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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山楂丸子]七十年代神算生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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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9:09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周警衛?”

    “我是。”

    “淺水灣櫻桃山道,門牌027,陳大峰父子在那裡,你應該很想找他們。”

    周警衛緊捏拳,靜靜聽電話那頭講完,掛下電話轉撥港島警署。

    即便他沒有足夠證據控告陳大峰父子讓他老婆吃蠱蟲,也要給他們長點教訓。

    電子蜂鳴盤繞在港島上空,向淺水灣方向呼嘯而去,大雨滂沱,飛虎隊所有警員黑衣鋼盔,手持手槍靠近櫻桃山道。

    門鐘聲急響,驚擾到陳大峰等人催陣。

    “怎麼回事?”陳大峰不悅。

    郝國強大徒弟扭頭道,“師弟你出去看。”

    郝國強小徒弟起身出去,菲佣一手遮雨,急奔主宅,她白話不太會講,大串英文中夾雜幾句白話,郝國強小徒弟聽得不耐,自己去大門口看情況。

    門外警車停數輛,為首一人出示證件和搜查令,“o記應光德,有線人舉報,講此處窩藏bai粉和大批軍火,請開門配合搜查。”

    郝國強小徒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面不改色,“我有正當職業,我依法向港府納稅,我是奉公守法好市民,我有權控告你們擅闖民宅。”

    o記也非吃素,應光德強勢,“o記辦差,請配合,我們有搜查令,不懼你控告。”

    講完,他向飛虎隊為首一人使眼色,其他警員紛紛越牆進大宅。

    郝國強小徒弟臉色突變,站在客廳不敢亂走動,唯恐將他們引進密室破壞陳大峰他們催運陣法。

    “原始玉文,持誦一遍,卻鬼延年…凶穢消蕩,道氣長存,急急如無極高真律令。”賀喜不斷捏指訣,一個驢打滾將仕女圖矗立在乾位,桃木劍、銅錢劍、法印、玉筆、雷擊木、天蓬尺,甚至用來供奉賀天罡的葡萄都被賀喜用作法器,分別安放在坤、震、巽、坎、離、艮、兌八方。

    賀喜盤腿坐陣心,念咒催運乾坤八卦陣,陣法雖然威力無窮,只是她一人看守八方,難免吃力。

    察覺四周氣流加速,賀喜忍耐住憋悶感,不停掐指訣,“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祗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

    賀喜念的是道家八大神咒中的土地安神咒,借以期望啟動土地神靈來助她渡劫。

    砰。一聲巨響。

    賀喜不敢分心,閉眼凝神繼續念咒。

    一陣風帶過,陣外盤腿坐下一人,那人踹門進來之後,只講一句,“我助你催陣!”

    賀喜睜看他。

    只覺面熟,想不起來,不認識。

    男人不過四十出頭,圓乎乎面龐,膀大腰圓,堪比粱美鳳。

    一陣氣血上衝,賀喜忙斂心神,配合中年男人一起催陣。

    周警衛手持五四手槍,不過數分鐘內,便找到密室入口,他心中怒火騰騰,一腳踹斷門,拉下保險閥,二話沒講,一槍崩掉血壇。

    因為周師奶,周警衛憎惡一切道貌岸然術士,沒進港督府前,他曾是狙擊手,槍法極准。

    砰砰砰,一連五槍射向陳威,他身後的牆面立時左右頭頂五個洞,好似人形。

    陳威下蠱再厲害,不過是血肉之軀,回頭看看他身後牆面,當即嚇癱,褲襠潮濕一片。

    聽見槍響,其他警員隨即衝進來,一時愣在原地。

    這裡堪比災難現場,滿牆符紙,懸在半空的鈴鐺,嬰孩屍體,以及正中間破裂的法壇,血液滲出,浸濕大片地板。

    陳大峰和郝國強的兩個徒弟皆摔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周警衛開槍擊法壇那一刻,無疑是給他們致命一擊,加上賀喜加速催動乾坤八卦陣,加倍反噬,陣法一旦失敗,難逃一劫。

    原本是查白粉繳槍械,無端變成伊麗莎白醫院白車呼嘯而至,除卻護陣的陳威沒大礙,其他人都被抬上擔架送醫院。

    雖然港地市民十有八九信風水,但不代表術士可以催陣害人,差人們即使看不懂陣法,也能察覺到邪門,廢話也不多講,先把陳威幾人銬手銬帶回警署。

    最為詫異的是賀喜,催陣鬥法正是達到頂峰的時候,原本加速運行的氣流卻驟然緩慢下來,連助她催陣的中年男人也睜開了眼。

    “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賀喜起身推開窗戶,原本滂沱大雨漸轉小,徐徐的風朝屋內吹進,原本煞氣彌漫的臥室不斷湧進新的生氣。

    “怪了怪了。”中年男人面露不快,“本來還想跟他們好好鬥一場,結果被吊的半上不下,真難受!”

    他講話有意思,賀喜總算記了起來,她兩手虛抱拳,“您是徐大師?”

    徐大師撫發頂,呵呵笑,“什麼大師,神棍一個,哪敢擔起大師名號。”

    賀喜忍不住笑,請他去客廳喝茶。

    視線落在被徐大師一腳踹趴的臥室門上,賀喜心中叫苦。壞事,粱美鳳回來一定揍她!

    念曹操到,曹操就到。

    粱美鳳淋一身雨水進家門,一眼就看到被踹壞的門。

    怔愣片刻,她揮舞合攏的雨傘咆哮,“賀!喜!”

    “阿媽我錯了,我錯了。”賀喜抱緊腦殼,藏在徐大師肥壯的身後,連聲告饒。

    徐大師抬手擋住粱美鳳揮過來的雨傘,心裡一陣發虛,不敢承認是他踹的。

    “梁小鳳,這麼多年不見面,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潑!”老熟人碰面,徐大師笑得好似彌勒佛。

    “徐大昌,這麼多年不見面,你還不是一樣肥頭大耳!”

    徐大師到底是客,粱美鳳也不好太撒潑,雨傘扔給賀喜,氣不順,又丟她白眼,賀喜自知理虧,默默把雨傘收進衛生室。

    “阿媽剛才碰見你英文老師。”粱美鳳看掛鐘,“補習時間還沒到,丁家小仔怎麼就走了?”

    賀喜含糊,“誰知道,可能他家中又有事不願意再做家庭教師。”

    粱美鳳也沒多想,轉看徐大師,奇怪道,“徐大昌,我們多年不往來,怎麼今天突然過來了?”

    “敘舊。”賀喜搶先道,“徐大師是過來敘舊。”

    “對,敘舊。”徐大師笑吟吟附和。

    粱美鳳是信了,賀喜心裡有疑惑,送徐大師下樓時,忍不住開口問他。

    “我也奇怪,本來在家中泡澡,突然接到電話,講賀天罡契女有難,願意拿五十萬請我出面幫忙。”

    賀喜一聽五十萬,就知道是誰了。

    只有客晉炎那個闊人,才能這樣揮金如土。

    徐大師講話也直,“我趕來幫你,看在賀天罡的面上不假,為五十萬也是真。”

    賀喜笑彎眼,就喜歡他直爽。

    送走徐大師,賀喜才上樓。

    粱美鳳兩手掐腰站在她臥室門口,屋內一片狼藉,符紙法器遍地擺放,還有一個酒壇,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臭氣熏天。

    “阿媽。”賀喜笑得討好。

    粱美鳳不為所動,“今晚不收拾好,不許睡覺。”

    又指指趴在地上的門板,更為惱火,“不管,明日我回來之後,一定要看到完好門框,不然丟你進九龍城寨。”

    九龍城寨,清軍駐扎地,成為三不管地帶後,淪為港地良民人人憎怖的貧民窟。

    那裡蚊子飛進去也有去無回,吸毒、強奸、嫖娼、殺人,是犯罪的溫床。

    小阿喜幼時頑皮,粱美鳳經常拿這句恐嚇她,最為管用。

    眼下賀喜一樣配合,舉起兩手,縮起腦殼,“阿媽我好怕啊。”

    粱美鳳干瞪眼,沒看出她哪裡懺悔。

    賀喜在屋裡打掃,外面電話響起,粱美鳳在接,賀喜依稀能聽見他們講話。

    是客生。

    扔下拖布,賀喜擠到粱美鳳跟前,央求道,“阿媽,快給我講講。”

    粱美鳳不理,喋喋不休向話筒那頭的人數落賀喜不省心,家裡狼藉一片,門板也被踹壞。

    “阿嬸,明日我讓佣人過去清理,門板也會有人換新。”客晉炎做足好女婿姿態,耐心聽粱美鳳嚕蘇完,末了才道,“阿嬸,方便讓阿喜接電話?”

