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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百里街 -【我說女王換換愛(三打白骨精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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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1: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我說女王換換愛(三打白骨精系列)作者:百里街

這這這……這也太烏龍了吧?
她可是個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
無緣無故被員警同志攔下不說,
借他搭個便車居然害她鑄下了“襲警”的大錯!
不過,他好像並不怎麼介意,難道真的是好心有好報?
明明以為這只是人海茫茫的一次相逢,
哪知相逢接二連三的發生,她都快無法隱藏真實的自己了……
怎麼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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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誰認識簡白(1)

    “世人都在呢,你去了哪裡?諸佛都在呢,你去了哪裡,我之所以哭泣,是因為百世輪回中,你我之間隔著茫茫人海。”

    流泉般溫潤和煦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了出來,男DJ兼具知性和感性的聲音,在車廂內徜徉,使人如沐春風。

    簡白笑了笑,剛才在機場書店翻了本詩集,無意中也看到了這首詩,沒想到聽著男主持人念起來也別具一番感傷的風味。

    她開著車行駛在機場高速上,午夜過後,路上的車並不多,路燈安靜的矗立著,投射一地的昏黃,也在透明的車窗上映出了一個淺淡的人影。

    簡單而又不失優雅的套裝顯示著開車人的沉穩,而眉宇之間的疲憊之色,讓人忍不住想要撫平她額頭間皺起的淺淺溝壑。

    “咳咳——”簡白咳嗽了幾聲,邁入新年後的第一股寒流,讓她不幸感冒了,但此次的機場之行,卻帶來了一個好結果。

    一個人等在候機室內將近五個小時,從華燈初上的傍晚等到了萬籟俱靜的午夜,總算見到了BC汽車公司的亞洲區代理總裁,他給了雙方一次洽談的機會,請她在三天后拜訪他。

    頭有些暈,眨眼間又瞧見了前一個路口的紅燈,簡白猛然踩下了刹車。

    也許她仍是不喜歡機場吧,有人大笑著擁抱歸來的親人,有人抹著眼淚送別遠去的愛人。而她曾經望著一道疏朗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那身影每走一步,她都心如刀割。

    甩了甩頭,簡白看到綠燈亮起,方向盤一打,下了機場高速。又是一個紅燈的路口,她把車緩緩停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看來是發燒的,她忍不住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直到後面響起了“嘟嘟”的喇叭聲,簡白才意識到前面的綠燈早已亮起,她猛然坐正身子,又是一陣發暈。忍著不適,她開車上路。

    還沒有行駛幾分鐘,就看到一旁的路邊,一道藍色的身影頭戴警帽在向她揮手,示意她把車停下。

    難道剛才的短時間停頓犯了交通法規?心裡想著的同時,簡白仍是按要求把車停住了。

    剛搖下車窗,員警先生就向她行了一個禮,然後開口說道:“小姐你好,我的警編號為146856,請問你的車要去哪裡?”

    簡白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三秒鐘後,她回答了交警同志,“交警同志,請問我的車出了什麼問題?犯了哪條交通法規?”

    明明是公式化的提問,哪知面前的這位交警竟然摸了摸腦後跟,一抹靦腆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小姐,你的車沒有觸犯任何交通法規。我是想……是想……”

    他遲遲沒有說出口,警帽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簡白抵住狂襲而來的陣陣困意,挑著眉毛靜待他的下文。

    “請問,你的車能帶我一程嗎?我執勤下班,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有計程車駛過,不得以才攔下了你的車。”明明是冬天,簡白卻看到一滴汗水順著面前交警的耳朵滑下,而他垂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的握緊。

    看來是個剛上任的新交警,緊張到了如此地步,簡白抬起頭看著站在路燈底下的他,淺笑著說,“我家住在即墨路上,如果順路的話,就請上車吧。”

    “我的住處也在即墨路上。”那交警同志的臉在瞬間被點亮,一抹真誠的,毫無芥蒂的笑容從他的唇邊逸出,他脫下警帽,坐進了副駕駛座內。

    “謝謝你。”他說,仿佛怕簡白不信任他似的,又說了句,“我叫做衡家文。”

    看著他真誠的眼,眉梢都揚了起來,深黑的瞳仁中閃閃發光,好似湖水澄澈,簡白心下詫異,沒想到這樣的一位交警同志竟然擁有一雙有如孩童般純淨的眼神。

    “你當交警幾年了?”她忍不住問了句,想要確定他是否真的是一位新手。

    衡家文仿佛聽到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告訴她:“五年吧,從小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名人民警察。”他說著的時候,眼底泛著光,是那種對於理想執著的光芒。

    這個社會中,竟然還有如此的人,簡白心底泛過一絲別樣的滋味,轉過頭來想要開車上路,但卻感覺到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無力。

    早知道這樣,應該帶著司機一起的,簡白心底有些後悔,這個時侯要是有個人能幫忙開車,讓她休息一下就好了,畢竟她感冒了,全身發軟頭腦發暈,這樣的狀態實在不適合開車。

    “小姐,你怎麼了?”看到她握著方向盤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再看她的側臉,臉色似乎顯得有些蒼白,衡家文詢問道。

    簡白慢慢的轉過頭來,對上了一雙微微帶著關心的眼眸,心底不知道為何有股暖流滑過,但她把這歸結為生病後的脆弱所造成的。

    頭仍有些暈,她看著衡家文,他身上穿著警服,使他看起來十分地英氣,想不到這人看上去還長得不賴,她想。

    他手上帶著白手套,簡白的腦中靈光一閃,“衡先生,剛才你說你家也在即墨路上,我的身體有些不舒服,剩下的這一段路,能否請你代勞開車呢?”

    雖然她的語氣之中隱隱透著一股強制的意味,可衡家文卻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兩個分別下車互換了位子,簡白靠在副駕駛座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裡十分地相信這個陌生的交警,也許是因為他孩童般的眼神,也許是因為相信他身為交警的責任感吧……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跌入了混沌之中……

    即墨路處於S市的商業中心,大量的高層建築昭顯著這座城市的繁華。能住在此地的人,也都是身份非同尋常的人。

    衡家文安穩的把車停到了路邊,整條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沉睡之中,只有北風輕輕地吹拂著,帶來冬日的寒冷。

    他看了眼副駕駛座上,那個女人側身靠在了椅背上,眉宇之間的額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在睡夢之中似乎也極不安穩。盤起的頭髮由於摩擦,幾縷髮絲頑皮的垂了下來。她雙臂緊緊地環抱著自己,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車裡開著暖氣,所以並不覺得冷,但狹小的空間讓人睡得很不安穩,她嘴裡嘀咕著什麼翻了個身,哪知身子一滑,整個人就要磕在手刹之上。

    衡家文急忙伸出了手,接住了她的頭,她的身子也順勢倒在了她的懷裡。他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發覺掌下的皮膚有些滾燙,剛才她說身體不適,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這麼想著,他伸出手去探了探的額頭,他的動作很輕,但是就在他剛觸及到她的額頭,猛然她噔的一下子張開了眼睛,烏黑的眼眸似霧迷蒙,人還沒有清醒,一個拳頭就重重的打在了衡家文的臉上。

    “唔……”衡家文悶悶的哼了一聲,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病怏怏的她突然間就手出重拳了。

    而在那一拳之後,簡白的理智也回歸了大腦,人漸漸的清醒過來,看著衡家文捂著左邊臉頰,心底裡竟然還在想,這算不算是襲警?

    她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的神色恢復常色,忽略自己身體的不適,誠懇的對衡家文道歉:“衡警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剛才是突發情況下的條件反射。”

    衡家文搖了搖頭,一張口因為牽扯著臉頰而痛了下,他隱忍著對她說:“……小姐,你發燒了。”

    簡白努力地睜著眼睛看著他,眼皮越來越重,剛才的一拳完全出自本能,畢竟她一個女子,總是需要學些防身術的。

    哪知卻誤打了好人……

    “衡警官,謝謝你。發燒我想可能是感冒所引起的,回去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衡家文聽著她以不甚在意的口氣說著,仍是好脾氣的說:“小姐,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簡白笑著搖頭,忙了一天,她只想舒服的躺在床上睡覺休息,“沒事的,家裡有藥。”

    見她堅持,衡家文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隨即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走到了副駕駛座邊,簡白也下了車。

    “謝謝你了。”衡家文道謝,眼睛仍是有些不放心的看著簡白。

    簡白只是點點頭,客氣的說了句:“不用謝,衡警官再見。”然後她便轉過身,想要開車離開。

    頭暈使得腳下有些發軟,簡白沒有看到路邊的臺階,腳下一絆栽倒在了地上,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腳扭到了。

    身旁響起了腳步聲,她抬起頭,就感覺到一道黑影罩了下來。衡家文一臉擔憂的站在她的身邊,問了句:“還能站起來嗎?”

    簡白搖了搖頭,伸出手去揉自己的腳腕,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腰間卻猛然一緊,一個寬大的手臂攬住了自己的腰,她一借力站了起來。

    “謝——”簡白一句道謝還未說完,剛好衡家文低下頭看她,剩下的那個“謝”字吞沒在了一個意外的吻中。

    衡家文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他明明就想要直接回家的,但見她一個人狀態不好,就想目送她離開,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把自己的腳給扭到了。

    他急忙趕過去把她扶起,正想問她情況如何,結果唇下就觸到了一片柔軟。

    簡白覺得頭更大了,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唇下軟軟的,有種酥麻的感覺,鼻息之間竟然聞到了一股薄荷的清香。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一陣寒風吹過,剛從車上下來的簡白未穿大衣,被風吹的一個哆嗦,人一下清醒了過來。

    她猛地推開了身邊的人,倒退了兩步,受傷的腳一痛險些有些栽倒,還有有一個手更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臂,止住了她摔倒的趨勢。

    “小心一點。”衡家文的微皺著眉,臉上有些紅。

    簡白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她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她可以談笑風生,從容以對。可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很累,疲憊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衡家文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語氣溫和的對她說:“小姐,你現在腳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車就先放在這裡吧。”

    簡白想了想自己的狀況,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遂點了點頭。

    衡家文扶著她靠在車邊,又從車裡面替她拿出了大衣和手提包,然後幫她把車鎖好,扶著她的手臂送她回家。

    一高一低兩抹身影消失在了拐角處。

    明珠大廈十六樓的佳藝廣告傳媒公司內,一派繁忙的景象。

    格子間內的眾人,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自己的工作,或是一邊用肩膀夾著電話通訊,一邊手指不斷地敲擊著鍵盤,或是托著下巴,把一個動畫的雛形反復的來回看,稍感不對便做修改。

    這樣高節奏的環境下,如果有人要為自己倒一杯茶水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胡亂放個茶包加完水,就飛快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整個過程加起來不超過三十秒。

    而在辦公室的東南角,獨立僻出了一個辦公室,透過透明的玻璃,紅木辦公桌後的人頭髮高高的盤起,黑色的職業裝尤其顯出了成熟知性女子的氣息。她正拿著一張合約書,手裡轉著鋼筆,雙眼凝視著一點,眉梢輕輕的揚了起來。

    看著總經理認真工作的樣子,大家的幹勁被帶了起來,都各自埋著頭努力地工作。可只要他們在看得仔細一點,就會發現他們的總經理雖然眼睛是盯著合約書,可是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一行字上——分明就是走神的姿態。

    簡白對著合約書,上面的條條款款都十分的詳細,可是她仍是需要花十分鐘才能看完一條款項。

    早晨起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但感冒藥的後遺症是人有些困頓,認真做事需要強打起精神來才行。

    昨晚衡警官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吃驚的發現兩個人都落戶在了濱江花園之內。

    濱江花園是即墨路上唯一一處既有低層的普通居民樓,又有高層的白領商務居住樓的社區。平凡住房的舒適和商務套房的高貴奇異的融合在了一起,使人在平凡之中能見優雅,高貴之中能感舒適。

    她住在商務樓內,而他則住在居民樓內。

    衡家文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門口,擔心的囑咐她一定要吃藥才轉身離開。

    簡白吃完藥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雖然亂哄哄的,可卻冒出了一個想法,佛家講求一報還一報,前世的因便是今世的果。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似乎也證明了這個道理。

    她好心的讓衡家文做了一趟順風車,而衡家文也正好把生病的她送回了家。果真是因果迴圈啊。

    如此想著的時候,她便安心的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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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誰認識簡白(2)

    一大早起來,果然是一個豔陽天。天氣依舊寒冷,可天空中懸著的驕陽卻給人帶來了暖意,心情也隨即舒暢了起來。

    “噔噔”,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簡白說了聲“請進”,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門走入了辦公室內。

    來人帶著一副銀框的眼鏡,鏡框之後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看著人的時候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可稍微留神便會發現他的瞳孔深處閃著精光。

    簡白沖他點了點頭,“齊修,你來了,請坐。”

    齊修坐在了簡白的對面,從公事包內拿出一份文件,“簡白,這份給BC汽車公司的合約書我替你看過了,沒有任何問題,該走的法律程式我也全部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能不能讓這份合約的另一方簽字,使之具有法律效益,為公司帶來利益了。”

    他一上來連寒暄都省去了,直接進入正題。

    瞭解簡白的人都知道,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她的行事風格乾淨俐落,不喜歡拖拉。而且做事十分地有效率,信用度極高,這也使得佳藝在短短的三年之間成為廣告界的翹楚。

    簡白從齊修的手中接過了資料夾,仔細的翻閱了一遍,然後眼光中露出了一抹贊許, “齊修,你的效率和能力仍是讓人不得不讚揚啊。”

    “多謝你的稱讚,作為公司的顧問律師兼半個股東,努力工作是應該的。”齊修說。

    簡白點了點頭,望著對面的好友兼同事,凜然的神色中流瀉出了一抹感激。當初佳藝在起步階段,開支十分地艱難,也正是有齊修的加入,才使得佳藝能夠堅持下來,發展成為今天的規模。對此,她不能說不感激。

    放下了手中的檔,簡白合掌,嘴角含笑的問,“最近律師事務所那邊忙嗎?”

