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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 -【鋼鐵老闆的愛情挑戰(BOSS愛我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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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1: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鋼鐵老闆的愛情挑戰《BOSS愛我1》路可可

林家依外表溫柔善良,
她對男友專心一意,他卻覺得她是想釣金龜婿的拜金女。
他承認對她有很多的偏見蒿菄萛蓇,
覺得她肯定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善良無害。
於是他運用老闆的特權,把身為新進員工的她調到身邊銔銆銌銊,
找到機會就測試她、考驗她,等著她「現出原形」。
沒想到被逼得「現出原形」的是他蝃蜘蜒蜮,
自從得知她跟論及婚嫁的男友分手後,他高興得失眠了。
還以為他自己的心鋼鐵般硬得刀箭不入網緄緀綡,
沒想到「欺負」她才沒幾回,他居然就心軟了,
還深深的深深的愛上人家……
這下好了,以前一直挑剔她,現在卻愛人家愛得要命,
她明明善良又可愛,他以前肯定是心跟眼都瞎了才看不見。
唉!被他這個「心狠手辣」的魔鬼老闆愛上,她會給他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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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1: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三月氣候最好,太陽就是暖、春風就是舒爽,花草新芽的味道就是好聞、公園裡的綠意就是特別吸引人。

  週末下午四點,公園里處處可見闔府歡樂的景況。

  一個身穿粉藍運動服,有著一張蘋果臉蛋,眼睛又亮又圓的六歲小女生,從鞦韆上跳下來,跑到一個頹肩坐在公園長椅上的高大男孩面前。

  「哥哥。」小女生用娃娃音喊道。

  「誰是妳哥哥!」

  十二歲的男孩抬起濃眉大眼,狠狠瞪她一眼。

  小女生被瞪得後退一步,皺皺小鼻子,小聲地說道:「我媽媽說年紀比我大的男生,都要叫哥哥。」

  「我又不認識妳媽,妳媽說的話,關我什麼事!所以,妳不准叫我哥哥!」男孩兇惡地說道。

  「喔。」小女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兩根辮子在肩上搖晃著。

  「而且我不認識妳,妳給我走開。」男孩再瞪她一眼,臉上厲色足以讓成年人後退三步。

  「可是啊……我有事想問你。」小女生不但沒後退,反而又走近一步。

  男孩再瞪她一眼,發現她烏溜溜的大眼睛很像「拉奇」小時候——拉奇是他的拉不拉多犬,牠小時候也經常這樣仰頭看著他。

  拉奇最愛嘴巴一咧,傻不隆咚地撲到他身上和他玩耍。

  可是,拉奇上個月上天堂了。

  更慘的是,媽媽和爸爸也準備要離婚了! 雖然他討厭他們的針鋒相對,但他更討厭他們要離婚。

  「哥哥,我可以問了嗎……」小女生坐到他身邊,扯扯他的手臂。

  男孩連忙眨去眼裡水氣,握緊拳頭,大吼一聲——

  「妳要問什麼快問,問完了快走!」

  她飛快地問道:「我要問——你為什麼不哭出來?」

  「妳說什麼?」男孩一愣。

  「我盪鞦韆時,看到你一直在眨眼睛,我以前想哭的時候也會那樣。但是,我媽媽說想哭時就要哭出來,不然這裡——」小女生拍拍胸口,一本正經地說道:「會痛痛。」

  他握緊拳頭,大聲說道:「我沒有想哭。」

  她紅紅小嘴嘟囔地說道:「你明明就有,而且我剛才也看到你紅眼睛了。」

  男孩猛然起身,一百六十公分的身影像道烏雲般擋在女孩面前,加上他緊握的拳頭,分明一副要找人算帳的模樣。

  「我沒有想哭,也沒有紅眼睛!妳聽到沒有!」他的大嗓門轟雷一樣地擊向她。

  小女生被他嚇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小嘴一張一合地說不出話來。

  「女生最麻煩了,動不動就哭,愛哭鬼!」男孩板著被太陽曬成麥色的臉,責備地瞪著她。

  「我不是愛哭鬼!」小女生忍著眼淚,一顆大大的眼淚卻滾落眼眶。

  「小妹妹,看這邊。」

  女生抬頭。

  咔嚓!

  她蘋果臉蛋上一對圓圓水眸含淚的可憐模樣,被一名穿著白上衣和牛仔褲、面容清秀、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十二歲男孩拍進相機裡。

  「你來這裡做什麼?」臉龐輪廓剛硬的男孩問道。

  「找你到我家裡吃飯。」清秀男孩給了小女生一張面紙和一個和善笑容。

  「我不去。」

  「我大媽幫你煮了三杯雞、乾煎黃魚、滷雞腿、炸花枝圈,你不去她會很失望。」

  霸氣男孩咽了口口水。

  「聽起來好好吃。」小女生也吞了口口水。

  「妳要不要一起去?」清秀斯文男孩推了下眼鏡,彎下身看著小女生。

  小女孩表情正經地道:「不可以,我要回家幫我媽賣麵。而且,我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回家。」

  「哈!」霸氣男孩挺直運動健將般的體魄,瞪她一眼。 「那妳媽怎麼沒跟妳說,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你是哥哥,不是陌生人啊。」小女生仰頭看著這個明明就還是孩子,又不是大人的哥哥。

  「哈哈哈。」斯文男孩低笑出聲。

  「反正,我不認識妳就對了,妳快走啦!」濃眉大眼的霸氣男孩,大掌往她一揮,再次趕人。

  小女生兩度被趕,心裡難過,癟著嘴,慢吞吞地轉身要離開。

  「站住。」

  小女生馬上回過身。

  「以後妳如果自己一個人,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或陌生哥哥說話,聽到沒有!」擁有健康膚色的霸氣男孩大聲說道,臉龐顏色頓時變得赧紅。

  「聽到了。」小女生沒想到會被罵,悶聲應了一句。

  「妹妹,妳明天再來這裡玩,我們幫妳推鞦韆,好不好?」斯文男孩推推眼鏡說道。

  「好!大哥哥,明天見。」她眼睛笑瞇成兩道彎月,用力朝他們揮揮手。

  小小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公園的另一端……

  隔天——

  兩個大男孩都到了公園,可小女孩沒到。

  後天,她還是沒來。

  大後天,公園裡仍然沒有她的人影。

  一個星期後,在公園待了太久、曬得更加黝黑、襯得一對黑眸裡的怒氣更加明顯的男孩,找了個僻靜角落大哭了一場——

  因為他的爸媽在今天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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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十年後——

  賬戶餘額還剩三萬五千一百七十九元。

  林家依站在提款機前面,看著屏幕上頭顯示的數字。 她鼓了鼓腮幫子,把明細表收回小錢包裡。

  幸好還有三萬多元、幸好這個月的房租已經繳清了、幸好她沒家累、幸好她的朋友在便利商店擔任夜班店員,會把當天晚上到期的便當送給她,省掉她一大筆餐費。

  很好!

  她的人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有飯吃有地方住,一切非常美妙!

  林家依擠出一個笑容,到便利商店花了三十九元買了特惠的飲料和飯糰組合,走到對面的公園裡坐下。

  現在該擔心的是,她原本擔任店長的咖啡廳,因為老闆外遇鬧離婚,把咖啡廳當成贍養費給了前妻。前妻決定賣掉咖啡廳,開除了所有店員,發了半個月薪水當成補償。

  而這就是她今天站在這裡無所事事的原因。

  她不想讓平時總是很關心她的房東太太擔心,因此仍然依照平日時間出門。 事實上,她之前已經遞了幾份履歷表,也已經有兩份店長工作等著她點頭。

  林家依咬了一口飯糰,仰頭看著天空,長長黑髮隨之在身後輕晃。

  她的學歷普通,除了煮咖啡外,也沒有什麼特殊專長,唯一值得拿出來說上一筆的,就是她很有服務熱忱,而且非常能吃苦耐勞,這樣的特質很適合服務業。

  她喜歡當店長,卻不想一輩子都只是店長。 她很想像她的朋友韓斯所建議的,到五星級飯店裡去學習更多服務層面及新知。 所以,她私下寄了履歷去應徵國內知名的五星級飯店「FAITH」集團的基層幹部,不過,並沒有讓男友董志仁知情。

  男友和他媽媽對於她的工作向來有意見,他們不喜歡她到飯店做事,他們認為咖啡廳「店長」聽起來比較有面子。她甚至覺得在男友哥哥娶了老闆的女兒之後,他們對她的要求似乎又更多了。

  但她沒和男友爭論過這件事,畢竟他們預計一年後結婚,什麼事都該互相妥協的。 況且,她現在有事瞞著他,理虧之下,也不好多說什麼。

  她知道董志仁原本希望他們在婚前可以存兩百萬結婚基金,當成房子的頭期款,因此她至今不敢告訴他,她上個月把她的積蓄三十萬都藉給了一個需要換腎的朋友,另外還跟韓斯借了二十萬。

  林家依握著飯糰,突然間覺得胃口全無了。 但她強迫自己吃完整顆飯糰,不許浪費一粒米。

  她伸直雙腿,眉清目秀的小臉無意識地看著前方——

  一個高大男人走進公園,在她十步外的長板凳上坐下。

  男人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壯體格及筆挺西裝和午後公園顯得十分不協調,讓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臉色蒼白,健壯雙肩不停地顫抖著。

  他沒事吧?

  林家依收回視線,輕咬了下唇,強迫自己在原地乖乖坐好。

  男人一臉傲然,滿身貴氣,她就這麼貿然走過去,一定會被人當成冒失鬼。 況且,人家又沒求救,她走過去要跟他說什麼?

  「妳少管閒事。」她想起董志仁耳提面命的話。

  林家依從眼尾餘光看見男人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鋼鐵般的前臂之後,驀地把臉龐埋進他巨大手掌裡。

  她很快地又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能幫他什麼。

  咕嚕!

  突然間,從男人的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飢腸轆轆的聲音。

  林家依嘴角往上一揚,連忙低頭掩去笑意。 她拿出原子筆在還沒開封的豆漿紙盒上寫了幾個字。

  林家依起身,快步經過他身邊,順手把豆漿盒往他身邊一放。

  男人驀地抬頭,冷硬臉龐上盡是被人打擾的冷怒神態。

  「妳想做什麼……」他瞪著她,聲如雷、眼色如閃電。

  林家依尷尬地露齒一笑,拔腿就跑,徹底發揮她學生時代短跑健將的實力,迅速遠離現場。

  冷風吹過她發紅的臉龐,長髮像翅膀一樣地揚在身後。

  她沒法子對那人明顯的煩惱置之不理,因為二十年前她的爸爸在因為債務問題跳河輕生之前,曾有目擊者看到他在公園裡坐了一下午。

  當時,如果有人能對她爸爸伸出援手,也許爸爸今天還活著,媽媽也不會因為過勞而在她高中畢業那年便離開人世。

  林家依用力睜大眼,讓冷風吹乾眼裡的濕氣。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她認為對方沒法子再追來為止,才停下了腳步。

  此時,坐在公園裡的駱克,看著那個長髮女人消失在兩條馬路之外,他驀然低頭看著擱在他腿邊的那盒五百cc.豆漿。

  這盒豆漿原本是擺在那個女人的背包邊的!

  他剛走進公園時,記得十步之外有個穿著白色上衣的二十多歲長髮女人——他並不是特別想注意她,只是習慣性把周遭的景象全印在腦子裡。

  他皺著眉,拿起豆漿紙盒。

  豆漿盒上這麼寫著——

  吃飽,就沒事了。

  咕嚕! 他的肚子再度發出一大聲的咕嚕聲,提醒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曾進食了。

  他打開豆漿,將它一飲而盡。

  微溫的豆漿溫了肚腹、暖了腸胃,他高大身軀因為滿足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不擔心豆漿裡有毒,因為他只是心血來潮走進公園,那女人不可能是帶著有毒豆漿埋伏在此。

  她只是——關心他!

  「關心一個陌生人?」他嗄聲說道,看著紙盒上那清秀的字跡,心口驀地一疼。

  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他了?

  之前交往過的女人們也關心他,但那樣的關心懷有目的,因為她們都想成為他的妻子。

  而他父親對他的關心,是因為三年前中風,不良於行,需要這個被忽略十多年的兒子回來繼承家業。

  他不屑這樣的親情! 即便母親早已離世,父親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也一樣不會對這種父子關係妥協的。

  所以,每次父子倆碰面時,總是要吵到不可開交,氣得他連食慾都沒有!

  駱克抓緊豆漿空盒,將它扔進垃圾桶裡。

  他堅硬的雙唇抿成一直線,黑眸再度恢復鋼鐵般冷凝。 他昂起臉龐,大步走出公園,又是平素那個絕不妥協且不可一世的男人了。

  爸媽離婚後,年僅十二歲的他被送到國外住宿學校,孤身一人度過整整十年的求學歲月,沒有什麼事是他不能面對的。

  駱克在走過那個女人消失的轉角時,腦中一閃而過她溫暖的笑容及那頭絲緞般的長髮。

  是啊,沒有事是他不能面對的。 只是有些時候,如果能有人陪伴在身邊的話,或許——

  也還不錯。

  二月中旬天氣已經回暖,日光在白天裡照得每個人暖烘烘。 只有傍晚後出現的那道殘冬涼風,提醒著坐在咖啡廳戶外小葉欖仁樹下的圓桌旁的人們,記得披上薄外套或圍巾。

  林家依站在咖啡廳門口幾步外,聽著男友在電話那頭的教誨,她用力一聳肩好舒緩僵硬的肩頸。

  「妳到底在猶豫什麼!我媽說對方周休五天,一個月三萬五的待遇很不錯了。妳已經兩個星期沒工作了,該不會想一直放假吧……」董志仁滔滔不絕地說道。

  林家依探頭看著咖啡廳內,找到朋友韓斯之後,她對他揮揮手、比了個喝咖啡的手勢後,才又回神聽著董志仁的「教誨」。

  「現在工作不好找,有機會就要好好把握,知道嗎?」

  「你不要擔心,我很快會作出決定。」她柔聲地說道。

  「我怎麼能不擔心?我們不是那種含金湯匙出生的人,沒有本錢這樣瞎晃。所以,妳到底決定到哪裡上班?妳不會還在妄想著FAITH飯店集團會錄取妳吧!」他問。

  「再給我兩天時間,如果他們沒錄取我,我會死心的。好了,我現在要去跟韓斯見面了,我們晚點再聊,好不好?」林家依好脾氣地問道。

  「韓斯?是你們以前咖啡廳的常客嗎?妳確定他對妳不是另有所圖?咖啡廳都關了,他約妳出去是想做什麼?」

  林家依無奈地說道:「如果他想追求我,我還會跟他出來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看久了,還是會變質,妳自己知道好歹就好了。對了,我媽下個月生日……」

  「我沒忘記,已經訂好餐廳,而且買好禮物了。」一想到董媽媽,林家依馬上立正站好。

  「好,那就先這樣了。」董志仁掛斷電話。

  林家依長長吐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在董志仁面前,愈來愈像是他的下屬。

  董志仁是一個能帶給她安定感覺的好男友,但是他們還沒結婚,他卻已經愈管愈多了。

  林家依推開咖啡廳大門,看見坐在角落等候她的男人。

  她走到那名戴著黑框手工眼鏡、穿著米色襯衫、外搭深藍背心、一派儒雅的男人面前,笑盈盈地說道:「跟你拜晚年,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韓斯笑著起身,替她拉開座位。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長T卹加牛仔褲,搭配北歐雪花圖案的毛帽及紅色圍巾,加上笑瞇了眼睛的清秀瓜子臉,果然還帶著農曆年節的喜氣。

  「謝謝。」林家依笑著在他對面坐下。

  韓斯是她之前工作地方的常客,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紳士的男人。 她和他認識半年多,彼此談話很投緣,早就從店長和顧客的關係變成朋友。 每隔一個月,總會相約去喝杯好咖啡。

  林家依才坐下,韓斯剛才替她點好的爪哇咖啡正好送上。

  她心滿意足地品嚐著,喝掉半杯,滿足地長嘆一聲後才說道:「你看起來氣色很好,代表過年有好好休息喔。」

  「我過年生了場大病,高燒一個星期,還送急診。我家人嚇到,放我一個月長假。」韓斯扶了下眼鏡,淺淺笑容顯得有些神秘。

  「你早該好好休息了。」她用力點頭。

  「不提我的事了。」韓斯關心地傾身向前。 「妳不是去應徵了FAITH飯店的基層幹部,結果呢?」

  「最晚今天會通知。」林家依乾淨小臉上的兩道柳眉皺了起來。

  「妳有幾分把握?」

  「吃苦耐勞我很有把握。」她露出貝齒而笑,笑容卻不若平時燦爛。 「但是,把我和一堆在國外學過旅館管理的人放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機率有多高。」

  「妳沒問題的。」韓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我和我一個經營飯店的朋友聊過天,我們認為服務業的中生代以下有斷層,年輕人眼高手低的多,所以應該多多聘用像妳這麼吃苦耐勞的人。」

  「我想是因為他們有許多夢想想去實現……」

  「不用美化他們。」韓斯淡淡地說道。

  「你是高高在上的老闆,他們不會跟你說心裡話,但他們把我當朋友,會跟我分享心情。」她說。

  「妳真的是個大好人,真的不考慮讓我把妳介紹給我的好友?」韓斯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林家依堅定地說道:「我有男朋友了。」

  韓斯但笑不語。

  鈴鈴鈴……

  林家依口袋裡的手機鈴鈴鈴地響起。

  「抱歉,我接通電話。」她接起手機,低聲說道:「你好,我是林家依。」

  下一秒,林家依立正站好。 「主任好……是……天啊!」

  她烏溜大眼瞪得其大無比,皙淨小臉興奮地染上紅暈,興奮到甚至沒法子在椅子上好好坐著。

  「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負眾望的。」她拿著手機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

  韓斯忍不住笑出來——又不是視訊電話,這小妮子在這裡鞠躬,對方看得到才有鬼。

  「我知道了,明天上午九點到人事部找您報到。謝謝、再見!」

  林家依掛斷電話,雙眼發亮地轉向韓斯,像隻小蜜蜂似地嗡嗡叫著——

  「我居然被錄取了!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二而已,我錄取了!」

  「他們如果沒錄取妳,是他們沒眼光。」韓斯舉起咖啡杯敬她。

  「我請你吃晚餐慶祝,多謝你的鼓勵還有提供工作消息。」她的小臉發亮,整個人就像飄在雲端上一樣。

  「妳不用回家煮飯?」韓斯知道這丫頭除非工作不得已,否則總是會開伙,因為她說自己煮飯最便宜也最健康。

  雙親早逝的她,不僅勤儉持家、心地善良,而且還有著春風一樣的好脾氣,加上清雅可人的面容,好到他覺得如果不幫她介紹最好的男友,心裡就是不舒服。

  林家依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就是準備要回家煮大餐請你吃啊。」

  「妳突然帶個男性友人回家,不怕嚇到和妳一起住的房東太太?」

  「我任何雞毛蒜皮的事,房東太太全都知道,當然也知道你。」她吐吐舌頭,壓低聲音。 「反正,只要男朋友不知道就好了。」

  「妳不先打電話給妳男朋友?」韓斯看了她一眼。

  她長嘆了一聲,黑鈕扣般的大眼寫滿了苦惱。 「其實,他不是很贊成我去應徵。他覺得飯店工作時間長,會遇到很多人。」

  「聽起來像是他對自己沒信心,怕失去妳。」

  「他老是說我遇見他是我的福氣。他也沒說錯啦,他沒有不良嗜好,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也還滿平順的……」林家依看韓斯皺了下眉,放棄說服他的念頭,拿起賬單,對他一笑。 「我們走吧,你先載我去超市買東西加菜,好嗎?」

  「好。」韓斯拿過她手裡的賬單。

  林家依也不和他計較,只是道了聲謝,兩人就一路有說有笑地離開了咖啡廳。

  聊得起勁的兩人,根本沒發現在咖啡廳對面停車格裡,有人正坐在黑色車子裡,拿著相機猛拍著他們的背影。

  在他們心裡,他們是一對可以聊咖啡和生活的好朋友,但在有心人的眼裡,他們兩人看起來就是——

  一對情侶。

  「……各位都是我們精挑細選過後的菁英,日後都將擔任管理要職,需要了解各部門的運作,因此接下來會分配你們到各個部門實習。通過單位考核的人,才可以進階到下一個實習階段。完成所有實習的人,將會成為我們的基層幹部,或是被拔擢為副董助理秘書……」

  隔天早上九點,穿著白襯衫、黑色窄裙,及肩髮絲紮成包頭的林家依,坐在十名新進員工間,專心地聽著人事主任分派每個人實習地點。

  「林家依,妳到咖啡廳報到。」主任看了她一眼。

  「是!」林家依馬上立正站好,大聲應道。

  旁邊兩名年輕女子掩嘴竊笑出聲,另一名則是不以為然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很有精神,不愧是第一高分錄取進來的人,待會兒去找咖啡廳哈副理報到。」主任笑著說道。

  「是。」林家依回以一個微笑,注意到旁邊人看她的目光開始變得防備,她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低頭整理起她的筆記本。

  林家依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明白這些拎著LV及GUCCI名牌包的同事,怎麼能一整個早上不把她當成一回事,現在卻又用嫉妒的目光看著她。

  她一直都是同一個她,也沒野心和他們競爭什麼副董第二助理。

  她今天一來報到時,就聽見和她一起錄取的幾個女人在討論實習成績最高者,有機會成為副董的助理秘書。

  韓斯說過,FAITH的副董深諳營銷之道,才接手飯店三年,便讓這塊老招牌業績及話題更上一層樓,自然也是下一任董事長不二人選。 想當然爾,助理秘書這樣的好職缺,當然是人人想爭取的機會。

  但她的目的是為了充實自己,至於什麼往上爬的野心,她一向是沒有的。

  「陸心萍,妳的實習部門是中餐廳……」

  「丁小佩,妳的實習部門是……」

  等到所有人都確定了實習部門之後,林家依和所有人意外得到了半天假期,主任說是讓他們提前回去休息,好迎接明天的挑戰。

  林家依聽見幾個女孩子嘀嘀咕咕地說要到附近著名的咖啡廳吃鬆餅、逛街,有的人則是已經轉身離開。

  林家依跟大家揮手道別,得到一、兩個友善的響應。

  她決定待在飯店裡走走看看,先了解一下即將上班的地方。

  畢竟她不是有錢小姐,除了面試之前上網看過飯店數據,看過飯店創始人駱進東的傳記,並實際到飯店走了一回之外,她對FAITH還是陌生的。

  走了幾層樓之後,林家依便知道自己作了正確的抉擇。 FAITH飯店的員工們,只要一遇到客人,馬上便會回以和善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溫暖。

  只是,服務人員的年齡層真的偏高——應該是韓斯和他朋友所說的服務業斷層現象吧!

