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武靖宜若不是太深醉於劇情,她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問出了這麼多幼稚而可笑的問題。可她實在是太關注故事的進展了,她想知道傻傻的戇豆最後有沒有尋找到他夢想中的那片海灘,想知道一路很認真地把一件件事辦砸的戇豆會不會順利為小男孩找到爸爸,想知道那個善良又漂亮的無名女演員最後有沒有愛上戇豆。她有那麼多的疑惑急等著去揭曉,因而完全忽略了身邊那雙專注於她的深瞳。

    原來最後男孩終於找到了自己在影展上當評委的爸爸;女演員因為戇豆而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影展上最搶眼的主角;她沒愛上戇豆,不過戇豆找到了比愛情更美好的那片夢想中的海灘。

    “這個故事真美好。”直到螢幕又由彩色恢復到一片靜寂的白色時,武靖宜才深深地感慨道。

    “只要你願意抽出些時間去感受和聆聽,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多到出乎你的意料。”

    她垂眸一笑,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毫無目的地去看一場電影。或者說一開始仍然是帶著目的的,她希望是一部能讓她學些編排技巧和手法的荒誕劇,卻沒想到是這樣一部簡單而輕鬆的電影,不知不覺她便沉浸在劇情中,忘記了最初的那些盤算。可是這種和片子產生共鳴的感覺真的很美好。

    “謝謝你。”她忽然對何念沒頭沒腦地給出感謝。

    “一部電影而已。你如果喜歡,我可以每天為你加映午夜場。”他即使是開玩笑也著體貼的溫柔。

    “那我是不是要憑外賣入場?”她竟然破天荒地開起了玩笑來。

    “其實我廚藝很不錯的。我看你不如辦一張VIP金卡吧。我可以給你打個餐飲娛樂八折優惠。”他忍著笑,故作認真地建議道。

    “我會考慮。”她點頭,不知是受了戇豆的影響,還是今晚的氣氛太輕鬆太愜意,她竟然不自禁地露出笑來,貝殼般漂亮的牙齒極罕見地暴露在空氣中。

    “看來你心情已經好多了。”他深深望著她,語氣中透著淡淡的釋然。

    原來他一直都在注意著自己的心情。她還以為他完全都沒有發現自己下午那通電話中的異樣。

    “我想,那些委屈和困擾應該已經過去了。”明天,她會以昂揚的鬥志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去。她武靖宜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就是不認輸。她沒道理遇到一些小小的挫折就忘記了如何去戰鬥。

    深瞳注意她眼中忽然燃起的火苗,瞳色不禁黯淡了些許,“那很好。”

    他原本想告訴她,如果停不下對權勢的執著和在乎,委屈和困擾便永遠不會被擺脫。可是最後,他卻將所有那些話都只濃縮成了淡淡的三個字“那很好”。

    “我該走了。已經打擾你太久了。”武靖宜看了眼窗外已經只剩隱隱三兩燈火的夜晚,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很歡迎你的打擾。”他起身走至她身後去關投影機,溫存的聲音離她那麼近,一個個字都帶著溫度般直鑽入她耳窩深處,“能被歲歲在困擾時想起是一件讓我覺得很愉快的事。”

    她的心猛地咯噔一晃,仿佛被什麼溫柔的東西深深擊中了一般。連面頰和耳朵的溫度都跟著不自然的升高起來。

    “我今天也過得很愉快。”她避開他探視著自己的雙瞳,飛快而低聲的說完這句話後,便匆匆道了聲再見就逃也似地離開了那處第一次迎來“閒人”的居室。

    夜色中,武靖宜邊打著方向盤邊回憶著在那個小小客廳中度過的那幾個小時。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為什麼變成回憶之後,就朦上了一層粉色的溫馨呢?他身上似乎有著某種溫柔而踏實的磁場,你只要靠近他,內心就會變得很靜很穩很安定。那磁場的力量像春雨像山泉,看似柔得不盈一握,但是當你一點一滴被滋潤之後再回望,卻發現早已被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武靖宜明顯感覺到每個進入藝檔室的人眼光都無一例外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些眼神她即使不看也猜得出其中蘊含的訊息:一向呼風喚雨的武靖宜去了北京一圈之後竟然被踢出主任室了。

    “主任,方便和你說兩句嗎?”吳淩趁著沒人的時候,悄悄來到武靖宜桌前。

    “我已經不是主任了。”武靖宜仰起頭來,淡淡地望著她,“有什麼事你說吧。”

    “主任,我其實一直想通知你胡姐這件事的。可是胡姐當時在辦公室名令禁止任何人給你通報消息。所以……”吳淩很是為難地看了看武靖宜。

    “小王已經告訴過我了。你還有其它的事嗎?”胡美雲會有這樣的舉動多多少少說明了她這個篡權者對自己仍然異常忌憚。

    “主任,他拒絕我了。”吳淩望著武靖宜的眼神忽然摻入了一抹哀怨,“他說他心裡有了想好好保護的人,所以希望我不要誤會。”

    吳淩是在說何念嗎?那何念所說的那個想好好保護的人……會不會是自己?

    “他不過是個保安,原本就配不上你。”武靖宜不動聲色道。

    “可是主任,如果……”

    “吳淩,你過來一下。”故意拖長的鼻音聲由主任辦公室方向傳來,進行到一半的對話戛然而止。

    胡美雲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口,一雙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吳淩和武靖宜。

    “胡姐,有什麼事嗎?”吳淩這一聲稱呼引得胡美雲眼中生出明顯的不悅。

    “你馬上去把上個月的三個新戲刻一下盤,送到我辦公室來。”胡美雲趾高氣揚地命令道。

    “那麻煩胡姐先在這裡簽一下字。”吳淩從桌上取過一本登記本遞到胡美雲面前。

    “這是什麼?”胡美雲不解地瞪著眼。

    “燒錄的光碟都要登記。三個戲就是三張盤。”吳淩便說邊在登記本上開始做起了記錄。

    “你先刻完再說吧。”胡美雲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不簽字我不能擅自幫你燒錄。”

    吳淩的話激得胡美雲聲音陡提了八度,“什麼?我是藝檔室的主任,用幾張光碟的權利都沒了嗎?這到底是誰做的無聊規定?”

    胡美雲說時,眼神已經瞄向了一旁從頭到尾沒有給予她半點關注的武靖宜。

    “這是主任規定的。”吳淩話一出口,就惹來胡美雲連連怪叫,“哦哦哦。主任?哪門子主任?你放著我這個主任在這裡不問,又哪裡跑出個主任來了?哦。你說的是前主任,我們的武顧問吧。”

    “前主任”三個字被惡狠狠地強調著。

    胡美雲見武靖宜忽然站起身來,只道自己激怒了她,不由沾沾自喜地迎了上去,“武顧問,你站起來該不會是有什麼寶貴意見要提供給我吧?”

    武靖宜漠然地看著胡美雲一臉小丑般的誇張笑容,微微點了點頭。正當胡美雲全神貫注做好武靖宜說什麼就大肆反駁來下她面子的準備時,只聽到那個微沉的聲音淡淡道,“你擋住我去洗手間的路了。”

    “你!”胡美雲咬牙瞪著一派淡定的武靖宜,自尋的晦氣無處可泄。

    “胡主任。”武靖宜好心地再次提醒道,“你現在站的位置擋住我的路了。”

    胡美雲憋紅著臉極不情願地大大地向一旁挪了一步,為武靖宜讓出道來。

    武靖宜看了眼臉上明顯寫著“狼狽”二字的胡美雲,冷漠的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嘲弄的笑來:胡美雲這種性格還真像是某種動物,怎麼學都學不乖,天生就是喜歡擋著別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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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4:44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當那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武靖宜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撥通了他的電話。

    “我記得你上次說過戇豆先生還有其它系列。”她說時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一向漠然的眼神中竟然有小小的緊張。

    “呃……今晚嗎?”

    她聽出他在電話那頭的遲疑,“你要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不是不方便,只是我今天是中班。所以可能要晚一些才能有空。”

    她這才想起他的工作性質是輪班質的。她剛想告訴他改天再約,溫潤的聲音已經在那頭緩緩道,“不如你到我家自己找那部片子看吧。備用鑰匙我放在門外的墊子下了。很好找。冰箱裡有吃的,你自己隨意。”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投影機你不會使用的話,說明書就在放碟片的架子最右下面那格裡。”

    “沒關係。我會用。”她完全忘記了要改天的打算。

    “那好。你就當自己家就是了。走時記得把鑰匙放回原處。”他在電話那頭輕柔地笑。

    “好。我知道了。”

    當武靖宜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忽然迷茫起來。自己為什麼要接受他的提議?他不在家情況下,自己去他家幹什麼呢?而且,真的會有人把備用鑰匙就那樣大膽地放在公共走廊的門墊下?