    齊修聳了聳肩,告訴她,“還好,和往常一樣,每天就是收集證據,上庭打官司。”

    “聽說你好事將近了?”簡白難得放鬆的調侃道。

    聽到她的問題,齊修勾起了嘴角,眼底精光閃過,“簡白,你年紀也不小了吧?”

    簡白一愣,挑著眉毛看著齊修,靜等他的下文。

    “雖說你現在已然成為了商場白骨精,再蹉跎幾年,只怕就要步入剩女的行列了。”

    “我現在就已經是剩下的女人了,咳咳……”簡白嘀咕著,才說了一句,又咳嗽了起來,忍不住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齊修收起玩笑的嘴臉,眼露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只是感冒了,已經快好了。”簡白告訴他。

    “好好照顧自己,工作是你的支柱,但是不是你的命。”齊修勸著她,然後看了眼手錶,起身離開了佳藝公司。

    世紀大道的交通在上班高峰之後,恢復了平常的車流量,值班的交警們也紛紛收隊,騎著鐵騎回到了路段辦公室內。

    衡家文脫下頭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一旁的同事小高湊了過來,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吃驚的問道:“隊長,你的臉怎麼了?腫起來了……”

    其他的同事也因為小高的話朝衡家文看了過來,眼光中多了幾分好奇。

    衡家文笑了笑,摸了摸頭髮,說道:“就是……就是昨晚睡得太熟了,一不小心從床上掉了下來。”

    大夥聽了哈哈大笑,小高更是搭著衡家文的肩膀調侃道:“隊長,你多大了?睡個覺還能從床上掉下來,又沒人和你搶位子不是……”

    衡家文也跟著笑,只是那笑中多了幾分靦腆,甚至有一絲暈紅爬上了他的臉頰。而由於隊裡眾人都熟知他性格溫和,雖然身為隊長,但十分地沒有架子,眾人和他沒大沒小慣了,所以也沒有仔細注意他的臉色。

    其實衡家文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撒謊,但是總不能告訴隊友們他是被女人打了一拳吧,那樣的話,只怕大家會亂想吧。想到這裡,他只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腦海中竟然想起了昨晚那個意外的吻。

    淡淡的,清淺的,鼻端似乎聞到了甘草的芬芳……

    他一時有些心馳神往,那個女子看起來像個女強人,可是似乎是一個人呢。這麼寒冷的冬天,發燒了也沒人照顧。

    可是她高挑的眉毛又讓人不敢同情她……

    身旁的小高拍了拍他的肩,打斷了衡家文的走神。

    小高繼續揶揄他:“隊長啊,還好你是一個人住,要給你媽看到你的樣子,只怕又要心疼了吧。”

    衡媽媽疼兒子在整個交警大隊可是出了名的,天氣熱了會給兒子送來冰鎮蓮子湯,天氣涼了會給兒子送來溫補鯽魚湯,順帶還會慰勞眾人,搞得大家都直呼衡隊長真幸福。

    小高才說著,衡家文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一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人名,衡家文只感小高的烏鴉嘴,他走到了一旁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媽。”

    “家文啊,工作辛不辛苦?”衡媽媽的聲音在聽筒那邊中氣十足的響起。

    “還好,不累的。”衡家文回答著,像個乖巧的孩子,他接著問:“媽,你有什麼事?”不知為什麼,他的右眼皮一跳。

    “你這孩子……”衡媽媽在電話那頭抱怨了句,繼續往下說,“隔壁家的張媽媽跟我說啊,她有個朋友的女兒還不錯……”

    衡家文心裡咯噔一聲,“媽……你怎麼又來搞這種事情啊?”

    “家文,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種事媽媽不替你操心,誰替你操心啊?你要是早點給我找個女朋友回家,我至於這樣給你安排相親嗎?”那邊的衡媽媽聽到兒子的抱怨,一下子分貝大了點,使得衡家文不得不把手機拿開,遠離自己的耳朵。

    直到衡媽媽嘮叨夠了,才語氣平和的對著電話這頭的兒子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那女孩聽說早前自己建了個公司,就錯過了個人問題,但各方面才華都很不錯。我就想說你們見見面,看看能不能發展發展,位子我都幫你定好了,今晚六點,和平飯店餐廳3號桌。”

    衡家文想要拒絕,那頭的衡媽媽簡直就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馬上接了句,“不許不去,家文,人家現在都管你們這個年紀還沒有成家的男的叫‘剩男’——剩下的男人,很難聽的,知不知道?”

    一句話成功的讓衡家文住了嘴,只是回了句“媽,我知道了,我會去的。”便掛上了電話。

    沒想到自己仍是脫不了這一關,都說大齡青年是社會的負擔,看來母親大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露出了一抹苦笑,衡家文站在那裡,手撫上了左臉頰,那裡輕輕一按還是有些痛,眉頭又微微蹙起,想到了昨晚的那位小姐,不知道她的感冒有沒有好點?

    昨晚還真是特別的一次經歷,他想。

    和平飯店是仿文藝復興時期的均衡式公寓建築,外表對稱莊重;該樓的最大特點是立面彩紅磚做腰線,白牆磚做貼面,遠遠望去既莊重典雅,又別具風格,實屬一座難得的佳作。

    六點差三分的時候,衡家文穿著一身西服走進了和平飯店的餐廳。3號桌的地方,早有一個穿著灰色高領毛衣的女子坐在那裡,遠遠的看過去,坐姿十分地優雅。

    衡家文拍了拍臉頰,使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點,然後走了過去,禮貌的問道:“尹小姐是嗎?你好。”

    早在過來的路上,衡媽媽已經用短信告訴了衡家文相親女方的基本資料。看到對方點頭,衡家文坐在了她的對面。

    衡家文噙著一抹溫暖的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衡家文。”

    “尹紅靜,你好。”對面的她也客氣有禮的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沉悶,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衡家文松了松領帶,深深的吸了口氣,剛想開口,目光卻注意到了從旋轉門進來的一個人。

    她的頭髮高高的盤起,V字領的淺紫色毛衣,顯得她脖子特別地修長,她神情森然,步伐沉穩,就好似一個尊貴的女王。

    赫然就是昨晚的那位小姐。

    衡家文直感歎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小。

    “衡先生,衡先生……”對面的尹紅靜伸出手在衡家文的眼前晃了晃,才成功的使衡家文把視線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衡家文露出了歉然的微笑,“不好意思,尹小姐,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尹紅靜喝了口紅酒,耳邊的白銀耳環輕輕地晃動了下,“我是說,今天來這裡和你見面非是我的本意,事實上我已經有一個非常要好的男友,但是我的父母不同意,所以……”她的眉間滑過了一抹愁。

    原來是這樣啊,不知道為什麼,衡家文在心底大大的舒了口氣,眼神又不自覺地看向了另一邊,那三個人坐在了角落的窗邊,她正開口對服務員說著什麼。

    恍惚了下,他很快回過神來對尹紅靜笑笑, “沒事的,今天的事我們就當認識一下,做個朋友。當然,也祝你和你的男友能夠早日得到父母的認同。”

    面對他的善解人意,尹紅靜心裡滑過一絲感激,不由的多看了對面的男人幾眼,他坐在燈光的暗影裡,一雙眼睛燦若琉璃,好似湖水般明淨。只是他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不自在,總是摸摸鼻子,眼光總是會向角落裡飄去。

    尹紅靜好奇的順著他的眼光看了過去,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鼻子裡“哼”一聲。就是這一聲,使得衡家文轉過頭來,以為自己的不專心冷落了她,報以歉然的一笑,“對不起,尹小姐。”

    “衡先生認識簡白?”尹紅靜淺狎了口紅酒,語氣已恢復正常。

    衡家文的臉上打了大大的一個問號,“簡白?她是誰?尹小姐,你在說什麼?”

    尹紅靜唇邊的微笑帶著點高深莫測,她眯著眼睛看了眼角落,“簡白嗎?可不就是角落裡那個穿著淺紫色毛衣的那位小姐。”

    此言一出,衡家文的臉上有些發紅,好似心事被人說中一般,眼神有些不自在,嘴裡說道:“原來那位小姐叫做簡白啊。”

    這下輪到尹紅靜好奇了,她向來說話也是一針見血,就直接問道:“衡先生不認識簡白?那為什麼一直看著那個方向?”

    “呵呵,”衡家文摸了摸後腦勺,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我攔下了那位簡小姐的車。”剩下的故事他省去了不說。

    所幸尹紅靜也瞭解他的職業,遂點了點頭,了然道:“原來是這樣。簡白這個女人,原來也有被交警同志攔下的時候。”口氣中有種說不出來的輕蔑,帶著奚落的語氣。

    衡家文的眉頭微蹙,有點不喜歡尹紅靜這麼說那位簡白小姐,就問道:“尹小姐和簡小姐認識?”

    “豈止是認識?”尹紅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微笑,“我和她簡直叫做冤家路窄,從小學、中學、到大學,我們都是同學。”

    她停了停,眼光流轉,繼續說:“現在更是同在廣告界打拼,同行競技,常常爭得你死我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在哪裡,無論幹什麼,都能碰到她簡白,真不爽。”

    尹紅靜自嘲的笑了笑,聳了聳肩膀又啜了口紅酒。

    衡家文默默地聽著,其間眼神又瞥了過去,看了簡白一眼,她正在切著牛排,安安靜靜的聽著她對面的男女說笑,臉上無甚表情。

    她似乎不喜歡笑,他想。

    見他沉默不語,尹紅靜卻反倒是像話夾子打開了一般,又開口道:“我和她一直比到了大,可很奇怪,無論我怎麼努力,她都能輕輕鬆松的拿到第一。不過,”她唇邊勾出了一抹高深的東西,“我卻擁有了很多她沒有的東西。”

    聽到她的話,衡家文的眼底閃過一抹疑惑,微微側頭,靜等尹紅靜的下文。

    “衡先生,我告訴你,”尹紅靜突然放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說道:“簡白看似事業春風得意,可是她沒有家,她的媽媽她的爸爸,甚至是她的男朋友,通通都離開了她。她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孤家寡人,而這些我卻擁有。”她臉上得意極了。

    衡家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從來也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但不知怎麼了,他的心底有些不快,不喜歡尹小姐這麼說那位簡小姐,他那原本揚著溫和笑容的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

    爸爸媽媽男友,什麼都失去了,所以她的臉上才沒有笑容嗎?

    衡家文沒有說話,剩下的晚餐吃得很快,和尹紅靜分手的時候,才發現角落的那三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離開了。

    自始自終,簡白都沒有看到衡家文,也不知道昨晚偶然相遇的那個靦腆的交警在這裡無意之中知曉了她的故事,為她悄然揪著一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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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打不相識(1)

    每天到了上班的高峰期,街道上的汽車總是一輛接著一輛,紅燈一亮,擁堵的車流就如同離弦的箭,找准了空當就往前沖。

    交警雖然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間指揮著來往的車輛,但仍是不能改善擁堵的狀況,因為車實在是太多了。

    簡白開著她銀色的豐田,一路上走走停停,神情已顯出了一抹不耐煩,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公事包,裡面裝著今天早上去拜會BC汽車公司的亞洲區代理總裁所需要用的檔和合約書。

    她又看了眼車上的日光鐘,時間清晰的寫著九點十五分,而和BC的代理總裁約定的時間是十點,照這樣如同烏龜爬行的速度,只怕十點半她也未必能趕到BC公司。

    要知道,這些美國華爾街出來的老總們最重視的品質便是守時,要是因為自己的遲到而使得這項眾人共同努力奮戰一個月的廣告計畫泡湯,簡白不知道拿何種顏面去面對她的部下。

    如此想著,簡白的蛾眉輕蹙了起來,緊抿的嘴唇,凝視路況的眼睛帶著嚴肅,路口的綠燈亮了,前面的車子緩緩駛動了起來,簡白緊緊的跟上。

    可仿佛跟她作對似的,就在簡白前面的那輛車駛過路口的時候,直行的綠燈跳成了黃燈,閃了閃即將跳成紅燈。

    為了把握時間,簡白把心一橫,腳下一踩油門,紅燈亮起的那一刻,她的車如同離弦的劍一般沖過了路口,向前方駛行。

    好險,總算闖了過來,簡白想著。她的的臉色這才稍稍的放鬆了下來,恢復了慣常的臉色,可還沒開幾步,意外又再次發生了。

    前面的路出口,一個交警帶著白手套,示意她把車停在路邊。

    還以為自己沒有被發現,原來交警的眼睛是雪亮的。簡白無奈,雖然時間十分地寶貴,但她也只能把車停在路邊,搖下了車窗。

    “小姐,不好意思,剛才你闖紅燈了。麻煩你出示身份證和駕照。”交警同志低下頭對她說道。

    簡白很快從包裡拿出了身份證,可是任她找遍了公事包和車裡的每一個能放東西的地方,也沒找到她的駕駛證。

    她猛然才想起,那晚感冒回家,太累了就隨手把駕駛證放在了茶几上,這兩天一直忘了放進包裡了。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簡白看著車旁黑著臉,明顯有些不耐煩的交警,又看了看前方的路況,考慮著自己驅車逃逸的可能性。

    可最後她只能雙手一攤,對交警同志說道:“警官,不好意思,我駕照忘帶了。”

    交警同志則毫不留情的說,“小姐,那我只能暫時扣押你的車,請你去一趟警局了。”

    簡白一聽,臉色變了變,她壓下心底的急切,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從容不迫,“同志,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知道闖紅燈是我的不對,但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遲到。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身份證壓在這裡,辦完事了我就拿著駕照來取,該罰該扣分,到時請你秉公處理。”

    她企圖在交警同志的眼中看到一絲鬆懈,但無奈那人仍是黑著臉,大有不達目的不甘休的樣子。

    簡白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分,還有二十分鐘,再不走就真的遲到了,她該怎麼辦才好?要不把車給交警開走,自己狂奔過去?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站著幾個交警,裡面有個人的身形有些熟悉——他穿著藍色的警服,警帽壓得很低。

    看到他無意中轉過的臉,簡白心裡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前幾天攔下她車的衡家文警官!