  林家依走進位於中庭的一座玻璃電梯,她按下頂樓,為的是想多看一下飯店的模樣。

  隨著透明電梯的上升,她往下看著飯店裡擺滿藝術品,像間藝廊的挑高中庭。

  華麗古典的水晶吊燈,加上現代藝術家的大型雕塑,交錯出一種古典與現代融合的豐富感。 每一處轉角,都有讓人目不轉睛的畫作主題,看得出來經營者真的是用了心與金錢來營造出這間飯店的博物館氣氛。

  當。

  電梯停了下來。 林家依眨眨眼,往上一看才發現居然已經停在頂樓——

  啊,這電梯的速度還真是快啊!

  林家依吐吐舌頭,轉過身面對電梯門。

  一個肩膀寬厚、面無表情的男人走了進來。

  啊! 林家依睜大眼,仰頭看著那張五官冷肅得像是要進行國與國停火協議的男人——

  是半個月前她在公園裡見到的那個臉色蒼白的高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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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你的身體好點了嗎?」林家依脫口問到。

  駱克看著這個小女人,認出她就是那天在公園送豆漿給他的女人,但卻沒打算響應她的話,只是居高臨下地冷睨了她一眼。

  她輕聲說道:「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

  因為長期待在服務業的緣故,她對於人的面孔,有著超乎常人的辨識能力。 不過,對方和她不過是一面之緣,不認得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家依迎著對方一瞬也不瞬的視線,回以一笑後,自然而然地按住電梯開門鈕。

  「到一樓嗎?」她問。

  駱克點頭,看著她那一身類似FAITH飯店員工的標準打扮——

  但她穿的不是FAITH飯店的制服,這裡的制服是請設計師設計,利落的剪裁及布料質感自然不是一般衣服可比擬。

  「你是這裡的員工?」他看著她掛在胸前的簡易名牌——

  她叫林家依。

  「明天才正式上班。」林家依說到這兒,忍不住又露出燦然一笑。

  駱克冰冷黑眸盯著她的笑容,不明白她為何要笑得那麼開心,她是應徵上董事長了嗎?

  林家依被盯得頭皮發癢,連忙閒聊似地問道:「你住在這裡嗎?」

  駱克點頭,雙臂交握在胸前。

  「你在哪個部門?」他問。

  「明天先在LORD咖啡館實習。」她清亮水眸漾著一抹笑,小臉洋溢著光彩。

  先在「LORD」咖啡館實習? 代表她是這批新錄取的基層幹部? 駱克心頭微顫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看似弱不禁風,像是他單臂就能扛起的女人。

  她被放在飯店最老牌的LORD咖啡館裡磨煉,代表所有人都認為她具有吃苦耐勞的特質。

  因為LORD咖啡館的哈伯傑不但是餐飲部的副理,更是飯店的鎮店之寶。 哈副理一生未娶,做事認真嚴謹不在話下,而整間LORD咖啡館裡沒有一個低於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

  因為沒人能受得了哈副理的魔鬼要求,這個看似熱心過頭的女人應該也不會是例外。

  「你知道LORD咖啡在飯店裡的價值嗎?」駱克的目光望著她細緻的五官,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打破了這些年來,目光從不在女人身上停留太久的慣例。

  「我知道LORD咖啡代表了飯店把客人當成家人關懷的優良傳統,我也有自信可以勝任。」她回以一笑。

  駱克方正下顎一抬,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林家依鼓了下腮幫子:「我會撐過去的。」

  「我不信。」他說。

  超無禮! 林家依倒怞一口氣,鈕扣般的圓圓黑眼珠瞪得更亮了。

  「無話可說了嗎?」駱克驀地傾身向前,縮短彼此距離,鎖住她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

  他的厲眸讓林家依頭皮發麻,她立刻往後一縮,後背貼到電梯牆壁上。

  「關……關你屁事。」她努力擺出最兇惡的樣子。 「你離我遠一點。」

  駱克看著這支無辜的白兔被逼入絕境的模樣,寬唇似笑非笑地往旁邊一咧。

  林家依看著那抹柔化了他剛硬視線、也讓他的黑眸性感地微瞇的笑意,她無預警地怦然心跳了起來。

  這個男人真的好「男人」啊! 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安全。

  當。

  電梯門打開,駱克才大步走出電梯,便聽見他身後那隻小白兔飛奔離開的聲音。

  鈴鈴鈴鈴……

  他的手機在同時響起。

  「我是駱克,伯母有事找我?」駱克對著手機說道。

  「駱克,你一定要幫大媽的忙,韓斯居然和一個咖啡廳服務生在交往,還到她家吃飯!而且那個服務生原本就有一個男友,關係亂得不得了!我們家是什麼身份地位?他隨便娶一個女人進來,要我們的臉往哪兒放……」

  駱克不是首次接到韓斯的大媽打來的這類電話,馬上打斷她的話。

  「伯母,我現在有事要處理,我有空會去注意一下,你把那個女人的名字,還有你調查的資料給我。」

  「那個女的叫林家依。」

  駱克停下腳步,瞇起黑眸,粗聲問道:「那個女人現在在哪里工作?」

  「偵探說她應徵到你們飯店工作,所以我才特別打電話給你……」

  「我知道了,如果沒事,我掛電話了。」駱克切斷電話,轉身看著那個正逃向飯店另一端的林家依。

  原來,她根本不是什麼兔子,而是一隻擅長偽裝成白兔的狐狸!

  駱克眼裡閃過一道原始的掠奪光芒,他一個箭步上前,憑著人高馬大的優勢,幾步就追到她的身邊。

  「你……」林家依嚇得跳了起來,再度防備地拉開距離。 「你要幹嘛?」

  「我明天會到喝LORD咖啡。」他說。

  林家依倒怞一口氣,用力搖頭,大力搖手,白皙小臉瞬間脹得通紅。

  駱克看著她滿臉不自在,差點就要被她的純真模樣給欺騙過去。

  韓斯大媽對於韓斯的交往對象,或者有些太過神經緊張,但是她總是有憑有據才會打給他求救,這是不爭的事實。

  駱克眼眸一瞇,雙臂交握在胸前,等著看她還能演成怎麼樣。

  「我……我跟你說我在LORD咖啡上班,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得跺了下腳。

  「哪種意思?」

  「啊……就是你想的那種意思。」她摀住發燙的耳朵,感覺它們就快冒煙起來。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只是告訴你,我是LORD咖啡的常客,好讓你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什麼? 林家依圓睜著眼,看著他毫無一絲柔軟的臉龐,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不安感。

  「喔。」她吶吶地說道。

  駱克從眼尾余光發現兩個跟她一樣穿著白衣黑帽的年輕女人,正對著他們的方向窸窸窣窣地說著話,而他猜想她們應該是和她同批應徵進來的干部。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了。」駱克拍拍她的肩膀,對著她一笑。 「明天再聊。」

  林家依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茫然地看著那個男人轉身大步離開,然後用力地思考——

  他們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共識?

  是……他對她沒有意思嗎?

  當天晚上,駱克找了住在他對門的韓斯到家裡小酌。

  兩個認識超過二十年的好友站在黑色小吧台前,交換著彼此家族及企業間的近況。

  駱克用威士忌和苦艾酒替韓斯調了一小杯曼哈頓,自己則拿著方杯啜著純威士忌。

  「你回國都快三年了,這裡怎麼還是這麼冷清?」韓斯看著這間以黑色大理石為主基調,任何時候過來都讓人感覺到寒意的百坪豪宅。

  「該有的家具都有了,哪裡冷清?」駱克不以為然地說道。

  「至少可以擺點照片、隨手放些書、雜誌,好讓屋子有點人味。」

  「照片我不需要,書和雜誌都收在櫃子裡。」不喜歡凌亂的駱克,滿意地看著沒有一絲多餘贅物的空間。

  百坪屋子只隔出一間睡房、一間衛浴、一間客房,其他空間全數採開放式設計,沒有一座牆壁擋到他的視野。

  「真希望老天爺盡快替你找到一個能夠融化你這塊鋼鐵的女人。」

  駱克喝了口威士忌,面無表情地說道:「把我扔進焚化爐才有可能融化我。」

  韓斯大笑出聲。

  「是是是,你對女人沒有生理之外的需求。」

  「沒錯,所以我才不明白你對林家依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駱克雙臂交握在胸前,強調了他那一身上班族少有的結實胸肌。

  韓斯推了下眼鏡,無奈地一笑。 「難怪你找我喝酒,我大媽又找人調查我了?」

  「你每次拒絕你大媽中意的相親對象時,她就會做這種事,你應該已經習慣了。」

  「這種隱私被干擾的事,誰會習慣?」韓斯嘆了口氣。

  「你從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過。你由著你的大媽、二媽、小媽管東管西,只是讓她們彼此制衡,好讓你還是隨心所欲地過你的生活。」駱克瞄他一眼,舉起酒杯敬他。

  韓斯看著好友,沉穩地說道:「既然這麼了解我,那又何必找我談家依呢?你該懂我這人看上就是看上了。」

  「這麼認真?」駱克看著韓斯堅定的眼神,他只是一挑眉,無意識地搖動著方杯裡琥珀色的酒液,腦中浮現的卻是林家依的雙眼——

  她的眼珠顏色較一般人為淺,配上那張巴掌小臉、細緻五官及太陽般的笑容,確實讓人很難忘……

  駱克板著臉說道:「林家依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友了。」

  「我可以等。」

  駱克劍眉一皺,手裡酒杯重重地往吧台上一放。

  「她如果對你有意思,早該和她男友分手了。」他粗聲說道。

  「她早晚會知道我比她男友適合她。」韓斯低頭掩去眼裡一閃而過的算計笑意。

  「林家依知道你對她的心意?」駱克頰邊肌肉怞搐了一下。

  「當然。」

  「這種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也值得你這樣?」駱克一想到林家依為了拉攏韓斯而裝出的天使模樣,剛硬臉龐變得更加無情。

  「她值得。」

  「你值得更好的。」駱克斬釘截鐵地說道。

  韓斯笑著拍拍朋友肩膀說道:「你說得好像所有女人都該買我的賬一樣。」

  「當然。」駱克嚴肅地說道。

  比起他的冷硬剛厲,韓斯儒雅的外貌及翩翩風度,更加容易讓人親近,自然是許多女子中意的類型。

  想當然耳,韓斯的這種特質,自然也會成為拜金女的頭號選擇。

  「我可不這麼認為。其實,你身邊的女人們都在用最不動聲色的方式,想要接近你,是你流露出來的疾言厲色逼走了她們。」

  「我無所謂,最好她們全都別來吵我,我樂得清靜。」駱克冷哼一聲。

  「等你遇到像家依那麼好的女人之後,你就會改觀了。」韓斯笑意溫柔,像遇見她是天大的美事一般。 「對了,家依應徵上你們飯店的基層幹部,已經開始上班了,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駱克唇角往旁諷刺地一抿。

  他看人幾乎不曾看走眼,也已經很久沒遇過這麼有挑戰性的事情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韓斯大媽的那通電話,他也差點就要認為林家依是個難得一見的天使女孩了。

  連他這一關都差點瞞過了,向來好心的韓斯自然沒法子逃出林家依的手掌心。

  駱克仰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決定為了讓韓斯徹底死心,他要不動聲色地接近林家依,然後——

  狠狠地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隔天下午四點,駱克走進LORD咖啡館,迎接他的是哈伯傑副理。

  「今天怎麼有空來喝下午茶?」年約五十歲,但頭髮已經灰白的哈伯傑上前招呼道。

  「今天基層幹部上線,我到每個單位看看狀況。」駱克面對這個從小就看著他長大,逢年過節還會寄卡片到國外給他的長輩,語氣和緩地說道。

  「你創下的這個半年實習制度很好,這些新人在各個部門實習過一輪後,就知道自己能耐到哪裡。如果沒有鋼鐵意志,是不可能在忙碌的飯店業裡生存的。」

  哈伯傑看著這個兩年前回國接下FAITH飯店集團,如今已經成功地將老店打響新名號,成為歐美及潮流男女最愛的奢華飯店的孩子。

  「希望這批新人撐得下來。」駱克往餐廳裡看了一眼,發現林家依正在餐廳最內側為客人點餐。

  哈伯傑順著駱克的視線看去。 「她叫林家依,是這批新人之一。」

  「才第一天就讓她上場?」正常應該只讓她佈置餐桌、擺擺口布、看看流程。

  「兩個服務生被流感擊倒,還好有她來支持,她有過餐飲相關經歷,人也勤奮,可以上場。」哈伯傑說道。

  「難得你會稱讚人。」駱克找了靠窗座位坐下,從哈叔臉上看到欣賞。

  駱克想著他之前要胡秘書從人事那裡拿到的資料——

  林家依學歷平凡到只能應征服務員,英文能力也是勉強夠上及格邊緣,但她的口試成績卻是所有面試者中的第一名。

  「真誠、有服務熱忱」出現在所有面試官給她的評語裡,而她甚至才上工一天,就讓標準極高的哈叔另眼相待。

  看了他得費點心思,找出她的魅力所在,下回才能更快看清這類女人的真面目。

  「這個新人有什麼特別?」他問。

  「她讓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充滿強烈學習意願,也不怕吃苦。」哈伯傑說道。 「她今天提前了一個小時來上班學習,光是這點,我就替她加了很多分。」

  「也許她很會做表面功夫。」駱克淡淡說道。

  「我對我看人的目光有信心。」哈伯傑堅定地一點頭。 「我讓她過來替你點餐,你自個兒端詳看看吧。」

  「不用特別交代我的身份。」駱克說道。

  這間FAITH飯店是他們集團的本店,歷史最悠久。 資深員工當然認得他,但他要求他們除非是在公事會議上,否則務必將他當成一般客人對待。

  「那個女服務生真的很貼心,聽出我感冒鼻音,馬上就推薦我喝花草茶,還多附了一杯蜂蜜水。旅遊手冊沒推薦錯,LORD咖啡的服務訓練真的很好……」

  一對香港夫妻走過他桌邊時,年輕妻子興奮地說道。

  駱克板起臉,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對她的觀點全都和他南轅北轍。

  他昨晚剛看完韓斯大媽要人拿來的私家偵探報告。

  林家依確實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男朋友,現在又和韓斯在交往,韓斯甚至還開過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給她。

  韓斯大媽說她問過韓斯,韓斯只說對方是個值得交往的好女孩,卻絕口不提對方跟他要錢的事。

  韓斯小時候因為要救他而溺水,導致後來身體出了狀況,因此從小到大都備受保護。 所以,韓斯不會知道外頭女人隱藏著許多高明的偽善者。

  駱克一忖及此,眼色更凜,他定定地看著林家依,等待著她的回頭。

  「請您稍候。」林家依點完餐,才轉身,冷不防地對上一雙鋼鐵般的冷眸。

  天,她在電梯裡遇到的那個男人真的來了,而且還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雖然他很快收回不友善的眼神,但她現在很肯定這個人真的不是對她有意思,他比較像是來評估她的,而她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只是,她不喜歡和人對立的感覺,也不打算為他破例。

  林家依將點菜單放到出餐口後,她把唇角的笑容揚得更高,就像戴著一張日本福神面具似地走向他。

  她又沒做錯事,有什麼好怕的!

  「午安,您好,這是我們的菜單。」她把菜單送到他的面前。

  「我們昨天見過面了,有必要裝得這麼不熟?」駱克往後靠在椅背上,打量著她穿著白襯衫搭配黑色背心製服圍裙的模樣。

  她很適合這樣的打扮,氣質清新的她盤起髮髻後看起來既清秀又端莊,是那種讓男人想接近卻又不會感覺到有負擔的女人。

  這就是她以小家碧玉之姿,能腳踏兩條船的原因嗎?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才見過一面,算不上很熟。」

  「我剛才突然想起來我們似乎在公園見過一面,你就是那個留了豆漿給我的長發女人,對嗎?」駱克緊盯著她的眼說道。

  「你想起來了喔?」她仍然笑著,只是這回的笑意真誠了許多。 心想他剛才的冷厲表情,是在沉思吧!

  「你總是那麼愛心氾濫?」駱克拿起菜單,也不翻閱,猜測著若他不提起這事,她會在多久之後才向他邀功。

  「你的肚子叫得那麼大聲,我如果喝了那瓶豆漿會有罪惡感。」她笑出聲來。

  「我有手有腳,肚子餓了會自己找東西吃。」

  「我知道,只是猜想一定是有什麼讓你煩心的事,所以你才會顧不得肚子餓吧!」林家依沒追問什麼,只是用一對柔黑眼眸靜靜凝望著他。

  駱克的心臟驀地揪痛了下,他別開眼,雙唇緊閉成一直線。

  她以為打出這種溫情牌,就可以像她征服韓斯一樣地征服他嗎?

  「給我一份法式三明治。」他把菜單往她方向一推,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來介紹一款咖啡。」

  林家依愣了一秒鐘,才笑著說道:「這款非洲的豆子,油脂分佈細膩,口感偏苦,入口的喉韻很好,帶點回甘果香,是清爽法式三明治的推薦搭配。 」

  好險! 她上場服務前,有先跟哈副理臨時惡補過這裡的食物屬性、咖啡種類,還有搭配方式,不然就糗大了。

  「好。」駱克點頭。

  林家依低頭振筆疾書,再度抬頭笑著問道:「還有別的需要嗎?」

  「有。」駱克點頭,看入她的眼裡。 「你晚上有空嗎?」

  林家依手裡的筆掉到地上,小臉瞬間辣紅起來。

  她急忙蹲下撿起筆,乘機深呼吸一次。 這個人昨天還說對她沒意思,現在卻問她晚上有沒有空。

  「我……我晚上要跟我男朋友出去。」她拾起筆起身,紅著臉看著桌子說話。

  駱克沒預料到她會直接說她已有男友,他以為拜金女會抓住每一個可能釣到金龜婿的機會。

  「你們論及婚嫁了嗎?」他敲敲桌面暗示她抬頭。

  「是。」她用力點頭,乖乖回答。

  那你又為何和韓斯交往?

  他沒把話問出口,因為他的腦子已經先回答了問題——

  因為她喜歡韓斯,願意留機會給韓斯。

  因為騎驢找馬,才不會兩頭落空!