    粱美鳳被准女婿三五句話哄好,剛才還烏雲密布,眼下又轉晴天,話筒遞給賀喜,哼著許冠傑的歌去衛生室。

    “客生。”賀喜有許多話想問,“你和徐大師認識?”

    客晉炎不瞞她,“我知道他和契爺是老友。”

    知己知彼,早在最初認識賀喜時,已經有人把賀家人的詳細資料送到他手上。

    “可你花五十萬請他出面。”賀喜只覺擔下巨額人情債。

    “錢沒了再掙,重要的是老婆仔不能有事。”話筒那頭,他聲音比剛才輕快許多。

    “客生。”她手扯電話線,一時沒想到怎麼開口。

    “好了老婆仔。”他有心逗她,“叫聲老公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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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9:24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轉天天光。

    賀喜擰開黑白電視,新聞台女主播道:昨夜住櫻桃山道市民夜半受槍聲驚擾,據悉,警方懷疑櫻桃山道某住宅私藏白粉和火藥,接到線報之後前往搜查,不料搜出陳某、張某等知名大師設壇作法,有知情人士指證,幾人設壇並非祈福,而是鬥法。

    目前警方已將疑犯陳某帶回警署,港島總區警署發言人稱疑犯為苗族人,苗巫世家,數月前偷渡來港,有人指證疑犯肆意放蠱危害市民,具體案件正在調查中。

    賀喜拍掌,暗道好。

    粱美鳳端早飯出來,坐電視機前跟賀喜一起看。

    賀喜有困惑,“阿媽,我生辰到底是幾時?”

    賀喜能篤定,她的生辰八字一定不是給丁諾康的那個,即使她告訴丁諾康的時辰有假,可日期按講應該是真。

    否則以陳大峰的手段,加上他們有這麼多人催陣,她不死也半殘。

    粱美鳳卻道,“阿媽講你是幾時生,你就是幾時生,問這麼多做什麼。”

    “阿媽,告訴我嘛,我想知道。”賀喜推她胳膊。

    “不講。”粱美鳳瞪眼。

    許久,她才嘆氣,“當年你契爺有意收徒,阿媽生下你之後,你契爺瞞住街坊,對外只講你年初一出生。”

    大凡修道之人,生辰八字不會輕易讓旁人知道,對於術士來講,生辰八字無疑是命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心術不正的術士暗害。

    “阿媽生你時,還在新界鄉下,你契爺找阿婆來接生,知道你生辰的只有我們三個。”粱美鳳道,“阿婆和你契爺相繼去世,現在只剩阿媽一個人知道,阿媽答應過你契爺,不會跟任何人講。”

    “阿媽,你最好。”賀喜摟住她粗壯腰身,臉貼她軟乎乎胸脯上。

    “大個女了,少扮痴作嗔。”話這樣講,不是不開心。

    飯後,梁美鳳去魚鋪。

    阿晨帶菲佣和工匠登門,賀喜趕著去上課,把家中鑰匙給阿晨。

    又叮囑他,“走之前,記得把鑰匙交給對門阿婆。”

    見她匆匆下樓,阿晨撓頭四下看猶如案發現場的臥室,嘀咕道,“也不講清楚符紙收哪啊。”

    兩個菲佣已經在灑掃,對著滿牆符紙,菲佣也有些懼怕,每收一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聲,吵得阿晨腦殼嗡嗡作響。

    他擰大電視音量。

    晨間九時許,陳大峰和郝國強的兩個徒弟相繼離世,案件尚在調查中,賀喜難免被卷入。

    這日國文課上,賀喜被密斯朱帶去校長室。

    o記應光德和一名女警在等。

    校長一旁介紹,“這位就是賀喜。”

    賀喜面不改色坐下,配合o記辦差。

    應光德先道,“賀小姐,我手中保有一份證供,指你在二十八日當晚擺壇作法,與陳某、張某等人鬥法,並且致使陳某、張某等人搶救無效死亡,請你給個說法。”

    女警員補充,“據校長和這位女士提供消息,講你曾聯合已故詹某為港大捉鬼。”

    賀喜想笑,自詡無鬼神的警署竟然一本正經和她談論鬼神。

    “那好,我請校長和密斯朱據實以答,我為港大捉鬼,做的是壞事?”

    校長和密斯朱齊搖頭。校長道,“我可以作證,賀喜品學兼優,從未有過壞傳聞。”

    應光德老辣,將話題拉回鬥法事件,“請賀小姐回答,當日你是否同陳某、張某等人擺壇作法。”

    賀喜點頭,“是鬥法,不過卻是他們用邪門歪道要害我致死。另外我必須向兩位警官提供,陳某利用線人丁諾康為我補習英文為由,騙取我生辰八字,盜我頭發,喂我不明丸藥,希望兩位警官早日查清,不要污蔑守法市民。”

    應光德與女警互望一眼,又向賀喜錄取有用信息之後,才一起離開。

    o記通過浸會校方找上丁諾康。

    “丁生,鑒於你日前向警方提供證據與當事人說法有出入,請你配合調查,據實相告。”

    “我是她英文老師。”

    “當天她是擺壇與人鬥法,她親口與我講要鬥死對方。”

    “我沒盜她頭發,不知道什麼丸藥。”

    “我講話屬實。”

    溝通無果,兩位阿sir離開。

    丁諾康終於抬頭,眼有淚意。人都自私,在賀喜與他阿媽之間選擇,他只會選他阿媽。

    警方證據不足,陳威在拘留十日之後被放出監倉,他效仿港地赫赫有名江洋大盜張子強,在警署門口闊臂留影,笑容恣意。

    “賤格!”周師奶咒罵。

    報紙扔一邊,周師奶兩手捂面,向賀喜痛哭,“是我咎由自取,不是我輕信他花言巧語,老公不會賣房,我們不會離婚,我更不會像現在這樣。”

    賀喜看她,才短短兩月,周師奶仿佛蒼老十歲,她臉色蠟黃,身體瘦削,唯獨腹部膨脹,猶如懷孕數月。

    小仔趴在圓桌上寫作業,扔下筆去拿紙巾,“阿媽你別哭了,我和阿爸都心疼。”

    周師奶接過紙巾掩淚,摸摸小仔發頂,強笑,“小仔乖,阿媽沒事,快去寫作業。”

    小仔點頭,猶記得問賀喜,“阿姐,阿爸講你會有辦法為我阿媽治病,是真的?”

    賀喜攬住他肩,“如果你阿爸阿媽以後多病多災,小仔願不願意保護他們?”

    小仔重重點頭,“小仔以後去哪兒都帶阿爸阿媽。”

    賀喜拇指抹他眉心,為他抹走煞氣,笑眯眯道,“真乖,是個福祿壽俱全的。”

    周警衛提菜籃回來,唯獨聽見賀喜講這句,滿面笑,開口留賀喜吃飯,“大師嘗嘗我手藝。”

    周師奶忙道,“我老公很會做菜。”

    賀喜爽快應下。

    飯後,周警衛送她回去,“大師,謝謝你來看我老婆。”

    “熟人了,別喊大師,喊我阿喜。”

    周警衛笑。沒幾時,又不覺長嘆氣。

    “阿喜,我老婆這樣,真的沒有希望了嗎?”他問。

    “有沒有希望,你都試過了,還想怎麼辦?”賀喜不應反問。

    他沉默,良久才道,“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命分給她,沒有她,我和小仔過得也不會幸福。”

    到富康花園樓下,賀喜下車,向周警衛揮手,見他面色疲累,始終帶幾分強顏歡笑,有些不忍。

    “也不是不可以。”

    周警衛怔愣。

    “借命給她,也不是不可以。”賀喜看他,背在身後的手指掐算時間。

    “借,我願意借,分一半給她。”周警衛幾乎毫不猶豫。

    千年前,諸葛孔明向天借陽壽,夜觀星像,算出他大限將至,設香花祭物,點七盞大燈,外布四十九盞小燈,內安本命燈一盞,盤坐祈福六日。可惜萬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難與命爭衡,最終仍舊未能逆天改命。

    孔明尚且做不到,賀喜哪敢向天借。既然向天借不成,只有向人借。

    “月中那天你來接我。”賀喜對他道。

    周警衛應聲,有點好奇,“為什麼要等到月中?”