    她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半個身子探到了車外,大聲叫道:“衡警官,衡警官……”

    衡家文正在和同事統計早上的罰單,繁忙間聽到有道聲音在叫他,他轉過頭去,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熟悉的豐田車,而車主人正探出頭來沖他揮了揮手。

    他快步走了過去,問了一下同事事情的經過,然後看著簡白,口氣嚴肅的說,“簡小姐,你沒帶駕駛證上路,我們是有權扣留你的車的。而且你剛才還闖了紅燈。”

    簡白沖他笑笑,看著衡家文,口氣中帶著懇求,“衡警官,我知道是我做錯了,可是請你相信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麻煩通融一下,我的身份證你們可以暫時扣留,等辦完了事情,我馬上去警局交罰單,謝謝你。”

    衡家文知道自己此刻的職責應該是勸誡當事人下車,這不僅僅是為了維護交通法規,也是為了當事人的安全。畢竟,沒有帶駕照上路,誰會知道她是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呢?

    可是望著簡白,她的手伏在車窗上,身子向前傾,雖是目光炯炯的盯著他,餘光卻時而不時的看向車內的時鐘,神情有些急迫,緊咬的嘴唇有些發白。

    她真的是在趕時間吧?

    他想起了幾天前,她生病時臉上的蒼白,心底滑過一抹不忍。

    再開口,衡家文的口氣軟了許多,不再是剛才的義正言辭,“簡小姐,希望你下不為例。”

    簡白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聽到衡家文的話,就知道他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當下從公事包裡拿出了一張名片放在了衡家文的手中,“衡警官,謝謝你了。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晚點我會去警局的。”

    說完,也不等衡家文的反應,簡白揮了揮手,沖他說了句:“衡警官,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話音剛落,銀色的豐田車便如同隕落的流星,一眨眼消失在了層層的車海之中。

    衡家文站在路邊,手中握著一張身份證和一張名片,身份證上的人,有著儼如天鵝般的眼眸,弓樣的眉睫,遮掩著那雙銳利的雙瞳。但她沒有笑,十分地嚴肅。

    他看向另一張名片,上面用漂亮的藝術字體寫著“佳藝廣告傳媒公司總經理 簡白”,名片上沒有過多的修飾,但只是簡單的幾筆勾勒卻給人一抹簡單明快嚴肅的感覺,一如她的人。

    衡家文握著那兩張紙片,站在路口站了很久很久,每一輛路過他身邊的車都小心翼翼的駛過,唯恐自己犯了交通法規。卻不像她,那麼迅速的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的心底,有絲難過……

    金色的陽光照進了三十五層的高樓內,透過偌大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BC汽車公司的兩名高級主管對坐在沙發中。

    “易哲,這次你能從美國總公司回來幫我,實在是我的榮幸。”金黃色頭髮的代理總裁懷特史密斯咬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笑眯眯的對沙發那頭的男子說道。由於長期在中國工作,史密斯已經能夠說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了。

    被喚作易哲的男子也勾起了一抹微笑,整個人看起來斯文極了,他回答道:“史密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月是故鄉明’,這裡是我的家,我不回來這裡能去哪裡,再說,”他雙手一攤,做出了一副很遺憾的表情,“美國的漢堡我都吃夠了。”

    懷特史密斯哈哈大笑,調侃道:“只怕是中國的小姐比較美啊,快說,你這麼急切地向總公司請求回國,是不是心底有什麼……”史密斯挑了挑眉毛,做了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

    賀易哲沒有接話,只是垂下了眼瞼,放在膝蓋上的手合攏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來,以公式化的語氣問道:“這次BC針對中國市場推出的新款車,老總們很看好它的前景,所以對外的宣傳也不能出現失誤,史密斯,你先我一步回國,心中可有什麼屬意的廣告公司?”

    見到賀易哲收起了玩笑的嘴臉,史密斯也神色嚴肅,手指在玻璃茶几上嗒嗒的敲擊著,“關於這一點,到目前為止我想想合作的廣告傳媒有兩家,一是佳藝,一是七彩。”

    賀易哲由於剛剛回國,所以對國內市場還不是很熟悉,所以他只是雙手托著下巴,靜待史密斯的下文。

    “這兩家廣告傳媒都是廣告界的翹楚,雖然七彩稍遜佳藝一籌,但還是頗有創意的一家公司。不過,”史密斯突然停頓了下,好似想起了什麼事情,眼底露出了一抹贊許的眼神,“我想,我稍稍能明白為什麼佳藝能夠有如此的佳績,一直保持前列。”他特意加重了“稍稍”二字的語氣。

    “為什麼?”賀易哲噙著笑看著史密斯,眼底閃著興趣。

    史密斯動了動肩膀,靠在沙發上,一字一句的告訴他:“早在我回來中國的那個晚上,就在機場遇到了佳藝的總經理,那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他笑了笑,繼續說道:“那天我的飛機由於天氣的原因,先是晚點起飛,接著又飛行超時,可是她就一直等了我五個小時,只為我給她一次洽談的機會。”

    看著賀易哲的眼底閃過一抹肯定,史密斯繼續往下說,“雖然等了我五個小時,但是見到我的時候,她依舊十分地有禮,而且她的眼睛十分地明亮,就好似有股不達目的不甘休的豪情。”

    “易哲,說實話,我個人欣賞這樣的女人。”史密斯以這句讚揚結尾,沒有注意到賀易哲的臉上滑過一抹黯然。

    明亮的眼神!?賀易哲想,也許他再也見不到那樣的眼神了,他站起身來,望著史密斯,“所以你的意思是BC很有可能會選擇佳藝作為合作夥伴了?”

    史密斯雙手一攤告訴他,“那只是我的個人意見,今天佳藝的總經理就會帶著她的企劃來和我們洽談,同時我也請秘書約了七彩廣告公司,孰優孰劣,最後我們可以做一個選擇。”

    賀易哲站在那裡,上手插在口袋裡,背後的落地窗裡倒映出高樓大廈,他笑了笑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相信你的直覺會是對的。”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大門被人輕輕地敲了敲,史密斯說了聲“請進”,秘書小姐出現在了門口,“史密斯總裁,賀總經理,佳藝的總經理到了。”

    史密斯揮了揮手說:“請她進來吧。”

    隨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了辦公室內,可就在那人嘴邊揚起得體的淺笑想要和室內的兩位高級主管打招呼時,笑容卻一下子凝固了。

    “嘭”的一聲,資料夾落地的聲音。

    有多久沒有見到這個人了?兩年,三年,或者更久?

    彎下腰拾起地上的資料夾時,簡白在腦海裡飛快的想了下,最後腦子翻騰了一遍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確切的時限,她只得作罷。

    抱著資料夾站了起來,簡白的背挺得筆直,她告訴自己要微笑,笑的十分地優雅得體,看不出一絲的不自然,她先是歉然的沖史密斯總裁握手,然後問候。

    接著她伸出手挑起眉毛看著賀易哲,口氣十分地輕鬆,“好久不見,易哲,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為‘賀總經理’。”

    賀易哲的眼神一變,但很快恢復了慣常的沉穩,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好久不見,簡白。”

    “原來你們認識。”史密斯笑道。

    “我們是……”賀易哲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簡白的話給打斷。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賀總出了國,也就失去了聯繫。”她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史密斯眼神在簡白和賀易哲身上轉來轉去,最後指了指沙發,自己率先坐下了。

    簡白點了點頭,在史密斯的示意下坐到了他和賀易哲的對面。她有條不紊的打開了資料夾,臉上恢復了沉穩之色,開始一條一條細數此次合作案雙方所能夠帶來的效益。

    過程中,史密斯時而不時的提出疑問,而賀易哲則是抱著雙臂,眉頭像是打了結一般,他臉上的神情就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在思考一般。

    講解的最後,當史密斯的眼底露出了驚豔和贊許的目光時,簡白知道自己即將要成功了。每一次和公司裡的同事一起努力,都是為了把自己最好的創意,最敬業的成果展示到客戶面前,希望客戶能夠滿意。

    如果此次能夠全權代理BC汽車公司的新車廣告,對於佳藝來說,無疑又是更上了一個臺階。

    她的眼底露出了一抹勢在必得的光芒,隨即感覺到某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側臉上,她狀似不經意的別開了頭,把耳邊的碎發捋到了耳朵後面。

    說完以後,簡白把面前的檔遞給了對坐的史密斯和賀易哲,然後安靜的等著他們詳細看完整個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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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打不相識(2)

    辦公室內十分的安靜,只有唰唰手指翻動頁面的聲音,簡白維持了挺拔的坐姿,耳邊的流蘇耳環墜到了鎖骨上,顯得脖頸十分地修長。

    她端起四角茶杯淺淺的啜了一口,眼神不找邊際的打量著賀易哲。

    比之當年,他更顯清瘦了,臉頰的輪廓更加的明顯。銀灰色的西服顯得他格外的優雅高貴,她一直知道的,他就是個完美的王子。

    仿佛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正盯著資料夾的某人抬起頭來,目光和簡白的對上,眉毛微揚,開口發問:“簡白,怎麼了?”

    簡白有種偷窺被人捉住的心虛,不敢直視賀易哲的眼睛,只是牢牢地盯著桌子的一角搖了搖頭。

    反倒一旁的史密斯放下了手中的企劃書,雙手交叉而臥,十分自然的姿態卻讓人覺得帶著一股壓迫力,他依舊是含著笑,問道:“簡總,據我所知,你所帶領的佳藝廣告公司和七彩並稱為行業雙傑,試問我們有什麼理由選擇佳藝而非七彩呢?”

    話音剛落,賀易哲轉過頭看了史密斯一眼,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此刻拋出如此犀利的問題,而史密斯神情自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簡白。

    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此一問,簡白的臉上沒有顯現任何的訝異,反倒是唇邊勾起的淺笑多少有著一點成竹在胸的意味,她的眼睛明亮而閃閃發光,她的回答也十分的簡單。

    “只要BC公司能夠相信佳藝,那麼佳藝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因為從簡白的口中說出,帶著一股激昂的士氣,而她的眼神如炙熱的驕陽一樣刺眼,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賀易哲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眼神了,可是這一刻卻清楚地看見了,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卻硬生生的止住了。

    在陽光的暗影裡,她一身光芒的坐在那裡,卻讓他覺得好遠好遠,遠到他覺得再也握不住她了,他輕輕的低下了頭。

    簡白站了起來,禮貌的告辭:“史密斯先生,很謝謝你能給我這次單獨洽談的機會。”

    “簡總,你沒有讓我失望。”史密斯說道。

    簡白和他握了握手,又沖賀易哲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步履十分地從容,可是卻有些急切,好似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著她一樣……

    去停車場拿車的時候,簡白碰到了尹紅靜,她本想繞道而去,卻不想尹紅靜看到了她,逕自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打著招呼,“這不是簡總經理嗎?”

    簡白站在車邊,唇邊沒有笑意,只是公式化的問道:“尹總來BC公司洽談嗎?”

    尹紅靜雙手抱肩,神情倨傲的看著簡白,話中帶刺的說:“這麼好的一次合作,何以簡總認為我們七彩會錯過,而讓你們佳藝獨佔鰲頭呢?”

    簡白諷刺的笑了笑,又想到了剛才的洽談和碰到的那個他,笑容有些垮了下來,只說了一句,“尹總,鹿死誰手,我們最後總會見分曉。我還有事,不能多聊,再見。”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可尹紅靜卻敲了敲的車窗,直到簡白搖下了車窗,神情有些不耐的看著她,她才語帶奚落的說:“簡總開車小心點,不然,再給交警抓住,那可影響你的光輝形象。”說完便揚長而去。

    留下簡白不解的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尹紅靜究竟練了什麼功夫,竟然像在她背後長了眼睛,連她簡白早上闖紅燈她都知道了!