  駱克雙唇一抿,臉上線條顯得嚴厲了起來。

  「沒事的話……」怕他因為約不到人而翻臉,林家依努力地想退場。

  「慢著。」駱克命令道。

  「還有什麼事可以為您服務嗎?」林家依用最公事公辦的語調問道。

  「我的朋友不多,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對話才算是在合理範圍之內。因為你幫過我,所以我才多問了一些。」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想讓她升起防備。

  「原來如此。」她對他粲然一笑,肩膀這才放鬆地垂下。 「抱歉,是我誤會了。」

  「沒事了,你可以去送單了。」駱克說道。

  她點頭,轉身離開。

  駱克看著她的背影,注意到LORD咖啡館外不遠處有兩個女人正對著他們這邊竊竊私語地說著話,看來就像是昨天看見他與林家依說話的那兩個。

  他知道那些女人腦中可能會有的猜測,而他正希望讓她們那麼想。 如果林家依的抗壓性不夠強,光是職場上的耳語就足以讓她被孤立。

  人,被逼到絕境時,會緊緊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雙手。

  駱克冷肅的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伸手招來哈副理閒聊似地說了幾句話,還故意伸手指了下林家依的背影。

  此時,在LORD咖啡館外的一處休息間外,和林家依同期錄取被分派到中餐部的丁小佩和另一名新進同事咬著耳朵說道——

  「真的!我昨天又把副董唯一一次受訪的那本雜誌拿出來看,那個人真的是他!昨天不是我們眼花,林家依跟副董真的有認識……」

  「你看副董居然還特地來這裡看她,應該是來交代哈副理要特別照顧她。」

  「不要臉!明明是有關係,還故意裝得像是她因為有經驗才被錄取的。想想也沒錯啦,憑她那種學經歷,可以過得了關,一定是靠關說的。 」丁小佩不屑地說道。

  「我最討厭這種偽善。」

  「我們把她的事寫在FB上!」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丁小佩早已迫不及待地拿出她的iPhone,開始飛快地打出文字。

  坐在LORD咖啡廳裡的駱克記下了那兩人的面孔,決定在基層幹部三個月的第一次審核時刷下這兩人。

  這樣的僱員太容易說長道短、太容易被風吹草動影響,完全沒有將保護飯店隱私當成第一要務,不是他們飯店所要的人才。

  她們只適合當成讓他逼退林家依的棋子,用完即可拋棄。

  畢竟,對他而言,除了少數幾個值得他關心的人之外,他誰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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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兩週後——

  駱克依照前幾天的慣例鳵鳱麧麼,進入FAITH飯店大門後,便走過以大型紫色水晶古董為主題的前廊嫘嫝嫪嫥,再經過擺放著西洋雕塑及法式宮廷椅的休息角落,最後轉了個彎聚聝肇膉,穿過一道擺滿有著驚人價值畫作的長廊。

  這是他三年前的主意,將FAITH本店重新改成一座有著豐富藝術收藏的珍貴飯店。

  事實證明睯瞍瞂睿,他的做法很成功,飯店連得了好幾回的旅遊評鑑大獎僨像僥僗,就連住房預訂也已經排到了半年後。

  駱克走過設計師以壓花錫紙搭配黑色水晶吊燈的餐吧時,他接起震動中的手機,聽著人事主任對於今天早上新進基層幹部心得分享的會議簡報。

  這是他對屬下的要求,除非事情有討論空間,否則手機電話一律都要在三分鐘內說明完所有情況。

  「我知道了。」駱克掛斷電話後,又撥給他的秘書。 「我在LORD,今天不上辦公室,你到這裡來報告。」

  他站在LORD咖啡館的幾步之外,看著以木製裝潢與石壁以及大量法式古董營造出沉穩幽靜氣氛的咖啡館內部——

  林家依正笑嘻嘻地跟客人說話。

  「杜媽媽,你要不要試試剛出爐的玫瑰馬卡龍,外酥內軟、玫瑰是採用埔里有機栽培的玫瑰喔,真的很好吃喔!」林家依笑著說道。

  「你推薦的,都好都好。」杜媽媽笑著拍拍她的手。

  駱克注意到她對老夫人噓寒問暖的模樣,就像個女兒一樣,也發現咖啡廳裡已經有了幾張熟面孔,代表哈叔對他的報告沒說錯。

  她才來兩星期,已有兩成熟客因她的親切服務而再度上門——而且都是像他一樣的單身客人或是長者。

  駱克皺起眉,雙臂交握在胸前,突然間很想發飆罵人,這個林家依對每個人都是這麼如出一轍的好嗎? 而大家也就這樣被她的偽善面具給騙了嗎?

  就連要求嚴格、個性正直的哈叔也說她吃苦耐勞,即使被罵也勉強打起精神,笑嘻嘻地面對客人。

  只是——那女人今天的兩丸黑眼圈是怎麼一回事?

  是受到早上會議的影響嗎? 看來,今天應該是他收網的時候了……

  駱克走進LORD咖啡館,林家依正好幫客人點完餐。

  「歡迎光臨。」林家依抬頭看到他,很快地漾出一個笑容,喚著他告訴她的名字。 「Jacky早,這邊請。」

  駱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點頭也沒回答,只是跟著她走到咖啡廳靠中庭花園的窗邊位置。

  「坐這裡好嗎?今天陽光曬得人很舒服喔。」

  駱克坐下,沒接下她遞來的菜單,如同過去幾日,只是冷然抬頭看著她——

  「今天早餐吃點什麼呢?我們今天換了新菜單,很有春天的氛圍喔。」

  「你建議什麼?」他說。

  「先來碗蔬菜清湯暖胃,再來一份主廚特製花園色拉,配上烤得脆脆的法國麵包和黑咖啡,整天都會很幸福吧。」她笑著說道,還咽了口口水,好像已經吃到那些美味一樣。

  「可以。」

  駱克看著她臉上那張像是被強力膠水粘上去,連掉都掉不下來的笑臉。他用指節敲了兩下桌面,不快地說道:「你那張臉是怎麼回事? 」

  「我沒事。」她努力地把嘴角弧度揚高一些。

  「該不會是工作受挫,就哭喪著一張臉,還準備學什麼草莓族說要辭職吧?」駱克板著臉問道。

  林家依望著他如出一轍的鋼鐵表情,心窩卻是一暖——他是在關心她呢!

  「我喜歡在這裡工作,可以學到很多之前不知道的知識和經驗。」

  「所以?」駱克瞇起眼看著她故作堅強的笑容,胸口無來由地一悶,臉上神色卻是更加冷厲。

  她就是靠這副我見猶憐的表情來引誘韓斯的吧!

  幸好他不受影響!他坐在這裡詢問她,不是什麼關心舉動,只是不想他的計劃就此中斷,畢竟若是逼走了她,讓她前去投靠韓斯,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明明就一張哭腫的臉,幹麼勉強自己笑?是要去演恐怖片嗎?」他粗聲說道。

  林家依無奈地看著這個近來天天來吃早餐的男人,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他這種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

  昨晚,男友董志仁因為想買一隻股票,所以想跟她先借個十萬,她只好坦白告訴他,她已經把錢借給朋友了。 沒想到董志仁還逼她打電話跟朋友要錢,她當然沒打,兩人自然就此不歡而散……

  「我總不能因為我和男友吵架,就在工作場合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吧。」林家依一聳肩,尷尬地看他一眼。 「沒想到我演得不夠好,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們為什麼吵架?」他盯著她清麗的小臉問道。

  「我們還沒熟到我可以和你分享這種事。」林家依耳朵微紅地小聲說道。

  她知道他對於人際相處上有困難,所以她總會找機會教育他一下。

  「是嗎?我們不用太熟,我也能猜出你今天除了和男朋友吵架這件事之外,還有其他困擾的事。」

  「你——」林家依睜大水眸,脫口說道:「你是神機妙算嗎?」

  今天早上八點是新進基層幹部第一次心得會議,人事主任一開始就出來解釋關於網絡上林家依依靠副董關係進來的謠言並不真實。

  林家依當下傻了眼,因為她根本連副董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哪來的關係?

  可是,她愈是否認,同事們就愈是冷眼看她,甚至還扔下一句「你心裡有數」的話。

  林家依一想到今天早上被大家排擠、冷眼看待的情景,她紅了眼眶,但她強迫自己用力眨乾眼淚。

  駱克冷眼旁觀著她強自鎮定的姿態,等著她跟他哭訴今天早上發現的事。

  駱克因為行事低調,照片幾乎不曾在媒體上曝過光,加上他讓哈副理等人特意隱瞞,林家依不認得他是正常的事。

  「你還沒跟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有其他困擾,我臉上寫了字嗎?」她好奇地傾身向前看著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了。」駱克朝她後方點了下頭。

  林家依回頭一看,一個身著合身黑色套裝,戴著黑框眼鏡,一看即是十分乾練的女子正朝這裡走來。

  「駱先生,早。」跟了駱克兩年的胡秘書,有禮地說道。

  原來他姓駱!

  林家依突然想到,飯店創辦董事長姓駱,他們不會有任何關係吧? 她想起早上的會議,頭皮突然整個發麻。

  不會就是副董事長吧? !

  「坐。」駱克對秘書說道,自然注意到了林家依蒼白的臉色。

  「我替兩位倒杯水。」林家依後退一步,指尖開始變得冰冷。

  「我沒讓你離開。」駱克冷冷說道,繼而抬頭看著秘書。 「開始吧。」

  胡秘書連忙從公文包裡拿出本日行程。

  「您下週二要飛到美國的機票已經訂好,和MASS集團商談『川酒店』全球品牌代理權的時間排在周三,TC暢貨中心的高階主管下週派人過來……」

  林家依站在原地,眼前閃電般襲來的事實,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真的是副董。

  「知道了。」駱克從眼角餘光看到那個呆若木雞的小笨蛋,漠然地問著胡秘書:「還有事嗎?」

  「我懷孕了,昨天剛證實。」胡秘書推了下眼鏡,嚴肅的臉上浮起一道笑意。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沒法子再負擔這樣的工作量要我提前應徵助理秘書進來嗎?」駱克問道。

  胡秘書一愣,力持鎮定地維持公事公辦的表情。 她知道副董的表情向來內斂,但是至少也該說聲恭喜吧?

  林家依看著她,笑容真誠地說道:「恭喜,你一定很開心。」

  「謝謝。」胡秘書回以一個微笑。

  「你們認識?」駱克皺著眉問道。

  「不認識。」兩人同時回答。

  「那你為什麼恭喜她?有必要笑得這麼高興嗎?」駱克如冰的黑眸緊盯著林家依,直到她唇邊的笑意完全消失為止。

  胡秘書同情地看了一眼這個年輕女子,副董說起話來,向來是不管什麼人情世故,也不顧別人情面的。

  林家依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有法子凍結歡樂氣氛。 可她想到他曾說過,他也不知道如何與別人相處,心里便對他多了一層包容。

  「我笑是因為有了孩子是喜事,現在只要有人懷孕生孩子,我都好想謝謝他們增加人口,而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很會照顧孩子的好媽媽。」林家依柔聲地說道,水眸依舊靜靜瞅著他。

  駱克瞪著她溫暖得像是太陽的眼神,他皺起眉,根本不相信一個腳踏兩隻船、還拿了韓斯二十萬的女人,心思會如此單純無邪。

  「你倒是把與人為善的這項特質發揮得很徹底嘛!既然對她有這麼多祝福,那麼你來當她的助理好了。」駱克漠然地看著林家依倒抽一口氣的驚訝模樣,他冷哼一聲,看向胡秘書。 「她叫林家依,明天開始會到你那裡上班。」

  胡秘書訝異地看著這個傳言中靠了副董關係才被應徵上的林家依——這兩人果然是「有關係」!

  「你……你怎麼……可以隨便安排我的工作……」林家依心裡一慌,小臉脹得通紅,看著眼前雖然是坐著卻與她視線平行且面無表情的男人。

  「如果你還猜不到我的身份,表示你的腦子根本沒資格進到我們飯店。」駱克扯了下嘴角。

  「你真的是副董!」林家依嘴巴悲慘地往下一抿。

  「好了,你可以下去準備我的早餐了。」駱克大掌一抬,壓根兒不想看到她悲慘的表情,那讓他胸悶,覺得煩躁,覺得一切只是他的偏見造成的誤解。 「明天早上九點找人事報到,他會帶你去找胡秘書。」

  「我不能去當胡秘書的助理。」林家依用力地搖頭。

  駱克雙臂交握胸前,不耐煩地問:「理由?」

  林家依握緊拳頭,急聲說道:「擔任你的助理秘書,是大家努力的目標,我不能再讓人說我運用特權或關係……」

  「你以為這是你能決定的事嗎?」駱克打斷她的話,嘴角往右下方一抿,發出一聲冷笑。

  林家依看著那抹笑容,整個後背都發涼了。

  「我不去。」她雙唇顫抖地說道。

  「那你就辭職。」駱克濃眉一皺,起身大步往外走。

  「你……」站住! 林家依往前追了過去。

  「我怎樣?」

  林家依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住,整個人驀然撞進他的身前。

  駱克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大掌直接抓住她的肩膀,穩住兩人。

  她好軟!像是羽絨一樣,讓人想擁得更緊!

  她好香!身上的淡淡甜味,讓人想狠狠咬下一口。

  駱克眉頭一皺,馬上擋住所有念頭。

  「給我站好,對我投懷送抱的女人下場都很難看。」駱克粗聲說道。

  「對……對不起。」她屏住呼吸,覺得他身上灼熱的氣息會讓人緊張。

  「有什麼話快說。」

  林家依看著他不耐煩的表情,很想大喊「我辭職」!

  但她不可以!

  因為她缺錢,因為沒有時間和本錢再去找一次工作。 況且,如果男友知道她辭職的話,兩人鐵定又會有一場大吵。

  「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難道要我逢人介紹『嗨,我就是這間飯店的副董』?還是要我掛塊『副董』的牌子在脖子上?」他不客氣地說道,不耐煩地看了下手錶。 「還有事嗎?」

  「沒了。」她欲哭無淚地頹著肩。

  駱克嘴角譏諷地一挑,再度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交代道:「我沒食慾了,把我的早餐留給現在一人吃、兩人補的胡秘書吧。」

  林家依站在原地,直到他離開視線為止,還是沒法子回過神。

  「你還好嘛?」胡秘書上前問道。

  「我沒事,謝謝。只是,他……總是這樣?」林家依苦笑地問道。

  「他今天其實還好。」胡秘書含蓄地說道。

  林家依倒抽一口氣,頭皮驀地一陣發麻,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突然以副董的身份現身,把別人的世界弄得翻天覆地,這樣叫做——

  「還好」!

  生平第一次,林家依完全不敢相信她日後的日子應該要怎麼過……

  對林家依而言,不幸中的大幸是,從她到副董辦公室工作的第一天起,駱克就出國了。

  整整一個禮拜,他的辦公室都空空如也。 而她因為沒接觸過這麼多的文書工作,根本沒時間去想像他回來後會如何對付人。

  胡秘書由於懷孕的緣故,身體經常不舒服,因此毫不保留地將多年來的工作筆記交給她,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弄清楚FAITH的事業關係及相關的人事物。

  林家依對於胡秘書鉅細靡遺的筆記,佩服到五體投地,那裡頭不但詳細記載了各類型的回憶及各部門的工作重點,就連商場大老的飲食習慣及喜好都登錄在其中。

  胡秘書的無私,讓林家依用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學習——她每天早上八點到辦公室,晚上八點才離開,她像學生考試一樣地埋頭苦讀,恨不得把筆記本給吃下去。

  這天下午四點,林家依依照胡秘書的指示打完幾通電話,正伸了個懶腰,打算去倒杯水喝時,胡秘書走進辦公室。

  林家依抬頭習慣性的一笑,卻馬上起身,走到胡秘書身邊。

  「胡秘書,你怎麼了?臉色很蒼白。」

  「我剛才去洗手間,發現有點輕微出血……」胡秘書雙唇顫抖地說道。

  林家依知道四十一歲才懷孕的胡姐,對於這次懷孕有多麼的戒慎恐懼。

  「那要不要快點去看醫生?」林家依扶著她在沙發坐下。 「我幫你打電話掛號,你別開車了,搭出租車去醫院。」

  胡秘書點頭,給了林家依醫院電話,醫生名字和身份證字號。

  林家依馬上打電話去掛號,總機說醫生本日看診名額已滿。 林家依試著動之以情,解釋了胡秘書的狀況,對方卻還是冷冷地說了抱歉。

  林家依想起以前咖啡廳的常客,正巧有一個是這間醫院的護理長,還曾經想介紹兒子給她,她馬上撥出電話。

  三分鐘後,林家依替胡秘書爭取到看診名額。

  而就在林家依忙碌的當下,胡秘書則是接了一通手機。

  「好了,我朋友已經掛到號了。」林家依手拿寫著掛號碼的便利貼走到胡秘書身邊,柔聲說道:「她要你不用太擔心,很多孕婦都遇過這樣的狀況,通常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胡秘書搖著頭,眼眶有點濕潤,勉強擠出一抹笑。

  「謝謝你,但是我不能去看診了。」

  「怎麼了?」林家依握住她冰冷的手。 「和你剛才接的電話有關嗎?」

  「對,副董三分鐘前打電話回來,說明天早上要臨時召開會議,我還沒有聯絡好……我不能去。」

  林家依搖頭,拿過胡秘書的外套,攬住她顫抖的肩,柔聲說道:「胡姐,工作重要,寶寶更重要。」

  「但我喜歡這份工作,也需要這份工作來照顧寶寶。」胡秘書吸了口氣,啞聲說道:「我等下班之後再去掛急診……」

  「胡姐,你還是去看診。」林家依打斷她的話,溫柔黑眸堅定地看著她。 「然後,麻煩你告訴我安排會議的步驟,而我每做完一個步驟,就傳到你的手機讓你確認,我再接著進行下個步驟,這樣好不好?」

  胡秘書皺了下眉。 「這樣好嗎?」

  「如果有問題,我會一肩擔起,重要的是,不要讓遺憾發生。」她澄亮的眼真誠地看著胡秘書。

  胡秘書緊握了下她的手,拿過紙筆遞到她手裡。 「記住了,明天會議的主旨是關於賣場名品館的招商進駐,與會者名單是……」

  林家依飛快地寫完,問了幾個問題並抄下以往會議通知文件名後,她揚起一個笑,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笑著說道:「沒問題了,我陪你下去搭車。」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第一次處理這些事,需要多一點時間。」胡秘書拿起公文包,才走了兩步,馬上又回頭,「可是,今天不是你男友媽媽的生日嗎?」

  「沒關係,我打個電話說會晚點到就沒事了。」林家依內心閃過一陣不安,但臉上依然笑得很燦爛。

  「這樣好嗎?對方是你未來婆婆,不要給她留個壞印象。」

  「沒問題、沒問題。」林家依一徑燦然笑著,送了胡姐進電梯後,馬上飛也似地重回辦公室叫出檔案,並開始和胡姐同步確定,之後再一個個通知… …

  一個半小時後,林家依看著牆上的時鐘。

  兩個半小時,若沒人回復其他狀況,她就要離開辦公室了,她趁著空檔傳了簡訊給男友,說會晚點到。

  鈴鈴鈴……

  一秒鐘後,男友的電話催魂似地響著。

  她趴在桌面上接電話,眼皮已經半合,卻還是努力打起精神,好聲好氣地跟他解釋。

  「胡姐身體不舒服,我當然要幫忙,胡姐對我很好……」

  「你現在了不起,是大飯店副董的助理秘書,看不起我們這種小人物。」董志仁在電話那頭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

  「反正,你對外人就是比較好,連積蓄三十萬都可以拿去借人!以後你的薪水就固定交給我管,我一個月給你家用……」

  林家依聽著董志仁在電話那頭叨叨碎念,她索性閉上眼,心思卻愈飄愈遠愈飄愈遠。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個性,那時他這個長她三屆的學長會跟她一起去幫弱勢兒童做功課,那時候的他有好多的夢想與熱忱。 所以,在畢業重逢時,她答應了他的追求,也沒再因為別人的追求而動心過。

  只是,在這交往的兩年間,他的朋友一個個升了官、買了房子之後,他開始變得不一樣,他開始覺得她不切實際、太愛幫助人。 尤其是這一、兩個月,他哥哥娶了上司的女兒,他開始會提起他主任想介紹女朋友給他認識,可他為了她毫不動搖……

  但他對她的說話語氣愈來愈不客氣,卻是不爭的事實。 林家依掐掐雙眉之間提神,卻仍然不願睜開眼睛,只想著要好好睡上一覺。

  她昨天和韓斯吃晚餐時,也跟他聊過這個問題,韓斯只是要她停止為一個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付出……

  「原本店長的工作有什麼不好?你就是愛和我們家唱反調……」

  「志仁,我們交往了兩年,你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我怎麼會缺席?我會盡量在切蛋糕的時候趕到,好嗎?」她耐著性子說道。

  「那是幾點?」董志仁問道。

  「我盡量好嗎……」林家依柔著僵硬的脖子,緩緩地睜開眼。

  天!

  她瞬間呆若木雞地看著前方——

  駱克正站在她的桌前,一對黑眸狠狠瞪著她。

  林家依倒抽一口氣,立刻站起身。

  「林家依!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手機傳來董志仁氣急敗壞的叫聲。

  駱克雙手交握在胸前,板著臉沉聲問道:「誰允許你上班時間講私人電話?」

  「為什麼有其他男人說話的聲音?」手機那頭,董志仁又叫著。

  「我們副董回來了,我晚點再打給你。」林家依機械人似地吐出話來,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去伺候你們副董吧!今天我媽生日,你也不用來了。」

  電話被掛斷,林家依放下手機,頭皮發麻地看著駱克。

  駱克看著她清秀小臉上的惶恐表情,一語不發地看著她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有種想撩起她的長發,感受那細滑質感的衝動。

  他握緊拳頭,在心裡喝斥著自己的衝動,八成是近來忙到沒空運動發洩體力,他才會對她想這些有的沒的。

  原以為晚上七點半,這裡應該沒人,沒想到才推門而入,就看到林家依像朵枯萎的花一樣趴在桌子上,而她總是笑盈盈的雙唇,則被貝齒咬成了慘白。

  他瞪著她跟男友說著遲到的理由,看著她耐著性子,想安撫對方的模樣神情,看著她纖細的身子,他突然間只想發脾氣。

  如果她覺得自己沒做錯,幹麼委屈求全? 她就是靠著這種以對方為天為地的演技讓男人離不開她嗎?