    她雖然仍在不斷地遲疑著、自問著,可是雙手已經不由自主地駕著方向盤朝他所居住的那個社區駛去。

    她最近過得不好不壞,胡美雲時不時找點碴、同事們表面仍維持對她的尊敬、那些導演和演員時不時和她通通氣。可是剛剛忙完一個讓她那麼有成就感的劇碼,以往回到單位都還有大堆的行政事務讓她再次全身心地投入。但這一次,被胡美雲搶去職務的她卻忽然空閒下來了。不僅僅是以往密密的日程表空白了,她的心仿佛也一下子空了一大塊。而每當這時,她便不會不知不覺地想起何念來,想聽他叫自己一聲“歲歲”,似乎那些被剜空的地方如此一來便被完全被填滿。

    這一次離開車子時,她沒忘記拿在麵包房買的芝士蛋糕。

    “小姐,又來看男朋友了?”社區保安在遞收據給她時很殷勤地套著近乎。

    淡漠的臉上浮起一抹細柔的笑來,顯然,這個誤會並沒有讓武靖宜反感到要立刻澄清的程度。

    走到何念家門前時,果然看到了那塊被整齊鋪在地上的墊子。武靖宜彎腰翻起墊子,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把安靜躺在毯子正中位置的鑰匙。她將鑰匙舉至眼前,唇角揚起不可置信的笑來。他竟然真的將備用鑰匙放在這麼暴露的地方。一路上她一直懷疑何念是不是同自己在開玩笑或者其實是某個鄰居好心替他保管著備用鑰匙。卻沒想到他還真是這麼大膽。

    第二次打開房門,初次到來時的驚訝與新奇被一種熟悉而親切的自然感所取代。她將包隨意擺在地上,去廚房為自己找了個水滴型的餐盤,取了塊芝士蛋糕放入盤中,將剩餘的兩塊蛋糕放入冰箱的同時,從冰箱中取出蘇打水來為自己倒了一杯。

    拉出沙發側面的收縮架,安放好自己的蛋糕和蘇打水,她來到沙發背後的空隙處,開始尋找戇豆先生的其它系列,找著找著,目光停留在一部名為《六天七夜》的電影上。手指劃過前面的那些碟片,從中抽出了《六天七夜》,封面上是俊朗的哈里森福特和一位金髮碧眼的短髮女孩。只是一眼,武靖宜便喜歡上了這個女主角,幹練的打扮和眼神中的自信讓她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共鳴。

    蜷縮在沙發中,將碟片推入播放機,打開投影機,在投影機輕輕的運作聲中,螢幕上,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緩緩拉開了序幕。她是從事於時尚雜誌的女白領,優秀、能幹,會出現在這座小島純粹是為了從忙碌工作中抽回六天屬於自己和男友單獨的空間;他是小島上的飛行員,懶散、隨意、他享受著島上簡單快活的人生,工作於他不過是如同兒戲般的輕鬆生活。他們在島上相遇時,身邊都有著與自己相襯的陪伴者,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卻因為她工作上的突發狀況而開始了一段兩個人的旅行。

    武靖宜望著螢幕上陷入荒島的兩個人互相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著、依賴著、扶持著,腦海中交疊的是與何念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

    她望著螢幕上那個堅強又獨立的女主角,揣測著她是從何時起望向那個懶散飛行員的眼中開始有愛意在閃動的?是他幫她除去了短褲中的水蛇時,是他和她一起智鬥土著時,還是在他告訴自己願意分擔自己所有的不愉快時?

    當那雙溫柔的深瞳猛地在腦海中擠走了哈里森福特煙灰色的瞳時,武靖宜才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她竟然將眼前這個純屬杜撰的浪漫輕喜劇不由自主地與自己的現實揉合了起來。

    舉起遙控想停止播放,可是又那麼不捨得。就算是杜撰,那結局會是什麼呢?兩個身份地位、生活方式、思考角度都完全不同的人,一旦彼此萌生了愛意,有可能會在一起嗎?她竟然希望能從電影中找到解決現實疑惑的答案。

    螢幕上,她和他安全回到了度假小島。她那體貼又相襯的未婚夫帶著所有被她差點遺忘的現實又重新回到她的世界。兩個劫後餘生的人眼神糾纏著,身體的距離卻被現實不斷地拉開。她不可能在度假小島上穿著比基尼作他的飛行副手,他也不可能跟著她去繁華都會過囂鬧複雜的生活。他們承認了彼此的感情,卻又否認了彼此的可能。

    結局是兩個人為了愛情而互相的妥協。一個浪漫的擁吻引出影片結束的字幕。

    電影可以給個“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結局就此劃上圓滿句號,生活也可以嗎?

    武靖宜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將退出機器的碟片裝回封套內。看著封面上那兩個完全不相襯的人,心中有莫名的哀傷緩緩流過。

    看了眼背後碟片架上液晶鐘顯示的時間,已經接近子夜,她電話中忘記問何念大約何時會回來,不過應該快了吧。

    隨意抽了張碟塞入播放機中,發現是部有些沉悶的老片。看著看著,她的雙眼漸漸沉重起來。正想合上雙眼,清晰的門鎖轉動聲將她驚醒。

    怎麼會有人開自己家的門?她正欲立起身,眼神觸到面前的大螢幕,才猛然想起這並不是自己家。

    “在看《TheApartment》?”開門走入屋內的人只抬眼看了下螢幕便已經準確地報出了片名。

    “我隨手拿的。”她按下“暫停”鍵,螢幕上漂亮電梯小姐的顧盼生輝就此定格。

    “這部片子很老了,你看可能會覺得悶。”他說時不知按了哪一處的開關,整個暗黑的客廳內忽然有點點燈光耀動起來,銀色的小光點四散在客廳每一處,將客廳化作一片綴滿星光的夜色。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收著它?”她問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客廳內模擬星空的景象所吸引。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既而道,“或許因為我本身就是個很悶的人。對了,你餓不餓,要不要煮些東西來吃?”

    她擺了下手。

    “你確定?我做的焗飯味道可是世間難尋的。錯過了真的很可惜。”

    對於他帶著小小得意的誘惑,她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他沖她眨了眨眼,“我去墊點東西先。五點吃的晚飯。早餓扁了。”

    “冰箱裡有芝士蛋糕。”她沖著那個鑽向廚房的背影囑咐道。

    “這芝士口感真棒。”她聽到他在廚房裡的讚歎聲,不自禁地露出欣慰的笑來。

    “下次別帶東西來了。我做芝士匹薩給你吃。”他端著被吃了大半的蛋糕,在她身旁坐下。

    她睨著他,“你好像很熱衷於烹飪。”

    他點頭,以無比鄭重的口吻道,“我竭力追求的人生目標就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噗。武靖宜忍俊不禁,露出難得的大弧度笑容來。

    “你笑的樣子其實很動人。”他注視著她,目不轉睛。

    不自然地將自己散落的頭髮夾至耳後,她竟然不敢正視他灼熱的雙瞳,“你平時上中班都要這麼晚才回來嗎?”