    想到闖紅燈,簡白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證還扣押在交警同志的手中,腦子裡思索了一番,辦公桌上還有堆積的文件,下午還和設計部有一個會議要開,也只能等會議結束之後回家一趟,然後去交通局“贖回”自己的身份證了。

    希望,那個時侯,交警同志還沒有下班……

    不知道是不是心誠則靈的關係,當簡白拿著駕照到達警署的時候,那裡還有人在——中隊辦公室裡,早上的那個黑臉警官還坐在那裡,見到是她就公事公辦的請她拿著罰單去繳款。

    一切手續辦妥的時候,也是警局下班的時候。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地早,不到六點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一月的寒風垂在身上帶著刺骨的寒冷,走出警署的大門,簡白忍不住裹緊了大衣,雙手縮進了口袋裡。

    拿車的時候,簡白的身邊走過一對小情侶,莫約二十出頭的年紀,女孩直呼著手冷,男孩便雙手握住了女孩的手,呵了口氣揉搓著,臉上的表情甚是溫柔。

    簡白一瞬間看得有些癡了,眼眶有些紅潤。

    那個時侯呵,他總是握著她的手對她說:“你的手怎麼一點溫度也沒有。以後這樣好了,我就是你的暖手套。”

    可是,他走了,帶走了她的暖手套。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活脫脫的一個冷血動物,溫暖不了別人,也溫暖不了自己。

    簡白深深的吸了口氣收回了視線,身後卻想起了很輕的腳步聲,有人在慢慢的靠近自己。她心裡警惕起來,全身都蓄勢待發,眼神注意著燈光裡的暗影,那抹影子一點一點的接近自己,還伸出了手準備摸她的肩膀。

    說時遲,那是快,簡白的手臂往那影子的腹部一擊,隨即轉過身,準備狠狠地給那人一拳,可拳頭卻在看到來人的面孔後硬生生的停在了距離他鼻端一公尺的地方。

    “衡警官……怎麼是你?”簡白訕訕的收回拳頭,望著被自己當做壞人的交警同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在燈光暗淡看不分明她的臉色。

    “簡小姐,我只是想要和你打個招呼。”衡家文的語氣與往常一樣,可是偏偏這個時候的他捂著腹部,臉上還閃過一抹痛楚之色,做交警這麼多年,卻在短短幾天之內被同一個女人打了兩次,這話的口氣就有點孩子抱屈的味道了。

    簡白的目光落在衡家文的左臉頰上,又往下移落在他手按著的腹部,臉上終於洩露了一絲愧疚,她真誠的說,“對不起,衡警官,我不是有意的。”

    衡家文的臉上卻毫無責怪之意。

    今天收隊之後他一直等著簡白來取回身份證,每次辦公室門口出現了動靜,他都會興致衝衝的望過去,然後失望的收回視線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搞的小高都問了他好幾次出了什麼事情。

    下班之前被所長叫去了辦公室,告訴他由於表現良好,可能在春節之後升他的職,這樣就可以坐辦公室,再也不用風吹日曬的跑了。

    哪知他剛回辦公室,就聽到同事說早上的那個女人來過了,取走了她的身份證。他當即收拾東西,換了警服沖出了辦公室。

    結果只是想拍拍發呆中的她,自己卻再次先中招。

    腹部的痛好了一點,其實也沒有那麼痛,衡家文站直了身體,摸了摸頭,很認真的告訴簡白,“簡小姐,我想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了。”

    一句話成功的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了起來,簡白看著面前這位溫和笑著的警官,想到自己三番四次的麻煩人家,還無意中打了人家兩次,心底裡有些過意不去,到底是欠了人家的人情,她就順勢說道:“衡警官這是要下班回家嗎?不如這樣,給我個面子,讓我請你吃飯算是賠罪。”

    “不用不用,這太麻煩了。”衡家文擺著手拒絕道。

    可是簡白已經打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衡家文盛情難卻之下,也只好坐進了她的車內,對她說了句謝謝。

    “麻煩你了,簡小姐。”他溫和的笑著,發根服貼的貼在他的脖子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他的眼神如一汪幽潭,清澈可見底。

    一時之間,簡白有些迷失在這樣的笑容中,只覺得自己的滿身塵埃在這樣純淨的眼神中無所遁形。

    隔了好久,直到身旁的衡家文詫異的看著她,她才歉意地笑笑,驅車駛了出去。

    簡白帶著衡家文去了一家家常菜餐廳,走進去的時候衡家文的臉上明顯帶著驚訝和疑惑。

    簡白脫下大衣坐了下來,笑問道:“衡警官覺得很訝異?以為我會帶你去高級餐廳?我想,今晚恐怕我要辜負你的期待了。”

    一句調侃的玩笑話,成功的讓一抹紅暈爬上了衡家文的臉頰,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以為,以為……”

    想不到這個交警同志還真容易臉紅,看著他摸摸頭手足無措的樣子,簡白點了點對面的位子,示意他先坐下來,開口說話緩解他的窘迫,“衡警官別介意,這家餐廳廚師的手藝很不錯,保准讓你流連忘返。”

    衡家文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隨口問道:“簡小姐常來?”

    本是平常的一個問題,卻讓簡白愣了一愣,喝著茶水只是說道:“不,我只是曾經常來。”至於今天為什麼來?她也很疑惑,仿佛這地方有魔力似的,車開著開著就停在了餐廳的門口。

    簡白的手指很細,握著茶杯的時候指關節深深的突了出來,衡家文看著她唇邊的微笑,覺得那笑容中有著勉強,他眉毛微挑望著她——她的眼睛並沒有笑。

    “曾經常來?”他不自覺地重複她的話。

    簡白點了點頭,有些出神,她說道:“那時候嘴饞,吃遍了市中心的美食,總算才在這小巷之中找到了人間美味,一直就念念不忘,常和……常和他來吃。後來就不常來了。”說到“他”時候,她的蛾眉蹙了起來,微微頷首,那樣子竟帶著幾分哀傷。

    聽著她語氣裡的傷感和黯然,衡家文的心裡竟似也嘗到了淡淡的苦澀,希望她能開心一點,於是他就勢拿起桌上的菜單,口氣輕鬆的說:“那我今天真的是有口福了。我一定會大吃特吃,讓簡小姐的荷包瘦下去。”

    簡白呵呵的笑了笑,輕蹙的蛾眉似被撫平了一般,她拿起另一本菜單,告訴衡家文,“要吃窮我可沒那麼容易哦,衡警官請加油!”

    她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一股輕鬆安然的氣氛彌漫在兩人身遭,似有清風吹過,吹起了陣陣漣漪蕩漾在兩人的心湖之上。

    這家餐廳的家常菜果然名不虛傳,雖然迄今為止只有簡白如此讚揚這家店,但是衡家文夾了幾筷子麻婆豆腐放入口中,就覺得入口即化的清爽配上一股甘甜的辛辣,實在是引人食指大動。

    一頓飯下來,衡家文吃的很開心,臉上的爽朗笑容一直不減,而簡白也是吃的很酣暢,正當兩個人準備結帳的時候,身旁的一桌卻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旁邊的一桌是一家三口,小女孩坐在正中央,她的爸爸媽媽一左一右拍著手為她唱著生日歌。

    小女孩頭上別著一個小小的皇冠,就像尊貴的公主。

    衡家文轉過頭來感歎道:“每個孩子都是父母手中的寶貝啊。”可是等了半晌,對面的簡白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看過去,只見簡白的眼直直的盯著那個生日蛋糕,目光有些恍惚。

    他只好順著她的視線又看了過去。

    生日歌結束了,小女孩拍手許願然後吹滅了蠟燭。她的爸爸媽媽像變戲法一般變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小女孩興奮的在父母臉上親口兩口然後去拆禮物。一層一層的包裝盒打開,裡面安靜的躺著一個套娃,那木頭上面畫著的是一個美麗的小姑娘。

    小女孩開心的把娃一個一個的拿出來,簡白目光一冷,移開了視線,輕輕地揉了揉眼角,然後伸手招來服務員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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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有困難找員警(1)

    回去的路上,簡白開著車,衡家文坐在副駕駛座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吃飯時的那股侃侃而談的和諧氣氛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燈光投射在簡白的臉上有些闌珊的意味,她一直盯著前方,認真的如同一個剛上路開車的新手。可是衡家文卻從她緊咬嘴唇的動作中看出了她的一絲不自然。

    “你……”他剛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麼。

    可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簡白卻也開口了,“衡警官,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也曾有過那樣一個娃娃盒。”

    衡家文的眼一凝,果然是剛才的那個生日禮物勾起了她的回憶。他選擇了抿緊嘴巴,安安靜靜的聽簡白說話。

    簡白趁開車的空當瞥了衡家文一眼,那一眼甚至沒有看到他的臉,只是望著他清澈如秋水的眼眸,然後轉過頭繼續開車繼續往下說,整個人好似憑空有了支撐一般,“那個娃娃盒很美,是從俄羅斯進口過來的,83年的全球限量版,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她一連說了好多的修飾語,仿佛不這樣不足以說明那個娃娃盒是多麼的珍貴。在這之後,簡白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那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衡家文看著她笑了笑,覺得那樣的笑容有些淒美,帶著一股絕望的味道,她接著說,“我媽媽送給我的唯一的生日禮物。”

    仿佛是習慣了這樣的蒼然,簡白說完這句話就回過頭來看著衡家文,目光之中竟然帶著安慰,眼睛仿佛會說話,在告訴他“不用為我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習慣得了!?衡家文在心底感歎道。

    其實簡白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願意對衡家文說出這些話,也許是他的眼神太純淨,目光太溫暖,她長久生活在黑暗裡,滿身的塵埃,太渴望那陽光的燦爛了。

    所以說完之後,她自嘲的笑笑,也許都是那個生日禮物惹的禍,接下來的路程中,他們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簡白在濱海社區內逛了一圈,最後才在靠近物業的角落處找到了一個停車位,剛搬來這個社區時,社區內並沒有很多的車輛,但這兩年國內經濟迅速發展,直接導致了一車位難求的狀況。

    原本簡白想先放下衡家文再自己去找車位,哪知衡家文好脾氣且極紳士的堅持要陪她找到車位再把她送回家。

    簡白心底有些好笑,他可是吃了自己兩次暗虧,害怕她不會保護自己嗎?再說啦,都到了社區內,他還擔心什麼?這麼想著的時候,仍有一股暖流不可抑制的湧上心來。

    所以對於衡家文蹩腳的堅持,在商場上向來有“冷血白骨精”之稱的簡白也沒有拒絕他。

    兩個人走下了車,天空的星星在閃耀,代表著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一月末四處的梅花都開了,香氣撲鼻而來,使人心曠神怡。

    簡白揉了揉太陽穴的小動作被衡家文看到了,便問道:“簡小姐工作很辛苦?”

    簡白笑了笑,又是一句“習慣了。”然後又看著衡家文,眼如水杏卻隱含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她說:“衡警官,這一頓飯下來,我們能不能不要警官小姐這樣叫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簡白’。”

    衡家文笑著點點頭表示同意了,抬頭看見前面的那幢高樓就是簡白家所在的商務樓,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走過的路,心底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記得從物業走過來這邊需要花個十來分鐘,這下怎麼走的這麼快了。

    雖然有那麼一絲的不舍,可他還是準備開口向簡白道別,眼神落到先他一步的簡白身上,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而自己意識到的時候,狠狠地撞了她的背一下,可她只是搖了搖,腳下卻像定了個釘子一般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衡家文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越過簡白的肩膀,看到大廈的門口處,一道偉岸的身影立在那裡,目光如水緊緊地盯著簡白和他。

    簡白深深的吸了口氣,微微側轉頭對衡家文回答:“沒事。”然後背挺得更加直了,整個人身上有股蓄勢待發的意味,看著大廈門口的那個人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自己,她飛快的轉過頭對身後的衡家文說,“衡警官,待會無論我說什麼,希望你能儘量少說話,事後我會對你解釋的,謝謝。”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地凝重,可仍是洩露了一絲緊張,雖然她膽敢叫員警同志少說話,但是員警同志竟然聽從了。

    皮鞋的嗒嗒聲在簡白的面前停住,賀易哲噙著溫柔的笑對她說道:“簡白,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謝謝賀總,想不到去了國外幾年,你還學習了一些新的習慣,比如深夜拜訪合作公司的老總,這難道也是你們BC公司如此盛名的原因之一?”簡白一開口,語帶犀利,成功的讓賀易哲的臉青了又白。

    她已經不想去思考他怎麼會知曉自己的住處了。這個世界上只要有心,什麼都可以辦到。

    曾經她乞求他的用心,他偏偏對別人有了心。

    現在他施捨他的有心,她承受不起。

    “簡白,”賀易哲輕輕地歎了口氣,再開口語氣中不無傷感,“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當年的事……”

    “夠了!”簡白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賀總如果沒有公事,那麼恕我不能相陪了。”說完又對身後一直保持沉默的衡家文說道:“我們上去吧。”

    見到衡家文有些反應遲鈍,她忍不住伸出後握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往大廈裡面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身後的賀易哲叫了一聲“等一下”,人也跑到了簡白和衡家文的面前。他指著衡家文,卻是看向簡白,“簡白,他是?”

    簡白很想回他一句“關你什麼事”,如今再面對他,她真的無法不把自己全身的刺給豎起來,可是她仍是忍住了,只是悠悠的看了衡家文一眼,對賀易哲說道:“你說呢?他是誰?”