    賀喜沒講話,她幫人借命,本來就是違背陰法的事,總不能在鬼差眼皮底下借,至少要等到鬼差休息日。

    周警衛有眼力,見賀喜不講話,他也不再多問。

    臨走前,賀喜又叮囑他,“找個扎紙匠,扎出一個紙人,把周師奶的生辰八字寫上。記住,一定用朱砂筆寫。”

    周警衛連應好,問清楚要准備哪些東西之後才離開。

    等汽車消失在街口,賀喜上樓。

    家門口有人在等。

    丁諾康向她鞠躬,“阿喜,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他…”

    賀喜打斷他,“是他威脅你,你並非自願,你仍舊是好人,今天來向我道歉,是想求心安。我若接受了,皆大歡喜,以後你日日夜能酣眠。”

    “如果我不接受,只是因為我不夠大度,對你不夠寬容,你仍有借口說服自己心安理得。”

    賀喜忍不住撫掌,“不愧浸會大學才子,一箭雙雕玩得好。”

    丁諾康張張嘴,滿面通紅。

    見賀喜開門進家,他忙攔住,“阿喜,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行,我聽到了。”賀喜問他,“你阿媽怎樣?”

    他囁嚅,“已經出院。”

    “恭喜,好好照看你阿媽,她比你無辜許多。”

    講完,賀喜不客氣摔門。

    客廳的沙發上赫然坐一人,賀喜瞪大眼,“客生,你怎麼回了?”

    “許久不見,我阿喜依舊嘴厲。”他笑,張開胳膊擁她進懷。

    “丁家小子一早來等,我看他厭煩,丟他在門外。”

    “我阿媽給你鑰匙?”賀喜趴在他胸膛上,嗅他身上薄荷香。

    客晉炎嗯一聲,捏她面珠,“阿喜,再有不到一小時,我該走了。”

    “這麼急,你回來做什麼?”

    “看我老婆仔。”他低笑,胸腔起伏。

    “亂講,肯定不是。”賀喜不看他,客家大公子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我阿喜果真醒目。”客晉炎低頭附在她耳邊,“是公司出了點問題,內部有小人,竊走了樓花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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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09:39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有沒有查到人?”賀喜問他。

    “還在查。”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客晉炎不欲多講其他,兩手捧住賀喜臉頰,把她擠成嘟嘴狀,“先嘗嘗我阿喜小嘴。”

    他急切含住吮吸,賀喜不滿唔唔作聲,他略松開,又啵一口。

    視線落在賀喜胸前的奶包,客晉炎隔著棉布背心掂掂,隨即皺眉,“吃太少?怎麼還這點?”

    “去死!”賀喜羞惱,給他一拳。

    師祖婆婆的一拳,如果掌控不好力道,堪比兩百磅大漢。

    客晉炎生生挨一拳,叫苦不迭,“我阿喜想謀殺親夫。”

    講完,順勢倒在沙發上,抱肚嘶嘶抽氣。確實疼,但也沒他演的誇張。

    頭頂白熾燈光亮,賀喜把他面相看得一清二楚,“別裝,全港人民都欠你一個奧斯卡,論演技,丁子安都要甘拜下風。”

    “我阿喜肚腸忒冷。”客晉炎仰靠在沙發背上,他今日穿拉夫勞倫馬球衫,更方便掀衣。

    一把捉住賀喜小手按在肚上,客晉炎頭枕在她肩上,“快點揉揉。”

    賀喜忍俊不禁,想抽回手,可看他眼底有暗青色,心中漸軟,按在他肚上揉了起來。

    “舒服。”客晉炎調整了姿勢,不覺放松下來,竟睡過去。

    直到阿晨敲門,過來接他。

    “走了老婆仔。”客晉炎捏她面珠,忍不住又低頭啄她唇瓣。

    賀喜躲他,示意外面有阿晨在等。

    阿晨忙道,“大少,我剛在睡覺,什麼也沒看到。”

    客晉炎沒好氣,“犀利啊你,睜眼睡覺。”

    阿晨滿臉窘迫,賀喜忍不住笑出聲,送他們下樓。

    臨上車前,賀喜拉住客晉炎,“客生,我陪你去機場,阿晨再送我回來。”

    客晉炎失笑,“老婆仔舍不得我了?”

    賀喜拉開車門先上車,“有正經事跟你講。”

    客晉炎也正色,上車關門。

    賀喜把手伸給他,“客生,腦中仔細想想客氏實業樓花的事,然後在我手心裡寫個字。”

    他手指偏涼,在她溫熱的掌心中一筆寫下。

    “客。”

    賀喜思慮片刻才開口,“客,與主相對,客生是客氏家主,相對應的,此人應當是外姓人。客又有寄居之意,此人泰半寄人籬下。客字拆開來看,有蓋壓頂,致使寄居在他人屋檐下的人習慣三思而後行,幾乎不得罪人,給人憨厚老實的錯覺。”

    賀喜話講得明白,只差沒把那個人的名字講出來。

    “阿晨,轉交密斯,讓他查查我表叔。”

    阿晨應聲,“好的,大少。”

    客晉炎原本有心事,眼下豁然開朗,情不自禁把賀喜抱進懷,親她發頂,喟嘆,“賀大師神通。”

    賀喜手伸給他,“客生,我為你測字了,你要給我錢。”

    客晉炎掏出錢夾,塞她厚厚一疊大金牛,頗為一本正經,“賀大師,這些夠不夠?再不夠,那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誰要你以身相許。”賀喜不理他,嘩嘩嘩數錢。

    然後她驚訝,“客生是闊人。”

    看她佯裝嗜錢如命的模樣,客晉炎只感好笑,“拜托賀大師關注重點,有我以身相許,將來大把鈔票全歸你。”

    前座阿晨聽得心驚,他想通了一點,大概拍拖真能損害智商,後座兩人從金魚街到啟德機場,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對話極沒營養,極低智商。

    台風橫掃過境,港島狼藉一片,氣溫也驟降。

    手工課上,賀喜仍舊與馬琳娜一組,她為娃娃編頭發,馬琳娜負責踩縫紉機做洋裙。

    向來不願蹬縫紉機的馬琳娜變得格外賣力,小心翼翼剪線頭,力求洋裙做到完美。

    “搞掂!”馬琳娜把洋裙套在娃娃身上,盯著洋裙,突然自己害羞起來。

    女生之間愛分享小秘密,馬琳娜尤其守不住口,“老豆答應,如果我和他都考上浸會,就讓我們先訂婚,將來再一起申請留英。”

    “臉這麼紅,太激動?”賀喜看她臉。

    馬琳娜羞澀捂臉,“我剛才在想,以後我也是像今天這樣為他縫襯衫,織毛衣。”

    賀喜實話道,“去尖東商鋪走一圈,二十塊錢買的襯衫手工都比你好。”

    馬琳娜唾她,“沒情趣!”

    算算時間,客晉炎生辰快到,去年送袖口,今年難道送領帶,還是送條啵呔?