  「副董,對不起,我晚上原本有約,沒想到臨時加班……」林家依急忙解釋道。

  「胡秘書呢?我的事情是交代給她的。」他說。

  「她不舒服,到醫院看診了,她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太好了,居然把辦公室交給一個生手,她乾脆直接毀掉我的行程好了。」駱克翻了個白眼,粗獷眉眼冷厲地瞪著她。

  林家依清秀的小臉脹成通紅,看著他不可理喻的蠻橫摸樣。

  她站直身子,雙手叉腰,在理智還來不及阻止前就脫口說道:「胡姐肚子裡的寶寶是一條小生命,再怎麼小心都不足為過。」

  「她的寶寶重要,開會攸關飯店裡幾百名員工的生計,難道不重要?」駱克不客氣地問道。

  「明天要開的會有嚴重到要用胡秘書的『遺憾』來補足?」林家依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沒想到你這麼伶牙俐齒。」駱克眼裡閃過一絲興味,看著她氣得像是要跳腳的模樣。

  分明是你強詞奪理! 林家依咬住唇,忍住反駁他的衝動。

  「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可以下班了嗎?」她問。

  駱克唇角往旁邊一抿,忽而對著她露齒一笑。

  林家依看著他那又白又亮又大的牙齒,她驀地打了個冷顫。

  「我要咖啡。」他轉身走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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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能說「不」嗎?

  林家依走進休息室,取出這位大爺的專用咖啡豆。 磨了一杯的量,用這台價格近百萬槐榿歉歊,比尋常咖啡廳用的咖啡機還專業的半自動咖啡機,煮了一杯咖啡。

  她深吸了口咖啡香氣慔慣憀慁,也好想來上一杯,尤其是在疲累了一整天緅綬綽罰,還遇到張牙舞爪的老闆時。

  不過,她現在更想快點下班塵壽夥夤,不要再看到渾身沒有一點溫情的駱克。

  好吧,經過這段工作時間,她知道此人聰明得不像話。 之前在美國擔任金融高階主管的歷練,讓他對於成本有著絕佳概念。 他不僅把飯店帶入頂級飯店的新局,旗下同時還有兩個平價飯店品牌也已在年初開始營業,住房率是好得嚇人的九成。 更別提,他們此時正在動工中的度假飯店,以及很有可能會在今年完成的首件台灣飯店併購國際品牌的收購案。

  所有員工都當他是神,胡姐則說他是努力的神,因為他若是要求對方做到一百分,他自己則會先做到一百五十分當成標竿。

  林家依端起咖啡走出休息室,努力讓嘴角上揚。

  好吧,即便覺得駱克做人很糟糕,但他還有他的優點。 她還是希望他可以心情很好地享用這杯咖啡,這樣才不會浪費這杯讓人吞口水的好咖啡啊!

  「咖啡來了,請慢用,」林家依微笑地站在辦公室門口說道。

  駱克挑釁地看她一眼,用指節敲了下桌面。

  林家依臉色不變地把咖啡放到桌面。

  駱克先喝了一小口,繼而眉頭一揚,專心地喝著咖啡,完全不想漏失每滴美味。

  她煮的咖啡除了豆子本身的咖啡香及淡淡果香,沒有一絲雜質,喝來乾淨又順口——

  就像她的人一樣。

  駱克利眸朝她飛去一眼,她的髮簪已經解開,長髮披在身後,仰著一張清雅的小臉,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等待他的回應。

  他的胸口驀地緊縮了一下,他皺著眉,放下咖啡杯。

  林家依看著僅餘一口的咖啡杯,輕聲問道:「喝得還習慣嗎?」

  「如果不習慣的話,你想怎麼樣?」駱克瞪著那抹笑容,一股被她關心的感覺暖流般地流過心頭。

  他用力一甩頭,甩去那樣的錯覺。

  「我可以多練習。」她認真地說道。

  駱克將咖啡一口飲盡,坐回辦公椅裡,大掌直接柔向僵硬如石的頸後。

  林家依看著他的紅眼睛,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少了平時咄咄逼人的氣勢,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漠然,但他頹肩抿唇的姿態,看起來就是累。

  「副董,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上前一步問道。

  「不關你的事。」

  「咖啡因可以舒緩輕微的頭痛,如果喝完咖啡還是不舒服,記得去看醫生。」

  駱克雙唇一抿,黑眸筆直瞪入她的眼裡。

  「這麼關心我,居心何在?以為我會看中你,好讓你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他粗聲說道。

  林家依皺眉看著他,真不知道他說起話來為何老是要這樣夾槍帶棒,好像不傷人見血,心裡就很不痛快似的。

  「我關心我身邊每個人,請你不要會錯意,我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友了。」她說。

  駱克看著她一臉與男友生死相許的堅定模樣,內心不由得便反感了起來。 韓斯昨晚和他通過電話,說到他們兩人一起吃飯時,她說和她男友之間有些不對勁。

  遇見韓斯這樣的金龜婿,她和男友分手原本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只不過,此女心機太沉,演技又該死地好,好到他不得不全力防備她攻破心防。

  「最好你是真的那麼在乎你男友。」他譏諷地冷哼一聲。

  林家依被他那樣鷹眸一盯,心頭霎時一慌。

  「我很在乎他。」林家依像要說服自己似地堅定說道:「我可以走了嗎?」

  駱克下巴往外一抬,她快步轉身離開。

  當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時,他低頭將痛到快炸開的腦袋往桌上一靠,感覺喉嚨和整個頭都像要被縱火般地焚燒著。

  要命!他討厭看醫生,討厭讓不熟悉的人靠他太近。

  駱克趴在桌上,像離水的魚一樣地張口呼吸著。

  嘟——

  內線突然響起。

  「我煮了一杯咖啡放在休息室,早點休息,再見。」林家依說完後,內線再次被掛斷。

  駱克看著電話,雙唇不由自主地上揚了。

  或者,這女人是真的關心他吧。 畢竟,她連公園的陌生人都要湊上一腳,現在知道他是誰,不噓寒問暖一番,她可能會憋到內傷吧

  有時候,他真的很難相信這樣的女人居然會是心機女……駱克趴在桌上,無力也無法再多想了,他按下司機的設定號碼——

  「備車,送我回家。」

  這一晚,林家依離開辦公室後,並沒有順利進到董志仁家裡。

  她在董家門口站了一個小時,沒關攏的落地窗,一直出現董媽媽叫陣似的聲音。

  「就是要給她下馬威,她才知道要當人媳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哪裡知道要好好把握你?你的上司一直要介紹對象給你,這事可騙不了人。你哥哥的老婆那邊,送了一棟公寓當嫁妝,她不但什麼都沒有,還借錢給朋友……」

  聽了許久之後,林家依終於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男友和他媽媽的態度為何丕變了。

  因為錢!

  因為董志仁的大嫂嫁妝比她多,因為有人想幫董志仁介紹更好的對象,可他已經有了她這個女友,所以才會有意無意地百般挑剔。

  她心寒得站在原地驀打冷顫,腦子迴響的盡是——

  這就是她要嫁的男人?

  她搖頭又搖頭,最終在門口放下董媽媽指名要的生日禮物「金元寶」一枚。

  她打了電話給董志仁——他沒接。

  她傳了簡訊,說禮物擺在門口。

  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

  她接起手機,聽到董志仁的叫聲:「我媽很生氣,她說你才在門口站一個小時,就翻臉走人,我們等你一個多小時……」

  「我不是故意遲到的。」還有,他們有等她嗎? 他們飯還是吃了、蛋糕也切了,不是嗎? 人與人之間應該是互相體貼,而不是一昧苛求。

  林家依的眼淚瞬間滑出眼眶,而她很快地擦去,大步往前走。

  「才說你幾句就翻臉,你這樣子怎麼當我們家的媳婦?」他說。

  「你還想和我結婚嗎?」林家依握緊拳頭,努力不讓情緒失控。

  「你……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走出巷口,擦去眼淚,努力不讓對方聽出她的哽咽。

  「我再怎麼努力,似乎都沒法子達到你們家的標準。」

  「我們只是希望……」

  「希望我家財萬貫?」她脫口說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如果真的嫌貧愛富,早就和你分手了……」

  「我累了。我一年裡可以有三百六十四天把你們擺在我的前頭,能不能給我一天,讓我把自己放在前面?可不可以,你也想想你曾經喜歡過我的原因?不要只是因為我沒法子百分百地配合就全盤地否定我……」

  「你說那麼多,我都聽不懂!」董媽媽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林家依傻了眼,整個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董志仁剛才用的是擴音嗎? 所以,他們全家人都聽到她說了什麼……

  她雙膝一軟,整個人蹲在地上,不停地顫抖著。

  「你那麼愛把你自己擺前面,就去擺啊,我們不稀罕你!我們志仁條件好,不怕找不到老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乾脆就和他分手,當成送我的生日禮物……」

  「媽,好了。」董志仁的聲音突然壓過一切。 「家依,你不要亂想……」

  「你想分手嗎?」她緊抓著手機問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用一種冷靜的語氣說道:「分手也許不是件壞事,我們都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我們是不是真的適合彼此……」

  林家依聽著他在電話那頭長篇大論的外交辭令,目光呆滯地聽著他不停地說著他們工作時間和興趣有多麼漸行漸遠……

  「我不想再聽了,再見。」

  她切斷電話,強迫自己起身,茫然地行走於大馬路上。

  每跨出一步,她都想起好多好多往事——

  她和董志仁騎著摩托車環島的笑容,兩人都還沒工作時,靠一千元過一個禮拜、擠在一起用電湯匙吃泡麵的情景,他們在當義工時到海邊幫忙淨灘、他幫她擋太陽……她沒有家人,他就是她唯一的家人,所以他希望她怎麼做,她怎麼會不配合呢?

  林家依咬著唇、用力地咬住,想忍住淚,可淚水卻像逃難似地奪眶而出,拼命地想逃離她傷心的臉龐。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這些年來,她看著董志仁,早已把他當成是家人而不是男人。畢竟,什麼臉紅心跳的事從沒在兩人之間存在過。

  而董志仁待她,也不當她是情人,可他對她的標準卻比待家人還嚴苛。

  林家依跌坐在便利商店的戶外圓桌旁,用力深吸了好幾口氣。

  鈴鈴鈴……

  手機再度響起。

  林家依身子一顫,竟然害怕是董志仁打來的電話。 她現在不想聽他說挽回的話,怕自己會口不擇言,傷了這麼多年的感情……

  鈴鈴鈴……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發現是韓斯。

  她忙擠出一抹笑容,用最開朗的聲音說道:「哈囉。」

  電話那頭停頓了三秒鐘。

  「你還好嗎?」韓斯問道。

  「沒事。」她鼻子霎時一酸,有種被人拍拍肩膀的感覺。 「你人在哪裡?」

  「我在香港。」

  林家依失望地咬了下唇,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人在香港,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

  「我有個朋友生病了,我人在香港,沒法子照顧他。你幫我跑一趟,方便嗎?我已經告訴他,我會找人過去了。」

  「好。」她一口答應,只希望有事可以分散注意力。

  「麻煩你買一下退燒冰枕、退燒藥,還有一些食物過去那裡,替他煮點粥、飯,我會付錢給你。」

  「不用了,我朋友換腎,你幫了那麼多忙,我回饋一下也是應該的。」林家依挺直身子,仰頭看著天上滿月。

  她閉上眼睛,想像月亮的光包圍治療著她。 她告訴自己,她會沒事的。

  父母雙亡都沒打敗她了,分手又算什麼? 不過,是失去一個她已經當成家人的男友罷了。

  「我朋友和我住在對門,我有他的鑰匙,已經請人把鑰匙用信封裝著,拿到大樓管理處櫃檯。住址是……門口密碼是……」

  林家依記下了住址、密碼,走到她的蘋果綠YAMAHA摩托車前,開始思考著做哪些料理給病人食用。

  摩托車在路上緩緩往前,因為她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覺得好寂寞、好孤單,好像要有人可以關心她,不要難過時總是孤零零一個人。

  他的運氣真的太好,生病時還遇到小偷!

  這是駱克被房間外頭聲音吵醒時,腦子第一個閃過的念頭。

  如果他病得神智不清而使用暴力對付小偷,導致過失殺人,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緩刑——這是他的第二個念頭。

  這裡一坪要價四百萬,門禁森嚴,小偷若能如此輕易入侵,一票入住的企業主不全都是冤大頭嗎?

  駱克強迫自己坐起身,只是才一動,全身就痛得像是剛被人分屍又勉強組合起來一樣。

  「該死!」他詛咒一聲,在床沿坐了兩秒,才有法子起床。

  他抱著頭,拼命咽了口口水。

  他推開門,外頭傳來女人模糊的說話聲。

  太好了! 這個小偷是個女人,至少他的力氣還能應付。

  駱克又走了一步,但卻皺起了眉,因為他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見鬼了,這個小偷會不會太如入無人之境,還煮起飯來。

  駱克一邊舉步艱難地走向廚房,一邊摀住咕嚕作響的肚子。很好,他還會覺得肚子餓,顯然病情還不致死。

  駱克轉過黑色基調的客廳,一眼看向廚房——

  林家依正穿著白色圍裙站在流理台前。

  駱克皺起眉,看著綁馬尾的她,一臉溫柔地烹調著料理。

  韓斯只說要叫朋友過來看他一下,他嫌囉嗦,掛了電話,沒想到來的人卻是林家依!

  她不是跟男友有約嗎? 結果,韓斯一句話,她就闖到別的男人家做菜。 他叫她泡杯咖啡,她還要擺一副委屈樣。

  「你們要好吃喔!」林家依拿著大湯勺從熱騰騰的湯麵上撈起浮渣。

  「你在這裡做什麼?!」駱克大聲一喝,心頭無名大火驀地狂燒。

  林家依跳了起來,手裡的大湯勺咚地一聲滑進鍋裡。

  她伸手就去抓,湯勺沒抓著,手卻被鍋子燙著,痛呼了一聲。

  「啊!」

  駱克板著臉大步衝上前,抓過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水。

  「你這個笨蛋!」他瞪著那橫亙過半片手掌的燙紅,又瞪她一眼。

  她一臉無辜地睜著眼,露出貝齒對著他傻笑。

  他腦子一昏,連忙閉上眼,所有病症頭痛傷風趁機潮湧而上。

  「你先坐下。」她心慌意亂地拉著駱克的手臂,推他在餐椅上坐下,看著穿著黑色短袖上衣、黑色睡褲、頭髮凌亂、臉色鐵青的他。 「你……該不會住在這裡?」

  「廢話!」他沒好氣地說道。

  「你是韓斯的朋友?」林家依不解地皺起眉,韓斯明明知道她現在的工作是駱克的助理秘書,為什麼隻字不提兩人是好友?

  「那你又是韓斯的誰?」駱克聲音一沉,雙臂交握在胸前。

  「我和韓斯是好朋友,他要我過來照顧你,我已經來了半個小時了,韓斯說如果你沒醒來,別吵你。」

  駱克兩道濃眉打了結,面容嚴厲地像在逼問犯人地說:「哈,韓斯的拜託顯然比你男友重要,剛才不知道是誰還在男友面前說好說歹地想——」

  「我不想談到我男友。」林家依眼眶一紅,她連忙轉回流理台前佯裝忙碌。

  好不容易,她在路上流乾眼淚,重振了精神,可不想現在功虧一簣。

  「吵架?」駱克一挑眉,緊抿的唇線突然往上微揚。

  她不說話,小心拿起另一根湯勺撈起沉沒在鍋裡的湯勺後,又舀了一碗米粒熬得透亮的湯粥。

  她端起湯粥,無意識地吹涼。

  再怎麼說,駱克在LORD咖啡館吃過一陣子的早餐,加上胡姐的提醒,她不得不清楚此人個性強悍,可吃東西的口味很淡——不愛鹹辣、也同樣不愛冰飲或燙食。

  駱克看著她認真吹涼熱粥的模樣,看著她微噘的唇,看著她被熱氣染紅的雙頰,他的心也隨之陣陣地抽搐著。

  他用力閉上眼,原本還想開口譏諷幾句,無奈身子不聽使喚地晃了下。

  「啊!」她放下湯碗,從背包拿起剛買來的耳溫槍替他一量,眉頭霎時一皺。 「三十九度八!你該去看醫生。」

  「不看。」

  「不看,腦子會燒壞。」林家依急得跺了下腳,小臉脹得通紅。

  「無所謂。」他雙臂交握在胸前。

  「你無所謂,我有所謂。」她轉身拿來退燒藥和開水,遞到他面前。 「吃退燒藥。」

  「我發燒和你有什麼關係?」駱克黑眸緊盯著她。

  林家依被他那對黑眸望入眼裡,心口不期然地一窒。

  「你是我老闆,萬一你掛了,我成為最後一個看到你的人,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林家依苦笑地吐吐舌頭,清雅眉眼都蒙著一層無奈。 「我的閒言閒語已經夠多了……」

  駱克剛硬的臉龐閃過一陣狼狽,他該為她如今的情況負一半責任,但他豈能服輸? 何況她欺騙韓斯感情在先,他不過是代替好友出口氣。

  「你的麻煩與我無關。」駱克冷硬地道。

  林家依看著這個一臉倔強、眼神因為高燒而發紅、臉色灰青的男人。 一把火氣油然而上,她雙手叉腰,揚起說道:「好吧!你不必因為我這種小人物的進退吃退燒藥。那麼,你總該為你在乎或在乎你的人吃下退燒藥吧。」

  「沒有這種人。」駱克繼續板著臉,神色依然孤傲。

  林家依看到他握得死緊的拳頭,想起初見他,他在公園裡的落寞,想起在公司裡偶爾聽見的——像是他們父子似乎有所不合的傳聞。

  林家依心一痛,收回藥包。

  「退燒藥給我吃好了,該退燒的人是我!我老是一頭熱地伺候男友和他一家子,連別人嫌棄我,我都還要微笑地說對不起。」

  她愈說愈心酸,紅著眼眶,打開藥包。

  「你發什麼神經!」駱克搶過藥,狠狠瞪她一眼,拿起藥丸放進嘴裡。

  林家依偷瞄他吃藥的樣子,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愛吃藥了。

  原來這個看來強硬的鋼鐵老闆吃藥——很笨!

  他一顆藥要配上一整杯的水,要是藥包再多個兩顆,他光是喝水就喝飽了。

  林家依望著他抿著雙唇,像孩子彆扭似的神態,連忙低頭偷偷掩去眼裡的笑意。

  駱克看著她抿唇偷笑,原本想斥喝個兩句,但他的視線沒法子移開,只能定定停在那抹笑容上。

  「你先喝點粥……」她抬頭看著他,被他一瞬不瞬的注視看得臉紅。

  她突然察覺到卸下筆挺西裝的他,肩臂及胸膛的線條只能用強悍兩字形容。 而那對結實的肩膀及高壯體格,看起來像是毫不費力地撐起一片天。

  「我去幫你切水果。」

  從不曾意識到男女如此有別的她,慌亂地轉過身,感覺身後他的視線像火一樣地烙在她的身後。

  她咬著唇佯裝不知情地切好一顆蘋果,又為他烤了兩片吐司——她記得他喜歡吃。

  「你發燒得這麼嚴重,明天早上的會議……」她把東西分別裝進兩個小盤裡,放到他手邊。

  「繼續,我沒那麼容易掛掉。」他喝著微溫的粥,暖了胃和心,帶著溫度的目光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她的臉。

  不過多了個她在廚房裡,怎麼這屋子就突然有了生氣?

  「我可以進去你的浴室嗎?」她被盯得臉發燙,根本不敢去想他的緊迫盯人是什麼意思。

  駱克看著她,才放鬆的眉宇又在瞬間變得暴戾。 他以前碰過一個拜金女,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成功在他家留宿。

  只不過,這個林家依姿態顯然更加自然。

  他把粥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低咆地說道:「你去我的浴室做什麼?想投懷送抱,也得看看我的身體狀況,還有你自己有沒有本錢。」

  「你你你!」林家依氣紅臉,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氣憤地大叫出聲。 「我是想擰毛巾讓你擦臉,然後順便幫你準備好乾毛巾放在床邊……你你……腦子有問題!心思邪惡……」

  她氣到說不出話來,用力跺了下腳,抓起背包就要往外走。

  「站住!」駱克大叫一聲。

  林家依原本沒打算停步,要不是因為他隨後那一長串驚天動地的猛咳的話。

  她抿著唇,不清不願地回到廚房倒了杯水給他——

  「你該去看醫生。」

  駱克搖頭,喝完了水,啞聲說道:「你家離這裡多遠?」

  「搭車大概四十分鐘。」

  「你今晚就給我睡在客房。」他粗聲命令道。

  「你在關心我?」她受寵若驚地看著他。

  駱克很開心她正在發燒,即便神色有異,也讓人看不出端倪。

  「我只是不想你晚上出事,這樣我沒法子跟韓斯交代。」

  「我沒帶換洗衣物。」

  駱克抓起廚房裡的電話,轉接樓下負責一切大小諸事的飯店式管理服務台。

  「替我送一套女性休閒睡衣,一套外出衣物,從裡到外都要搭配好。身高多少?」他抬頭看向她。

  「一六三。」

  他冷哼一聲,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擺明覺得她的身高很不稱頭。

  「體重?」他又問。

  「四十七。」

  「你們這些女人腦子都有問題,瘦得像竹竿有比較美觀嗎?」他斥喝了一聲。

  「我一餐吃兩碗飯。」她不服氣地說道。

  「吃的東西都沒吸收,簡直浪費糧食。」他不以為然地抿了下唇。

  林家依皺皺鼻子,不服氣地鼓了下腮幫子。 挑剔鬼! 她的胖瘦高矮也礙著他了喔?