    然後不再理會已然怔住的賀易哲,拉著衡家文走進了大廈,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清楚地聽到衡家文和賀易哲肩膀重重一碰的聲音,可是她卻選擇了不回頭。

    不回頭,是對過去說再見。過去和未來是不同的方格,而她早已從過去的方格裡跳到了未來的方格中,選擇了不留戀加放手。

    衡家文沒有想到,老天爺仿佛聽到了他心底裡的聲音,沒有讓分別來的如此輕易,然後他就在恍恍惚惚中來到了簡白的家中。

    一回到十九樓的家中,簡白深深的吸了口氣,臉變得有些僵硬,坐在沙發中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看到衡家文還站在門口。

    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請衡家文坐下,“衡警官,請坐請坐,不好意思原諒我失態了。剛才也謝謝你的幫忙。”

    “簡白。”衡家文叫了她一聲,簡白聽到了,微仰著下巴看著他,靜等他的下文,可他只是看著她卻沒有說話,半刻鐘又叫了一聲,“簡白。”

    簡白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仿佛是練習一般,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明明是自己說要互叫名字的,結果自己還一直衡警官衡警官的叫著,所以她笑了笑,站起身來,擺出主人家該有的禮貌說道:“家文同志,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此話一說,多了幾分俏皮的味道,簡白也有些吃驚,不明白為什麼會在他的面前展露出了已經鮮少有的女兒嬌態,好在她已經轉過身去廚房倒水,也就不在意的笑了笑。

    衡家文倒是覺得還好,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後隨意的打量起簡白的客廳來。

    客廳的設計十分地簡潔明瞭,白色的牆壁,黑白相間的電視櫃,29英寸的電視機,配上一張紅色的沙發,十分地簡約。

    但右面的那堵牆上,掛滿了照片,衡家文忍不住站起來走到跟前去看,看的仔細了,就發現那些照片全部都是簡白和她媽媽的照片,母女兩個長得十分地相似,而且簡白的媽媽十分年輕,年輕的就好像簡白的姐姐一樣。

    照片排的雜亂無序,但長期從事交警工作,衡家文識人的本領自是不差,看了兩遍,他托著下巴,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簡白端著水杯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衡家文對著滿牆的照片一副凝神深思的模樣。

    “我不太會照相。”簡白自我總結著。

    衡家文本來想點頭,因為照片裡的她除了小時候,似乎到了十多歲的年紀就不太愛笑了。但他仍是有疑問,他指著一張照片,那裡面的簡白莫約十六七歲,然後說道:“這張照片很特別。”照片裡的簡媽媽站在女兒身旁淡淡的微笑。

    “哪裡特別?”簡白神情稍稍一變,仍用慣常的語氣問道。

    衡家文又隨手點了幾張照片,那都是二十歲以後的簡白,他說,“從那張照片之後,你一直在變,可你的母親卻沒有任何變化。我不單單是指面容上的變化,而是指她的頭髮,她的衣服,她的站姿都沒有變化。”

    簡白不禁想要為衡家文鼓掌,她放下了水杯,輕輕地撫上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母親流著長長的頭髮,一頭青絲垂在胸前,格外地端莊典雅,她說,“很早以前我母親就去世了,你不愧是做員警的,還真是觀察入微,那些照片都是用電腦合成的,因為我希望每一年都能讓母親看到我的樣子,哪怕她只是在天上看著。”

    她淡淡的說著,口氣平順,可一字一句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傷感,一時之間衡家文只能說:“對不起,害你想起了傷心往事。”隨即他停了停,又接著說了一句,“但我想你的母親一定每年都有收到這些照片,她一定很開心。”

    他那兩汪清水似的丹鳳眼,有著說不出來的明澈,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虔誠,虔誠到簡白竟然相信他說的話。

    衡家文站在那裡,一身休閒裝卻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閒適感,有種意態悠然的味道,他說:“難怪那個娃娃盒對你那麼的重要,因為你真的很愛你的媽媽。”

    簡白的眼底閃過一抹暗黑,口氣很沉,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說,“可是一個意外,那個娃娃盒碎了,我沒有能夠救回它,就如同救不回我的媽媽,我的愛情一樣。”

    她笑了笑,突然轉了話題,“剛才的那個人是我的前男友,曾經媽媽和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衡家文眼底滑過一抹心疼,很想抹去簡白臉上的那抹淡笑,不,那不是笑,那是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想告訴她,如果不能真心的笑,那麼就不要用笑來麻痹自己。

    那你的爸爸呢?他也想問,因為那整整一牆的照片,全是簡白和她媽媽的,卻沒有任何一張有著他們一家三口。可他又隱隱覺得,這個時侯提起來可能會更讓簡白傷心。

    簡白沒有理會他的出神,逕自往下說著,“說來故事也非常的俗套,媽媽走了以後,我就變得更加的攻于學業,一心想要讀好書出人頭地,卻沒有想到我最愛的男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然後他們就一起出了國。今天才偶然遇上。”

    說完,她笑了,那笑容飄渺極了,“這麼低劣的愛情故事,可是我當初仍是傷心地死去活來,現在想想真是年少輕狂啊。”簡白輕輕地走了一步,一低頭,頭頂心抵在了衡家文的肩窩處。

    衡家文有點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看著低下頭的女人肩膀隱隱抽動,他只好叫了聲,“簡白。”

    悶悶的聲音從下方傳了上來,簡白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她說:“讓我靠一分鐘就好。不是說有困難就找員警嗎?讓我靠一分鐘就好。”

    衡家文站在了原地,終於伸出手似安撫般拍了拍簡白的背,他把身子挺得筆直像一棵樹,一棵能讓人依靠的樹,他對自己說,以後不要再讓簡白哭了,不要了。

    那拍著她背後的手漸漸的停了下來,卻不是收回,而是緊緊的把她抱在了自己所圈起的懷抱中。

    上班高峰,車流依舊如潮水,一輛又一輛的駛過馬路中間站著指揮的交警身邊。衡家文身姿挺得筆直,指揮的手勢如行雲流水,標準而又優美。

    饒是這樣,他仍是偷偷地用眼角餘光觀察著豐田的車,一輛,兩輛……大約在心底裡數了三十幾輛駛過的豐田車,卻還是沒有看到熟悉的那輛豐田車。有次明明車型是一模一樣了,可是車主卻是位五十多歲的大叔。

    執勤了半天,衡家文和同事做了交換回到了車裡。車裡還坐著小高,看到他進來忙問道:“隊長,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早上打你電話的時候,怎麼一直無人接聽?”

    “我沒有聽到手機的鈴聲啊。”說著,衡家文為了證明自己話的可信度,手插進衣服口袋裡準備去掏手機,手直直的伸進了口袋,摸不到任何的東西。他又去腰包裡面找,仍是沒有。

    衡家文這才想起來,好像昨晚在簡白那裡拿手機看了眼時間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它了,看來是不是隨手放在了她家裡。

    那邊等了半天的小高又叫了聲,“隊長!”還在等他的回答。

    “我早上把手機丟在了家裡,啊切!”衡家文說,順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敢情謊話說了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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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有困難找員警(2)

    那邊小吳也收隊回來了,小吳是今年剛加入隊裡的一員,工作勤勤懇懇,態度認真,常常黑著一張臉,他也就是上次攔下闖紅燈的簡白的那位交警。

    他看到衡家文坐在窗邊就走過來敲了敲,待到衡家文搖下了窗子,他說:“頭兒,昨天我攔下的那輛豐田車的車主,你是不是認識啊?”

    衡家文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臉上的表情有些吃驚,但仍是點了點頭回答:“是我的一個朋友,怎麼了?”

    小吳眼底的疑惑化開了,就說了下去,“我剛才在路口執勤的時候,她把車停在我身邊,然後要我告訴你一聲,你的手機落她那裡了,要你晚上過去取一下?”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吳,先去休息下吧。”衡家文伸出手拍了拍小吳,小吳揮了揮手進了旁邊的一輛警車。

    衡家文動了動身子,望著前車窗對車裡的小高說:“開車回所裡吧。”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見車子啟動,有些莫名的轉過身,就看到小高一臉八卦的看著自己。

    他拿下了警帽,有些不自在,擺出一副隊長的樣子,“怎麼了,還不開車?”

    小高平時和衡家文隨便慣了並不在意,逕自靠了過來,揶揄的問:“隊長,是什麼樣的朋友啊?你都可以把手機落到人家家裡去了啊!”

    “就是普通的朋友。”衡家文一字一句的說,看到小高挑高了眉毛明顯不相信的神情,又鄭重的說一次,“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小高拍了拍隊長的肩膀,了然的笑道:“得了,隊長,有句話叫做‘解釋就是掩飾’,這事咱們心知肚明。”然後發動車子上路。

    一旁的衡家文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有理說不清”,他只好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難道他平時脾氣太好了?還是他真的表現的太明顯了?

    能夠跟著簡白回家是他沒有想到的偶然,可進到了她的家裡才發現如同走進了她的內心世界。

    多瞭解她一點,心疼她的感覺就像落葉堆積又加了厚厚的一層。

    但衡家文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情,而是心疼的愛惜——愛、惜。

    簡白剛到辦公室,秘書小姐就端著咖啡進來了,而且還帶來了幾份今天的報紙。彙報了一天的行程後,秘書就出去了,留下簡白端著咖啡看報紙。

    通篇的商業報導,不是哪家大企業又並購了什麼小公司,就是某某銀行的匯率較之以往又下調了百分之多少。簡白都匆匆看過,直到翻到報紙的人物欄,端著咖啡的手一頓。

    整個版面上,偌大的標題格外地引人注意,“開著跑車的王子——記BC公司中國區執行總經理賀易哲。”大標題底下還附著一張“跑車王子”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西裝革履,嘴邊帶著一抹笑,看起來溫文有禮。

    簡白看著照片中的人,風采依舊,只是那眼神那笑容已不復當年的純淨無暇。如今微彎的嘴角,微微凝視的眼神,都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穩重。

    可他再也不是她的王子了。

    她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略過照片去看下面的採訪內容,當看到賀易哲被問到自己曾經留學三年的那行時,簡白“啪”的一下子把報紙合了起來。

    留學三年,對外是多麼光輝的履歷。但是於她,那是午夜夢回心底的傷痛。

    每次閉起眼,總能想起那個眼神,眼底裡帶著痛苦,絕望,惋惜和愧疚,他對她說:“對不起,簡白,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我要去美國。你那麼堅強,你不需要我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然後,他就走了。他並不知道,她有去機場送他,偷偷地躲在柱子後面,看著他站在那裡仿佛在等什麼人。

    她以為他在等她的,差點就忍不住想要衝出去抱住他要他不要走,可是再看過去時卻看到了他的身邊站著自己的好友,兩個人肩並著肩走了。

    所謂的美麗的謊言,都是為了掩飾醜陋的真相,她想。

    簡白喝了口咖啡,拿起另一份報紙翻閱起來,翻到最後一頁時事版的時候,一條篇幅很小的新文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條新聞說,本市青年幹部學院常務副院長周嘉光光榮退休,把教育國家青年幹部的重則交給了下一任的副院長。

    看完新聞,簡白唇邊的笑就諷刺了,想不到他也有服老的一天!或者根本由不得他不服老!

    辦公室裡突然響起了一陣音樂聲,那鈴聲她一點不熟悉,不是她的手機。反應半天,簡白才發覺鈴聲是從她的手提包裡響起的。

    她打開包才看到裡面躺著的一個黑色手機——是衡家文的手機,昨晚整理客廳的時候才發現他把手機落在自己家裡了。

    看著黑色手機大有一直響的趨勢,簡白無奈的接起了手機,她還沒開口,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陣關切的聲音,“家文啊,工作辛苦不辛苦啊?我昨天看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可能有寒流,你多穿點衣服啊。”

    簡白極有耐心的等著對方說完,才回答了一句:“不好意思,衡先生的手機暫時落在我這裡了,有什麼事請您晚點再打給他吧。” 說完乘著對方還能反應過來馬上啪的一聲合上了手機,不然還真的沒辦法說清楚了。

    她放下電話,揉了揉太陽穴,深深的吸了口氣,拿起桌上設計部剛剛交上來的企劃案仔細閱讀著,就這樣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而電話那頭的衡媽媽在聽到“嘟嘟”的忙音後,抓著電話話筒神情疑惑的看著自家的老伴,說道:“不對啊,家文這孩子的電話怎麼是個女孩子接的啊。”

    坐在沙發裡看著報紙的衡爸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神態自若的回答著:“孩子他媽,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交際圈子,你管那麼多幹嘛?”

    衡媽媽哼了一聲,瞪了老闆一眼,“有你這麼不關心孩子的爸嗎?”然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手,“前兩天我還問他相親的那個女孩子如何,結果他跟我說沒有感覺,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現在可好,該不會是他自己找了個女朋友了吧?”

    衡爸爸放下報紙,拿下眼鏡,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菊花茶,對老伴說,“你就是愛操心。”

    “是是是,你看看你和你兒子,老的少的,要是沒了我能成嗎?”衡媽媽說道,“剛好今天熬了點老鴨筍乾湯,晚上我給兒子端點去,隨便問問看是什麼情況。”

    “隨你。”衡爸爸聳了聳肩膀,表示沒有意見。

    在他的默認下,衡媽媽樂滋滋的鑽進廚房煲湯去了。

    “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在此我想告訴大家,對於BC汽車公司的這個企劃,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可以肯定的是,這起合作案,我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簡白坐在會議室的正中央,凜冽的眼神滑過底下的每一位主管的臉,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鬥志後,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率先站起來離開了會議室。

    從最初的只有幾個人的公司發展到了今天的佳藝傳媒,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簡白自己明白。

    萬事開頭難,剛開始的時候,她根本就接不到任何的case,她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去找,一遍又一遍的推銷著自己,終於有家企業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請她為他們企業做一個平面設計。簡白和同事們熬了三天三夜,終於交出了一份令客戶滿意的企劃,至此佳藝廣告傳媒公司的名聲才越來越響。

    世人只是看到了佳藝成功和某知名公司簽訂了合約,看到了佳藝的廣告如何的讓人讚不絕口,卻沒有看到背後的艱辛。閉門羹她吃過,冷眼她受過,挺得過去不過是相信自己可以做的好,堅信著不服輸的道理,事實上她也做到了。

    簡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望著窗外的天慢慢的黑了下來,景觀燈陸陸續續的亮了起來,燈的海洋映出了一座璀璨的城市。

    她本來想在公司把剩下的檔處理完,結果看到了一旁抽屜裡的包,這才想起晚上衡家文要來找自己拿手機,就關了電腦,整理了幾分急件帶回家裡去看。

    簡白把車停到了地下車庫,自己慢慢的走回去,走到六層居民樓區的時候,剛好看到衡家文從右邊一棟樓裡走了出來,樣子很急。

    “衡家文!”簡白叫了聲。

    衡家文回過頭來,就看到簡白提著一個大大的包,站在自己的身後。他靦腆的笑了笑,“簡白,我正想去找你呢。”

    簡白在包裡翻了翻,拿出黑色手機遞給他,“這是你的手機,我替你關機了。”她說著,又響起了什麼似的,補充道:“不過早上好像是你媽媽給你打電話,不好意思我接了下。”

    衡家文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從她的手中接過手機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冰涼冰涼的,眉頭皺了皺,想要握住她的手溫暖她。又看到她一個人走著,他就問道:“你走回來的嗎?”