    問馬琳娜,馬琳娜道,“給他織件毛衣啦,一針一線全是心血,他穿上就會想起你,即便是在幾千英哩外的倫敦。如果有番婆勾引,他低頭看看身上毛衣,也會收了亂來的心思,對你忠貞不渝。”

    “密斯馬高見。”賀喜由衷道。

    隨即苦惱,“可我不會織毛衣。”

    “的確,毛衣太復雜,像你,只會舔毛筆畫符咒。”馬琳娜又給她出主意,“織頸巾,頸巾簡單,我來教你。”

    “寒冷的冬季,他穿羊絨大衣,圈頸巾…”

    賀喜咳一聲,忍不住打斷,“北極才寒冷,我們不算冷…”

    馬琳娜生氣,“那我不管了!”

    一通火氣,放學之後兩人還是約好去商鋪挑羊絨。

    秋風瑟瑟,賀喜盤腿坐家中織頸巾,只盼望今年冬天能冷點,最好像大帽山,即便不下雪,結霜也好。

    到月中,周警衛按時來接賀喜。

    時隔半月,再見到周師奶,她已經骨瘦如柴。賀喜凝神看她,見她周身帶晦氣,顯然是命數將盡了。

    奇的是周師奶的面相有了變化,或許她自己還未察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概是真心悔過積善。

    “阿喜。”周警衛猶豫,“我有聽講過借命,它對你會有損害…”

    周警衛低頭嘆氣,“我想我老婆活命,可也不想連累你。”

    他抬頭,神色堅定,“即便你不幫我們,我和老婆也不會怨恨,你、你要想清楚。”

    賀喜萌生暖意,面上露笑,“來前我已經想清楚,萬事萬物並非絕對,上天定會給心存善念的人留有一線生機。”

    她又看周師奶一眼,“講實話,沒有周警衛和仔仔,今天我不會幫你。”

    周師奶點頭,眼匡發紅,“以後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賀喜笑,“真要做,那就買點供品幫我賄賂鬼差大哥。”

    周師奶不迭點頭,“一定,一定。”

    “開始吧。”賀喜不再多講,讓周警衛把准備好的東西拿出來。

    借命極為復雜,一來要避開陰間鬼差,二來要布陣催陣。接過周警衛遞來的糯米,賀喜先在地板上以糯米為標記,畫出五行八卦陣。

    之後,又按羅盤所指方向,在乾、震、坎、艮、坤、巽、離、兌八方供上祖師牌位和六丁六甲。

    賀喜道,“周師奶,你坐中間。”

    又對周警衛道,“你坐南朝北。”

    南鬥注生,北鬥注死,賀喜在北坐下,掌控周師奶命數。

    催陣前,賀喜取針扎破手指,血塗紙人眉心,再遞給周師奶,“把它燒了。”

    周師奶忙照做,點燃寫了她生辰八字的紙人,燒進火盆。

    “清心靈靈,心下丙丁,右觀南鬥,左觀太極…”賀喜掐指訣念咒。

    周警衛刺破中指,血塗在祝由符上,和在掌心中,閉上眼。

    隨著陣法的催動,周師奶漸漸陷入混沌中。

    十年前她和周世榮初識,她是公認校花,想與她拍拖的人排長隊,包括相貌略普通的周世榮。

    那時她家境一般,下有弟妹,一心只想念書考大學,將來有份工作好養弟妹,每日忙於念書,她並沒注意過周世榮。

    直到後來她蹬車幫阿媽去疍家取水貨,周世榮幫她推三輪。此後,每個周末她都會在三角咀碼頭見到周世榮,他話不多,只會幫她干活。

    他們漸漸相熟之後,她才知道周世榮的小心思,他每周末趕去三角咀只是想和她多講幾句話。

    和她家不同,周世榮父親是律師,家境優渥,中學畢業之後,她順從她阿媽安排,放棄上大學,跟周世榮結婚,優渥的婚後生活讓她忘記最初她想念書的目標,只一心在家當全職太太,甘願做金絲雀。

    周世榮穩重寬厚,會包容她一切壞脾氣,最開始,他們過得很幸福,從不是生氣吵嘴。仔仔出生之後,周世榮更寵她,寵到連她阿媽都看不下去,講周世榮花在她身上的錢太多。

    周世榮這個傻男人卻說,“老婆仔開心,我就開心,仔仔也會跟著開心。”

    人活一世,錢多少無所謂,重要是能過得日日開心。

    漸漸,她發現她不滿足了,周世榮是穩重寬厚,但也毫無情趣,溝通乏力。時間久了,原本就趨於平淡的婚姻生活更加像一灘死水,讓她心裡起不了任何漣漪,哪怕買再多靚衫洋裙,再多手袋,都填塞不了她日漸空洞的心。

    陳威的出現,讓她整個人生歪了軌跡。她偷情,她枉顧仔仔,她害過老公…

    周師奶淚如雨下,她突然起身,揮散糯米,試圖摧毀陣法,她拼命搖投頭,“賀大師,我不要借命,我不要借命了。”

    賀喜詫異睜眼,周師奶已經撲到周警衛懷中,痛哭不已。

    “不要借命,不要借命了,是我咎由自取。”周師奶掩面,“我不想再累人、害人,我不想以後都活在愧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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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7-5-31 12:09:53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你想清楚了?”賀喜問她。

    周師奶點頭,“命是我自己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即便現在死,我也能心安。”

    向來感情內斂的周警衛眼眶通紅,一句話講不出。

    良久,他才哽咽道,“大師,真沒有辦法了?”

    賀喜搖頭,“沒辦法,我不是仙人。”

    “她不願意,我願意借,我願意。”周警衛抓住她央求。

    賀喜微嘆氣,“周警衛,並不是我不願幫你,而是借命本就凶險,你們夫妻都同意,我能催陣,只要一個人不願,我就是在強迫改命,將來遭天譴的人是我。”

    周警衛臉色煞白,察覺到抓住她胳膊的力道放松,賀喜彎腰收了法器,向他們告辭。

    周警衛要送她。

    賀喜抬手攔住,“不用送,我也沒能幫到什麼,多陪陪周師奶吧。”希望來世她掌握好自己的命,能打一手好牌。

    回去路上,賀喜買了水果和香燭,一半供給師祖,一半供給六丁神和六甲神。

    又點燃香燭拜八方,誦經一夜。

    不幾日,賀喜放學回金魚街,粱美鳳道,“周生過來報喪,講周師奶去世。”

    “那明早我去趟周警衛家。”

    “我也一起。”粱美鳳嘆氣,“可惜仔仔了,小小一個,沒有阿媽怎麼行,將來周生要是再娶,仔仔和她也不親。”

    賀喜沒講話,周警衛姻緣坎坷,這輩子只有一次婚姻,以後應該不會再娶。

    周師奶葬禮之後,仔仔成了金魚街常客,他時常在周末過來,粱美鳳喜歡他又可憐他,好吃好喝拿出來招待。

    還把櫃台分給了他,讓他占據一方寫作業,把賀喜攆到一旁趴小板凳。

    仔仔趴在櫃台上,時不時偷看一眼也忙於功課的賀喜。

    “阿姐,我以為你不用念書。”

    “誰講的,不念書怎麼進步。”

    “阿姐,你也要學英文?”仔仔伸長了脖子偷看。

    “不學英文,不考AL,怎麼上大學。”

    “阿姐。”

    “嗯?”

    “阿姐。”

    賀喜終於抬頭,似笑非笑,“細蚊仔,想干什麼?”

    “阿姐,我、我想做你徒弟。”他講完,笑得靦腆。

    賀喜忍俊不禁,有心問他,“那你先講講看我是做什麼的?”