    “嗯。通常都要過了一點才能到家。”他將最後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挺辛苦的。”她介面道。

    “還行。累身不累心。”

    “呵。”她笑了起來,為自己那份累身又累心的工作。

    “你看過戇豆了?”他看了眼螢幕上被定格的畫面,視線又轉回她身上。

    “沒。看了個輕喜劇。”

    “我幫你找。”他剛想起身,她已經出聲阻止,“不用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哦。”他應了一聲,又坐回沙發上,深色的瞳卻一直一直注視著她,“不如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吧。”

    “什麼?”他大膽的提議驚到了她,一雙極少宣洩心事的眸內閃著那麼強烈的驚惶與錯愕。

    “現在已經快二點了。你再趕回去的話,根本就別指望有時間休息了。我可以睡客廳,房間歸你。”他緩緩解釋道,雙瞳細細徘徊在她寫著驚惶與錯愕的眉眼間,笑意隱得極深極深。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窗外已深的夜,視線移向液晶鐘上的時間,的確是很晚了。而且只要一想到她那間空落落的房子,她便對眼前這一切生出不願離開的眷戀來。

    於是在他詢問的目光下,她輕輕地認真地點了兩下頭。

    這對武靖宜來說,完全是種陌生的蘇醒方式,在食物誘人的香味中醒來。

    當她散亂著頭髮、睡眼惺松地走到廚房前,立刻被廚房那張折疊桌上擺著的豐盛早餐給驚到了,而一旁圍著圍兜的何念正帶著自得的笑望著她,“早啊。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你一大早就起來做早餐了?”她揉了揉眼睛,視線很快被他圍兜上那只正在捉蝴蝶的小老虎所吸引。

    “我習慣了。”他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唇角露出笑來,“這是我自己畫的。挺可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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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4:5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你自己畫上去的?”這到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用織布顏料就可以了。這個有空我們再細聊,你快點去洗臉刷牙吧。早餐要涼了。”他催促她道。

    “可我沒有帶洗漱用品。”她怎麼會想到他會提議自己留宿,而她更不想到自己會答應他的提議。

    “我剛才去買雞蛋時順便幫你買來了。洗手間裡粉色沒拆封的,都是你的。”

    “粉色?為什麼是粉色?”她皺眉,自己又不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了,粉色對她來說未免太過誇張了吧。

    他看出了她無聲的抗議,無奈道“沒辦法。我用的都是藍色。那些綠色、紫色、桔色的又實在是和洗手間顏色太不相襯。你就勉為其難一下吧。”

    她看著他,雙唇微微動了動,卻最終沒有隻字片語。

    在洗手間中,她望著自己手中那把粉色的牙刷,又打量著以白色為基調的明亮四周,眼神最後落在鏡子中的自己身上。

    “如果只是用一次而已,和洗手間不相稱的綠色、紫色、桔色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望著鏡子中那個眼神迷茫的熟悉臉孔,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的床很溫柔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早上聞著香氣醒來的感覺比睜開眼便是冰冷空氣要好上太多太多;而有個人穿著圍兜微笑著向你問好讓單身慣了的她竟然想到了“家”這個字。她不希望這一切只是海市蜃樓,今天之後便不再會出現。但她又怕因此在這裡就會有她專屬的洗漱用品迎接她的隨時入住。

    想要又不能要。這個矛盾的困惑讓她即使是在面對他精心烹製的早餐時,都顯得那麼心不在焉。

    “你知道嗎?其實昨天我打開房門時,並沒有想到你還在。我以為你一定已經離開了甚至根本就沒來。”他垂著雙眼緩緩道。

    “是嗎?”她淡淡地應著,心中卻不斷玩味著他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是什麼。

    “我每次淩晨時分回到家,打開黑漆漆空無一人的房間,嗅到的都是生冷的氣息。昨天卻那麼不同,打開門,黑暗中閃著光亮,空氣中有你的氣息,那一瞬間,我便意識到有個人正在家中等著我。”他抬起瞳,雙眼裡閃著熱烈的專注,“我知道你並沒有刻意等著我,我也知道這只是我的錯覺,可是歲歲,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為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不是孤單一人,而是被人需要著守候著的。”

    她抬眸,視線與他交匯在空中。她想糾正他的錯誤――她的確是刻意等著他的。可是,她卻任由兩人的眼神糾結纏繞而沒有出聲說話。不能糾正,這一糾正,她和他之間便再也拉不回來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何念不是她要的。他不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武靖宜看了眼電腦右下方的時鐘,倒計時著下班的時間。今天何念又輪到中班,她打算下班後直奔他家。自從那晚之後,她便總是會在他中班的時候去他家,每次都是看著電影等著他。慢慢地,他似乎也習慣了自己的等待,她去時總能在廚房找到他為自己準備的晚餐。她在習慣他的家、他的聲音之後,又漸漸習慣了他煮的食物。她仍然會留宿他家,洗手間有了專屬她的牙刷和毛巾,衣櫥裡還有她的兩套睡衣。但是,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有一次一起看恐怖片看到血肉模糊的場景時,他握著她嚇到冰涼的手將她摟入懷中。那勉強算得上彼此的第一次牽手。她時常懷疑何念對吳淩說的那個想保護的女人是不是並非自己,但因為現狀令她感覺舒服而滿意,所以她也不願去深究。

    桌上的手機忽然嗚嗚作響起來,武靖宜看到電話上顯示的人名,有些意外竟然會是他。

    “喂,丁導演嗎?”

    “小武,我今天剛回上海。一起出來吃個飯吧。上次得獎還沒好好謝你呢。”丁誠在電話那頭興奮道。

    “現在嗎?”

    “是啊。你今晚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快點過來吧。”丁誠很盛情地邀請著。

    “那……好吧。”她今晚沒什麼事。至少那件事沒有和丁誠見面來得重要。她最近閑得發慌,說不定丁誠這裡會有新劇可以跟進的機會。

    “酒店地址你記一下。”

    武靖宜記錄下丁誠給出的地址,便匆匆拎著包離去。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眸一直注意著自己剛才的一舉一動。

    武靖宜走到酒店門口時,已經有身穿維吾爾服的漂亮服務員為自己拉開店門。丁誠是東北人,不喜歡精細漂亮的食物,總是撿可以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地方。比如眼前這個新疆餐廳。

    引路員將武靖宜帶到一間私密而華麗的包廂門外,轉開門把手,在坐的一位中年男人應聲抬起了頭。視線一觸到武靖宜便露出了一抹淡得不著痕跡的笑來。

    “小姐,這裡就是丁先生訂的包廂。”

    武靖宜向引路員道了聲謝,撿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了下來。清冷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也沒有與另一位同席而坐之人交流的意思。

    “我們又面了。記得上次是在丁誠那部舞臺劇的慶功宴上。”對方饒有趣味地看著武靖宜,提醒她彼此有過一面之緣。

    “我不記得了。”武靖宜淡淡道,沒有遺憾、沒有遲疑、沒有太多的情緒。

    “我對你倒是印象深刻。”男人習慣性地活動了一下左手,手腕上那只勞力士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來。

    武靖宜看了眼對方,那張原本還算得上端正的臉上一種混合著張揚的自大表情讓她由心底生出反感來。

    就在冷場時,包廂的門被人由外打開了。

    “小武你已經到了?”丁誠嘹亮的聲音明亮地在包廂內回蕩開來。

    武靖宜對丁誠微微揚了揚唇角。

    “來來來,我來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丁誠大步走到隔著大大的圓臺相對而坐的兩個人之間,指向武靖宜對面那個中年男人道,“這位是康華,我和你提到過的製作人。康華,這位是小武,武靖宜,她就是我要推薦給你的那個新導演。”

    “哦。原來是導演。”康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望向武靖宜的眼中分明地寫著感興趣。

    “你別看小武年紀不大,但是在舞臺劇後臺的經驗可是相當豐富的。我上次北京那個得獎的劇,她就是副導演。”

    “丁導你眼光向來苛刻,能被你這樣盛讚,看來的確不簡單。”康華望著武靖宜,臉上露出玩味的笑來,“不過說真的,如果不是丁導你這樣力薦,我實在很難相信她竟然是個導演而不是演員。”

    “你要是有機會和她一起合作你就絕對不會這麼說了。”丁誠對武靖宜工作時的拼勁和精益求精的勁頭至今仍印象深刻。

    “我很期待。”康華望著一直保持沉默、仿佛談話根本與己無關的武靖宜,眼中的趣意越發深濃起來。

    “小武,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跟康華交流吧。我這牽線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丁誠說著沖一旁的服務員打了個響指,“小姐,開始上菜吧。還有那只烤全羊,給我早點上。”

    “我聽丁導說,你要製作一部荒誕劇?”武靖宜並不喜歡康華一直遊走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能給自己的事業帶來全新的機遇和挑戰。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有幾分像林志玲?”康華忽然突兀地問道。

    武靖宜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出這樣的答案。眉尖不由微微皺起。

    “只可惜表情太冷了。音色也不夠感性。”康華惋惜地搖了搖頭,既而直視武靖宜道,“我倒是很想看看掩藏在冰冷外表下的你會是什麼樣子。”