  「胸圍。」他拿著電話又問,目光就停留在她身上。

  「不知道。」林家依雙手瞬間環在前胸,尷尬到不敢和他對上視線。

  「她沒什麼身材,隨便挑幾套內衣過來就是了。」駱克掛上電話,努力睜開因為藥效發作而開始昏沉的眼皮。 「待會兒如果有人按門鈴,你就出去把東西拿進來,不用付錢。」

  「衣服的錢,我明天給你。」

  「你付不起,我也懶得收,就按我還你煮粥的這份人情好了。」他用力眨著酸澀的眼,想睡,卻不想離開。

  「你回房休息,吃完藥後睡一覺會好得比較快。」林家依輕聲說道。

  「不想看到我礙眼,可以直接說。」駱克用力撐起自己,轉身走回房間。

  「你說話怎麼這麼不討喜?」她不放心地跟在身後,就怕搖晃晃的他隨時會倒下。

  「這樣說話不對嗎?我父母的對話向來都是這樣。」

  林家依看著他高壯得像天地都無所懼的背影,她大步向前走到他身邊。

  「我陪你回房間。」她扶住他的手臂。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駱克身子一僵,卻沒有拒絕。

  「誰會同情上司?我是來照顧朋友的。」林家依仰頭對他一笑。

  駱克的心抽筋似地痙攣了起來,而他把一切都歸因於藥效太強,所以他才會讓她替他開門、替他蓋被、才會裝睡,讓她坐在床邊替他擦汗、才會……夢了一夜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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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躺在軟綿綿的大床裡榞構榭榫,偎在她身側,她輕撫著他的髮絲綮綯綻網,柔著他的耳朵。 暖風吹過他耳邊,吹得他醺然、吹得他飄飄然……

  「駱克槙樄榐槁,醒醒。」

  駱克皺了下眉,大掌一揮想趕走那個乾擾他美夢的聲音。

  林家依往後一仰緁綸綢緆,避開他的攻擊後,拿著毛巾拭去他滿頭的汗銩銚銠鉻,再度用力地搖動著他的肩膀。

  「駱克,醒醒。」她大喊出聲。

  駱克睜開眼,看著穿米白色睡衣,長髮披散在肩後,一臉純真的林家依。 他揚起雙唇,大掌扶著她柔細的臉額。

  林家依被他親暱的動作嚇呆,變成一座石雕。

  她這是什麼表情? 不是在夢中還對著他笑……駱克一驚,腦子很快地重新啟動,開口就是一陣惱羞成怒的斥喝。

  「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剛開始和我交往時,半夜溜進我的房間裡,說她怕黑……」他瞇起眼,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冷瞪著她。 「後來的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都說過很多次,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怎麼你老是要胡思亂想?」林家依雙手叉腰,淡眉下一對黑亮圓眸指責著他。 「還有,我敲門敲了三次,才不是偷溜進來的……」

  「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咆哮出聲,只想再回到方才的美夢裡。

  「我是來叫你吃退燒藥的,我剛才幫你量了體溫,你又開始發燒了。」她把包藥拿到他的面前。

  「不吃。」駱克臉一沉,直接別開頭。

  「不吃的話,那我待在這裡也沒有用處,先走好了。」她嘟了下唇,作勢欲走。

  「站住!」駱克皺眉粗喝了一聲。

  林家依心裡偷偷高興了一下——她猜對了,他還是希望有人可以陪在她的身邊照顧他的。

  她剛進到他的房間時,他趴在白色睡枕上,唇角笑容柔和了剛毅的五官、嚴峻輪廓褪去了嚴厲,看起來就像羅馬神話裡充滿力與美的天神。

  天,她在幹什麼? 林家依用力閉上眼,努力讓自己鎮定。

  「沒人扶我起來,我怎麼吃藥?」駱克沒好氣地說道。

  林家依連忙上前,在他後背推了一把。

  她以為像他這種銅牆鐵壁似的高壯身材,體味應該會很嚇人。 沒想到他即便已經滿身大汗,聞起來都只是讓人感覺灼熱,而氣息仍是清爽的。

  「你衣服都濕了,記得去換一件。」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因汗濕而露出結實胸肌的胸膛,又很快地移開。

  「你很吵!水在哪裡?」

  她連忙遞上,見他又是呲牙咧嘴地吞進藥丸,灌光一整杯水才嚥下了藥丸。

  「果汁和粥放在旁邊,記得補充水分。」她輕聲說道,不自覺地伸手將他落到前額的一絲發撥回。

  等她意識到這個舉動太親密而想怞回手時,駱克已經扣住她的手腕。

  她瞬間被拉到他的身前,她一手擋在他的肩上,才沒讓兩人的身子撞成一團。

  「你你……你不要又誤會,我沒有要投懷送抱……」她想怞回手,但他握得那麼緊,她怕太用力會脫臼。

  「因為韓斯交代了,所以你才這麼認真地照顧我?」駱克的雙瞳燃放著火焰般的光采。

  除了多年好友韓斯之外,他不相信身邊會有人毫無目的地對他的好。 人都是有所求的,否則何必在他身邊忍氣吞聲?他畢竟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不,因為如果我生病了,我也希望有朋友可以這樣照顧我。」她老實說道,又開始同情這樣對別人的付出總是有偏見的男人。

  「你的男友不會照顧你嗎?」

  「以前會。」她才說完,眼眶便在同時泛紅。

  交往到了某個階段,成了老夫老妻之後,她生病時,董志仁也只是扔下一句多喝水多休息。 而董志仁生病時,她卻是從熬粥、煮湯無一不備。

  駱克瞪著她的淚,感覺被掐住了心。

  她揚起睡眸瞅他一眼,被他灼熱的眼神一驚。

  「放手。」她來不及眨乾的淚珠在一瞬間滾出眼眶。

  駱克一驚,連忙鬆手。

  看著她小手擦著一顆顆淚水,他的胸口悶悶地痛著,一股火氣讓他不得不開口說話,免得火苗在胸口燃燒起來……

  「哭什麼!男人到處都有!你那個男人不就是個普通到不行的平凡人,有必要為他哭成這樣?」駱克想起韓斯大媽交給他的那些徵信社報告裡,有著關於那個男人的長相及學歷。

  「你怎麼知道他平凡?你又沒見過他。」她眨乾眼淚,忿忿地瞪他一眼。

  「就你這種個性,男友還能什麼德行?八成就是個別人口中勤奮努力、其實就是能力普通又自覺有志不能伸的平凡上班族。」他不客氣地說出他的觀察。

  他的敏銳讓林家依瑟縮了下身子,而她完全沒法子替董志仁辯解。

  「在你的眼中他或者很平凡,但在我心裡,我們擁有很多珍貴的回憶,」她說,「對你珍貴,可不見得對他珍貴。」駱克瞪著她,嗓門也隨之變大。

  她男友對她的不關心已經如此明顯,她還要替他說話。

  「如果珍貴,他就會照顧你疼著你寵著你,不是讓你一想到他就會哭,也不會讓你三更半夜還待在陌生男人家裡!」他咆哮出聲。

  「他不知道我來這裡。」她挺直背脊,努力維持著最基本的尊嚴。

  「因為他根本不關心你人在哪裡!」

  林家依看著他的臉上為了她打抱不平的激動,這下子真的被打敗了。

  是的,董志仁從很久之前就不關心林家依這個人了,他關心的是「他的女友」所應該扮演好的角色,至於是不是她來演都沒有關係。

  林家依壓著胸口,用力到連手臂都不停顫抖著,眼淚也再度不受控地一顆一顆往下掉。

  是啊,這樣的感情何必再持續,董志仁說分手才是最好的結局……可是……那麼多年的感情啊……。

  「愛上那麼糟的傢伙,是該為自己的愚蠢哭掉一盒面紙。」

  林家依抓起面紙擦去滿臉的淚,苦笑地看他一眼。

  「你生病的時候,就不能反應慢一點或者比較不咄咄逼人嗎?」她用濃濃鼻音說道。

  「這和反應無關,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謝謝你又補上這一刀,提醒我有多傻。」林家依起身把麵紙擺回原位。 也自然而然地替他拉整了下被子。 「我要回房療傷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駱克看著她楚楚可憐的笑容,望著她像是隨時要落淚的翦水雙眸,他的大掌在棉被裡緊握成拳,不許自己阻止她離開。

  「晚安」她翩然離去,只留下髮梢一抹淡淡香氣。

  駱克長吸了口氣,才閉上眼沒多久便又因為藥性而陷入昏沉沉的半夢半醒間。

  她是個好女孩——他心裡告訴他。

  但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個因為和男友分手而悲傷的單純女孩,她為什麼之前就已告訴韓斯,說她早晚會和男友分手?

  所以,不能怪他對她有偏見,這個女人確實有問題。

  而他因為不懂她,所以才要將她留在旁邊好好觀察。 這一切都是為了韓斯而不是為了他。

  女人,他這些年見識夠了,不會沒事替自己找個麻煩擺在身邊。

  真的真的真的……

  兩天后,駱克不再發燒,卻開始狠咳不止。

  韓斯一回到台灣,就拖了他去醫院檢查。 醫生說是流感,開了咳嗽藥水。

  駱克一喝藥便見效,卻也一喝就昏沉,四肢發軟。 所以,他寧可咳到心肺都像要吐出來一樣,也絕不在白天去碰那玩意兒。

  半個月後,駱克仍處於白天常因突如其來的驟咳而無法專心工作的情況下,脾氣自然不可小窺。

  偏偏胡秘書因為有小產之虞,被醫生勒令要在床上躺半個月。 於是,林家依就擔起大小諸事責任,開始前所未有的忙碌生活。

  她早上七點就抵達飯店辦公室,晚上十點還沒有法子離開飯店。

  「你排的這是什麼行程?下午連去兩個會塞車的地方,中間還只有三十分鐘的緩衝期。還有,我回國那天排什麼會議,萬一飛機誤點呢?你有沒有常識?我找個小學生都比你有用!」

  林家依站在駱克辦公桌前,第一百多次被他教訓。

  「你之前排的行程都讓胡秘書看過,今天為什麼沒有!」

  「我原本是打算在晚上跟胡姐談論下周行程的,抱歉。」她說。

  「你最好給我快點上軌道。」駱克忍住一聲咳,拿起一旁的保溫杯,喝了一大口溫水,舒緩喉嚨的刺痛。

  「是。」

  駱克放下保溫杯,看著她立刻再為它裝滿溫水。

  打從他感冒之後,她就開始在他桌上放了保溫杯。 雖然瓶子上某某農會敬贈的紅字看來礙眼,但看在她的誠意還算感人的分上,他勉強接受。

  事實上,林家依今天帶來的不只保溫杯,還有一杯裝在馬克杯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

  「蜜茶,潤喉。我沒有泡得很甜,喝了不會不舒服。」天知道為了這個不好伺候的老闆,她也算是用盡心思。

  他的咳嗽一日不好,心情就差,每天就咳得慘兮兮,偏偏又因為要爭取國際飯店的品牌代理權,他要拜訪的人事物還真是沒法子變少。

  「送上潤喉茶是在挑釁我罵你太兇……」他才說兩句,就忍不住想咳,抓起蜜茶灌了兩口,發現不甜後,才又繼續喝了幾口。

  「用講的,不要咆哮,就不會咳得那麼厲害。」她輕聲地說道。

  「那你就把事情做到讓我用罵的,而不是咆哮。」

  「遵命。」她一本正經地說。

  他仰頭喝光蜜茶後,看了她一眼——

  果然,她唇角上揚,露出滿意的微笑,好像她通過了一項企劃案一樣。

  「昨天是甜到讓我頭痛的水梨燉冰糖,今天是還可以喝的蜜茶,明天還有什麼把戲?」他雙臂交握在胸前,黑眸定定看著她。

  「橘子加鹽巴進烤箱,聽說對治療咳嗽很有效。」

  「就只會專精這些小道,正事怎麼不這麼上軌道?」他瞪她一眼,指向挑出她的毛病。

  「我努力加油中。」她苦笑地說道。

  駱克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發現她下巴似乎又尖了點。 還有,她的臉色是不是也太蒼白了些?

  「走開!別站在這裡用你的黑眼圈礙我的眼,看你是要出去喝個下午茶,還是去睡個覺……」他大掌一揮,趕蒼蠅似地趕著人。

  「那休息半個小時喔。」林家依知道這是他關心人的方式,感激地回以一笑。

  「沒人管你休息多久,最好把那對熊貓眼睡不見再回來。」駱克不客氣地說道,抓起她擺在一旁讓他止飢用的蘇打餅乾。

  林家依微笑地悄悄地退下,知道他其實沒有像他所表現的那麼不近人情。在他知道胡秘書的狀況之後,他不但馬上准假,還私下包了一個月薪水當成紅包給胡秘書。

  而和駱克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她發現自己愈來愈佩服他。

  他有遠見而且永遠是監督自己比別人還嚴格的人,他深思熟慮、做事果決,卻從不吝於承認自己的錯誤。 雖然嘴巴很壞,但是對於飯店員工的福利卻比誰都在意。

  事實上,他是她見過最有擔當的人。

  林家依坐迴座位前,在腦中整理一下待會兒要做的事及要處理的修正之後,她允許自己吃了一顆巧克力。

  巧克力好美味! 是今天早上哈伯傑副理送給她。 說是給她加油打氣的。

  林家依放下為了裝專業,每次都盤得她頭痛的髮簪。

  長發落在身後時,她柔了柔眼睛,打了一個打哈欠。

  這幾天為了整理一份駱克交代的,關於幾名國外設計師歷年及飯店評價的數據,她每天都只睡四個小時。

  事實上,在這之前,她的睡覺時間也沒多多少。 她每天早起進辦公室,將今天可能會面對的問題,先寫在本子上,弄清楚自己處理能耐到哪兒,再決定要麻煩胡姐多少。

  即便下班之後,也不能直接回家,韓斯會在LORD咖啡館幫她補英文。因為辦公室裡國外電話佔了三分之一,而她的英語程度只能勉強獲得上六十分。

  好幾回,她聽不懂對方的話,都只能直接轉接給駱克,還挨了好一頓罵。

  幸好,有韓斯的惡補……她無意識地在一旁的空白紙上寫下「韓斯」。

  林家依柔了下眼睛,強迫自己提起精神——不能睡,她還想複習一下所有胡姐留給她的交戰守則。

  其實,忙一點也好,至少不會一直想董志仁為何沒有打電話來,是真的決定要這樣分手,還是還在考慮當中?

  她應該打電話去問一下的。

  她趴在桌上,閉上眼睛沉思,只不過眼皮才閉上,睡意就一股腦兒地襲上,直接打敗她。

  於是,半個小時後,當駱克走出辦公室準備到休息室倒水時,看到的就是她粉唇微張、雙額微紅、兩道長長睫毛沉靜地棲息著,柔亮髮絲披在身後,睡得像個天使的摸樣。

  有這樣累嗎?

  駱克站在她身邊,目光完全沒法子從她的小臉上移開。

  不過是要她找出整理資料,又不是叫她去登天。

  好吧,她之前沒做過,他拿老手的程度來要求她,可能有點太過分。 不過,她倒是出乎他意料地將數據做足了八成,算是個幫得上忙的傢伙。

  她這麼拼是為了什麼? 是想讓韓斯對她另眼相看嗎? 駱克一忖及此,濃眉皺成兩道山,看著她寫在本子上的兩個字——

  韓斯

  駱克齒頜間的青筋暴突而出,他聽見牙齒互咬的聲音。

  是啊,他都忘了韓斯和她之間的關係了。 韓斯每晚到飯店幫她上英文課時,臉上總是充滿了鼓勵意味,因為韓斯認為她是個努力的人,而不是什麼心機女。

  韓斯大媽傳來的報告說她和男友近來沒再碰過面,不也表示了林家依自以為已經釣上韓斯這條大魚了嗎?

  這張天使的睡顏都是騙人的。

  駱克強迫自己別開眼,板起臉走回辦公室,決定使出一些特別的手段讓她的真面目快點曝光。

  否則,連他都快相信她是真的關心他,以為那些噓寒問暖全是真心的……

  他坐回辦公桌前,看著今晚的行事曆,他按下電話對講機。

  鈴鈴鈴……鈴鈴鈴……

  睡到做夢的林家依從桌上跳起來,抓起電話反射性地說道:「副董辦公室,您好。」

  「這是內線電話。」電話裡傳來駱克不客氣的斥喝。

  林家依咬了下唇,努力睜大眼好振作精神。 「抱歉,請問副董有什麼事要交代?」

  「我晚上十一點要跟美國那邊開會,你今晚要加班。」

  林家依這一驚,睡意全醒。

  「抱歉……我……我的英文可能還不足以應付開會……請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半個月的時間……」她說。

  「我沒叫你說英文,我是需要有人在旁邊幫我準備數據。」

  「會議預計開到幾點?」晚上十一點才開會,會不會太過勞?

  「我怎麼知道,你最好做好熬夜的心理準備,我十點要在這裡看到你。」啪!

  林家依還沒有來及說話,電話已經掛斷。

  她茫然地看著電話,一分鐘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如果她開會開到一半,突然睡著,不知道會不會被開除?

  幸好辦公室現在有她在支持,否則胡秘書的身體狀況怎麼有法子支撐這樣的熬夜呢?

  林家依計算了下時間,想想她家距離上班的地方搭車要一個小時,如果八點下班回家拿好東西再趕來,根本就是浪費時間,看來她只好趁著晚餐時間到附近百貨公司買套衣服。

  幸好,助理秘書的薪水比她當店長時還多,而她忙到甚至沒空去花錢。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駱克要在辦公室裡加設浴洗室、並且要擺放兩套備用衣物了,她只是沒想到——

  助理秘書也要比照辦理。

  稍晚十點半,林家依走進駱克「家裡」,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在他家開會?

  明明她原本是在辦公室等他的,結果駱克一走進辦公室,就叫她帶齊東西,然後和他一起走進電梯、搭上他的車。

  等她發現他們竟然是要直奔他的家時,她一張小臉全皺了起來。

  問他為何不在辦公室開會,板著臉開車的他一語不發地看了她一眼,只回了她幾句——

  「因為我不喜歡在辦公室待到太晚,因為我開完會後想要倒頭就睡、因為我高興。你這樣滿意了嗎?」

  她不滿意,但她又能怎麼樣?

  她又不是副總!

  林家依鼓著腮幫子,跟著駱克走出電梯,站在他的大門前,順道看了韓斯的公寓一眼——

  暗的。

  「韓斯大媽知道韓斯今晚不用幫你補英文,要他去相親了。」駱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失望的臉龐。

  「啊……」林家依低呼一聲,內疚地咬了下唇。 「我不知道我耽誤了韓斯的時間,他說他晚上沒事。」

  「韓斯對你好得不尋常,可惜他們是門第觀念很深的人。」駱克佯裝無事人地說道。

  「我和韓斯只是好朋友。」

  駱克拿著鑰匙,回頭對上她清亮得毫無雜質的眸。

  「異性好朋友很難不讓人多想。像我就不懂,你的男友怎麼會放心讓你和別的男人整晚在一起?」他問。

  「他……」林家依回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許多忙到沒力氣去想的傷心又開始漫上心頭。 「他知道韓斯。」

  「他還真是大方!不在乎你有異性好友,也不在乎你在三更半夜跟男人回到家裡開會!」

  駱克低吼一聲,用腳踢開門,把他一下車就替林家依提著的私人行李和公文包全扔到黑色沙發裡。

  他突如其來的怒氣讓她一愣,只能傻傻地看著他陽剛臉龐上的怒極神態。

  「謝謝你替我抱不平。」她雙唇微揚,柔聲地說道。

  「我沒有替你抱不平。」駱克大步走到她面前,攫住她的肩膀,將人拉到身前。

  屬於他的氣息一股腦兒地罩住她,林家依睜大眼,屏住呼吸,連動都不敢動。

  「你以為我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她驀地低頭,黑眸直鎖住她的眼。

  她望著他讓人腿軟的黑眸,腦中突然一片昏眩,呈現口吃舌燥的缺氧現象。

  「你是在提醒我,我的男友應該對我多用點心。」她拼命吸氧,一手防備地撐在他的肩膀。

  他可不可以不要再靠近了,不然她會腿軟……

  駱克將她小鹿亂撞的模樣看在眼裡,他的臉龐俯得更低,大掌撩起她的髮絲,纏繞在指尖。

  「林家依……」他附耳對她說道,滿意地看到她的身子輕顫了一下。 「你的男友怎麼想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要讓你知道——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你在這麼晚的時候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她後背一涼,直覺想後退三大步。

  他的大掌卻連一步也沒讓她離開。

  「你……你不是什麼別的男人……我們現在是公事公辦。」她氣息絮亂地說道。

  「只有男人知道男人用來追求女人的手段。」他的呼吸吹動著她額上的發,目光緊鎖著她。

  她驀跳起身,心緊揪了一下。

  「你……你是說你對我……」她不能置信地拼命搖頭。

  「我該說的都說了。」駱克揚唇對她一笑,大掌一攤鬆開了她。

  她馬上後退三步。

  駱克看著不知所措地絞著手、看起來就像個迷路的孩子的她,不得不稱讚她的演技確實一流。

  「幹嗎裝不自在?你之前來過一次,不是很大搖大擺地在廚房做事嗎?」駱克挑眉問道。

  「你……」她一時說不出話,只好重重地用力一跺腳。 「那次和這次不一樣。」

  駱克突然間知道小男孩為何會想欺負喜歡的女生了——他知道她鼓著腮幫子、軟頰粉紅、跺著腳的樣子,有多麼可愛嗎?

  但他對她不是喜歡! 他只是要她自食其果,要她的陰謀全部落空!