    仔仔擱下鉛筆,托腮撓頭,一本正經想許久,“驅邪鎮煞,算命看相。”

    “都比不過念書!”丟給賀喜偌大白眼,粱美鳳忙哄勸仔仔,“我們良人,應該念書考大學,將來中環上班是正經事,妖魔鬼怪,我們不好學的。”

    “你阿爸講你將來要考警校,像他一樣當警察。”賀喜道。

    仔仔落寞,“當警察有什麼用,不能給害死阿媽的人定罪,他仍舊逍遙法外。”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

    賀喜攬住他瘦小肩膀,“如果你只是一心為你阿媽尋仇,那阿姐不會教你任何東西。”

    “為什麼?”仔仔困惑眨眼。

    賀喜正色看他,“因為入我正陽派門下,第一要存善念,心不善,將來修的是邪門歪道。”

    仔仔緩緩垂下頭,若有所悟。

    生命有去也有來,十月末,何瓊蓮在伊麗莎白醫院生下一子,她是頭胎,又全靠干生,凌晨送去醫院,慘叫一夜,天將光亮時才生下小嬰兒。

    隔天,賀喜從客晉炎口中得知小嬰兒呱呱墜地。

    她開心,“客生,那我要去看他,禮物早就備好了。”

    話筒那頭人狀似無意提醒,“再過半月,該到我生辰了。”

    賀喜佯作不知,“又到你生辰?時間好快!”

    那人氣悶,“是,去年你去我家,喝多酒,我送你回來,在車上我看你熟睡,我…”

    “你怎樣?”賀喜有不好預感。

    一聲干咳先傳來,他話裡含笑,“阿喜,那是我們第一次親吻。”

    “鹹濕佬!”賀喜唾他,竟然趁她醉酒偷襲。

    拍下電話,賀喜帶上禮物去伊麗莎白醫院。

    在郭家人看來,何瓊蓮十足旺夫旺宅,她前腳嫁進郭家,郭家一舉拿下港地無線電受理權,郭啟文工作順風順水,更成為郭家既定繼承人。

    現在她又為郭家誕下長孫,郭家長輩只差沒將母子二人寵上天。

    病房粉色裝飾,蕾絲鮮花,七八個女佣圍著,還有婆母一旁噓寒問暖。

    “何姐姐好福氣。”賀喜由衷感嘆。

    命這種東西,前世積福很重要,何瓊蓮這輩子只要不亂揮霍,一生有享不完的福。

    “生他快痛死我。”何瓊蓮心有余悸,她本打算生一個足球隊,現在已經開始後悔。

    隔著玻璃窗,賀喜看小嬰兒,“小小一團,好可愛。”

    何瓊蓮反對,“眉毛稀疏,皮膚發紅,皺巴巴,好似阿公。”

    她婆母忍不住道,“亂講,是沒長開,再過半月會大不一樣,當年我生啟文,比他還小還要難看。”

    還是老一輩人有經驗,半月之後,賀喜和客晉炎再去郭家看望,小嬰兒果然大不一樣,五官張開,肉呼呼小臉,肥肥的小胳膊,大概是來看他的人太多,他害羞,蘭花指遮眼。

    “客生,他是不是在笑。”他太小,賀喜不敢抱,只趴在嬰兒床前看。

    “他還不會笑。”客晉炎提醒她,“是你看錯。”

    “他是笑了。”賀喜篤定,“客生,他可不可愛?”

    客晉炎視線卻落在她桃花粉一般的臉頰上,“可愛。和我阿喜一樣可愛。”

    大概是餓了,襁褓中的小嬰兒縮起眉毛,似乎不耐煩,張張嘴,哇一聲大哭。

    賀喜片刻慌亂,“客生,你快抱他哄哄。”

    客晉炎也無措,“我不會抱。”

    外面,何瓊蓮聞聲撲進來,彎腰抱起,連聲輕哄,動作極為嫻熟。

    客晉炎立刻出去,給她們留私密空間。

    “不哭不哭,媽咪馬上喂你啊。”講話間,何瓊蓮掀開衣衫,寶寶立刻往她胸脯上湊。

    賀喜一旁看著,不由羨慕,喃喃道,“何姐姐,你胸好大…”

    何瓊蓮止不住笑,示意賀喜靠近點,低聲打趣,“等你和客大哥結婚,也會長成奶桃。”

    雖然再世為人,賀喜卻未經人事,前世被文慎既當爹又當娘帶大,很多事她並不知道。

    “怎麼長?”她不是不好奇。

    何瓊蓮竭力忍笑,“阿喜,我教你,去問客大哥,他會比我清楚。”

    賀喜隱約意識到不對,臉通紅,回去時,任憑客晉炎怎麼問,她死也不願講。

    等到家之後,才和粱美鳳講,“阿媽,何姐姐講我該穿文胸了。”

    粱美鳳拍額,“是阿媽老懵懂!”

    也不怪粱美鳳,舊時,她在大陸鄉下生活,一日三餐都吃不飽,文胸這種東西更是聽都沒聽過。來港生下賀喜之後,更沒把心思花在打扮上,導致賀喜一直跟著她穿棉背心。

    隔天,賀喜便穿上了文胸,小奶包立刻變成奶桃。

    粱美鳳看得滿意,“像大個女了!”

    賀喜有點羞赧,低頭看看,“阿媽,會不會太醜?”

    “哪裡醜?走出去一定人人誇你靚!”

    客晉炎生辰這日,他一眼便發現異常,視線掃過賀喜胸脯,忍不住笑。

    出門前,她刻意打扮過,梳高馬尾,嫩黃洋裙下露一截奶白小腿,她往車旁走來。

    透過倒車鏡,客晉炎發現阿晨也在看,眼含欣賞。

    “阿晨。”他不悅,出言警告。

    阿晨慌忙斂神,“大少,我剛才神游天外,什麼也沒看到。”

    講話間賀喜已經走過來。

    “我阿喜今日最靚。”客晉炎為她開車門。

    胸前裹了東西,賀喜總覺不自在,看客晉炎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低頭又看看鼓起的奶桃,稍微安心一點。

    客晉炎把她小動作看在眼裡,忍住笑,怕她惱羞,一句話不敢打趣。

    他們半島酒店吃牛扒,賀喜把織好的頸巾給他,“客生,聽講倫敦冬天冷,一定要經常圍它。”

    客晉炎打開看,黑色,花式簡單,陣腳粗糙。

    “我阿喜織的?”

    賀喜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我針線活太差。”

    “只要是我阿喜給的,都喜歡。”論講情話,賀喜顯然比不過他。

    本來客晉炎還想帶她去游船,只是師祖婆婆不懂情趣,他們半島酒店吃完牛扒,她喝了一支香百丹之後,便止不住打哈欠揉眼,“好困,客生我想睡覺。”

    客晉炎開始後悔,剛才不該給她酒喝。

    賀喜甚至等不及到家,在車上已經睡著,車停之後,客晉炎喊她幾聲沒應。沒辦法,只能將她打橫抱上樓,引來鄰居一路側目。

    粱美鳳還沒歸家,阿晨為他們開門,客晉炎抱她進去,把人安置在床上,看她熟睡,忍不住捏她面珠,“小睡豬。”

    衛生室打來熱水,客晉炎坐在床沿給她擦手臉,視線落在她稍鼓起的胸脯上,略猶豫,還是托起她上身,解開她文胸衣扣。

    “我就講,小奶包怎麼可能突然長成奶桃。”客晉炎刮她鼻,“我阿喜也長成小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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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7-5-31 12:10:05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客晉炎並沒有坐太久,因為粱美鳳從魚鋪回了。

    雖然客晉炎喊她阿嬸,實際粱美鳳只大他幾歲,該避嫌的時候,他懂得避嫌,只跟粱美鳳交代幾句便回了深水灣。

    客良鏞和客丁安妮早已休息。

    菲佣過來問他吃不吃長壽面,客晉炎搖頭,上樓。

    或許是知道他阿喜穿了文胸的緣故,客晉炎這天晚上做了難以言齒的夢。

    夢裡他阿喜身子太軟,胸前的兩個奶包不足一握,被捏在手中更顯可憐兮兮,他輕吮尖端,身下的人輕顫嗚咽。

    身體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氣流在亂竄,最終洶湧至下腹,那裡燙硬的難受,急需一個發泄口。