    這樣的言語未免太過唐突了。武靖宜看向丁誠時,發現他臉上也因為康華一番話而略顯意外。

    “康先生,我想你搞錯了吧。我不是來應徵廣告代言,也不是來應聘演員工作的。表情和音色與導演職位沒有太大的聯繫。”剛才他的話讓她覺得受到了侮辱。

    她的抗議只引來對方不以為意的一笑,“武小姐,我雖然從事的是文化生意,但我仍然是個生意人。對我來說,一切東西只有可賣不可賣,價高還是價低的區別。我對你很感興趣,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今晚到西爾頓302號房來找我。”

    “簡直可笑。”武靖宜已經不覺得自己還有繼續坐下去的必要,“丁導,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我們改日再聯繫吧。”

    說罷,武靖宜徑直站起身來,看也不看康華一眼,便疾步走出了包廂,而與此同時,烤全羊正被那個維吾爾服務員抬著送進了包廂。

    “你看上她了?”丁誠望向正目送武靖宜離去的康華,仍然不可置信。

    “嗯。又烈又冷。如果馴服了一定是難得一見的尤物。”康華抽出一根煙來,不及掏出打火機,丁誠已經搶先替他點燃了煙。

    “她和那些演員可不一樣。沒那麼容易上手。”丁誠搖了搖頭。怎麼也沒想到從來被所有人當成中性的武靖宜會被康華這個情場老手給看上。

    “女人只要踏進了這個圈子,難道還由得了自己嗎?”康華冷冷的吐出一個煙圈,眼神中閃出志在必得的笑來,“演員我有過太多了,也是時候換個導演來試試了。”

    “你這傢伙,連女導演都不放過。幸好我是個男人。”丁誠舉筷撿了一大塊烤羊肉送入口中,回過頭,與康華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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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5:11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冰箱裡有星洲炒米粉。新品出爐,期盼小白鼠吃後的試吃意見。微波爐中火熱二分鐘即可。”

    武靖宜含笑扯下何念粘在冰箱上的便箋,剛才在那家新疆餐廳遭遇的所有不愉快也因此被沖淡了不少。

    她將剛才在超市買的罐裝飲料放進冰箱後,取出米粉來熱了起來。米粉在受熱過程中已經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來,她原本被氣憤填滿的肚子一下子就餓了起來。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職業裝還沒換下,不禁低頭好笑起自己的饞嘴來。

    來到房間,那塊被白布遮住的畫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每次醒來都很好奇白布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卻總是在晚上忘記揭開看一看。

    會不會畫的是自己?

    她不甚浪漫的腦袋裡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來。雙眸再次好奇地望向那塊被遮住的畫板,想一探究竟的念頭越發強烈起來。

    如果畫中真的是自己,他會把自己畫成什麼模樣呢?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揭去白布,滿是期盼的雙眸在觸到畫紙上的圖案時不由露出失落來。這是一幅根本與自己無關的畫,這是一幅和任何人都無關的畫。畫紙上畫的是一間佈置得極其溫馨的房間,鋪著碎花床單的雙人床、有著漂亮蕾絲的窗簾擋住了朝南的心型窗戶、床旁地下並排放著兩雙卡通形狀的拖鞋,一雙粉色、一雙藍色。

    粉色和藍色?武靖宜愣了愣。想起了洗手間裡那粉色和藍色的牙刷、還有毛巾架上這兩色的毛巾。

    門外忽然轉來門鎖被轉動的聲音。武靖宜連忙將白布罩回到畫紙上。探頭看向客廳,正看到穿著一身淺藍色制服的何念。

    深色的瞳在觸到她時,似乎很是意外,那種意外很快就轉為了某種欣悅。

    “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武靖宜瞄了眼碟片架上的液晶鐘,才剛剛過了十點。

    “我請了幾小時假。”他略顯疲憊地笑了笑。

    “不舒服嗎?”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著制服就直接回家了。她不由擔心他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狀況。

    他細細看著她臉上因自己而生出的焦急和關切,聲音異常柔和道,“沒什麼。只是忽然想早點回來休息一下。”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剛熱了米粉。不如你先吃。”她從微波爐裡端出那盤熱騰騰的米粉來,飽滿的蝦仁、油亮的臘肉、還有晶瑩的豆芽。由他煮出來的東西總是格外的誘人。

    “你吃吧。我現在還不餓。”他從衣架裡拿出一套替換的衣物,“我先洗個澡。”

    “嗯。”她點了點頭,總覺得今天的何念怎麼怪怪的。面前的炒米粉不斷散發著撲鼻的濃香打斷著她的思緒。她於是也放棄了繼續揣測的打算,取了筷子開始饕餮起來。

    “歲歲,你把吹風機放哪裡了?”

    “放在洗手間下排那個櫃子……”武靖宜下意識地抬起頭,雙眸觸到那個未著上衣露出勻稱線條、發梢仍有水滴在瑩動的英俊男人時,雙頰猛地滾燙起來。她在心中哀歎,虧自己還是在一群極具姿色的職業演員中打過滾的女人,現在竟然只是看到何念半裸的上身竟然就不爭氣地亂了心跳的節拍。

    深瞳察覺到她猛然泛起潮紅的面頰,目色微顯迷亂,很快又恢復了慣有的清澈,“你繼續吃吧。我知道在哪裡了。”

    武靖宜對著面前吃到一半的炒米粉,卻怎麼也提不起食欲來了。腦海中揮之不去剛才那“驚鴻一瞥”。真奇怪。在自己見過的異性中,他的容貌絕對達不到令她驚豔的程度,更何況她見他見過這麼多次,再帥氣的男人也差不多該審美疲勞了。可剛才,為什麼她會心跳得那麼快,看他看得幾乎都忘記了呼吸。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沒穿上衣?這就更沒可能了。想當初她負責服裝時,再美的男人再徹底的裸體都不知見過多少,她照樣目不斜視、心跳正常、呼吸均勻。

    當何念吹幹了頭髮、穿上白色短袖衫再次出現在武靖宜面前時,她長長松了一口氣。看來剛才的不正常只是意外罷了,因為她現在呼吸和心跳都相當地穩定和正常。

    “我買了新上市的鮮藕汁,你要不要嘗一下?”她在廚房探身去問懶懶埋坐在沙發中的何念。

    “哦……好。謝謝。”正在若有所思的人被她打斷思緒後,心不在焉地應道。

    她將鮮藕汁遞給他的同時,挨著他坐了下來。

    “你今天準備推薦什麼片子給我?”她喝了口藕汁,清爽的口感讓她舒服地眯上了雙眼。不知從何時起,她在何念面前已經褪去了那張淡漠而疏離的面具,將最真實的武靖宜呈現給了他。

    “今天就這樣坐著陪我聊聊好嗎?”他儘量平和地望著她,眼中卻有掩藏不住的重重心事。

    她點頭。感覺到他今天的異樣。

    何念起身關了照明的燈,打開了那盞會營造出星空效果的燈來,整個客廳頓時又變成了一片星海。

    “你的小名為什麼會是歲歲。通常應該會叫靖宜或是小宜,不是嗎?”他坐下時好奇地問道。

    “因為武靖宜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她淡淡地笑著,和名字相關聯的往事一點點衝開記憶的閘門。

    “自己起的?名字不是一般都是父母起的嗎?”他不太瞭解她這句話的意思。

    “我爸媽給我的名字就是武歲歲。歲歲是取歲歲平安的意思。”她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武歲歲,單看名字根本就猜不出是男是女。而且我不希望到自己老時,被人稱為歲歲婆婆。那真的很難聽。所以我在十六歲領到身份證的當天,就去派出所改了名字。但是家裡人習慣了稱我歲歲,所以也就一直沿用到現在了。”

    “原來是這樣。”他望著她,眼神複雜,“只要是你決定的事似乎便沒什麼力量能阻止得了了。”

    “嗯。”她點頭。她的性格相當倔強。而且絕不允許自己認輸。

    “所以你決定不愛的人,你也不可能會愛上是嗎?”他幽幽地問,聲音中混合著歎息。

    “我不太懂……”她輕咬下唇,那該死的不正常的心跳又猛然發作了。

    “你懂的。”他抬起眼來,深瞳緊緊鎖住她的視線,“你很清楚,我喜歡你。”

    她倒抽了一口氣,為他突然的表白而措手不及。他表現得那麼明顯,即使在感情方面遲鈍如她,也早就心領神會了,可是,她的確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愛他,“你在開玩笑吧。當初不是說做朋友的嗎?”