    “沒有,把車停在車庫了,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可能有雨。”簡白告訴他,想想也沒有什麼事了,正想開口道別的時候,就聽到左手邊傳來一聲,“家文!”

    她和衡家文同時轉頭,就看到一位莫約五十多歲的婦人手裡提著一個保溫盒,正眉開眼笑的看著他們兩個。

    衡家文的臉上滑過一抹紅色,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走了過去,接過婦人書中的保溫盒,輕輕地扶著她的手臂說道:“媽,你怎麼來了?”

    衡媽媽輕聲在兒子耳邊說道:“不來怎麼知道你有事瞞著你媽啊?”說著朝簡白的方向暗暗地指了指,還沒等衡家文反應過來,衡媽媽已經開口打招呼,“這位小姐你是我們家文的朋友吧?”

    簡白看著衡家文孝順母親的小動作,會心的笑了笑,簡單的自我介紹道:“伯母你好,我是簡白。”

    “哦哦,是簡小姐啊。”衡媽媽人來熟的說道,然後全身上下打量了簡白一番,看著她一身風衣站在寒風中,一張瓜子似的小臉是那樣的纖瘦,忍不住說道:“簡小姐還沒有吃晚飯吧,正好我熬了老鴨湯,走走,上去我們家喝點。”說完也不等簡白沒反應過來,就拖著簡白上了居民樓的三樓。

    直到簡白坐在了餐桌前,衡家文才不好意思的低聲對她賠禮:“不好意思,”他看了眼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母親,“我媽她就是這樣的人,比較熱心。”他摸了摸頭,有些傻傻地笑了。

    簡白搖搖頭表示沒關係,“伯母人很好。”她說,按照她的性格,若是真的想要拒絕,是任何人都無法勉強的。只是剛才衡媽媽那和藹可親的面容,還有抓住自己的手時所散發的善意和溫暖,都讓她無法拒絕。

    “來來,你們喝湯。”衡媽媽端著兩大碗湯走了出來,衡家文連忙起身去接,換得母親一記白眼和一聲輕斥,“去,你坐好就行了。”

    衡家文只好乖乖的坐在了簡白的身邊,看著母親大人把湯放下,和簡白兩個人慢慢的喝起湯來。

    “簡小姐,合不合你的胃口啊?”衡媽媽問道。

    簡白點了點頭,“味道很好,謝謝你,伯母。”

    衡媽媽看著面前的簡白,覺得她幹練之中不失靈氣,一雙杏子眼炯炯有神,瞧她的模樣,只怕是個非常能幹的人。

    “簡小姐在哪裡高就啊?”衡媽媽笑眯眯的問著。

    簡白咽下嘴裡的湯,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後才回答道:“伯母,我自己開了家公司,給自己打工。”

    衡媽媽點點頭,“這樣好,不用看老闆的臉色,但這樣工作會不會很辛苦,爸爸媽媽捨得讓你這麼累?”

    衡媽媽本是平常的一句問候話,結果簡白的臉色卻白了三分。而衡家文也趕緊叫了聲,“媽——”

    簡白很快便恢復了往常的神色,她看著衡媽媽回答著:“我媽媽去世的早,現在是我一個人生活。”

    衡家文深怕母親再勾起簡白的傷心事,就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碗裡的湯,拿著碗對母親說還要。

    衡媽媽哪裡不知兒子的心思,就順著這個臺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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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有個小女孩(1)

    離開的時候,是衡媽媽和簡白一起下樓的,衡家文想要送下來,結果兩個人都擺擺手說不用,衡媽媽心疼兒子,替他理了理衣領,說道:“家文,你工作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到家了給你打電話。還有週末回去看看你爸,最近他棋癮又犯了,等你回去切磋兩盤呢。”

    衡家文點點頭,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沖母親和簡白道別。

    簡白少有和大人相處的經驗,所以她保持了緘默,默默地走在衡媽媽的身邊。但衡媽媽卻不是一個喜歡沉默的人。

    兩個人下了樓,衡媽媽看了眼三樓的亮光,問簡白:“簡小姐和我們家家文認識多久了?”

    簡白想了想,回答道:“我們認識的並不久。”是啊,時間不久,可是好像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衡媽媽看著簡白,眼底裡閃過一抹光芒,“我是那小子的媽,我看的出來,他對你動心了。”

    她的一句話,讓簡白愣了愣,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生生的挖了出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衡媽媽歎了口氣,繼續說:“我也看得出來,簡小姐非是簡單之人,是我們家家文高攀了。”

    “伯母,不是你想的那樣。”簡白否認道,心裡第一次有些慌。

    衡媽媽卻拉住了簡白的手,語氣和藹的說:“簡小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簡白,在那樣的目光中,饒是簡白挺直了背脊,仍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伯母,你請說。”

    “如果簡小姐不喜歡我們家家文,那就早點和他說清楚吧。如果你喜歡他,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這孩子,其實心裡也很苦。”衡媽媽說著,歎了口氣,又看了眼簡白,看著她挑起了鳳眉,就繼續往下說。

    “小時候家文有個很好的玩伴叫做甜甜。甜甜從小有先天性心臟病,別的小孩子玩的時候她只能坐在一旁看著,她也不能正常的上學,常常上個三兩天就回家休息一個月。家文這孩子心腸很好,每次都陪在甜甜身邊,還把每天在學校裡的趣事說給她聽,兩個小孩子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甜甜常常臥病在床,很嚮往外面的世界。家文上初二的時候,兩個小孩偷偷溜到了公園裡去玩,哪知回來的時候過馬路,有輛車橫衝直撞的過來,路邊的一位交警把這兩個小孩推到了一邊,結果自己卻英勇犧牲了。”

    “從那個時候起,家文這孩子才立志要做個交警,為人民服務的。而那次的車禍,使得甜甜的身體越來越差,在家文初三的時候,那孩子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衡媽媽說的不勝唏噓,忍不住又感歎了句,“甜甜也是個好孩子啊,可惜福薄……”

    簡白站在一旁,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最初遇見衡家文的時候,聽他說立志做交警,就被他眼底裡的執著所打動,卻沒有想到背後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看著面前的衡媽媽眼底閃動的關懷,思及自己,她別開了眼,只是輕輕的感歎了句:“伯母,有您這個媽媽很幸福。”

    BC汽車公司新車上市的廣告包裝最終花落佳藝,這樣的結果仍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之于尹紅靜這一類虎視眈眈的廣告同行,自是為失去了一次絕佳的合作機會而扼腕。之于簡白,那是所有同事努力的應得回報,她從不敢居功,所以簽訂合約之後,BC汽車公司和佳藝共同舉辦了一次晚宴,預祝這一次合作的成功。

    簡白端著高腳酒杯在人流中穿梭,迎面BC公司的史密斯向她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他和簡白碰了碰,說道:“簡小姐,我可是很看好你哦,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謝謝你,史密斯先生。佳藝不會讓您失望的。我和我的同事都會努力做好此次的企劃的。”簡白淺笑著看著史密斯,眼底閃著的是激昂的鬥志。

    史密斯滿意的點了點頭,仰頭幹了杯中的紅酒,眼神往人群中看去,側頭問身邊的簡白:“簡小姐,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易哲的關係真的只是青梅竹馬那麼簡單?”

    簡白垂在身側的手一緊,臉上卻仍是得體的微笑,微微揚起下巴,說道:“史密斯先生,我記得你們美國人似乎很注重個人隱私的吧?”

    一句話不痛不癢的把皮球拍回給了史密斯,史密斯聳了聳肩,做了個遺憾的手勢,又從服務員的託盤中端起了一杯紅酒,對簡白說:“抱歉,恕我失陪了,我去那邊打聲招呼。”

    簡白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自己也轉身走出了宴會廳。由於酒宴的大廳是設在了樓層的最裡處,一走出來便是一排的落地窗戶,簡白靠在欄杆上,望著窗外的燈火闌珊。

    “這不是我們的簡總嗎?不是應該春風得意的在慶功的嗎?怎麼一個人跑了出來?”身後卻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簡白轉過頭,就看到尹紅靜從洗手間的方向向自己走來。

    簡白皮笑肉不笑的動了動嘴角,反擊道:“原來你還有這樣的嗜好,欣賞別人的成功來提醒自己的失敗。”

    一句話成功的讓尹紅靜的臉色青了幾分,想要發怒卻隱忍著,然後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炯炯的看著簡白,“說到成功,恐怕你簡白也是勝之不武的吧。”說完看了眼簡白的身後,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燈光的暗影裡。

    簡白聽著尹紅靜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看到了賀易哲,捏著欄杆的手泛著青白。

    尹紅靜得意的笑了笑,挑高了眉毛說了句:“我就不打擾你們這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侶敘舊了。簡總,賀總,我先進去了。”

    她略過簡白身邊的時候,唇邊的笑意諷刺極了,讓簡白覺得是那樣的刺眼。

    賀易哲走上了前,看著簡白說,“簡白,我們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請問賀總要和我談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嗎?那麼歡迎你明天來我辦公室。”簡白一臉冷漠的說道。

    “簡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賀易哲顯得有些落寞,“曾經……曾經我們也曾那麼要好過。”

    “曾經嗎?”簡白沒有看他,只是望著窗戶上的倒影,喃喃道:“你也說那是曾經了。”她轉過身來,眼底好似有把火,熊熊的燃燒著,“從你放棄我選擇了瑤靈,從你願意接受那個人的幫助,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現在我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就是看在了當年的情份中。”

    “我和瑤靈……不是你想的那樣……”賀易哲的眼底閃著痛苦。

    “賀易哲,我不想聽了。”簡白幽幽的說著,望著他的眼眸平靜如水,“現在我們就是合作關係,希望我們合作愉快。”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簡白,我知道你恨我,沒有關係,當初是我傷你太深,可是那個人……”賀易哲在她的身後說著,“那個人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簡白卻猛然停下腳步,回頭怒目而視,整個人全身都似乎蓄勢待發起來,“賀易哲,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

    賀易哲的臉頓時變得蒼白,一雙深情的眼睛裡滿是打擊和愧疚。

    “我和那個人早就沒有關係了,你忘了嗎?”簡白唇邊帶出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太詭異,帶著諷刺和恨意,好似要把人吞噬了一般。

    沒有再說什麼,簡白踩著沉穩的步伐離開了。

    看著那消瘦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賀易哲重重的靠在了欄杆上,頭埋首在雙臂中,全身散發著一股悲傷的氣息。

    早知今日,當初他會不會那麼做?他的選擇恐怕仍是不會變吧。那一刻當他知道他不能一直陪著她的時候,就在想該怎麼做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直到那個人找上了自己,對他說:“請你離開她,這樣的你只會讓她更傷心。”

    是啊,她全心全意把所有的快樂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他怎麼可以?他不能啊……

    簡白,對不起……

    接下來的簡白在酒會上突然興致變得很高,幾乎到了來者不拒的態度,一直到散席的時候,秘書小姐還很不放心的問她需不需要派司機送她回去,簡白擺擺手表示不用。

    出了酒店,風一吹,酒意卻更濃了起來,雖然心底明白,可是身體卻有些不聽使喚,車是不能開了,還是打車走吧。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她身邊駛過的每輛計程車都載滿了客,簡白被呼嘯的夜風凜冽的吹著,胃裡翻滾起一陣不適。心想不如走走吧,就晃悠著往前走去。

    但沒走幾步,喉間一股酸意,她一下子蹲在了樹旁邊嘔吐起來。直到連胃裡的苦水都吐了出來,簡白才在心底笑了笑自己,你真沒用,簡白!

    她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使不上力,只好抱著樹幹慢慢站起來,可是身子還沒有站直,卻又溜了下去。腳下像踩在棉花堆裡,軟綿綿的。

    看來今天喝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想,這般狼狽的時候,她簡白竟也會有?

    就在她快要坐在地上的時候,突然從身後伸過來一雙大手,拖住了她的肩膀,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提了起來。

    簡白費力的抬頭,使勁的想看清身後是哪路神仙。

    衡家文看著面前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女人不禁皺了皺眉頭,看樣子簡白也不是一個貪杯的人,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喝了那麼多酒?

    簡白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是他便不知不覺放鬆了身子,說道:“原來是衡家文警官。”

    “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他問道。

    “喝酒,哦,喝酒。”簡白踩著虛浮的步子笑了笑,“我可沒有違反交通法規哦,喝了酒我不敢駕車,可是又攔不到計程車。”喝了酒的她反倒有股小女兒的嬌態。

    衡家文架著她軟綿綿的身軀,神情無奈的說,“我送你回去吧。車鑰匙呢?”

    “鑰匙,鑰匙在包裡。”簡白指了指手腕上的包,咦,怎麼自己的手指在顫動呢?