    阿喜。他摸索到一片桃林,找尋到洞口,那裡芳草茵茵,溪水潺潺流動,猶有秘香,引誘他進洞探尋。

    脹痛感加深了幾分,他毫不猶豫,一舉穿過桃林,直達桃源深處。

    身下人立時像被釘住的小蛇一般,細聲喊疼。他停頓片刻,更加難耐。

    他深吸氣,大肆撻伐,她似泣似哭,最後化為嬌吟。

    阿喜。他在桃源中爆發。

    在極致的巔峰猛然間驚醒,客晉炎怔愣片刻,無奈掀被下床。

    褲間濡濕一片,身下老二仍未疲軟,盡管那種夢不可避免,而且夜深人靜無人知曉,可腦中畫面太過清晰,他阿喜面珠跟白日裡一顰一笑契合在一起,客晉炎竟有些許羞恥感,耳根止不住發燙。

    擰開花灑,任由冷水衝刷,視線落到丟棄在一旁的睡褲上,客晉炎微嘆氣,認命撿起在水龍頭下衝洗。

    天光大亮,賀喜才醒來,只覺異常疲累,好似參加過田徑比賽。

    她掀被看看,身上穿的是睡裙,文胸也被人脫了。

    粱美鳳推門進來喊她起床。

    “阿媽,你幫我換了裙子?”賀喜忙問。

    “我不幫誰幫?”粱美鳳沒多想,催她,“快吃飯去學校,該遲到了。”

    賀喜微微吁氣,總算放心。下床匆匆洗漱,嘴裡叼著三文治就往學校跑。

    早課上,馬琳娜眼眶通紅,無精打采。

    “怎麼了?”賀喜凝神看她,“是你媽咪還是老豆生了病?”

    “我老豆啦。”馬琳娜不瞞她,“調去港島之後,工作更賣命,因為維港公園命案兩夜沒睡,在辦公室裡暈倒,幸好發現及時。”

    賀喜沒講話,馬錦燦前半生仕途順暢,可惜四十歲之後身體開始走下坡路,即便渴望升職加薪也心有余力不足。

    馬琳娜口中的維港公園命案,賀喜很快從新聞中得知。

    狹小的金魚街店鋪裡,母女二人對坐而食,電視在播放《芝麻街》,中間時段插播新聞。

    女主播聲音平平:日前,銅鑼灣高士威道住戶梁某,女,二十歲,夜間九時許,在維港公園散步時被拖行至公廁強奸,並慘遭殺害,嫌犯已被警方逮捕,具體案件尚在調查中。

    粱美鳳唏噓,不忘提醒賀喜,“小囡,以後天黑盡量少出門。”

    “阿媽,哪個歹徒碰上我,是他出門沒看黃歷。”

    粱美鳳語塞,想想也是。

    片刻,她又道,“周警衛今天來找,想托你收仔仔做徒弟。”

    賀喜忍俊不禁,“阿媽,他們父子還真有打算啊。將來仔仔要是再考警校,被人知道他既當警察又是術士,他上級領導該怎麼想。”

    粱美鳳不以為然,“管他怎麼想,以前住亞皆街的阿公,記不記得?警署老差骨了,既破案又驅邪鎮煞,整個九龍誰不知?”

    “可是阿媽之前還告訴仔仔,念書最大,工作最大。”賀喜提醒。

    “技多不壓身。”粱美鳳裝失憶,“何況周生無論是品行還是心性,都無可挑剔,有他標榜,仔仔也不會差到哪。”

    賀喜沒講話,仔仔講要當她徒弟時,她確實有心動,正陽派至今已經千年,到她這一代不能後繼無人,是該早作打算。

    周警衛把仔仔的生辰八字留給了粱美鳳。

    飯後,賀喜掐指默算。

    “純陰人?”

    粱美鳳沒聽清,“怎麼樣?”

    賀喜笑,“阿媽,仔仔這個徒弟我收定了。”

    粱美鳳要打電話通知,被賀喜攔住,“阿媽,當年我拜契爺為師,只是隨便磕幾個頭就行?入門是大事,至少讓我先准備。”

    講話間,客晉炎過來了,他只聽到賀喜講最後一句。

    “要准備什麼?”

    賀喜笑,“客生,我要收徒啦。”

    客晉炎忙抱拳,很給面子,“賀大師厲害,恭喜。”

    粱美鳳一旁合不攏嘴,自覺尋借口出去。

    “客生,你不急去倫敦了?”賀喜搬來凳子讓他坐。

    金魚街人來人往,光天化日之下,客晉炎不好有小動作,他極守規矩,坐得離賀喜有些遠,“回來處理樓花的事,過幾天再走。”

    賀喜點頭,隨即道,“那問題是出在你表叔身上?”

    “多虧賀大師高明。”他拍馬屁。

    賀喜嗔他。

    小模樣極勾人,客晉炎不自在咳一聲,想到昨夜夢裡她剝了雞蛋殼一般光溜溜的小身子。

    “誒,客生你臉紅什麼?”賀喜欲仔細看他。

    客晉炎心虛撇開臉,“可能是屋內悶。”

    好在賀喜沒多想,客晉炎忙岔開話題。

    “爹哋老友前兩日找上爹哋,托我中間傳話,想登門拜訪,問你方不方便。”

    賀喜也坐下,“客家祖上開五金店鋪,家中優渥,但遠不及今日富足,令客家生意起色的契機是二戰後南洋遺棄的廢船,講到廢船,又不得不提船王利家。”

    “利家話事人當年和伯父租賃一艘小輪,去南洋轉運廢船釘鐵,為港地五金事業添份力,他們二人也因此掙到第一桶金,患難兄弟,所以你出生之後,你們兩家還訂下娃娃親,客生,我講的對不對?”

    客晉炎瞠目結舌,由衷佩服,“我阿喜厲害,講的全對。”

    賀喜笑,繼續道,“可是你們兩家的關系在你克死你第一任未婚妻之後,開始變得微妙起來,雖然你們嘴上講不信克妻,但利家心裡還是介懷,伯父對利家也有歉疚,這幾年關系已經大不如前。”

    客晉炎不隱瞞,“利家這幾年聯手義安洗黑,爹哋與他們來往漸少。”

    道不同不相為謀,客良鏞做正經生意,不願涉黑。

    “利家找上伯父,是想我看在伯父面上幫他們尋龍點穴。因為本埠市民多半知道客家大公子勾引妹妹仔,與她拍拖。”賀喜把明報花邊新聞講給他聽,“只要客家大公子回港,身邊必然有妹妹仔作陪,還傳聞在文華酒店有開房記錄。”

    客晉炎干咳一聲,“哪有講勾引。”他也關注花邊新聞,還好發現及時,沒讓他們亂報道。

    注意到他臉又紅,賀喜竟有揚眉吐氣之感,兩手捧住他臉頰,把他臉擠成嘟嘴狀,迅速啵一口,眼中藏狡黠,“客生,被調戲的感覺怎麼樣?”

    “我阿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客晉炎一把摟住她纖腰,揍她屁股。

    兩人一時鬧成一團,直到粱美鳳回來,瞪眼看他們。

    “……”

    兩人忙松開,客晉炎起了身,也不自在,對粱美鳳道,“阿嬸,我走了。”

    賀喜忙道,“客生,利家再找伯父,讓他們來金魚街。”

    客晉炎點頭。

    看客晉炎走遠,粱美鳳才搖頭,“女大不中留,我看還是早點把你嫁出去!”

    “阿媽…”

    “別喊我,去買香燭。”粱美鳳催她,“我已經和周生講好,讓仔仔後天過來。”

    ……

    選好吉日,賀喜備好香爐供品,以及師祖婆婆畫像。

    不收徒,她都快忘記自己千年前長什麼模樣,畫中的紫衣少女出自文慎之手,也是她僅有的一幅畫像,文慎為她畫這副畫的時候,她只有十六歲。

    “師祖是個女生?”仔仔驚訝。

    賀喜笑問,“不然你以為呢?”

    仔仔想也不想便道,“至少是白發長須,臉如枯樹皮的阿公。”

    他又小聲咕噥,“沒想到是靚女。”

    賀喜聽得清楚,只感好笑,摸他發頂,“拜師吧。”

    拜師禮,包含拜師祖,拜師父,拜八方,拜天地。仔仔先為師祖婆婆上三炷香,又給賀喜三跪九叩,最後拜八方,拜天地。

    等他拜完,賀喜站起來,點燃三炷香,向畫中少女三拜,隨後對仔仔道,“把手生出來。”

    仔仔照做。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賀喜低念咒,將燃燒的三炷香按在仔仔的右手心中。

    仔仔驚恐到瞪眼,奇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燒灼疼痛。

    “好了,細路仔,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門下第二十代傳人,我沒有別的要求,一定要存善,不要用術法為非作歹。”

    仔仔重重點頭,小臉嚴肅,“我會謹記!”