    “你覺得普通朋友之間的相處方式是像我對你這樣的?”他不急不緩地反問著,眼神卻迫得她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我真的沒發覺有什麼區別,或許是我……”她推託裝傻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他俯身用唇截住了她接下來的謊言。

    她以為自己會抗拒會掙扎的,可是他的氣息她這麼熟悉,她睡過的床上、枕過的枕頭上、用過的杯碟上,都彌漫著他那薄荷般乾淨的味道。這種味道不知何時,早就化作了讓她安心、信任和依賴的信號。其實早在不知不覺間,她已深深迷戀上了專屬他的味道。

    他的吻有些急切,卻仍然不失溫柔。被他舌尖觸到的每一處都仿佛通了電一般,直擊著心上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她像被網拉起的魚般,那麼用力那麼用力地呼吸著,卻越是用力和他的糾纏就越是密不可分。

    “你還是堅持這是普通朋友間的相處方式嗎?”他在彼此曖昧的喘息聲中貼著她的耳畔認真地問道。

    “何念。”她無奈地輕喚著他的名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逼問。

    他低頭看著被擁在懷中的她,右手握上她緊捏成拳的左手,很耐心很堅持地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將自己修長的五指交插進她微蜷的五指間,與她深深的十指相扣著。

    “我給你時間。可是答應我,一定要愛上我。好不好?”他用下巴輕輕摩娑著她頭頂的秀髮,用極其溫柔的語氣霸道地索要著她的愛。

    “我愛你。”她無法再欺騙他,更無法再欺騙自己。她愛他愛他愛他。即使他們這麼不相配,即使他保安的身份讓她無法面對,可是,她就是愛上他了。

    他用手托起她低垂的臉頰,深瞳直視著她那雙有淚光在波動的眼眸,“我知道。可是你還同時愛著那麼多物質的東西,它們將你對我的愛摻雜得混沌不清。歲歲,我想用我這份純粹的愛情和你交換一份同樣清澈的愛情,你願意給我嗎?”

    原來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內心。可是目前的她沒有辦法給他肯定的答案。她還有太多的放不下。她需要時間去圓滿那些尚未實現的夢想。

    她剛啟唇想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卻又再度被他用唇封住了唇。

    “我愛你。真的很愛。這份愛當我驚覺時發現已經深到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程度了。所以原諒我沒有辦法面對你任何的猶豫和拒絕,因為我已經沒有辦法去理智地思考。愛著你保護你陪伴你,曾幾何時已經代替了我存在的意義。”這番深情的話語終止於一個無聲的歎息。這份無法得到相等回應的愛已經太深太重,完全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面對何念這樣熾熱而真誠的告白,她的任何言語都相形失色,她除了緊緊地死死地扣住自己五指間的那只手,再也沒有更好的表達方式了。

    武靖宜終於接到了一個新劇。這之前是相當漫長一段空寂期。可是當她看到劇組名單上的導演名字時,眼中的躍躍欲試蕩然無存。

    丁誠。

    新疆餐廳發生的一切委實是讓她太過厭惡和反感,雖然她當時感覺到了丁誠的不知情,可是和那樣一個製作人有著看來還不淺的交情,這讓她不能不對丁誠產生抵觸心理。

    可是目前她的行政職務已經被掏空,如果再不儘量多接演出累積豐富經驗的話,很快她也會被層出不窮的新人所淘汰。

    敞開的辦公室大門不知被誰刻意叩了三聲。

    “丁導演好。”坐在武靖宜不遠處的吳淩看到來人後,連忙恭敬地打起了招呼。

    “好。”丁誠沖著吳淩輕點了下頭,眼神轉向武靖宜,“小武,我們又要合作了。”

    “丁導,你還是找別人吧。”掙扎了許久,終於做出決定。

    “那怎麼行?我可是特地為你留著這副導演的位置。”丁誠看著一臉淡漠的武靖宜,遲疑地問道,“你該不會還在介意那件事吧?”

    武靖宜看了眼一旁始終有意無意在關注著他們談話的吳淩,由座位上立起身來,“丁導,我們去門外談吧。不要影響了其他同事的工作。”

    “好。我也正想和你好好談一下。”丁誠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相繼離開的背影被深深映入身後那雙極其複雜的眼眸中。

    武靖宜環視了一下在場的演職人員,她最終還是接受了丁誠的邀請,回到了這個她想念了太久的崗位上。自己遷怒丁誠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他一句“為了那些情緒值得你錯過這樣一個機會嗎”的反問讓她動搖了。

    “對於我剛才說的,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她清冷地出聲問道。

    “武副導,你剛才說要修改臺詞不能直接找編劇,那我們該找誰?”有演員舉手提問。

    “修改臺詞的問題是這樣的。”武靖宜剛欲完整作答,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武靖宜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的姓名,匆匆說了聲“抱歉”便疾步走到偏僻一角去接聽電話了。

    “工作狂怎麼轉性了?”燈光小黃和武靖宜合作過多次,有過過節,也很瞭解她。因此在工作中從來不理會電話的武靖宜竟然擱置談至一半的工作而去接電話,這樣的舉動簡直可以用“奇觀”來形容。

    “而且她以前手機都是調在震動檔的。”

    “我看電話那頭最起碼也是個導演級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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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7-5-18 00:25:2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遠在一旁的武靖宜專注地講著電話,自然無從得知那些演職人員背後的碎語。她只知道,這個電話她已經等了很久。

    “好久沒見了。你最近很忙嗎?”何念在電話那頭故作輕鬆地問道。

    “嗯。我新跟了一個劇。現在是前期準備階段。”她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星期沒見他了。工作只是原因之一,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是嗎……不要太辛苦了。”

    “何念。”她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忽然為自己讓他這麼患得患失而生出自責來,“我正在努力。努力將那些混淆了感情的雜質剔除。”

    他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既而道,“你好好工作吧。不打擾你了。”

    “好。那再見。”她掛斷了電話。才想起忘記告訴他了,自己其實也一直在想著他,這144個小時裡,一直一直在想著。

    “小武,你過來一下。”丁誠在遠處招手示意武靖宜過去。

    “丁導,什麼事?”武靖宜趕忙放好電話來到丁誠面前。

    “藝檔室裡是不是收藏著第一代話劇人的一些照片資料?”

    “沒錯。那些都是珍貴文檔。”武靖宜對藝檔室的一切瞭若指掌。

    “你今天排練結束之後幫忙借些焦菊隱和郭沫若的來。讓服裝和道具晚上好參考參考。我們自己都是搞舞臺劇的,要是百年獻禮的出了硬傷豈不是讓人笑話。”

    武靖宜點頭表示同意,卻忽然想到什麼,“藝檔室應該快下班了。現在去,恐怕已經沒人了。”

    “這樣啊。”丁誠微皺眉頭,“服裝和道具明天就要飛北京訂東西了。看我這腦袋,竟然沒早點想到。”

    “要不我先去辦公室看一下再說吧。”武靖宜見丁誠點頭說好,便立刻離開排練廳趕往辦公室。

    武靖宜看到關門正準備離開的吳淩不由長長松了口氣,“小吳,等一下。”

    “武顧問?你排練廳的排練結束了?”吳淩看到是武靖宜,唇角露出笑來。

    “還沒有。”武靖宜搖了搖頭,既而道,“我現在急著一些焦菊隱和郭沫若的珍貴資料。你能不能幫我取一下?”

    “那些舊資料放在專門的珍藏庫裡了。可是我今天有事……”吳淩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眼目露焦急之色的武靖宜,想了想,從包中掏出一串鑰匙來,“靖宜姐,我趕時間去機場送人,你要什麼資料就自己拿吧。”

    “好。謝謝你。”武靖宜接過鑰匙,很感激地看了眼吳淩。

    吳淩被她這樣一看,反而不好意思了,“靖宜姐,從我進藝術中心以來,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提拔我。這點舉手之勞你就不要再說謝了。”

    “嗯。”武靖宜點了點頭,“你趕時間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明天我會把鑰匙和資料一起還回來的。到時候順便到你這裡補登記記錄。”

    “好。那我就先走了。”吳淩鎖上辦公室的大門,拎著提包匆匆離去。

    走廊上,武靖宜注視著她的背影,心中湧起一陣溫暖來。這是她搬出主任辦公室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座冷冰的大樓除了“敵對和猜忌”之外,其實還有“友好和信任”的存在。

    今天一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古怪。首先是丁誠的突然失蹤,過了排練時間卻仍然沒有出現,打電話又關機;然後就是一早就趕去北京的服裝和道具,竟然不知道把自己昨天找來的資料放到哪裡去了;最後就是自從她成為“顧問”後就再沒有召見過自己的總經理又忽然傳來詔書。

    這些事雖然全無關聯,可串在一起便讓武靖宜隱隱感到不安的靠近。

    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很意外除了總經理之外,那位史副總也在場,而在史副總身後始終低著頭的人,是吳淩?