    衡家文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一手攬著簡白的腰防止她摔倒,一手去她的皮包裡翻鑰匙。好在簡白的皮包裡東西不多,除了一個紅色的有些舊掉的錢包,一部手機,鑰匙就安靜的躺在角落裡。

    拿到了鑰匙,衡家文連拖帶拉的把簡白弄上了車。

    簡白醉醺醺的,見到是衡家文,不知道為什麼也就放了心讓他架著,而衡家文一直關注著簡白的情況,所以他們都忽略了,街角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

    直到車裡的一人問:“易哲,怎麼還不走?”

    作為司機的男人眼眸中一片暗黑,就像火光熄滅了一般,他說了句“抱歉,史密斯。”才開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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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3: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有個小女孩(2)

    簡白在模模糊糊中醒了過來,覺得全身發熱,就按開了車窗,夜風吹過,人也清醒了大半,轉過頭看到專心開車的衡家文。

    他斂目凝神注意著前面的路況,回過頭來看了簡白一眼,然後又繼續看著前方,過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又轉過頭來,“你醒了。”

    “撲哧……”簡白被他孩子氣的動作給逗笑了,“衡家文,你說為什麼每次好像我有什麼事,最後陪在我身邊的都是你吧?”

    她挑著眉毛,微微思考,“我們認識也不久吧。”

    “我也不知道。”衡家文笑了笑,一邊開車,一邊回答:“大概我是守護公主的騎士。”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卻看到簡白的臉色沉了沉,隨即補上了一句,“對不起。”

    簡白並不是因為他的話而難過,只是這麼久了,都只有她一個人,一個人努力拼搏著,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愛人,早就忘了被人守護的感覺了。

    就在不久之前,那個傷她至深的人還在祈求她的原諒,希望她能體諒,那誰又來體會她的苦?

    這個世間的苦末了誰不是獨自承擔?誰又能為誰擔待半分呢?她想。

    “我想要去墓地,”簡白突然說,“衡家文,你能送我去墓地嗎?”她目光粼粼的看著衡家文,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中劃過一抹哀傷,那樣的眼神竟叫人不能拒絕。

    衡家文隨即點了點頭,調轉車頭去往墓地。

    漆黑的夜裡,墓地中一片安寧,點點的星光映照著無數安息的靈魂。

    簡白把腳步放得很輕,像是怕打擾那些沉睡中的靈魂,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拾級而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然後她走了進去,停在了第六座墓碑前面。

    衡家文一直在她的身後慢慢的跟著她,她剛剛醒酒,天色又黑,他擔心她會踏空。

    借著幽暗的夜光,衡家文看到墓碑照片上的女子顯得很年輕,和簡白長的很像,儼然就是簡白的母親。他心下了然,只是默默的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簡白卻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一點也不在乎冬天的寒冷,她一開口,一團濛濛的霧氣,“媽,我來看您了。”

    “今天我又拿到了一家大公司的合約,這下齊修總不至於笑我浪費他的努力了。”簡白笑了笑,那笑容很溫暖,毫無設防。

    “可是,”她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蓋住了她的眼睛,“也許以後我會有很多的機會與賀易哲相處了。”

    “媽媽,您知道的,當初我有多麼的依賴他,如今我就有多麼的恨他。小時候,我們兩個常常圍在您身邊,聽您談著鋼琴唱歌,我時常懷念那樣的午後,溫暖的陽光照在我們的身上,真的是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您走了以後,我把他當全部的依靠,可結果呢?他和那個人聯手來騙我,媽媽,是那個人害了您,是他害了您啊。”簡白曲起了雙腿抱著,下巴抵在膝蓋上。

    “不過沒有關係的,媽媽,這麼多年我也一個人過來了,您不是常說,你的女兒是最棒的嗎?”

    簡白歪著頭看了眼墓碑上笑的和藹的母親,眼底有著無限依戀,抬起頭看到站在一旁的衡家文,就支著頭看著他。

    衡家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別過了頭,過了一會兒又偷偷的看了一眼,發現她仍在看著自己,只好硬著頭皮問:“怎麼了?”

    簡白指了指自己的身旁,仰著頭問:“你能坐下來嗎?我覺得仰著頭看你好累。”

    “哦,好的。”衡家文木木的點了點頭,坐在了簡白的身旁,兩個人靠得很近,在如此靜謐的氛圍中,似乎她只是輕輕的呼吸一下,他也能感覺到。

    這樣的距離竟讓他的心底滑過一抹竊喜。他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好像又近了一些。

    “想聽故事嗎?衡家文。”簡白側過臉問他,一雙眼睛如琉璃般光亮,她笑了笑,也沒等衡家文回應,就繼續說了下去。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有個很疼愛她的母親,她的媽媽長得非常地漂亮,會彈鋼琴會唱歌。在小女孩的記憶中,卻很少有她爸爸的存在。她的爸爸似乎很忙,不是出差就是開會調研,偶爾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的怒意。有次晚上,小女孩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竟然聽到爸爸媽媽在吵架。後來她才發現,她的媽媽很不開心。”

    簡白放鬆了身子,想要依靠什麼,就感覺碰到了一個寬闊的肩膀,她放任自己靠在上面,目光沉沉的,似跌入了回憶中,她繼續說道。

    “小女孩記憶中最快樂的便是自己的六歲生日,那天爸爸媽媽,還有和她青梅竹馬的一個男孩都陪著她,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那天她還受收到了媽媽精心準備的一個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個83年限量版的俄羅斯套娃。小女孩愛不釋手,把它放在床頭櫃上,每天都要看著它睡覺。”

    “小女孩十歲的時候,她的爸爸和媽媽終於大吵了一架,媽媽一氣之下沖出了家門,結果……”

    簡白突然停了下來,她揚起了頭,閉上了眼睛,但借著幽暗的星光,衡家文仍是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他能感覺得到那具靠在自己肩上的身軀有著微微的顫抖,那纖細的身軀在夜風中惹人心憐,他緩緩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很微不足道,可是只要她需要,他就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衡家文幾不可聞的笑了笑,原來感情的種子已經不知道何時在悄然發芽了。儘管每一次的她都是因為別人而哭泣,可他只希望她快樂,也許有一天,因為有他而快樂……

    簡白已經克制了自己的情緒,但是膝蓋上交握的雙手卻握得死緊,喉嚨裡嗆了一口冷風,她忍不住咳嗽了大半天,才又開口往下說。

    “那一晚,小女孩的媽媽離開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因為一場車禍帶走了媽媽。後來,小女孩跟著父親生活,看著他在母親離開沒多久就和另一個阿姨結婚,看著爸爸對阿姨溫柔的樣子,她才知道原來自始至終他的父親都不愛她的媽媽,也不愛她。所以她開始變得叛逆,不好好上課,經常翹課,甚至還學會了抽煙玩遊戲,所以壞小孩的事情她都做過。”

    “女孩的爸爸興許是出於對她媽媽的愧疚,所以也就一直縱容著她,不過對於這個女孩,他總是愛理不理。也不知道是報應還是其他什麼的,女孩的爸爸再婚後,那個阿姨卻一直沒有生育,那個男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簡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微笑,衡家文忍不住捏緊了她的肩膀,卻換來她一個“我沒事”的眼神。

    “直到十六歲那年,有一次女孩吸著煙的模樣被父親看到了,他的父親終於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狠狠的說:‘要是你媽還在的話,絕對不會讓你變成這樣。’那麼多年以來,關於母親一直是那個家裡的禁忌,女孩忍不住過去推了他爸爸一下,大叫著:‘不許你提起我媽,你不配,你這個殺人兇手。’那個男人才知道他的女兒竟然是很她的,一怒之下又給了她一巴掌,力氣之大使得女孩撞倒了床頭櫃,那個娃娃盒就碎了。”

    “碎了,就那樣的碎了。”簡白重複著,仿佛碎的不只只是那個娃娃盒,還有她的一顆心。

    “那時候女孩的爸爸說:‘沒有了我,你什麼都不是。’女孩很倔強,也覺得再也不忍受和她的爸爸待在一起,就惡狠狠的說:‘不靠你,我一樣能證明我自己。’然後就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了。”

    “而那個爸爸生氣到了極點,竟然在幾天之後的晚報上刊登了篇幅很小的一篇啟示,表明和自己的女兒斷絕關係。你看,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無情的父親?”簡白望著衡家文,杏子眼已經紅了,可是嘴角卻倔強的向上揚著。

    衡家文知道故事裡那個沒有了母親,又被父親捨棄,卻仍然堅強努力證明的女孩就是簡白她自己,看著她眼角含淚卻依舊昂著頭不可讓眼淚留下的模樣,終於收緊了手臂,把她抱進了懷裡,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說:“哭吧,這裡沒有其他的人,想哭就哭吧,在你的母親面前,好好哭一場吧。”

    他抱著她,希望她能痛痛快快的哭,不要再壓抑自己。她的身上背了太多人的債,她作了一層又一層的繭,把自己牢牢的裹在了裡面。好不容易的釋放近乎崩潰。

    什麼時候,她才能放下過去,放心的依賴他呢?

    會有這一刻的吧,衡家文的嘴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

    而在這一刻,在母親的墓前,見到賀易哲之後所牽引出的諸多情緒,所以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淚水,簡白緊緊的握住衡家文的衣襟,痛聲哭了起來。

    她不再是外人面前那個習慣用強勢武裝自己的白骨精,不再是對手面前那個習慣揚著眉反擊的佳藝總經理,她只是一個女子,一個失去了親人和情人的愛的失意女子。

    這一幕讓寒冷的寒風都忍不住止住了凜冽的趨勢化作了溫柔的清風,輕輕的彌漫在相擁的兩人周圍。

    從墓園回去的路上,仍是衡家文開的車,一旁的簡白眼睛紅紅的,但整個人卻因為一場痛哭之後反而變得有精神了。

    也許壓抑太久的人總是需要一個發洩的地方吧。

    衡家文感受著車裡的沉默,又看了眼簡白,倒是先開了口:“記得有次我攔下了一輛車,車主是個女的。那次是綠燈亮了可是她的車一直不動,我走過去詢問情況,結果她把窗戶搖下,結果你知道什麼嗎?”

    “什麼?”簡白順著他的話說道。

    “她畫著煙熏妝,可是她在哭,而且還用手去揉,整個眼眶都是黑的,那狀況實在是太恐怖了。她看到我就抓著我的手對我說:‘交警同志,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衡家文繼續說著。

    簡白的興致被提了起來,側著頭聽他講故事。

    “其實開車的司機最忌情緒化,那樣的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所以我只好勸解她,‘小姐,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有時候也許愛情就像這紅綠燈,遇到了一個人也許等到的是紅燈,但是沒關係,興許在下一個路口,你遇見了另一個人,等到的會是綠燈。’”衡家文慢慢的說著,唇邊含著笑。

    簡白卻是一愣,知道他是借這個例子來開導自己,心底有一股暖意湧了上來,她靠在椅背上,真誠的道謝:“謝謝你,衡家文,有你我覺得很溫暖,真的,謝謝你。”

    他趁著開車的空當沖她一笑,那笑容純淨極了,仿佛滿身的疲憊都可以融化在那抹笑意中。

    簡白轉頭看向了窗外,嘴角輕輕一笑,“其實比起我來,你是個很好很堅強的人。”

    “恩?”衡家文眉毛皺了皺表示不解。

    “你媽媽告訴我了,你的故事。”簡白說著,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衡家文倒是笑了笑,望著前方路況的眼中透著一股堅定,“其實那位交警叔叔剛離開的那段日子,甜甜也住進了醫院,我心裡害怕,也裝滿了愧疚,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直到去醫院看甜甜的時候,她臉色雖然蒼白但是她看到我仍是很開心,她對我說,人去了另一個世界就不能再回來了,但是他們會在天上看著我們,所以我們應該要好好活著。”

    “甜甜因為生病的緣故,所以比一般的孩子要達觀知命些。我一直希望他能開口好起來,卻沒有想到她還是走了。去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她還笑的很開心,還鼓勵我要努力學習,長大做一個好員警保護她。”

    簡白轉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甜甜是個好女孩,她說得對,我們應該努力的活著,因為天上的人們都在注視著我們。”

    衡家文點了點頭,兩個人相視而笑,車內的氣氛變得愈加的融洽起來,有什麼在悄然發酵變得不同起來了。

    回到社區停好車後,兩個人準備分手道別,簡白的黑色皮包沒有拉攏,紅色的錢包掉了出來,一張小小的照片也滑了出來。

    她剛要彎下腰去拾起來,衡家文卻快了她一步撿起來錢包和那張照片。簡白先是接過了那張照片,細心的拂去上面的灰塵,然後才接過了錢包,對他說:“謝謝,再見。”

    衡家文看到了那張照片,那是一張全家福的合照,簡白站在中間,手裡拿著一個漂亮的娃娃盒,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

    原來她也有笑的那麼開懷的時候。

    衡家文目送著簡白走進了大廈,背影消失在了視線盡頭,輕聲說了句:“你應該常笑的。”也轉身回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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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換你真心的笑容(1)

    隨著一月的悄然結束,隨之而來的二月也即將迎來了新的一年。

    佳藝廣告傳媒的眾人在臘月二十九的下午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春假。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周不到的時間,但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這一年佳藝的最後一次會議,簡白仍是一絲不苟的詢問了整個BC公司的企劃進程,對於新車模特的選擇,對於攝影棚是否一切準備完整都一一詢問了各部門的負責人。直到她的嘴邊露出了一抹非常淺但卻是帶著滿意的微笑,在座的眾人才稍稍舒了口氣。

    簡白合上了資料夾,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森然的眼神掃視了一圈,最後宣佈道:“祝大家春節愉快。另外,鑒於此次合約大家都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且新年即將到來,各位記得去財務部領取紅包。”

    話音剛落,原本嚴肅的會議室頓時沸騰起來,大家的臉上有洋溢著興奮而又滿足的笑容,有幾個激動的年輕骨幹甚至還拍了拍手。

    “那麼會議就到此結束。給大家拜個早年,我們明年再見。希望大家養精蓄銳,明年使佳藝的業績再上一層樓。”說完簡白便站了起來,走出了會議室。

    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戶前眺望,似乎都能看到街上張燈結綵一片火紅的模樣,又是一年過去,可,依舊仍然只是她一個人。

    突然有些想念衡家文的微笑,那樣純淨的微笑讓她覺得溫暖。那一晚埋首在他的懷抱裡,她竟然第一次近乎懦弱的哭了,那是這麼多年從來都不許自己流露的脆弱,卻在他的面前爆發。

    他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一個值得去愛的好人,她想。

    而正在執勤的衡家文這一刻卻連著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一旁的小高湊了過來,笑嘻嘻的說:“隊長,有人想你了吧?”