    賀喜忍不住笑,“好乖。”

    仔仔舉他右手,好奇道,“師父,你在我手心燙三顆點做什麼?”

    “不喊師父,以後喊我阿姑。”視線落在他手心上,賀喜正色,“這三顆點叫收魂點,你入我門下,必須守師門法則,如果你將來為非作歹,我會毀你魂魄。”

    仔仔一個哆嗦,“阿姑,我會乖,不要害我命。”

    “想什麼呢,隨意害你,阿姑將來也不得好死。”賀喜攬他肩,“帶你去吃好吃的。”

    賀喜帶他下樓,街旁停一部平治房車,車門大開,客晉炎在裡面坐等他們。

    仔仔先上車,轉轉眼珠,人小鬼大,“師公好。”

    賀喜忍不住先笑。

    客晉炎反倒不自在,“喊我阿叔吧。”

    “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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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7-5-31 12:10:17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客晉炎有些後悔同意把仔仔帶上,兩人行變成三人行。

    如果被明報狗仔發現,不幾日,報紙上該出現客家大公子猥褻妹妹仔,並與其生子等字眼。

    當然,這些不算重點,令人頗為作惱的是,他阿喜的注意力始終在仔仔身上,對仔仔噓寒問暖,將他擯棄一旁。

    好在仔仔醒目,飯後在維港公園散步,仔仔借口自己玩,給他們留足私人空間。

    他到底年歲小,客晉炎讓阿晨跟去看著。

    “客生,你明日幾時走?”賀喜問他。

    “上午九時的飛機。”客晉炎捉住她手插在他外衣口袋中,“我阿喜要送?”

    賀喜笑,“要上課,密斯朱已經將你視作眼中釘,再三勸我同你分手,一心撲學業,將來成為知識女性,為港地發展貢獻綿薄之力。”

    客晉炎抽氣,“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親,我該去向校方投訴密斯朱妄為人師表。”

    賀喜無語,“你歪理多多,我辯不過。”

    她話音才落,尖銳的驚嚇聲穿破維港公園,是仔仔。

    兩人對視一眼,忙朝聲音來源處跑。

    阿晨手慌腳亂,不知哪裡出錯,把他抱懷裡哄,仔仔兩手捂眼,大哭不止。

    “阿姑,我好怕。”仔仔撲進去賀喜懷裡,仍在發抖。

    “不怕,不怕。”賀喜摟住他肩輕哄,視線落在他額間,煞氣盤繞,應該是衝了煞。

    客晉炎問阿晨。

    阿晨也不解,“細路仔要去公廁,我在外面等,他突然哭鬧,我以為出事,衝進去看,別人也一頭霧水,只有他大哭不止。”

    “阿姑,我在洗手,鏡子裡看到女鬼,她滿臉血,眼珠瞪大,好可怖。”怕賀喜不信,仔仔又道,“她有跟我講話,我快嚇死。”

    圍觀路人只感好笑,帶了善意安撫,“大白天哪裡有女鬼,細路仔,少看鬼片啦,多看《芝麻街》。”

    “乖,不怕了。”賀喜撫他額,驅走煞氣,“阿姑信你。”

    大白天還能看到,不是人眼睛出問題,而是那物怨氣太強,仔仔本來就四柱純陰,格外容易衝撞到那物。

    送仔仔回去時,客晉炎問仔仔,“她跟你講了什麼?”他隱去了女鬼二字。

    仔仔茫然,“阿叔,我不被嚇到尿褲襠就不錯啦,哪還記得她講什麼。”

    客晉炎忍俊不禁,摸摸他發頂,對賀喜道,“阿喜,你的小徒弟以後長大是人才。”

    賀喜與有榮焉,“還怕不怕?”

    “有阿姑在我就不怕。”仔仔搖頭,把腦袋埋在賀喜胸脯上,偷偷抹眼淚,他想他阿媽了。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還見過他阿媽。

    沒幾日,晨間新聞播報:繼強奸案之後,維港公園再添命案。昨夜八時許,維港公園網球場附近公廁發現男屍,死者楊某,十八歲,事發當晚和同伴在網球場打球,該男子平時性格溫和,極少與人結仇,目前警方不排除他殺可能,對於坊間謠傳被奸殺女鬼冤魂索命這一說法,港島警署發言人暫持保留意見。

    “可憐喲。”粱美鳳掐指訣念經文,“十八歲,花骨朵一樣的年紀,長得也好,招惹誰了。”

    “阿媽,人不可貌相。”賀喜持反對意見,“有些人擅於偽裝,用言行舉止掩蓋面相異常,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阿媽先不要多講。”

    國文課上,冗長而無趣,馬琳娜與她私語,“阿喜,你有聽講維港公園再添命案?”

    賀喜點頭。

    “老豆講電話時,我有偷聽到,死掉的這人就是強奸案的凶手,聽講是幾個男人輪奸。”

    馬琳娜打顫,“阿喜,你說女鬼會不會挨個尋仇。”

    賀喜沒講話,因為國文老師已經看向她們,眸光犀利。

    兩人忙正襟危坐,認真聽課。

    轟動全港的輪奸案傳聞,足以令德貞女中一干女生躁動不安,賀喜在哪都能聽到比新聞還全的消息。

    一個女生說,“已經死三個。”

    另一個女生說,“公園已被封,每日都有差人進出,聽講還請大師擺壇作法。”

    馬琳娜補充,“法壇被掀翻,連幾個追案的差人都大病不起。”

    放學路上,身後有人喊,客氣有禮,“賀小姐。”

    賀喜回頭,認出對方,似笑非笑道,“o記應sir,來找我,又是為對口供?”

    她穿藏藍色毛衣,同色條紋校裙,白色及膝棉毛襪,花一般容貌,應光德對她印像深,不排除因為她長相。

    應光德能夠篤定,再過幾年等她張開,她會平添一份令人過目難忘的資本。

    “應sir貴庚?三十?還是四十?”察覺他視線落在自己大腿上,賀喜不客氣道,“再看,我不懼與你對薄公堂,控告你猥褻。”

    她講話如同她的美貌,一樣咄咄逼人,應光德早已見識過。

    “對不起。”他及時道歉,“我來找,是讓你去趟維港公園。”

    注意,是讓,不是請。

    “你讓我去,我就去?應sir未免把我看太廉價。”

    生活困難如明叔鄉下阿妹,尚且會招待她吃飯,送她文丹,向來以不懼鬼神標榜的警署竟然想一毛不拔。

    她並不一定要錢,求人辦事,最起碼有個態度。

    賀喜怠懶理他,穿過小巷,往金魚街拐。

    “賀小姐,為港地治安盡力綿薄之力是市民分內之事,日前港督在聖誕慶典上才講過。”應光德追上賀喜。

    真會拿大義壓她。賀喜站定,“既然這樣,讓麥港督來請我。”

    她講完便走。

    “賀小姐,事後警署會為你發錦旗,對你來講是種榮耀。”

    “賀小姐,我請你冰室喝杯咖啡。”

    “賀小姐,警署願意給五百塊勞務費。”

    “五百塊?”賀喜終於同他講話,無不諷刺,“你們真清廉。”

    應光德面上閃過尷尬,不過他到底經過人事歷練,很快恢復常色,一本正經道,“警署每一筆公款使用皆事出有因,不私用公款是我們職責所在。”

    賀喜點頭,“讓我去維港擺壇就是事出無因了?”