    “小武啊,你來了。”史副總笑眯眯地望向武靖宜,完全讓人猜不出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要降臨。

    “史副總。”武靖宜看著他那張堆著笑的臉孔,心知這位奪了自己實權的副總並不待見自己,因此他越是笑得深她心中的提防也就越緊。

    “小武,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問你一下。你不要有壓力,實話實說就行了。”史副總這番話說得武靖宜越發莫名。不過還是在嘴上應了聲“知道了”。

    “很好。那現在你告訴我,藝檔庫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那裡?”

    “沒錯。”武靖宜爽快地應道,卻不想自己這個答案竟然引來總經理錯愕而失望的一瞥,而始終低垂著頭的吳淩也向自己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目光,只有史副總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這樣說來,昨天珍藏庫裡少了的資料也是你拿走的?”

    史副總為什麼會這樣問?第一個問題還沒什麼,這第二個問題明顯存在疑點,同樣在場的吳淩不是應該很清楚自己昨天去珍藏庫取過資料嗎?

    武靖宜不解地望向吳淩,她卻在第一時間避開了視線。

    “小武,你要想清楚再回答。”一旁的總經理沉著聲告誡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過就是去珍藏庫借了些資料給劇組用。充其量不過是沒有及時登記和歸還罷了。

    “昨天的事是這樣的,我……”

    史副總含笑打斷武靖宜的解釋,“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們你昨天有沒有拿過珍藏庫的資料。解釋的事我們先不急。”

    武靖宜已經感覺出事情的不對勁,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是。我昨天的確有從珍藏庫取過資料。”

    “小武,怎麼會是你?”總經理不敢置信地望著武靖宜,語調因過於激動而陡然升高。

    史副總卻顯然並沒有對答案感到意外,“那現在真相大白了。也就是說吳淩失蹤的那串鑰匙其實是在小武這裡。而珍藏庫裡不翼而飛的資料也是小武拿走了。”

    “失蹤?不翼而飛?”武靖宜錯愕地望向吳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靖宜姐,我不知道是你拿了鑰匙。我以為鑰匙被別有居心的人拿去了。珍藏庫資料的價值實在太貴重了,有資料缺失,我真的不敢隱瞞不報。”吳淩在武靖宜質問前已經搶先訴說起了自己的“無奈”。

    “你不知道是我拿了鑰匙?”武靖宜望著面前這張滿是歉意、驚慌和無辜的臉孔,一時間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認識的吳淩。

    “好了。事情既然已經弄清楚了,就此打住不要再提了。”總經理望向武靖宜的眼中已寫滿了失望,“小武,你把拿走的資料儘快還回珍藏庫。我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資料是丁導讓我借給服裝和道具教參用的。現在服裝和道具都飛去了北京,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資料究竟在哪裡。”她知道自己已經百口莫辯,可是她仍盡力還原事實的真相。

    誰想總經理聽到她這番話,臉上頓時浮起一層鐵青色,眼神中也有怒意在躥騰,“武靖宜,我一直很看好你。即使有反對和懷疑的聲音,也從來都替你壓著按著。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總經理冷冷地望了武靖宜一眼,語氣也變得生硬無比,“老丁在劇組籌備時就已經直接帶著服裝和道具到珍藏庫研究過所需的資料了。”

    武靖宜只覺得大腦轟的一聲響,再也不能思考。原來鋒利的菜刀早已經砍上了她這毫無招架之力的板上魚肉了。

    “呵,所以說,你們都確定我是偷鑰匙偷資料的內賊了?”

    在一片沉默聲中,她默默掏出自己的工作證、辦公室鑰匙、轎車鑰匙、還有那串“失蹤”的鑰匙,一一擺到桌面上。

    “既然我已經不再被信任了,我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拿辭職來耍性子。如果每個人仗著自己工作表現出色便在犯了錯的時候都這樣要脅我們,我們這些領導的工作還怎麼開展下去。”史副總不急不慢地說著。語氣溫吞,語鋒卻陰損狠毒。他這話分明就是堵住了總經理勸留的可能。

    “交檢討還是交辭職信你自己看著辦吧。”總經理畢竟顧念舊情,仍然給她留了一線退路。

    “我沒錯什麼。檢討就免了吧。”她倔強地轉過身,將三個人冷冷拋在背後。

    再見了。如果這麼多年的努力換來的就是這樣黯然的退場,那她無話可說。這裡本來就是塊戰場,會躲明槍的她死在暗箭上,怨不得誰,只能怨自己太單純太天真。

    她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去想以後,可是腳步邁出藝術中心大樓的那一瞬間,想到自己以後再也沒有邁入的理由了,痛苦便如毒蛇般遊遍全身。

    她失去工作了、失去轎車了、失去……一切了。不得不加快自己離開的腳步,否則她懷疑虛弱到極點的自己隨時都有癱坐在地的可能。

    “靖宜姐,要不要我幫你攔輛出租?”戲謔的聲音在背後冷冷傳來。

    武靖宜緊緊咬著牙關,才勉強克制下想殺人的衝動。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詰問自牙縫間一字一字迸出,望著面前這張已然陌生的年輕臉孔,她不明白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吳淩為什麼會對自己用出那麼卑鄙的招術。

    吳淩臉上的笑意一凜,眼神也跟著歹毒起來,“因為何念!你明知道我喜歡他,還橫刀奪愛!你卑鄙!”

    呵。卑鄙這個詞竟然被一個卑鄙的人用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知道感情是雙方面的事嗎?他當初拒絕你時,不是已經很明確地告訴過你他不愛你了嗎?我和你之間根本不存在‘奪’或‘不奪’。”武靖宜冷然地看了眼吳淩。沒想到她做這一切竟然都是因為何念。

    “因為他愛你,所以你就可以趾高氣揚了嗎?你根本不愛他。你打心底裡瞧不起他不是嗎?如果你不是因為我愛著他,你連正眼都不會瞧他。你分明就是故意和我搶他!”吳淩惡狠狠地瞪著武靖宜,“你不配得到他的愛。你只是個滿眼只有權勢而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我才是真心愛他的人,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他現在只是被你迷惑了。早晚他會看清你的本質。”

    “謝謝你的祝福。”武靖宜淡淡垂下眸,不以為然道,“反正是他愛我又不是我愛他。他願意離開,我還樂得清靜。”

    “你既然不愛他,你就該和他說清楚,放手還他自由!”

    “我和他之間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外人給意見。”漠然的唇角勾起一個冷冷的笑來,“拜你所賜,我現在有大段大段的時間可以用來培養對他的感情。說不定,我真有可能會愛上他。”

    武靖宜說罷,冷笑著揚手攔了部出租,優雅地鑽入車內。

    “哼。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如願以償嗎?”吳淩望著那輛揚長而去的計程車,眉眼中躍動的破壞欲冷森得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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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5:4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何念推開房門,意外地看到一抹幽暗的光亮。

    她來了?