  駱克大步向前,用力地將她拉入懷裡,結實臂膀牢牢地箝住她。

  他盯住她的眼,啞聲說道:「對我而言,沒什麼不同,男人不是女人,不來什麼日久生情那一套,看中就是看中了。」

  他的意思是他早就喜歡她了?怎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他喜歡她,直到今天——林家依嚇呆了,因為他的話,更因為她的反應。

  她的心跳從來不曾跳得這麼嚇人,她也從不知道一個擁抱會讓她的雙腿融化,更別提她的身子正敏感地察覺到他暖燙身體正不客氣地將她納入其間……

  「你你你走開——這樣太快。」她不停地搖著頭,拼命地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如你所願。」駱克退後一步,卻扯下她太公事化的髮簪,柔柔她的髮絲之後,這才轉身走開。 「我去洗個澡,你知道客房在哪裡,請自便。」

  林家依瞪著他厚得像牆的背影,嘴巴半天都沒法子合攏。

  她搗著胸口,不明白心跳為何會如此劇烈。

  莫非——她對他也已經「日久生情」?

  她喜歡他專心工作時皺眉的樣子、佩服他對事情的遠見,欣賞他絕對不會用好聽話包裝真心,總是用更實際的方法做好一切的做事方式,更甚者,她還會不自覺地盯著他矯健的身材。 被他盯住時,她會心跳加速無法擋……

  天!

  林家依窩進皮沙發,把自己縮成一團,罪惡感開始從四肢百駭升起,她居然三心兩意,忘了她還有董志仁啊!

  但是,董志仁還是她的嗎? 他說要和她分手後,就再也沒有和她聯絡過了,她只是駝鳥心態地以為只要她不問,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他們之間或者早已沒有心動的感覺,但董志仁畢竟是這些年來陪她最久的人啊……

  林家依拿出手機傳了一封早該傳給董志仁的簡訊——

  我們真的分手嗎?

  一分鐘後,董志仁回傳——

  當然,好聚好散。

  她擰著眉傳訊——

  不用當面說清楚嗎?

  董志仁回傳——

  那天在電話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她再傳——

  是我的原因? 還是你? 可以出來談談嗎?

  幾分鐘後,董志仁沒有回復。

  林家依放回手機,抱起她的大袋子走向客房。

  這樣一個說斷就斷的男人,就是她原本打算要談及婚嫁的男人嗎? 這樣要她日後如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呢?

  林家依低頭走進客房裡,決定暫時對駱克的表白視若無睹,因為她現在對自己的判斷實在毫無信心。

  「我們一個小時後開……」駱克從主臥室裡探出來,皺眉瞪著垂頭喪氣的她。

  「幹嘛一臉洩氣?該不會是你男友突然發現你現在是羊入虎口,所以跟你大吵一架吧?」

  「更糟。」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轉身走進客房。

  她該不會「已經」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吧?

  一陣狂喜閃過駱克心頭,但他的理智很快的命令唇邊笑意消失。

  她還真是懂得見風使舵! 如果他今天沒有假意跟她表白的話,她和她的男友也不會走到「分手」這一步吧!

  駱克聽見額頭青筋突出的聲音,而他在心裡爆粗口一百句,警告自己務必小心謹慎,再怎麼樣也不能敗在一個小女人的心機上,畢竟,這可是關係到他身為男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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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3: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隔天一早——

  鈴鈴鈴……

  林家依驚跳起身,愣了一秒鐘後,抓起一旁的電話。

  「副董辦公室。」林家依反射動作地說道。

  「家依,我是韓斯,你現在在接的電話是駱克家的電話。我人在門口,幫我問一下駱克見不見我。」韓斯輕聲說道。

  林家依睜大眼,先抬頭看著雪白天花板,轉頭一看,她正在一間黑色極簡裝潢且看不到任何家電的超大房間裡。 她低頭一望,一件羽絨被正暖暖裹住身子,而躺在她身邊的是——

  趴在黑色床單上,裸著結實肩膀的駱克!

  「你……」林家依瞪著駱克,腦中一片空白。

  「誰打來的?」駱克皺眉問道。

  「韓斯在門口,問他可不可以進來?」林家依機器人般地說著話。

  駱克抓過電話,撂下兩句話。 「我們還在睡,十分後再來。」

  他橫過她的身子,掛上電話。

  林家依縮身得太快,後背整個撞上床頭,小臉轟地一聲燒成火紅。

  「撞痛了?」他沒回到他原來的位置,雙手順勢撐在她的臉頰兩旁,將她困在雙臂之間,看著她腮幫子印著睡痕的傻憨模樣。

  「不痛。我……你……你那樣說,韓斯會誤會。」她雙唇顫抖地說道,害怕他若是再挨近一點,她就會被他吞剝入腹。

  「我就是要他誤會。」駱克任性地說道。

  昨晚他們一起工作,他才知道這個女人根本不能熬夜超過凌晨兩點。

  兩點一過,穿著家居服工作的她已經眼皮半開,拼命地揉著眼睛,連說話都不知所云,他只好命令她回去睡覺,誰知道——

  她竟走錯房,上了他的床。

  當他稍晚回到房間,看到她正睡在他的床上時,他心跳如擂,卻也像被狠狠捅了一刀般地難受。

  他故意留她在家裡過夜,猜想她必然會在此時有所表現,沒想到她安分了一整晚,安分到他再度對自己的偏見起了疑心時,她竟自動上了他的床。

  昨晚,他怒不可抑地站在床邊等著她的睡顏,氣得只想一把揪起她。

  然後,她開始打呼。

  她的打呼聲不大,像貓咪一樣呼嚕呼嚕的有些含糊,但她是真的在打呼! 而且還睡到嘴巴憨憨地微張著!

  因為她是真的睡著了。

  駱克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此時被困在他身下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她。

  「我可以起來了嗎?」她屏著呼吸問道。

  「不可以。」駱剋扣住她想落跑的身子,將她壓回床榻間。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林家依看著睡眼惺忪、頭髮蓬亂、模樣年輕了許多,唯獨眼神凌厲得一如平時的駱克。

  「問你的腳。」

  「我……我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我好想睡,就走到離我最近的一張床……」隨著她的圓眸愈瞪愈大、雙頰羞紅也益發明顯,小手則更是不知所措地揪著身前床單。 「天啊,我居然上錯床……」

  她的唇在瞬間被吻住。

  駱克心滿意足地佔據了她傻兮兮的模樣,扣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唇有著薄荷的漱口水味道,他的舌像灼熱巨浪纏住她,林家依喘不過氣,卻又沒法子不回應。

  她伸手推他,他以單腕扣住她的雙手,置之在她的頭頂上方。

  「不可以……」她水眸氤氳著,才掙扎便發現此舉只是讓他們身軀的接觸更密切,連忙像座木乃伊似的定在他的身下。

  「為什麼不可以?你和你男友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害他昨晚一想到這事,就興奮到沒法入眠。

  「那還不確定,我還要再跟他確定,而且我們……」

  她的話再度中斷在他的索吻下,他空出的另一隻手則在同時探入她的衣襟間,盈握住她柔軟的胸前、強健大腿也乘機偎進她的雙腿之間,不客氣地用最霸道的方式與她互動——

  他的熱情朝著她一擁而上,完全不給她任何思考時間。

  她知道自己該生氣,可他的吻、他的手像是有魔性一樣,總是在她身上的塊感走到極限、在她害怕地瑟縮起身子時,他便會放鬆力氣,用一種誘哄的方式再度對她輕憐蜜意著,讓她不自禁地仰起頸子,讓他在她身上放肆……

  她長這麼大,卻是第一次知道慾望真的會讓人著火。 林家依昏沉沉地想著,勉強想找回一點理智,可全身卻像是化了骨一般地,施不出半分力。

  他鎖著她因為對情慾太陌生,而只能隨之起舞的青澀臉龐。

  「把你給我。」他沉下腰,用最直接的熱情挑撥著她。

  她低吟一聲,水眸緊閉地側過頭,十隻腳趾頭整個蜷縮起來,感覺有一股即將爆炸的灼熱在兩人接觸之處焚燒著。

  「說你是我的。」他命令道。

  「我……我們……」她小手揪著他的肩,慌亂地搖頭,努力地想找出一個方法來緩衝這樣的激情。 「不行!韓斯……韓斯等下要來!」

  駱克的熱情在瞬間被澆熄,他板起臉坐起身,等著她的神情像是要安她一個滅門大罪。 。

  「去你的韓斯!你滿腦子就只有他嗎?每天晚上碰面補習還不夠!一定還要來個早點名,你們才開心嗎?」他咆哮出聲。

  林家依一驚,直覺地拉起被子掩住自己,只露出一對無助水眸瞅著他。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和韓斯不是那種關係。」她輕聲說道。

  駱克看著她水秀眉眼裡的無辜,滿心想相信她,但又不願意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會欺騙他,腦子運作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那你為什麼不跟韓斯說清楚?」他啞聲道。

  「我們就是朋友啊,有什麼好說的。」林家依奇怪地瞥他一眼。

  「什麼叫做沒什麼好說的?」駱克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啪地又是一陣怒吼。 「如果沒有什麼,韓斯會眼巴巴等著你和男友分手,會沒事到飯店替你補習英文?男人的別有用心,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傻利用別人對你的好。」

  「你你你……」林家依看著他臉上的固執神態,她纖瘦的身子激動地顫抖著,好半天後才只能擠出一句話來。 「我平時做人有這麼失敗?失敗到你竟將我歸類成那種居心叵測的女人嗎?」

  「你說呢?」他瞇起眼,火眸直逼到她面前。

  她的腦門一轟,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吃醋。

  因為吃醋,所以才會什麼東南西北是非全都分不清楚了! 林家依心窩一甜,望著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變柔。

  「無話可反駁嗎?」他瞇起眼,等待著她說一些話來說明他。

  「有。」她從被單裡伸出手,輕輕扯動了下他的手臂。

  就這麼一個帶點孩子氣的撒嬌舉動,他緊抿的唇角邊因此鬆軟了一些。

  「說。」

  「韓斯把我當成好朋友和妹妹,我也只當他是大哥哥,這事我可以和他當面對質。」

  「韓斯也是這樣覺得?」他咄咄逼人地問道,眉頭卻鬆開了一點。

  「當然,他之前還說過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她一本正經地點著頭。

  駱克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相信地將她由頭到腳打量了一回。

  她小小身子藏在被單後頭,露出清瘦卻讓他想咬上幾口的鎖骨。 清雅小臉上還浮著一層粉紅,玩具熊黑鈕扣般的眼珠瞅著人,咬著唇的無辜樣子看起來就是惹人憐愛得緊。

  他最氣她這般模樣,好似他是侵門踏戶的惡霸,老是逼得她進退都不得。 他更惱自己一瞧見她這般模樣,便只想要擁她入懷,只想要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但他不想相信一個會讓他情緒動搖的人!

  林家依看著他結實胸膛不住的激動起伏,不解地眨著眼。

  「總之你給我聽好了!韓斯的家人對他未來妻子要求極高,我勸你早早死了這條心。」他粗聲說道,只想盡快了斷她和韓斯之間的曖昧地帶。

  林家依望著他,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她的後背因為心寒而起雞皮疙瘩,頭皮也因為腦中意識到的現實而發麻。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老是要把話題繞在她與韓斯身上了,因為——

  「你認為我配不上韓斯,你想趕我離開。」她啞聲說道。

  「真正介意的是他的家人。」他握緊拳頭,認為自己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畢竟,你還拿了他二十萬,他的家人能怎麼想?旁人又會怎麼想!」

  林家依鼻尖一酸,這些時日受到的委屈及疲憊一時之間全都蜂擁而上。

  「那二十萬是韓斯借給我一個換腎的朋友,不是給我的!」林家依用力踢一腳,委屈的淚水也在瞬間奪眶而出。

  「該死的韓斯!」駱克咒罵出聲,想給自己及韓斯一拳。

  「該死的是你們這些人!你們跟董志仁一樣,全都是用金錢在衡量人!我沒有背景,不是含著金湯匙出聲,但是我努力地養活自己,對社會有貢獻,我有什麼地方不足以和你們平起平坐?」

  她跳下床,轉過身就像離開。

  他驀地抓住她的肩膀。

  「站住。」他煩躁地瞪著她臉上的眼淚。 「不許哭!」

  「我沒哭。」她用力擦去眼淚,昂起下巴固執地看著他。

  駱克看著她已經變紅的鼻尖,粗聲咆哮道:「對,你沒哭,是我瞎了!」

  林家依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跳腳模樣,她愣了一下,明明眼眶還噙著淚,卻又忍不住抿著唇輕笑出聲了。

  這麼陽剛的男人,真的好不適合這麼孩子氣的言行舉止。

  林家依的水眸笑瞇成兩道彎月,兩片粉唇上揚得像花開,笑聲像一陣春風,無預警地吹入駱克來不及關上的心門。他的心湖一震,呼吸也困難了起來。

  要命!

  駱克倏地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再度吻住她的唇。

  林家依霎時被他的體溫給淹沒,她的身子幾乎被柔碎在他寬厚的胸膛間,他的臂膀緊鉗著她,他的味道佔據著她的唇間,他的吻讓她——

  氣得想哭卻又想用力抓緊他!

  「別管那些傢伙了!你跟著我就對了!」他在她唇間粗聲說道。

  林家依驀地打了個寒顫,乍然抬頭——

  他一對黑幽不見底的眸子,此時像沸騰的水,燙得她臉一紅,又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些什麼。

  「你聽到我的話沒有?去跟韓斯還有你男友把話說清楚!」駱克扣住她的肩,命令地說道。

  他這話是在告白?還是在暗指她是個關係隨便的女人?

  「你——當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我跟韓斯也沒什麼!你少在我身上亂扣帽子!」

  林家依氣得漲紅臉,使出渾身氣力用力地一推,飛快地轉身跑出他的房間,衝回客房。

  駱克等著那扇門,又等著自己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臂。 他幹嘛叫她跟著他,還叫她去跟韓斯還有她男朋友把話說清楚?

  他原本不正是想測試她是不是心機女,想讓她現出拜金女的真面目,所以才特意擁抱了她,想看看她會不會見風轉舵嗎……

  見鬼了!分明就是他演得太賣力,演到自己都現出原形。

  那根本就是他對她見鬼的情不自禁!

  駱克起身,準備到客房去跟她把話說清楚。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

  駱克板著臉,大步走到門邊,用力拉開門。

  韓斯推著眼鏡,看著眉宇兇惡,活似珍寶被人奪走,急著要搶回一切的駱克,心裡不覺暗笑——

  尤其是在他發現駱克的身上有幾道明顯的抓痕之後。

  「家依怎麼了?」韓斯問道。

  「我說你家人不會接受她,她哭著跑走了。」落了臉色鐵青,粗聲粗氣地說道。

  「你幹嘛把話說得這麼明,嚇跑了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意。」韓斯說道。

  駱克等著韓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他濃眉一皺,開口就是一陣咆哮。

  「對,她說你只把她當成朋友、妹妹!然後,你為什麼沒跟我說你借了二十萬給她是為了幫她?為什麼沒說你對她只是一廂情願,害我對她數落一頓,害她哭成那副德行……」駱克一忖及她方才的模樣,寬厚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你幹麼這麼激動?」韓斯推了下眼鏡,閉眼時正好掩去一抹笑意。

  「如果你看到那傢伙默不吭聲掉眼淚的樣子,不激動才有鬼……」

  「你心疼她?」

  「見鬼的!」駱克脫口說道,怒瞪著韓斯,忍不住再次詛咒出聲。 「見鬼的!我心疼她個大頭鬼,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助理秘書。」

  「你幾時為一個小小的助理動過肝火?」

  駱克的濃眉愈擰愈緊,想起方才的那個擁抱,想起她柔軟得讓他想抱上一輩子的小小身軀,他乾脆張開口把他能說的各國粗口全都爆了一遍。

  #$﹪&*!

  駱克漲紅了臉,轉身逃回臥室裡。

  韓斯悠哉地跟在後頭,斯文雙眼裡那股陰謀得逞的意味極濃,連帶地讓整張清俊臉孔都顯得老謀深算了起來。

  只是,當韓斯走進駱克房間時,早已恢復一派溫和好男人的模樣,尤其是和眼前這頭狂怒的公獅子相對比之下,他更顯得悠然自得。

  「你給我說清楚,你對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駱克扯過老友,壓他在沙發裡坐下。

  「我們……」

  「你給我死了這條心,她只把你當朋友、哥哥。」駱克打斷他的話,火眸狠瞪著他。

  「我們相處甚歡,這是最好的交往基礎。」韓斯推了推眼鏡。

  「那你給我老實說,你對她有多認真?」額間青筋畢露的駱克,朝著韓斯又是一陣質問。

  「說認真也不至於,只是覺得她貼心又溫暖,待在她身邊就是舒服。」

  「既然不認真,那你給我退讓。」駱克不客氣地說道。

  「為什麼?」韓斯明知故問地問道。

  「因為我要她。」

  「不會吧?你一天到晚對她大呼小叫。」

  「我大呼小叫是我真性情,否則早就冷眉冷眼惡脾氣地嚇走她了。」駱克冷哼一聲,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韓斯看著這個談起戀愛,還像是在辦公的男人,他搗著額頭,失笑出聲。 「我倒不覺得她會感受到你的用心良苦。」

  「笑什麼笑?」駱克瞪了老友一眼,教訓似地說道:「我有我的做法,你管好自己的事,去跟你家大媽說清楚林家依不是什麼拜金女,免得破壞她名譽。」

  「是是是。」

  駱克看著韓斯的笑容,突然驚覺到他可能被這傢伙給設計了。若是韓斯真的喜歡林家依,豈會這麼毫不在乎地拱手讓人。

  韓斯表面儒雅,骨子裡剛硬程度卻沒差他半分,最擅長的事就是默默地將未來帶領到「他要的」方向。

  「林家依說你之前想介紹朋友給她認識?」駱克瞇起眼問道。

  韓斯朝好友豎起大拇指,也不隱瞞真相了。「沒錯,正是想介紹你們認識。」

  「你活得不耐煩了,竟然連我也敢設計!」駱克大吼一聲,一拳捶向韓斯肩膀。

  韓斯苦笑地忍住一陣痛,拉下好友的拳頭。

  「我只是覺得家依很適合你,之前就跟她提了幾次想幫她介紹,偏偏她死心眼。正好你們因緣湊巧,在工作上遇著了,算你們有緣。」

  「你以後再敢對我使這種陰招,咱們兄弟也甭做了。」駱克抓起韓斯的衣領,齜牙咧嘴地說道。

  「我道歉,欠你一次人情。總之,你們看對眼了,我也沒硬湊合你們。你現在只要確認董志仁已成為『前男友』,你爸那一關,應該不會很難過。」

  「我的女友不需要他審核。」駱克臉色一沉,眼色也旋即一凜。「言歸正傳,你來找我做什麼?」

  「提醒你下個月是伯父的壽宴。」

  「我會出席,不用你費心。」駱克緊抿著雙唇,不想多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 「他願意出門了?」

  自從他父親三年前中風,雙腿不良於行之後,便變得不喜歡出門。偏偏他們父子之間沒有什麼溝通橋樑,只要一提到這事,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對罵叫陣。

  「他找喬茵幫他在家裡辦壽宴。」韓斯推了下眼鏡說道。

  「喬茵?」駱克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痛,劍眉馬上擰成八字。「她怎麼還不死心,硬是想當我老婆?我一來對她那種名門千金不感興趣,二來和她沒有任何共同話題……」

  「但她為了你努力地學習廚藝,還到我那裡當我的私人助理。」韓斯打斷他的話,臉上帶著一絲淡淡微笑。

  「你說什麼?你沒事蹚這趟渾水做什麼?」駱克提高嗓門,瞪了好友一眼。 「你以為自己身體好到可以陪大小姐遊戲?你前陣子不是還氣喘發作過一次……」

  「我沒事了。」韓斯拍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說道:「有事的是喬茵,她始終認定只有你能替她那個晚節不保的爹保住一點顏面。」

  「她爸爸的那樁掏空案證據明顯,怎麼可能還在股東大會有什麼贏面!」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喬茵顯然認為如果你站在這一邊,股東們就會願意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他們集團雖然土地資產還算可以,但負債卻也同樣嚇人,前陣子還減資百分之四十,誰願意接這種爛攤子……」

  駱克瞪著韓斯似笑非笑推著眼鏡的模樣,聲音突然梗在喉嚨裡——當韓斯笑得這麼意味深長時,只代表一件事。

  「馬的,你對喬茵有興趣!」駱克指著韓斯大聲說道。

  韓斯大笑出聲,推了下眼鏡,也不否認。

  「她很有意思。」

  「該死的呢!難怪你要撮合我和林家依,你分明是要喬茵死心……」駱克臉部一陣扭曲,突然間又爆出一陣粗口。

  #$%&#$%&!