    “去,”衡家文推了他一下,皺著眉黑著臉說:“好好執勤,別亂說話。”

    小高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帶著白手套的手放在腰上說:“我女朋友跟我說過,打噴嚏的次數是很有來頭的。打一次是有人在罵你,打兩次是有人在想你,打三次就是你感冒了。你打了兩次,有人想你還不好嗎?”

    “誰會想我?要想也只有我媽會想我。”衡家文心直口快道,心裡卻咯噔一下,有些福至心靈,會是她在想自己嗎?

    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多了股滿足的味道,隨即感覺小高注視的目光,輕輕咳嗽了聲,挺直了身子四處看著路況。

    街角的垃圾桶邊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提著個大袋子在桶內翻找著可以賣的飲料瓶,一身襤褸的衣服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單薄。

    小高摸了摸鼻子,同情的說:“那個老人真可憐,都臘月二十九了,還要出來謀份生計。”

    衡家文同意的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撿好飲料瓶的老婆向前走了幾步,沒有看到腳下的臺階,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和小高趕忙沖了過去。

    鬥大的袋子散落在地上,零零碎碎的易開罐,塑膠瓶,還有廢報紙等等落在地上,小高去扶地上的老人,衡家文蹲下身子把散落的廢物裝回袋子裡。

    有個色彩斑斕的東西滾了老遠,一直滾到了路邊,衡家文把袋子放在老人身邊後又去拾那個東西,那是一個非常有異域風情的娃娃,木頭所做的,上面的圖案就是一個穿著俄羅斯民族服裝的姑娘。

    而這個木頭娃娃被裝在了一個方形的盒子裡,裡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標籤,上面寫著“1983”。

    衡家文初時見到這個娃娃便有一種熟悉感,再看到那個1983年的標記,一下子想了起來,這不就是簡白口中的那個銷量版的俄羅斯娃娃——那個讓她笑的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的生日禮物?

    他把盒子緊緊地握在了手裡,帶著一抹真誠的笑容向老婆婆走了過去,詢問道:“老人家,您能不能把這個套娃賣給我呢?”

    小高疑惑不解的看著他,他沒有在意,只是看著面前的老婆婆。那老婆婆人也很好,擺擺手道:“你喜歡就拿去吧,這木頭賣不了幾個錢的。我也是無意中在路邊撿到的,那裡有一大堆的盒子,好像是為了搬家扔掉了很多東西。”

    “這怎麼可以?你這麼冷的天,快過年的,還出來維持生計,我不能白白拿您的東西,”說著,衡家文從兜裡掏出了兩百塊錢放在了老人手中,看到老人仍是要拒絕的樣子,緊緊地握著老人的手,“老人家,您就收下吧。這木頭當做廢品賣太可惜了,其實它很珍貴的,遠不值這兩百塊錢,您去給自己買件暖和一點的冬衣,好好地過個年吧。”

    聽他這麼說,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制服,老婆婆終於還是收下了那兩百塊,一直道著謝,口中喃喃道:“員警是人民的好同志”,然後消失在了拐角處。

    小高站在旁邊一直沒有出聲,這時才好奇的問衡家文,“隊長,你要這個東西做啥?難道是為了幫助那個老人所以才隨便選了個東西,讓她心安理得把錢收下。”

    “不,不是。”衡家文的嘴邊露出了一個小高也看不懂的微笑,“這個套娃的意義遠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因為它也許可以換來一抹真心的笑容,他在心底說道。

    大年三十的這一天,簡白和大家一樣選擇了和家人團聚,只是大夥都是包著餃子吃著熱乎乎的滿漢全席,而簡白卻是捧著一束百合去了墓地,對於她來說,她的親人,只有她的母親。

    從墓地回來後,她去了照相館取回了今年和母親的合成照,小心翼翼的貼在了牆壁上,照片中的母女笑的很開心,可簡白的心情卻微酸起來。

    過了年,她就二十九了,終究還是成為了剩下的人,被媽媽留下的女兒,被男友拋棄的女人,獨自一個人過年的女子,不折不扣的“剩女”!

    簡白把屋子裡的燈全部都點亮了,開著電視機聽著新聞裡播放的舉國歡騰的聲音,有些恍惚,仿佛那種熱鬧不屬於自己。

    電話第一次響起的時候,簡白接了起來,是賀易哲。他在電話那頭說:“簡白,瑤靈也從國外回來了,我們出來聚聚吧。”

    她咬牙切齒的說著:“謝謝你,不過我沒空,就不打擾你們團聚了。”說完她就狠狠地壓上了電話,這麼多年了,他不知道她有多痛,他總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在她的傷口上撒一把鹽。機場離開的那一刻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原來,她所乞求的瞭解和包容從來都是一場荒唐,因為,他不瞭解她……

    電話第二次響起的時候,簡白還是接了,電話的那頭是尹紅靜,她有些見怪不怪了。因為每一年尹紅靜在三十的晚上都會給她打電話,說著“糖衣炮彈”的話。

    這次亦然,她說:“簡白,過了今晚就是明年了,不知道明年,咱們孰強孰劣呢?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預感,明年我贏定了。”

    其實簡白從來沒有想和任何人比,但是尹紅靜從學生時代便和她對上了,無奈之餘,她自是有一番不服輸的情緒在裡面。

    “那我們拭目以待。”簡白一如每一年的回答,雖是雲淡風輕,但卻讓電話那頭的人覺得高深莫測。

    就在她以為尹紅靜會摔上電話的時候,尹紅靜這次卻在電話那頭輕笑了聲,說道,“簡白,就算我事業不如你,那又如何?但我三十歲以前一定會把自己嫁出去,到時候還希望簡總你能撥冗前往。千萬不要因為自己是孤家寡人就不好意思去哦。那,就這樣,拜拜。”

    簡白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一時有些氣結,剛才的那股傷感全給這股鬱悶給沖跑了,不愧是旗鼓相當的對上,尹紅靜果然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

    孤家寡人嗎?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個詞,簡白突然覺得很刺耳。

    電話第三次響起的時候,簡白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篤定,一接起來就報出了電話那頭的人的名字,“齊修。”

    還沒等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簡白就已經開口,“沒事,我很好,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過年,所以請你自己快樂的甜蜜去吧,一點也不要擔心我。”

    那頭的齊修被這一陣搶白說的沉默了片刻,最後只說了句:“簡白,祝你新年快樂。”停了停,然後補充了句,“我會在十二點的時候許願,我的願望是明年的你不再做剩女!”

    “謝謝!”簡白咬著牙縫說出了這句話,然後掛上了電話,心底卻有一股暖流流過。

    接下來的時間,簡白都對著電視機看著春晚,也沒看進去多少,更多的是在發呆,一晃神回來,窗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再一看電視,主持人正在說,距離新年的到來只有十分鐘了。

    這個時侯,在轟隆隆的鞭炮聲中,簡白聽到了一陣音樂聲,她反應了好久,才恍然是門鈴的聲音。

    簡白打開門,門口站著保安大叔,他指了指門旁邊的郵箱,上面放著一個手掌大的禮盒,“簡小姐,這是不是朋友送給你的新年禮物啊。我剛好在各樓層巡邏,見到這東西,就響敲個門提醒你,免得別人拿去了。”

    “禮盒?”簡白有些茫然,伸手拿下郵箱上的禮盒,看來是因為平時塞報紙的縫太窄,所以禮盒才只被放在了郵箱上面。

    “簡小姐,這大過年的,想必人家是一番好意啦。”保安大叔笑嘻嘻的說。“那簡小姐新年快樂了,我先下去值班了。”

    簡白手裡握著那個盒子,也對大叔道了聲祝福,“您辛苦了,新年快樂。”

    關上門口,她坐在沙發上拆禮物,她向來懶得費心思去猜,所有的答案只要直接去驗證就好,結果禮物拆開來,裡面躺著的東西卻讓她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1983”的字樣是那樣的清晰,美麗的娃娃是別具異域風情,然而這一切對她來說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簡白以為她那個碎了的娃娃回來了。

    是誰把這個禮物送到了她的身邊?是誰這麼的瞭解她的往事?又是誰清楚地知道套娃的樣子?

    沒有第二個人,除了那個聽她說著往事會拍拍她的背,那個拾起了全家福照片的衡家文。

    簡白只覺得心裡溢滿了感動,但除此之外似乎多了什麼,有種安定的感覺,想要見到他,想要親口對他說出感謝,想要告訴他你找回的不只是那個碎了的娃娃,還有……還有一顆破碎了的心……

    簡白拿起身邊的電話,手指有些顫抖的去翻找電話,然後找到了,深深的吸了口氣,猛地按下,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好像電話那頭的人就守在那裡似的。

    “衡家文。”簡白叫了那個人的名字,“謝謝你,謝謝,謝謝……”她一臉說了好幾個謝謝,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心底裡的。

    電話那頭的衡家文傳來了一聲輕笑,“你收到禮物了?”

    “恩,”簡白一邊回答,一邊點了點頭,喉嚨裡像被卡住了,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一時之間聽筒裡傳過去的只是窗外的鞭炮聲。

    簡白站了起來,左手拿著電話,右手握著那個套娃,對著電話口氣有些小心翼翼,“為什麼會送我這個禮物?”

    “因為我想看到你真心的笑。”衡家文溫潤如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我見過你很多的笑,因為工作而露出的滿意的笑,因為懷念而露出的迷茫的笑,因為生氣而露出的諷刺笑,還有為了掩飾傷心而露出的勉強的笑,這些都不是你真正的情緒,我只想要看到你真心的笑,因為快樂而笑。”

    簡白沒有說話,只是拿著娃娃盒的右手卻按在了心口,她望著電視,主持人已經全部就緒,距離新年的到來只有一分鐘了。

    “給你三十秒鐘。”再次開口,她如是說道。

    “什麼?”那頭的衡家文聲音揚高了一點。

    “我說,三十秒鐘,衡家文,如果你能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真心的笑給你看。”簡白說,心底卻生出了一股期待,視線落在了門上。

    “好。”衡家文的聲音帶著志得意滿。

    一下,兩下,三下……簡白數著時針走動的頻率,又好似在數著自己的心跳聲,在數到第二十七下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鈴聲——是門鈴聲。

    她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門邊,拉開了大門,門外站著的那個人,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明亮,他穿著黑色的大衣,可是眼底的光芒卻好似把他照亮了一般。

    他站在那裡,伸出手想要握住簡白的手,卻又靦腆的收到了腦後,抓了抓自己的腦後跟,叫了聲,“簡白。”

    簡白就站在那裡,突然傻傻地笑了,她的眼底似乎可見一抹瑩光,那笑容雖然傻傻的,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淡漠,仿佛春天的暖陽一般。她一步一步的走進衡家文,仰著頭望著他,啟口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呢?衡家文站在那裡,只以極其溫柔的語調說了句,“因為我希望你快樂。”

    鼻子酸酸的,心底暖暖的,簡白說:“其實不要對我這麼好。”仿佛在頑抗,聲音有些喑啞,“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並不是同情,我只是希望你快樂。因為我喜歡你。”他望著她,一雙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如同清澈的湖水,一覽無餘。

    “謝謝,你做到了。”簡白突然踮起了腳,輕輕地吻在了衡家文的臉頰上。

    衡家文卻如同遭受閃電一擊,整個人木訥的立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遠處煙花的沸騰聲一浪高過一浪,門口的兩個人才恍然,原來時間已經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進來吧。”簡白說道,兩個人一起站到了陽臺上。璀璨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整片的夜空被照得明亮。

    簡白抬起頭望著天空,嘴裡喃喃道:“衡家文,我的心底有很多的傷,也許有時候會傷了你,你會介意嗎?”

    衡家文轉過頭來看著她,雙手撐在了欄杆上,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會介意。因為我知道,你是傷人三分,傷己七分,你自己會更痛。”

    停了停,他也看向了天空,繼續說道:“剛才你的笑容很美,我想你在天上的媽媽也一定了看到了,她一定很開心。以後常常這樣笑吧。”

    這個世界去哪裡找一個全心全意對你,只是簡單的希望你真心而笑的人,簡白想,她伸出了手,放在衡家文的手背上,兩個人一起看向了夜空,一道亮光滑向了天際,在天空中炸了開來,五顏六色的好似仙女散花。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兩個人一起仰望的天空是這樣美麗。”簡白說著,望著衡家文展顏一笑。

    兩道焦灼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一切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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