    深瞳中頓時有欣喜洋溢而出。視線本能地望向客廳方向,卻在觸到沙發上的那一幕時,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向都是端坐在沙發靠窗位置的她正側臥在沙發上,身上穿著一件他從未見過的紫色絲綢睡裙,由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巧能看到她那雙線條曼妙的長腿。只是裙擺的尺寸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只要稍稍移一下角度就能窺到更多。連忙收回視線。再看時,視線直接躍過那段令他心轅意馬的誘人春光,而徑直落在了她秀麗的睡容上,看來她是等自己等得累了,所以才會在沙發上便睡著了。

    沙發上的人似乎睡得有些不舒服,側了側身子的同時擋在胸前的手臂垂落到地上,胸前那被蕾絲掩著的誘人風情立刻若隱若現。

    何念不得不尷尬地轉開視線,平靜的心緒卻因為這些“意外”而開始波動起來。天氣似乎猛地躁熱起來,他想開窗讓室內的空氣流通一下,眼神卻由窗戶移向窗旁的她。她那豐潤的唇微啟著,如同等人採摘的成熟果實般誘人。何念不由想起了那一夜,他吻上的正是這張唇,那甜美而柔軟的味道讓他有想再次吻上的衝動。

    “你在幹什麼?”強制自己恢復理智的人用力地甩了甩頭,雙手抵著太陽穴,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總算克制住心底那些在探頭的邪惡念頭。

    “洗澡。洗澡。洗完澡早點睡。”他邊催眠著自己邊走進了浴室。

    嘩嘩的水聲持續十分鐘之後停了下來。換上T恤和寬鬆運動褲的何念走出浴室後,遠遠看了眼沙發上那個婀娜的身影,轉身走入房間。出來時,手中撣了條薄毯。

    他躡手躡腳走到她面前,正準備輕輕為她蓋上毯子,她卻忽然睜開了雙眼。

    “吵醒你了?”他柔聲問著,眼中含著溺愛的溫柔。

    她望著他,褪去漠然的雙眼中有著懵懂的美麗。

    “我口好渴。”她抿著嘴,眼神無辜。

    那樣的眼神讓何念心弦猛然一動,生出想緊緊擁著她的衝動來。

    “我去幫你倒水。”他起身,與其說是幫她倒水,不如說是想逃離。

    “何念。”

    伴著一聲輕柔的喚,何念只覺得背後被一個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上,一雙藤蔓般的雙手穿過他雙臂,將他柔柔地圈起。

    “歲歲?”他無措地喚著她的名,她的反常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背部的曲線。

    她卻並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一個移身挪到了他面前,雙手仍緊緊環著他的腰,仰望他的雙眸閃著醉人的柔媚。

    何念僵直地立在原地,不斷克制著想將她緊緊擁入懷裡的衝動,“歲歲,你到底在玩什麼?”

    她看著他,沒有出聲,在他後腰交握的雙手卻漸漸鬆開,雙手貼著他腰間的肌膚緩緩移動著,直到快移到正前方時,雙手猛地探入他寬鬆的褲身內。

    “不要再胡鬧了。”他及時拽住她不安分的雙手,微啞的聲音中有著竭力的克制。

    “何念。”她喚著他的名字,沒了冷漠淡然的嗓音透著銷魂的甜美,潤澤的紅唇輕輕擦過他的耳際,“請你像你說的那樣。愛我。”

    趁著他失神的片刻,那雙皓腕輕易掙扎桎梏深深地探入他身下。

    何念一聲悶吭之後,雙瞳內猛然躥起的欲火混沌了原本的清澈,“你再不停下就沒有停止的可能了。”

    她再次踮腳,舌間觸上他喉間那起伏的突起,“那就不要停。”

    當她放平腳跟時,紫色的睡裙像是最識趣的看客知道是時候退場了一般,沿著她光潔的肌膚一路滑下,最後安靜地蜷在她腳邊。

    深色的瞳內映著美得那樣誘人的她,心底最邪惡的念頭被她挑逗而出,所有的理智在她那魔鬼舞動著的十指間像是被熱火煎熬著的黃油,一點一滴融化開來,直至完全消失。

    一雙始終試圖制止她的手終於放棄了掙扎,緊緊地將她箍住,那樣用力地將她整個貼向自己,仿佛恨不能將彼此揉為一體般。俯下的唇準確而用力地吻上她那紅豔的刺目的唇。他從來不是個自製力薄弱的人,可縱然是柳下惠也不可能抗拒得了心愛之人的蓄意撩撥,因為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愛得很深很癡的男人。在理智分崩離析之後,他現在所剩的念頭只有一個,唯一一個,那就是:愛她,愛她,愛她。

    他細密的熱吻沿著她光滑的頸一路而下,引燃了她原本微涼的身體。貼著她光滑肌膚的掌心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升溫和顫抖。邪惡的征服欲讓他的吻不斷觸碰著她那些美好而敏感的地方,引得她溺水般癱軟在他懷中,她雙手緊緊攀上他的頸項,染了粉色潮紅的臉頰無助地朝向他,染了情欲的雙眸那般楚楚動人,微啟的唇齒間情不自禁的輕喘像狗尾草一下下輕撓著他,撩動了他原本深埋的破壞欲。

    一把將懷中的她橫抱而起,大步將她帶到自己的單人床上。他要她。身體已經完全被她引燃,而從來看淡一切的靈魂更是叫囂著對她的渴望。他那麼珍愛她,如果不是理智已經被欲望所融化,他或許會咬牙忍下,可是現在,已經沒什麼能阻止他想狠狠佔有她的念頭了。

    他在理智全失、沉浸感官所帶來的巨大幸福之時,聽到她飲泣的呢喃,“何念,我真的愛你。很愛。”

    緊緊閉上雙眼,任由自己對她的愛噴薄而出。精疲力竭之時,他長長歎了聲氣,心中知道即使此刻死去,他也能含笑瞑目。

    她愛自己並允許自己那麼深地愛著她。這世界,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

    武靖宜抱膝坐在沙發上,眼眸一舜不舜地注視著房間裡睡意正濃的何念。看著看著,視線便模糊了起來。手背一燙,才意識到是不自禁滴落的眼淚。

    胡亂拭去臉上的淚痕,卻不想越擦越濕,最後她索性放棄,任由眼淚肆意爬滿臉頰。她其實應該不聲不響離開的,可是她卻怎麼也鼓不起離開的勇氣來。這裡的一切那麼溫暖而美好,讓她眷戀著不願放手。一想到這一離開,可能永遠就不會再回來,她便忍不住淚水流出。癡癡望著他沉睡的模樣,昨晚那麼深的糾纏過後,她真的無法做到輕易離開。可是,她該怎麼面對醒來後的他?

    如果沒有昨天計程車上接到的那通電話,一切都會不一樣。思緒跌回昨天……

    “喂,武靖宜嗎?我是康華。先不要急著掛電話,據我所知,你剛失業了?”即使看不到他現在的模樣,武靖宜也能想像得出康華臉上那沾沾自喜的笑。

    “那又怎麼樣?”她冷冷地反問。

    “武小姐,如果你不打算在這個圈子繼續發展下去了,我當然也無話可說。不過你要是還打算繼續的話,你最好考慮清楚。辛辛苦苦打拼了六七年,你真的準備這樣空手而回嗎?面對這個問題,武靖宜不禁陷入沉默。那麼久的努力和心血,她怎麼可能甘心就此歸零?

    “我仍然可以捧你當導演。一部小成本的荒誕劇算什麼?只要你鬆口,更優秀的班底、更高昂的成本、更廣泛的宣傳都不在話下。藝術中心的小小行政工作根本無法給你帶來這些。”康華毫不掩飾自己的志在必得。他很清楚自己給出的誘惑有著多可怕的吸引力。

    “是你讓吳淩陷害我的,是嗎?”

    “你真是幼稚得可愛。”康華低沉地笑著,“史大可是我手下那家文化公司的藝術總監。丁誠還在求著我投資他的新電影。搞藝術又如何,行政高官又如何,最後還不是一切都要向錢看。這個圈子,只要有錢,你想捧誰想封殺誰,都不過是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事。”

    “呵。也就是說,不答應你的要求,我根本無法再在這個圈子立足。”莫名的悲哀將武靖宜整個擊中。這樣一個市儈的男人,這樣一副商人的嘴臉,卻如此輕而易舉地操縱著那看似清台而不染凡塵的的舞臺藝術。

    “我喜歡一點就透的女人。趁我對你還有興趣,你自己抓緊時間考慮吧。我在西爾頓訂的房間後天退房。今明兩晚是你最後的期限。”康華給出了最後通牒。

    “你都不瞭解我的能力,就不怕我導一部戲砸一部戲嗎?”她在豁出去前,要知道自己的犧牲最終能換來什麼。

    “幾部舞臺劇還砸不窮我。再說女人的能力到底夠不夠,男人自然會在床上親自鑒定。”

    她實在沒法再將這樣的對話繼續下去,說一聲“我會考慮”之後便匆忙掛斷了電話。可是被這通電話攪亂的心緒卻再也無法恢復平靜。

    她可以實現自己夢寐以求的理想,她可以獨當一面去指導一部甚至多部屬於自己的戲。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現在她只是缺少機會。而這個機會她可以交換來。交換的代價是――自己。可是這又怎麼樣?史副總、丁導,還有更多自己不清楚的比自己不知地位要高上多少的人不也受著康華的擺佈接受著他的恩賜?自己與他們不同的不過就是以一個女人的優勢去交換一個讓自己可以攀得更高的臺階。這個臺階她不能捨棄,捨棄之後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憑康華在圈內的人脈,自己絕沒有可能再擠入這一行。

    冰冷的手指握成了拳。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她的牙齒深深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濃重的甜腥味溢滿齒頰。她決定接受康華的交換條件。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最初進入這行時,她點頭哈腰、任人差遣、受盡白眼,不是同樣也丟盡自尊、掃盡顏面嗎?不過就是再多一次羞辱罷了。

    在她打定主意的同時,出租穩穩停在了何念家樓下。一觸到那幢樓,武靖宜的心便抽痛起來。可是,該怎麼面對他?那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要求自己拿純粹的愛去回報他的何念,她該如何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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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8 0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歲歲,在想什麼?”