  「一切純屬天意,如果不是覺得家依適合你,我也不會兜這樣一個圈子。」韓斯生怕臉色鐵青的他又揮來一拳,連忙揮了揮手。 「好了,我話帶到了,先走了。幫我跟家依問好。」

  「快滾,車開慢一點!」

  韓斯離開後,駱克走到窗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窗台。

  他爸要的是像喬茵那種名媛當媳婦、喬茵要的是他的商業能力、韓斯要的是喬茵對當駱家媳婦死心,他要的則是——

  林家依。

  而這一切的問題,都能用同一個方法解決。

  「林家依,接電話,我知道你還在客房。」駱克按下電話上的對講按鈕,大聲說道。

  一會兒後,她聽起來微有哽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幹麼?」她微聲說道。

  「下個月晚上有個宴會,你跟我一起出席。」他撫著下顎,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到了極點。

  「我不要!」她的聲音開始變大。

  「胡秘書應該告訴過你,如果有需要,你必須陪我出席宴會。」

  「胡姐是有說過。但是……但是……你得保證不會再像剛才那樣……」

  聽見她的聲音愈來愈小,駱克甚至能想像出她現在紅著臉的羞怯模樣,剛毅面孔上的笑意於是更甚。

  「像剛才哪樣?」他笑到兩頰發酸,聲音卻還是很公事公辦。

  「不可以像剛才那樣亂抱人,還說一些奇怪的話……」

  「是人就難免會情緒失控,就像看到可愛的小狗,就會忍不住伸手摸它幾下。」他隨口扯道,因為不想說出那些會讓他臉紅的真心話。

  「我又不是小狗……還有,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摸小狗的人……」她咕噥地說道。

  「總之,你下個月十日的五點給我準時下班,我帶你去準備出席晚宴的行頭。」他不給她說話機會,掛斷電話。

  他長腿直接翹到桌面上,不覺地吹起口哨。

  見鬼了,他吹個什麼大頭口哨!

  他連那個笨女人到底跟她男友分手了沒有,都還沒問清楚! 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可不想被說成是第三者。

  駱克的腿落回地上,他板起臉詛咒一聲。

  還有——他根本不知道林家依究竟喜不喜歡他,居然就在這邊擺出一副大事底定的樣子,明明前方就還有一堆挑戰。

  幸好,他這人甚麼沒有,就是鬥志特別堅強。

  挑戰——儘管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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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7-5-27 00:0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天,胡秘書重新回到工作崗位,讓林家依鬆了一大口氣,因為她終於不用再和駱克單獨相處。

  昨天在駱克的客房接完他的電話之後,換好衣服的她在一分鐘內奪門而出,完全不給他任何阻擋的機會。

  因為經過了那一切,她沒法子看著駱克而不去想起他指責她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一事。雖然她已經從韓斯那裡知道了他想做媒,所以造成了這些誤會的始末,但她還是覺得駱克的偏見不可原諒。

  更甚是,在經過昨晚的吻之後,她知道自己在意著他——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女生,但她對他的反應,讓她變得不像自己。

  一遇到駱克,她就會想到男女有多麼的不同,就會不用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他魁梧身軀上,就連他伸個懶腰的樣子,都會讓她臉紅地低頭。

  以前和董志仁的戀愛像陣風,她開心她的生活終於能有人分享。但是,駱克是龍捲風,而她則像是綠野仙蹤裡的桃樂絲,被龍捲風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董志仁那種微風都會刮得她心痛,那龍捲風鐵定會讓她致命,而現在的她只想要生活平靜。

  幸好,這一天,駱克表現的很正常,沒試圖說些什麼私事,最多就是在她送完早上的第一杯咖啡之後,命令她坐在他面前。

  「坐在這裡把這份企劃案看完。」駱克命令道。

  為什麼不能回她的辦公室去看? 林家依心裡嘀咕,卻因為不敢看他的眼,只好乖乖地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文件。

  駱克喝著她煮的香醇咖啡,味蕾在歡唱,可眉頭卻是皺的。

  誰來告訴他正常男人都是怎麼追求女人的? 請她吃飯? 邀她出遊? 她若不答應,他就死皮賴臉地繼續邀請?

  駱克看著她低垂的秀雅臉龐,懊惱的他從沒遭遇過這種困擾。

  腦子好、體格佳加上陽剛外貌及家世,讓他總是同輩間的風雲人物。

  韓斯總說,女人在幾公里之外就會被他的男性費洛蒙吸引,沒想到他現在卻敗在一個被他一凝視就會結巴、臉紅的小傢伙身上。

  「我看完了。」林家依說道,下巴還是抵在胸前。

  「很好,因為我的咖啡也喝完了。」

  林家依驀地抬頭,對上駱克的眼——他黑眸緊盯著她,黝沉眼裡的情感露骨得讓她胸口一窒,驀低下頭,目光卻停留在他身上。

  他不過是一手拎著咖啡杯隨意倚在窗邊,合身西裝便強調出他那不受困在文明下粗獷結實的體格,他性感得讓她想嚥口水。

  她記得他露出的鎖骨及古銅色肌膚,還有他走動時完美的力量線條。

  要命,怎麼關於他的一切,她都看得那麼清楚呢?

  「還滿意嗎?」駱克放下咖啡杯,朝她逼近一步。

  「我我……我……沒有偷看你。」她抓著文件,狼狽地起身後退。

  「我問的是檔案內容,就是你手裡拿的那份。」他唇角一揚,心裡在大笑。

  她低著頭看著檔案,花了三秒鐘才想出自己剛才看的企劃內容。

  「新的度假村設計感覺很厲害。但是,如果我們接下來的評價旅店也可以享有同樣的設計質感,一定會造成轟動的,我指的不是同樣的裝潢花費,而是一種風格。像是找插畫家來畫圖,或是作者在牆上或本子裡寫些東西,營造出另一種藝術感……」

  「這是個好想法。」駱克坐回桌前,拿筆快速地寫下想法。

  「那沒事的話,我迴座位了。」林家依看著他手臂上的汗毛,手心在冒汗。

  「等等!」他放下手上的筆,看著立刻後退三大步,眼睛睜得像無辜小鹿的她。「你想不想知道我喝咖啡和你看檔案有什麼關係?」

  林家依用力點頭。

  「你說呢?」駱克傾身向前,定定看入她的眼。

  她屏住氣息,感覺他深黝眼神如同昨晚的擁抱一樣炙熱,而她的心變成飛蛾,不受控制地想飛撲上前。

  「臉紅是代表你懂了。」駱克唇角再往上一揚,他飛快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她將文件抱在胸前,怕心臟就這麼跳出胸口。

  「我不懂你們這個階級的人,我也不敢妄想要高攀飛上枝頭。」她脫口說道:「我什麼都沒有,但我還有骨氣。」

  「你不懂我們這個階段的人,那你懂你跟你的男友算什麼嗎?」駱克雙臂交於胸前,再逼近一步。

  林家依又後退一大步,整個後背都貼在冰冷的青銅門板上,身子輕顫了下。

  「說啊!你們之間算什麼?徹底分手了嗎?可以再接受另一段感情了嗎?」駱克一掌擋在她的臉頰右側,一手挑起她的下顎——

  林家依垂下眸,不敢迎視他想強掠狠奪的眼,她強迫自己專心在他所提起的話題——一個她原本應該很在意,卻被他干擾了注意的分手……

  駱克瞅著她輕顫的唇瓣,又是那種讓他無法抗拒的柔弱表情,偏偏這朵花兒又有著堅硬的花梗,總是會努力地表現得很堅強,這樣的組合,簡直… …

  讓他想一口吞下她。

  駱克的喉結快速地移動了幾下,下一秒——

  他吻住她的唇。

  她喘不過氣,水眸氤氳地瞅他,小手擱在他胸前,明明是害羞想推開,但——

  他的吻霸氣地攫取她的一切,火熱唇舌纏綿著她,她仰起頸子,感覺整個人被他的熱情吞食,可她甘之如飴。

  她攬住他的頸,怯怯地學他的方式回應著他。

  她溫柔的碰觸簡直快弄瘋他,他的大掌摟住她的婰部往自己的男性逼近。

  「休息室裡有床。」他吮住她頸間的肌膚說道。

  「我……我沒要跟你……那個……」她睜開眼,驀然驚醒——

  他們——他們——現在在辦公室啊!

  「為什麼不行?」駱克抓回後退兩大步的她,他臉色一沉,嗓門又大了起來。「你不會又要扯出你那個見鬼男友了吧!你們到底分了嗎?」

  「他在簡訊裡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但我不敢相信兩年的感情怎麼可以說不聯絡就不聯絡,好像以前經歷過的美好都是假的……」她咬著唇,一股委屈油然而生。

  「他都有法子狠心傳簡訊分手,你現在還在感傷個屁!」

  駱克看到她抿著唇,眼裡又飄起水霧,他倏地低頭,用唇印在她的眼皮上。

  「我討厭你為別的男人掉眼淚。」他在她的肌膚上說道,大掌將她摟得更緊。

  她緊閉著眼,鼻尖發熱,因為被溫柔地對待而更想哭。

  一道灼熱的風再次印到她的唇間。林家依屏住呼吸,驀然睜開眼。

  他正後退一步,雙臂交握在胸前,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表情看著她。

  「這是辦公室,你不可以……」她張口想指責,卻先紅了臉。

  「我是老闆,這是我的辦公室,我想幹嘛就幹嘛。」駱克一挑眉,得意洋洋地說道。

  「這是騷擾。」

  「這叫兩情相悅,情不自禁。」他睨著她,咧嘴笑。

  林家依覺得他笑得像頭大白鯊,而她則是隨時都會被他吞食的小動物。

  她捂著發紅的雙頰,嘴巴張開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只好用力地跺腳好幾下。「可惡!」

  駱克仰頭哈哈大笑,雪白牙齒映著麥色肌膚,黑黝眼神發亮地看著她。

  她沒看過他這麼愉快得近乎孩子氣的一面,心跳驀停了一拍。

  他大掌揉著她頭髮,不客氣地弄亂她的發。

  「我們的身份地位不適合。」她抓下他的手,卻又被他反掌握住。

  「這是什麼年代,還談什麼身份地位?」他握著她的手揉著搓著,喜歡柔若無骨到像是能夠融化在他骨子裡的她。

  「你……你昨天還明明說韓斯家人有門第觀念,你難道就不是家大業大嗎?」她咬住唇,別開了頭。

  「我家大業大,但是我沒有一堆婆媽干涉,我喜歡和誰交往,沒人管得著。」

  如果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通常就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她在心裡嘀咕著。

  「有話直說。」駱克挑起她的下顎,拇指撫著她柔嫩的皮膚,巴不得再咬上一口。 「我難道會吃掉你不成?」

  「那可很難說。」她脫口說道。

  「說得好,因為我也這麼覺得。」駱克黑眸鎖著她的眼,緩緩揚起一抹笑意。

  林家依感覺有股熱氣從頸間開始上升,他低眸睨人的性感神情,總是讓她害羞得想躲起來,也讓她覺得自己很女性化。

  「想吞了我?嗯?」他看著她咽了口口水,揶揄地低頭看著她。

  「你亂講。我……我出去做事了!」她倒怞一口氣,身子一低,從他身下溜了過去。

  「我們晚上再聊。」駱克聲帶笑意地說道。

  她猛往前衝,胡亂地點頭,又在門邊停住腳步。

  「我們什麼時候約好晚上?」她疑惑地回頭問他。

  他一挑眉,也不正面回應這一題,卻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去請胡秘書過來。」

  「是。」她直覺地點頭,脫口便說道:「你記得關心一下胡姐的身體狀況。」

  「這麼快就管到我頭上了?」他懶懶一挑眉,渾身散發著男性費洛蒙的勾引意味。

  砰!

  林家依奪門而出,用力關上門。

  她站在門邊的那棵超大盆栽旁,拼命地深呼吸。

  林家依捂著唇,想到剛才那灼熱的深吻,心思又被攪成一團亂。

  他怎麼……那麼難以抗拒呢?她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家依,你出來了嗎?」胡秘書喚了她一聲。

  「胡姐,副董請你過去一趟。」林家依低頭走出盆栽後頭,輕聲地說道。

  胡秘書看著她紅得像是發高燒的臉龐,隱約感覺到一股曖昧氣氛。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林家依用力搖頭。

  「副董有沒有說他是什麼事要找我?」胡秘書問道。

  「他沒說。」林家依把手裡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拿起紙筆,又開計算機,假裝忙碌得不得了。

  胡秘書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向副董辦公室。

  林家依鬆了口氣,對於發生在她與駱克之間的事,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一直當他是上司,而他看她的目光是在何時改變的?

  一想到他,她唇邊的笑意變得更甜了。

  如果她真的認為人不該被劃分階級,而她對於自己認真活著一事也感到驕傲的話,她該給自己和駱克一次機會。

  所以,她必須先找到董志仁,她要聽他說出分手的真正原因,她要徹底放下,從此不再責備自己對於那段感情是不是還有沒做足的地方。

  至於駱克的「晚上再聊」,就先讓他等等吧,他該學著要有耐心一些的!

  林家依若有所思的眼神在看見胡秘書走出副董辦公室時,連忙端正起神色,輕聲地說道。

  「胡姐,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六點要準時下班。」她想她知道董志仁今晚在哪裡。

  「沒問題,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胡秘書坐回位子,原想假裝若無其事,但還是忍不住對她一笑。 「還有,恭喜你。」

  「恭喜?」她不懂地眨著眼。

  「你和副董的好事啊。」胡秘書朝她眨眨眼睛,有趣地看著她一張小臉像開了櫻花似的漫紅了起來。

  「我們沒什麼、沒什麼。」林家依兩隻纖細手臂拼命地在胸前揮動著NO。

  「不用害羞啦,副董說他喜歡你,但要我不要因此而鬆懈對你的訓練,因為他也不會。」戀愛果然會改變一個人,副董剛才居然還詢問了她的身體狀況。

  而且副董還特地跟她提了他們正在戀愛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很受重視。

  「我們……我們還沒正式交往。」

  「那是時間早晚的事情,副董最著名的就是他的鋼鐵意識,不達目的絕不放手。所以,我們飯店才會有法子在他回過幾年內就重新刷亮招牌。」

  「感情不是工作,不是他一廂情願就可以達成的任務。」她輕聲說道,對於這種已經被當成囊中物的感覺,還是挺不自在。

  「感情當然要兩情相悅,否則你怎麼會一提到副董就臉紅呢?」胡秘書朝她眨眨眼。

  「胡姐……」林家依驀地把發燙的臉頰埋入雙掌之間。

  他們都還沒正式交往,駱克一定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嗎?

  這代表了他對她的認真啊!

  林家依的心這樣回答她,而她咬住唇忍住笑聲,感覺——

  好幸福!

  這天晚上,林家依準時下班,搭出租車到董志仁上班大樓附近的一家日式簡餐店。

  她猜想董志仁今天會到附近的日式料理吃飯——因為這間店週二推出的鰻魚特餐是他的最愛。

  果然,林家依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董志仁拿著號碼牌,站在排隊人潮間。

  「嗨。」林家依走到他面前,輕聲說道。

  董志仁看著她的清秀小臉,第一個動作便是左右張望,看看是否有人看到他們。

  「你來這裡做什麼?」董志仁語氣急促地問道。

  「把話說清楚。」她明亮水眸定定地看著他,知道他在等別人,而且是很不希望被她看到的人。

  「那天簡訊裡不是都說清楚了嗎?」董志仁壓低聲音,不停用眼尾餘光注意這附近。

  「兩年的感情,不值得當面說一聲『謝謝』或『對不起』嗎?」她問。

  「我的結婚物件是要跟我媽住在一起,我媽對你有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與其結婚後吵吵鬧鬧,不如早早分手,我這也是為你好。」董志仁看了下手錶,說話聲音越來越急。

  「為我好?那為什麼在我還有積蓄,而你大嫂還沒陪嫁一棟房子過來時,這些問題都不曾發生?」她清澈的水眸直盯著他,雅緻面容有的只是平靜。

  董志仁困難地咽了口口水,避開了眼。

  「因為你們全家覺得我這個人不及我的附加價值,所以兩年的感情也無所謂?」她打斷他的話,心真的很痛。

  「我們現在都出社會了,都有各自的生涯計劃了。」董志仁陪著笑臉說道:「好聚好散嘛,你這麼好,值得更好的人,況且,你現在工作的地方非比尋常,還怕認識不到比我條件更好的人……」

  林家依聽他打著官腔,左一句條件、右一句未來,她必須很用力地握緊拳頭,才能阻止自己叫他閉嘴。

  「程玲,我在這裡。」董志仁話說到一半,突然一步跨上前,朝著她後方揮著手。

  林家依看著他臉上的討好笑容,她轉身看向一個拿著LV大包包、戴著大墨鏡,一襲合身緞面洋裝的女子朝這裡走來。

  程玲走到他們面前,把眼前模樣清清淡淡,可皮膚極好的年輕女子很快地打量了一次。

  「你們認識?」程玲看著董志仁。

  「我以前的學妹,剛好遇到。」董志仁很快地說道,炫耀地亮了亮手裡的號碼牌。 「再等兩桌就輪到我們了。」

  「兩桌還要多久?」程玲看了一眼簡餐店,臉上毫無喜色。

  「最多再十分鐘吧,他們生意很好,週二的鰻魚特餐物超所值,平常沒有四、五百是沒法子吃到……」

  林家依看著正陪著笑臉的董志仁,替他覺得心酸。

  程玲不會喜歡董志仁的,她穿成這樣,也不是為了要到日式簡餐店用餐的。 是誰讓董志仁以為他可以追得上這樣的女人?

  林家依神色一正,此時終於知道自己和他真的早已變成了家人關係,否則怎能如此不帶情緒地替他評估對象呢?

  原來,她早就放下了,她只是捨不得親人或朋友沒有正式告別便離開,畢竟,父母親當初的離世都很突然,她不想再有任何遺憾。

  「我走了。」林家依光潔小臉上揚起一道溫溫笑意,對他點點頭。

  「好。」董志仁迫不及待地點頭後,又補充了一句。 「祝你一切順利。」

  「你也是。」林家依揮揮手,轉過身——

  駱克正站在她面前。

  她握緊拳頭,一股熱氣突然直衝鼻間。

  她好想躲進他胸前,讓他厚實的胸臂用力地摟著她。 她不想一直那麼堅強,有時也想把所有責任都拋掉,可以任性地撒嬌……

  「怎麼了?誰欺負你?」駱克看著她難掩激動的水眸,一個箭步向前,就將她護在身側。

  他的體溫透過西裝貼在她的手臂,她沒避開,貪戀著這樣的溫暖。

  「我沒事,只是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駱克想到他方才聽到的一些隻字詞組,脫口說道:「突然想吃鰻魚特餐……」

  林家依心裡的難受在瞬間飛散,她咬住唇,卻還是沒擋住笑意。

  「你不吃鰻魚。」他的喜好,她很清楚的。

  「我來找你陪我去吃火鍋。」駱克朝她伸出手。

  林家依猶豫了一秒,緩緩伸出手。

  他的大掌在同一秒扣住她的手腕,瞬間將她拉到懷裡。

  駱克低頭望著她化淡妝的小臉,臉上有著不容錯認的佔有慾。

  「怎麼會突然想到吃火鍋——」林家依低聲說道。

  「家依……」她的身後傳來董志仁的叫聲。

  駱克厲眸一射,馬上將對方嚇停在原地。

  「他是——」董志仁力持鎮定地問道。

  「我的老闆。」林家依淡淡說道。

  董志仁的目光停在對方握著她手腕的大掌,而程玲的目光則已將這個老闆陽剛臉龐、健壯身材、剪裁合宜的西裝,及那隻價格百萬起跳的名錶上打量過一回。

  「你們——」董志仁看著林家依,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

  林家依微微翻轉手掌,讓她的手與駱克十指交纏,假裝他們就是一對。

  駱克給了她緊緊一握。

  她仰頭對他一笑,而他亦然。

  「你們交往多久了?」董志仁脫口問道。

  「關你什麼事?」駱克黑眸像利刃一刀劈向董志仁,連語氣都是不齒。「你只需要知道,像她這種死心眼的個性,如果沒跟男朋友分手,是不可能開始另一段感情的。」

  「我知道。」董志仁勉強說道,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你跟他學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情侶。」程玲笑著說道,特異再挺直穿著三寸高跟鞋的身高,讓32D的好身材更引人注目。 「她看起來還是一副學生樣。」

  「你是哪位?我和她關你什麼事?」駱克健臂一伸,將林家依緊攬到他的身側,低頭粗聲對她說道:「你就給我維持這種學生樣,不許學閒雜人等濃妝豔抹,知道嗎?」

  林家依看著他剛毅臉孔上明顯的偏心,她摟住他的手臂,軟軟地說道:「知道了——」

  駱克看著她小鳥依人般的姿態,低頭在她髮間印下一吻。

  「走吧,我們先回飯店開車,我搭出租車過來的。」駱克說道。

  「你跟蹤我?」她鼓起腮幫子,瞅他一眼。

  「我是擔心我的晚餐之約被人放鴿子。」駱克理直氣壯地說道,摟著她肩膀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腰間,姿態更形親密。

  董志仁看著他們親密相依的背影,突然覺得很不痛快,難怪林家依沒有很極力挽回,原來是找到金龜婿了!