    低沉溫柔的聲音將武靖宜自回憶中拉回。她抬眸,驚覺他不知何時已經立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哭了?”他用手捧起她的面頰,深色的瞳中是又憐又驚的不舍。

    她早就知道無法面對的。他為什麼要醒過來?為什麼要那麼溫柔地對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心跟著他揪結的眉尖一起緊揪起來?

    “到底怎麼了?乖,告訴我。”他邊替她擦著淚邊軟語輕哄著,眼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要對我這麼好。求你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她閉上眼,又急又猛的眼淚自他指縫間流淌而下。她該怎麼辦?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動搖、會怯弱、會改變主意的。可是不能。絕對不能。

    “歲歲。”她的話讓他不安起來,“你是不是在後悔昨晚的事?還是在怪我昨晚太衝動了?”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後悔?昨晚的一切根本就是我故意要它發生的。”她是蓄意引誘他的。在自己變成交易的籌碼前,她想將完整的自己先交給他。不是交易,不需要代價,只是純粹的因為――愛。

    何念聽到她這樣說,眉眼間的緊張頓時鬆動了下來,他握過她的手,堅定地給出承諾,“我很感激昨晚那個愛我愛得毫無保留的歲歲,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誤解你的主動,或是無法持久自己的感情,那我必須明確地告訴你,你多慮了。”

    老天。為什麼要讓自己遇到他,遇到那麼溫柔體貼、那麼讓她怦然心動的他。為什麼要讓自己遇到這樣的他,卻又不得不傷害他,錯過他。

    “何念,昨晚的一切連同你對我的愛就到此為止吧。”她強忍著心底的陣痛,一字一字漠然道。

    握著她的那只手猛地一緊,痛得她五隻手指像要斷裂一般。

    “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不敢相信地搖著頭,因震驚到無法相信而氣極反笑。

    “我說一切就到此為止吧。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再不要有牽連了。”她既然已經掏出刀來咬牙捅了下去,就索性捅得更深一些吧。

    “你瘋了嗎?如果要結束,那昨晚又幹什麼要開始?你把自己當什麼?把我又當什麼?”他仍沉浸在昨晚的喜悅中,這當頭一棒打得他又悶又痛。

    “昨晚就當作是對你一片深情的答謝吧。我能給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她冷冷道,仿佛又變回了兩人初見時的那個武靖宜。

    “辦不到。我不答應。絕不答應。如果你心裡沒有我那也就罷了,權當我何念自作多情一場。可是你明明就愛著我。我怎麼可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抹殺這段感情。”情正濃時,他怎麼可能說抽身就抽身。

    她望著他眼中的無法接受,聲音疏離得自己都覺得遙遠,“你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愛情。我給你了。只是保質期僅限今晚以前。如果你願意繼續湊合著接受一份混沌不清的愛,我無所謂。”

    “什麼叫保質期僅限今晚以前?什麼叫湊合一份混沌不清的愛?你今晚到底要去幹什麼?”他已經由她的話中猜到了幾分端倪,雙手不由緊張地握住她單薄的肩膀,生怕她真的會就此消失一般。

    “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她迎上他眼中的追問,給出他要的足以傷到他的答案,“我今晚要拿自己去換事業的幫助。”

    何念仿佛看陌生人般看著武靖宜,啞然了許久許久,才沉著聲問道,“是那個叫丁誠的導演嗎?”

    “你怎麼會知道丁誠的?”她從不和他詳談工作中的細節,丁誠雖在圈內極具知名度,可是相比電影而言只能算是小眾藝術的話劇,除了那些玩票的影視圈紅人,極少有被普通人所熟悉的演員和導演。

    “吳淩告訴我的。你們每次見面約會,她都會發短信通知我。”那天他得知她和那個丁誠約會後,便整個慌了神。他甚至無心工作,於是索性請假回家。卻沒想到打開家門時,看到正在熱著米粉的她。那一刻,他有多驚喜有多感動,她永遠不會懂。

    “呵。原來你們一直都私下保持著聯繫。”如果只是簡單吃過一頓飯,吳淩又何至於對他用情深至那般田地。原來是他一直在給著她希望。

    “我只不過從她那裡瞭解關於你的情況。”他反感她那冷嘲的口吻。吳淩是自己瞭解她工作狀態的唯一橋樑。無論發送短信時她抱著怎樣的居心,他都不想切斷這個橋樑。

    “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並不想要任何的答案。”她再不悅再反對又能怎樣?她既然選擇了事業放棄了他,那她便喪失了約束他的資格。

    “可是我想要答案,到底是不是那個導演?”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反正就是個會在我事業上給予我重生機會的人。”姓康姓丁,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

    “吳靖宜!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了什麼該死的重生機會,你竟然要出賣你自己?那些該死的升職工作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你竟然猶豫都不猶豫一下,就選擇放棄我對你的感情、放棄你的尊嚴人格、放棄除工作以外的整個人生?”他惱火,惱火自己的愛情竟然被她這樣輕賤,更惱火他愛著的人竟然這樣自我作賤。

    “是。事業對我來說就是這麼重要!有了它我才是武靖宜。傑出、聰慧、優秀、能幹。它帶給我的不僅僅是價值上的肯定,更是心靈上的支撐。失去了它,我就什麼都不是了。”她習慣了驕傲、自信、高人一等地生活著。而這些都是事業帶給她的。

    “你的傑出、聰慧、優秀和能幹不是它給你的,是你自身具備的。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即使沒有了你那該死的事業,你還是你,還是武靖宜,你的日子還是會繼續,你照樣會餓、照樣能睡、照樣想哭就哭想笑都笑,什麼都不會改變,只不過是曾經租給別人的時間又回到了你自己手中而已。但是你現在本末倒置地要為了一件生命中並非不可或缺的事而去毀了你整個的人生。這到底值不值得!”他一度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她的觀念,他甚至曾經以為自己真的做到了,用愛情喚醒她,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影響她對人生的感悟。可現在看來,他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對不起。當導演是我心中的一個夢。我必須圓了它才能甘心。”

    “你永遠不會有甘心的那一天。導演之後是知名導演,知名導演之後是國際導演。然後是世界上數不盡的這個獎那個獎,你準備再付出多少代價出賣自己多少次來填滿這個無窮洞?”她為什麼就不能放下,為什麼就不能回頭,為什麼就不能靜下心來體會平凡生活的美好?

    “你不瞭解我。永遠不會瞭解。”她搖頭。他不會知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犧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就此罷手,她這輩子都不會快樂的。

    “歲歲,算我求你。放棄你那個荒唐的打算。我會加倍的愛你,我們會很幸福,幸福到你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謂的成功來填滿自己。”人活于世,根本的意義不就是幸福嗎?

    “如果就這樣以失敗者的姿態黯然離去,我永遠不可能會幸福的。何念,你自己保重吧。”她不顧他眼中的絕望,一意孤行著她打定的主意。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你明知道我沒辦法承受這樣的失去。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他絕望地閉上雙眼,鼻頭已隱隱泛紅,“你想清楚了。你如果真的走了,何念的世界從此就再也沒有武靖宜這個人了。”

    她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也知道自己會心痛。卻沒想到會痛到這樣撕心裂肺,連呼吸都不能。

    “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在大門合上前,她帶著溫度的聲音飄入他耳中。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空蕩蕩的房內,只剩他,及她殘留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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