  「喂,幹麼盯著你學妹看?她有有錢的男朋友了,不會把你這種角色看在眼裡的。」程玲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手錶。「還要等多久?不會錯過電影吧!這家鰻魚飯有好吃到要站這麼久……」

  董志仁看著程玲不快的神情,他想起以前先來排隊的人總是家依,而她從沒抱怨此事,只因為她知道他喜歡……

  他再度看向前方,林家依正叫那個高大男人低頭,幫他撿下一片落在他發間的葉子。

  男人握住林家依的手,再度攬緊了她,而她回以溫柔的一笑,模樣完全就是——

  戀愛中的女人。

  董志仁頹下肩,突然對於分手一事感到無比懊悔。

  笨蛋才會和林家依分手。 有這麼好的女友,他就算是鬧家庭革命,也該要保住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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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03: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們不是要去吃火鍋嗎?」

  一個小時後,林家依雪小臉被食物的熱氣薰成一片緋紅,不解地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駱克。

  「你眼前的這堆東西不是火鍋嗎?」駱克挑眉問道,目光自始至終就只停在她臉上。

  「但是,我以為我們要到餐廳吃,不是去買一個『火鍋』和外帶火鍋回家吃。」她看著佈滿整張餐桌的生鮮蔬果,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喜歡你陪我吃飯,但我沒打算到外頭人擠人。」他握住她的手。

  她臉一紅,像被燙著似的抽回了手,因為打從和他回到家裡單獨相處之後,她的心跳就沒正常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的細胞在期待著晚餐之後……

  天,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林家依急忙拿起碗筷,佯裝忙碌著。

  「啊,有些青菜應該好了——」她說。

  駱克看著她挾起各種青菜放在他的大碗裡,故意當起大老爺,定定坐在原地不動手,只是享受著這被她照顧的感覺。

  「你不喜歡太燙舌的食物,為什麼又吃火鍋?」她的筷子停在空中,突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胡秘書說你喜歡吃。」

  林家依望向他的黑眸,看到了他對她的在乎。

  「謝謝。」她放下筷子,輕聲地說道。

  「謝什麼?難道你以前男朋友從沒注意過你的喜好?」駱克握住她的手,將她從她的座位拉到他的雙膝之間。

  林家依站在他面前,正巧與坐著的他差不多高度,雙手便自然扶在他的肩膀上,瞅著他的眼,認真地想著他的問題。

  駱克撫著她的柔軟臉頰,喜歡她冷涼如絲的皮膚,喜歡她皺著鼻子想事情的樣子,喜歡她就在他的家裡、他的懷裡。

  「我不挑食,所以吃什麼都可以。」林家依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我也不挑食,所以以後就吃你喜歡吃的東西。」

  他的話換來了一個超級大的擁抱。

  她整個人跳到他腿上,雙臂緊緊摟著他的頸子,小臉埋到他頸子裡,雙唇想笑可鼻子想哭。

  駱克的方正下頜頂著她柔軟的肩頸,雙臂將她牢牢地摟在懷裡,便不想再放手。

  遇見她之前,他沒有摟人的習慣,也沒想過刻意去抱誰。 但是每回擁住她,他都覺得被摟住的人其實是他,所以總對她愛不釋手。

  他將臉龐埋入她飄著洗髮精香味的柔髮裡,更加攬近她暖馥的身子,試圖用她的溫暖來填滿體內那些他原本以為不存在的空虛。

  原來,有人陪伴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怎麼了?」她感覺到他身軀的顫動,慌亂地想捧起他的臉孔。

  「我沒事。」他仍然埋首在她頸間,因為不想自己莫名的激動驚著了她。 「只是覺得很離譜,我才說出那種程度的話,你就投懷送抱了,會不會太容易追了?」

  他抬頭看她,卻被她滿臉的淚水一驚。

  「你哭什麼時候!」駱克咆哮出聲,大掌驚惶失措地擦去她的淚珠。

  偏偏她的肌膚像是絲綢做的一樣,才隨便揉了揉,竟就被他揉出了幾道紅痕。

  他詛咒一聲,驀地握住她的肩膀,粗聲說道:「不准哭。」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就是覺得感動……」她一看到他六神無主的樣子,眼淚掉得更是兇。

  「感動個大頭!不過就是讓你決定吃飯吃麵吃什麼,有必要哭泣成這副德行嗎?」他不能置信地咆哮出聲。

  「你你你……你平時那麼霸道,作起決定那麼不由分說,居然會願意讓我作決定,表示你真的乎我、很想對我好……」

  駱克震驚地看著她仍飄著水霧的眼眸,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見鬼了,她沒說錯!

  他向來是那種點餐時絕不會說「隨便都可以」的個性,他習慣什麼事都要自己掌控。 可似乎才遇見她沒多久,他便把點餐權交給了她。

  因為在他還沒察覺到自己情感前,他的心裡便當她是與眾不同的。

  「傻子。」他指責自己,再度擁她入懷。

  「我不傻,我只是不貪心。」她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眼淚慢慢地停了。「你知道嗎?我夢想中的家庭生活,就是像這樣可以互相依偎,錢賺得夠用就好,也不用多……」

  從他的胸膛發出一聲不以為然的哼聲。

  「很抱歉本人打破了你的夢想,我不知道你竟然嫌富愛貧到這種程度。」駱克雙唇往下一抿,不快地說道:「我這雙手就是會賺錢,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林家依不能置信地看著他一臉的不服氣,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也生氣喔。」

  駱克撫著她的笑臉,心中一閃而過一個強烈的念頭——他要這個女人、一個有她的家。

  「你有能力賺錢很了不起,而我說的只是我以前的夢想,你幹麼真的生氣啊?」她柔著他緊繃的唇角,故意對他咧嘴一笑。

  「我只是不想你日後拿這事當成不適合的藉口。」他拉過她的手咬一口後,指尖便順勢與她十指交握著。 「我不清楚一般人對於家庭的要求是什麼。我清楚的是韓斯家裡那些嫁入豪門的女性長輩們的勾心鬥角,還有我父母親所謂門當戶對的婚姻,所以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婚姻?」

  「你不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的婚姻,卻認定我是拜金女?我的形像有那麼差?」她瞅他一眼,故意噘了下唇。

  「你聽我說!」

  一看她腮幫子鼓了起來,他的嗓門馬上擔心地衝高好幾分貝。

  「出現在我身邊的女人除非出身豪門,否則只要臉孔加身材八十五分以上,就想嫁個金龜婿,這樣的女人,我遇過太多,不能怪我有先入為主的的觀念……」他因為說得太激動,雙手還晃了下她的肩膀。

  林家依眨著眼,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激動,一副有千言萬語想解釋的模樣,她於是撫著他剛硬的臉龐,輕聲說道:「你可以不用這麼認真。」

  「我習慣凡事認真以對,凡事決定了就要達成,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愛情追逐這種事情上,既然看對眼、認定你,我就不想再迂迴。」他凜著眉,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所以你明天就搬來這裡住。」

  林家依原本還在點頭,但是一聽到他的結論,她馬上往後一跳,大聲抗議。

  「我才不要!」

  「為什麼?早晚都會走到那一步。」他長臂一伸,就想把她撈回身邊。

  她搖頭又後退一步。

  「早跟晚差很多,而且我們才剛『開始』在交往。」

  「我不會看走眼。」他這輩子唯「二」看走眼的人,一個是腹黑韓斯,一個則是她——他抗拒心裡的懷疑,硬是將她當成了心機女。

  「總之,就是不可以。」她還在搖頭反對中,因為害怕這種一頭栽進去的感覺,「要一步一步來。」

  「你怕我始亂終棄?我們可以先訂婚。」他說。

  喝!

  林家依倒抽好大一口氣,不自覺地左右張望尋找逃跑路線。

  「你你你……你不要一下子扯到那麼遠的地方,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你還是要顧及到你家人的心情。我覺得我們不該太快深入交往,你還是先跟你家人做好確認之後,再來找我……」她邊說,腳步已經不自覺地往後又退了幾步。

  駱克望著她臉上驚魂未定的神色,他皺起眉,懂了她的心情。

  她怕他們談得太深入,她又要面對同樣的劇目——怕她的男友又會為長輩、家族這些因素而與她分手。

  「你竟敢把我和那個傢伙相提並論!」駱克咆哮出聲,一個箭步上前。

  她嚇得轉身就跑。

  可惜,只跑了一步。

  「啊!」她驚呼出聲,因為駱克打橫抱起了她。

  「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他抱著她大步往前,腳步不曾有些許停頓。 「我不需要娶個女人來替我的家業錦上添花,我也不會讓家人對我想要的女人評頭論足!要和你相看一輩子的人是我,他們管不著!你懂不懂?」

  發怒黑眸瞪向她,還在發火她居然把他跟那個沒擔當的男友歸在同一類。

  「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樣,可是……」她瞅著他,輕咬了下唇。「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和他畢竟才分手沒多久……」

  「那種淡而無味的男人,你今晚就給我忘了他。」想到這幾年來,當他孤單地在為事業奮鬥時,她卻正對另一個男人噓寒問暖,他的心情就其差無比。

  他承認他這種情緒極端無聊又任性,分明就是所謂的「吃醋」,但他就是要不講理。

  「你先放我下來,我很重。」被他這樣用新娘抱的方式摟抱著,她覺得很不好意思,踢著腿只想下來。

  「你重個大頭鬼!以後每餐給我給兩碗飯,最好胖到你跑都跑不動。」他看出她想逃走的念頭,不客氣地再將她抱緊了一些。

  「我如果真的一餐吃兩碗飯,先落跑的人一定是你。明明就對身材體型很在意,不然你這個二頭肌、胸肌、腹肌……」她每說一處,就用手去親自指證,直到她發現他變得灼熱的眼神。

  「沒想到你對我的身體倒是很瞭若指掌。」他咧嘴一笑,笑容很滿意,眼神卻很侵略。 「我想我也該投桃報李一番。」

  他長腿踹向房門。

  林家依這才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他的臥室裡,心中警鈴頓時大晌。 「你你……幹麼要帶我回房?」

  「你說呢?」他睨著她一笑,眼底的慾望讓她的臉更紅了。

  她又驚又羞之下,只想使勁掙脫他。

  咦! 她的雙臂自由、身子落地了。

  一秒鐘後,她的身子被放平在黑色大床間,而他坐在她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林家依因為缺氧而大口呼吸著,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

  「可以嗎?」他俯低身子,握住她的下鄂,要她不許移開視線。

  「我不知道……」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要很努力才能不被他排山倒海襲來的體溫給影響、才能不伸手撫向他性感的唇。

  她以為自己不是個重慾的人,但他總會讓她想咬他一口……

  「啊!」她輕呼一聲,因為他的唇覆住了她的。

  他灼熱舌尖鑽入她的唇裡,他吮著她、在她唇間索求著她的一切反應,要她無法自拔地淪陷,就像他對她一般。

  「我可以喊開始了嗎?」他抬頭對她一笑。

  「不可以……我們還沒吃晚餐。」她水眸氤氳,小手揪著他的臂膀,想多拖延一些時間。

  身子雖然為他悸動,但她對這樣不受控制的燃燒,仍會覺得有些慌張。

  「我現在正要吃。」他白牙一閃,用力吮住她的蓓蕾。

  她被他的舉動給融化,小手無力地落在他的髮間,卻不明白自己是要抓住他,還是推開他。 塊感從他所碰觸之處開始折磨著人,她感覺自己像他唇間的一道大餐,就要被飢餓折他給吞食殆盡……

  她抓著他的髮,驀然大聲說道:「吃飯!我火鍋開關還沒關!」

  駱克瞪著她,高壯身軀頓時變成一座石雕。

  「你這時候居然還可以想到火鍋開關……」他是不是應該痛哭失聲?

  「萬一引起火災怎麼辦?還有桌上的生鮮要冰冰箱,不然會壞掉……」她無辜地看著他,推推他銅牆鐵壁的身子。 「讓我起來,我去處理。」

  「你給我待在這裡。」

  他聲末落地,林家依便看見他的結實身影火箭似地飛出房間。

  她坐起身,身前的涼意讓她發現自己鈕扣早已全被他打開,還扯飛了兩顆——

  她攏住大敞的襯衫,才拉過被單想多遮住自己一些,駱克已經風一樣地回到她的面前。

  她眼前一暗,整個人又被推倒回床去。

  「開關關了。」他的唇回到她的唇間,吞食著她讓人上癮的嬌柔味道。

  「門……門還沒關……」她嬌喘地說道。

  「管他去死!」駱克怒目一瞪,大吼一聲,一把扯開她身上的被單,使出最大火力好讓這個小女人忘了所有柴米油鹽醋茶諸事。

  事實證明,駱克決心要做事一定會成功。 因為之後的幾個小時,她除了聲吟及嬌嚷哭喊間喊出幾句單詞之外,什麼話都沒法子再說……

  清晨時分,駱克突然被旁邊的低喃聲給吵醒。

  「不要了……」

  駱克側過身,就著走廊上的夜燈打量著在睡容中揪著眉,潔白小手握成拳頭縮在頰邊,看起來像個娃娃的小女人。

  他支肘撐起身子,長指撫過她的雪頰。

  「不……」她粉唇微張地咕噥著。

  他深吸一口氣,感覺體內慾望再度因為她的荏弱姿態而熊熊燃起。

  她的嬌柔聲音根本就是用來挑戰他的自製力——每每一聽到她的溫言軟語,他便想欺壓得她在熱情中無力反抗、便想讓她在他唇下、指尖及身體的佔領中,失神地哭泣、便想讓她被熱情吞沒,一次次地耽溺在他有力的衝刺之間……

  「啊……」她嬌喘出聲,徹底地從夢中驚醒,也再度失控於歡愉之間。

  她細碎地喘著氣,虛弱地睜開眼。

  「你……」

  「醒來了?」

  他黑灼的眼鎖住她,一個挺身便沉入她暖窒的身軀裡。

  她悶哼一聲,敏感的身子再度因為他而翻天覆地了。

  她的後背因為他激烈的撞擊而將身下冷涼的絲質床單揉成火灼,她弓起身子,聽他的話勾住他的腰,迎合他的每個衝刺,直到兩人再度衝向雲端為止。

  她飄飄然地從雲端落下,在他離開他體內時,疼痛地瑟縮了下身子。

  「脆弱的小東西。」他當然知道她哪裡不舒服,只好苦苦壓抑自己的慾望,不許自己馬上再來一回。 「洗個熱水澡會比較舒服。」

  他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了她。

  「我……我自己會洗。」雖然她此時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你沒力氣了!」

  他將她抱進浴室,在蒸氣沐浴間用最快的方式清理了彼此,對著她身上每一道被他折磨出來的紅痕咒罵自己的手勁,並極力控制自己對她的衝動。

  「好了。」他飛快地用浴袍裹住她,大步地往前走。

  「謝謝。」她半睡半醒間看著他。

  他只在腰間圍了一條大浴巾,結實得像雕像的上半身肌肉,隨著他的走動而呈現出完美的線條起伏。

  突然間,林家依倒抽一口氣,因為很清楚此時頂在她婰下的灼熱是什麼!

  「你……色慾熏心。」她連忙緊閉著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代表我對你很有興趣。」他不以為意地繼續走出房間,大步走向廚房。 「我餓了,吃飯去。」

  「以後不准在半夜叫我起床。」她哀怨地說道。

  「是你作了春夢,我只是讓你夢境成真成而已。」他低頭看著她紅通通的小臉,忍不住低笑出聲。

  逗她還真是件讓人欲罷不能的事情!

  「我……我……」她緊閉著眼,羞愧欲死,根本不敢承認她真的作了春夢。「誰叫你要一直做,我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

  「明明就是你的身體在呼喚我。」他理直氣壯地說完,把她擺到餐桌前,拿出冰箱裡那堆食材全仍進火鍋裡。

  「還沒把湯底煮熟,怎麼就丟肉片了,我來弄……」她撐著桌子,努力要起身。

  「如果你的體力這麼好,我們可以回房繼續。」駱克好心地建議道。

  她馬上坐回餐椅,眼觀鼻、鼻觀心地看看他糟蹋一堆食材。

  半個小時後,一桌子至少四人份的火鍋食材全進了他們的肚子裡。 當然,大部分是駱克吃掉的。

  而大老爺見她早早吃飽,又有了力氣,便老大不客氣地發號施令要她餵。

  餐後,才坐到沙發上,他可愛的小女人便端來一杯讓人滿意的咖啡。

  他喝完咖啡,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林家依看著他被絲綢裹住的鋼鐵般的肌肉,很快地別開眼,免得又被他找到理由把人拐上床。

  「好了,吃飽喝足……」他笑著說道。

  「正好來討論我們之間的事。」她馬上打斷他的話,而且很快地坐到他對面的沙發裡。

  他濃眉一挑,沒試圖追逐,只是斜倚在沙發裡,將手肘置於扶手上,用一種君王睨看著寵妃的姿態鎖住她的臉。

  她看著一臉狩獵成功的笑容,頭皮有些發麻。

  「你知道我們剛才沒避孕吧。」他說。

  「你……你……你為什麼不避孕……萬一我懷孕了……」她嚇白了臉,不自覺地摀住肚子。

  駱克看看這個老天爺送給他的愛情挑戰,他吹鬍子瞪眼,不悅地低吼出聲——

  「別的女人巴不得能懷上我的孩子,你幹麼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了。」

  「你習慣很快下決定,可是我不是這種個性,我之前認識董志仁半年多,才決定接受他的追求的……」

  「不准把我跟那個傢伙相提並論!」他怒瞠著眼,一副火山爆發的姿態。

  「你不要生氣。」她小聲地說道,柳眉揪成小山。

  「我沒有。」才怪。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進展我沒有安全感,好像坐上雲霄飛車……還有……你的家人會怎麼想……」

  「那不關我的事。」他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哼了一聲。

  「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會知道沒有家人時那種飄浮感。」她嘆了口氣,抱著雙膝縮進單人沙發裡。

  駱克走到她面前,直接抱起她,然後把自己沉入單人沙發裡,再將她抱回身上。

  「你還想飄到哪裡去?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了,懂嗎?」他粗聲說道。

  林家依縮在他牢牢的擁抱裡,內心湧出的狂喜讓她發抖,她這時才發現有多渴望這種有所歸屬的感覺。

  她有家了,終於不再是孤伶伶一人了!

  「謝謝……我好開心……」她摟著他的頸子,傻兮兮地哭著,哭到連他都熱了眼眶。

  「謝什麼,我才要謝謝你給了我家的感覺。」他啞聲說道,拇指撫去她的淚痕。

  「……你家人會反對我們在一起嗎……」她將臉頰貼在他的大掌裡,柔聲問他。

  「我爸爸是那種門當戶對的擁護者,他是不會認同你的。」他捧著她蒼白的臉龐,堅定說道:「但是,我從來就不是那種會聽由他擺佈的孩子,否則也不會等到幾年前才回來接管飯店。」

  「婚姻是大事,你這樣自作主張,你爸爸會很傷心。」

  「哈,那也要他有心可傷。」駱克冷哼一聲,臉色整個沉了下來,「他若有心,就不會在我跟媽媽住在美國的那段時間裡,連一次都沒來探望我!他算是什麼父親?現在又有什麼權利來干涉我的人生?」

  林家依在他腿間半跪起來,捧著他激動的臉龐,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現在她懂他之前為會憤世嫉俗,又為什麼急著想替他們的關係作出一個結論了。

  因為她這個鋼鐵老闆,其實在心裡對於「家」有著一份不敢說出口的渴望啊!

  「這招不錯,當我面對著你的酥胸,腦子就只能想著一件事。」他的大掌順勢滑入她半敞的衣領裡。

  「色狼。」她又氣又惱地拉起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我這是對你情不自禁。」他把人攬回胸前,讓她繼續趴在他胸前。 「好了,眼不見為淨,你想說什麼就繼續吧,別讓我的獸性再次打斷你。」

  他長嘆了口氣,顯然不怎麼喜歡這個結論。

  她捶了下他的胸口,抬頭瞅著他,發現這個男人臉上的嚴苛不知在何時已經淡去。 他望著她的神情、摟著她的姿態,無一不是溫柔啊!

  「人是會改變的。」她摟著他的手,輕聲說道:「你爸爸一定是後悔了,才會找你來接管飯店的。」

  「隨便吧,反正我跟他沒什麼話好說的,而你既然認為人是會變的,那你就該比我更有信心他會慢慢地接受你。」

  「你們家還有哪些長輩?」她問,因為想起了韓斯家裡的情形。

  「我們家族一脈單傳,人口簡單到不行,還有,我爸只娶了我媽一個妻子,而我媽已經過世。因此,我不像韓斯有那麼多個『媽』要打點。」他順著話勢,再一次提出要求。 「所以,你盡快搬過來和我同住。」

  「好。」她點頭。

  她直截了當的的回答讓駱克怔住了,他握住她的下顎,緊盯著她的眼。

  「為什麼突然不抗拒了?」

  「因為我急著想給我們一個家。」她笑著,一對雅眸彎成兩道彎月。

  駱克的喉頭梗住,感覺有一股熱流直往鼻尖裡衝。

  他低吼一聲,將臉龐埋入她的頸子裡。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他沉聲命令道。

  「好。」林家依不給自己思考的時間,用力地點頭。

  駱克剛硬的五官都生龍活虎了起來,他驀地站起身,整個人像泡在興奮劑裡頭一樣完全坐不住。

  「你答應了!」他咧著嘴,知道自己在傻笑,但他無法控制。 「你答應了。」

  「但是——」她拉長了語音。

  「我不想聽後面的話。」他翻了個白眼,直接看向天花板。

  林家依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失笑出聲。

  「但是,我們結婚之後,如果你爸還沒認同我們,我們就不對外公佈結婚的消息。」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再說吧。」駱克雙唇一抿,決定不再和她爭辯這個問題。

  「可是……」

  駱克一挑眉,摟住她的腰,決定用最原始的方式讓她閉嘴——

  而這件事,他向來做得非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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