    “賀小姐,你知道,警署第一誡是不信鬼神。”

    賀喜扶額,無不諷刺,“不信還讓我去,講一套做一套,不愧是差人,犀利牛逼。”

    賀喜決定無視他。

    不兩日,麥港督親自登門,周警衛護送,禮盒擺滿半個客廳。

    賀喜膛目。

    粱美鳳沏茶招待,時不時偷看一眼英俊帥氣的洋人港督。

    麥港督示意周警衛開箱,滿箱大金牛,燈光下晃人眼。

    “賀大師,這裡是五十萬,煩請你去趟維港公園收服女鬼,為港地治安出份力。“賀喜手按行李箱,合上蓋,不客氣收下,轉交給粱美鳳,“阿媽,明日捐去給福利院和姑姑婆屋,他們更需要這筆錢。”

    “有意思。”麥港督不怒反笑,“早聽講賀大師脾氣怪,果然。本來我以為你是要錢,現在看來不是。”

    他道,“能講原因嗎?”

    “原因很簡單,請人辦事要有態度,哪怕是港府,哪怕是警署。”

    既然禮到錢到,禮數也到,賀喜不再多講,“麥港督,走吧,送我去維港公園。”

    以往賀喜習慣單打獨鬥,有了徒弟之後,小徒弟必然也要跟上。

    車停高士威道街口,有差人過來接應,麥港督好奇想進去,卻被賀喜攔住,“港督還是回吧,這裡煞氣重,不小心衝到煞,即使不喪命也會大病一場。”

    關於鬼神之說,麥港督將信將疑,港督府腳步聲他仍舊心有余悸,眼下聽賀喜這樣講,他忙乘車離開。

    “仔仔怕不怕?”賀喜拍他肩。

    仔仔搖頭,“不怕,肯定不會尿褲襠給阿姑丟臉。”

    賀喜忍不住笑,一手提藤香,一手拉他,跟隨差人去案發現場。

    網球場一側的男公廁裡,已經連續死亡三個男人。

    “死者生前無打鬥痕跡,驗屍報告已出,三位死者腦細胞死亡超百分之九十,基本可以斷定因為窒息死亡。”應光德過來跟賀喜講情況。

    “他們都是輪奸案凶手?”賀喜反問。

    “從女性死者身上遺留精液毛發對比來看,目前可以結案。”

    賀喜點頭,“應sir我要擺壇,請你站警戒線外。”

    應光德面帶猶豫,還是道,“有事喊我們。”

    驅趕走閑雜人,賀喜低頭問仔仔,“我交代你的東西,都有學會?”

    “阿姑放心,我會!”拍胸脯保證完,仔仔開藤香取香爐法器。

    賀喜點燃香燭,獨身一人進男公廁,四下觀望,最終將視線落在洗手台的玻璃鏡上。

    她凝神看去,忽然吹起一陣冷風,鏡面連續閃現模糊影像,依稀伴有女人絕望的慘叫。

    賀喜微撇開臉,沒辦法把輪奸當做電影來看。

    沒幾時,鏡中站著被強奸犯施暴的女人,她滿臉是血,盯著賀喜看,眼神憤怒哀傷。

    賀喜舉香燭朝她祭拜,“今日我無意害你,過來只想為你祈福,希望你來世福祿壽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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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7-5-31 12:10:29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在賀喜對女鬼講完那番話之後,原本陰風陣陣的維港公園,陰氣更盛。

    女人哭泣聲漸大,連警戒線外的幾個差人也能聽得清楚。

    高士威道上的住戶紛紛關窗閉戶,顯然不是一夜兩夜聽見這種聲音。

    其中一個差人忍不住打寒顫,小聲道,“今晚格外冷,你們沒覺得?”

    其他人點頭附和,有好奇怎麼擺壇做法的想進去偷看。

    應光德乜他們一眼,“不准進去打擾。”

    話音才落下,他自己竟然貓腰靠近網球場旁的男公廁,待他走近一些,愣在原處,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從男公廁洗手台的玻璃鏡中伸出半截女人身影,她長發凌亂,身上猶有血跡,趴在賀喜肩上啜泣。

    她聲音哀傷,似是滿肚怨憤無從發泄。

    帶了悲怨的哭泣隨陰風而去,彌漫在維港公園上空,久久不散。

    應光德微嘆氣,莫名動容,默默藏在牆角,偷摸掐指訣念往生咒。

    殊不知,警戒線外的幾個差人同樣偷摸念咒,為女鬼祈願。

    高士威道上的住戶,零星有幾家開了窗,窗外擺香爐,香燭在夜間點燃,一引一滅。

    賀喜觸摸不到她,更無法回擁給她安撫,唯有在她耳邊低聲念,“今吾生哀憫,欲其濟拔,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一心專志,入靜持齋,焚香行道,六時轉念是經,吾當隨願,保佑其人,使宿世冤仇,乘福消散。”

    她不停誦經,直到低泣聲漸消,肩上略過一陣涼意,女鬼縮身回玻璃鏡中,依稀能看見她身影,眼中仍有淚意。

    世人皆講妖魔鬼怪可怕,其實最可怕的莫過於人心。

    “仔仔,八卦鏡給我。”賀喜道。

    仔仔忙遞八卦鏡,玉筆也一並給賀喜。

    賀喜接過,低念咒語,玉筆憑空畫咒。

    她畫的是隱符,屬於符箓派中威力最小的符咒,卻極為難畫,需要念力極高的術士信手拈來,中間有任意一處停頓就前功盡棄。

    隱符對鬼怪只有限制,沒有傷害。

    女鬼死前被輪奸,本來就可憐,她殺的也都是輪奸她的惡人,並沒有殘害任何無辜市民。僅憑這點,賀喜就不想置她於死地。

    “急急如律令,敕!”賀喜用力將八卦鏡連同隱符拍進玻璃鏡上方。

    玻璃鏡應聲而碎,鏡中女鬼身影漸消散於無形,盤繞在維港公園上空的悲泣聲也漸停。

    原本被隔在警戒線外的幾個差人齊齊湧過來,圍擠在碎裂的玻璃鏡旁仔細看,七嘴八舌詢問賀喜。

    應光德過來趕走他們,又問賀喜,“這樣行了?”

    賀喜搖頭,“還要把維港公園所有男公廁的玻璃鏡換成銅鏡。”

    葛洪《抱樸子》中有記載,銅鏡的神明妙用在於“觀照妖魁原形”,道家眾多法器中,也只有銅鏡驅邪鎮煞最強。

    有差人好奇問,“女公廁怎麼不用換?”

    不待賀喜答復,仔仔便道,“拜托,她被鹹濕佬害死,與女生無關,全部裝上銅鏡,她再無處藏身,何必逼她走上絕路。”

    賀喜忍俊不禁,不吝嗇誇他,“還是仔仔醒目。”

    她又警告幾個差人,“如果你們想把女公廁也換上銅鏡,也行,將來出了問題,不要再來找我。”

    一個女鬼,鬧到全港市民皆知,港島警署更為這個案件焦頭爛額,任誰也不想再為自己添麻煩。

    回程,應光德和另外一個差人開警車送他們。

    賀喜喊,“應sir。”

    應光德回頭,不覺提高警惕應付,潛意識裡,賀喜是個很難對付的小囡。

    察覺到他自我防備,賀喜想笑,憋住了正色道,“輪奸案凶手一共四人,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希望你們跟緊,盡快結案。”

    開警車的差人抱怨,“又沒得休息。”

    靈機一動,他追問賀喜,“大師,既然你知道還有一個罪犯沒歸案,那你知不知他叫什麼,家住何處,人長什麼樣?”

    賀喜給他建議,“你去黃大仙廟問問仙人,或許仙人能給你答案。”

    她連半仙都稱不上,與女鬼通靈已經耗盡靈力,才聽懂女鬼只言片語,不知誰編寫的劇本,誰拍攝的電影,誤導女鬼能隨便和人對話,外加掐脖子咬人之類場景。

    到富康花園門口,賀喜再沒力氣爬樓梯,改乘老式電梯上樓。

    粱美鳳還未睡,早准備好宵夜。

    “阿媽你最好。”賀喜啵她,趴在桌上狼吞虎咽。

    最好阿媽粱美鳳又去為她放洗澡水,還給她找好睡裙。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賀喜眼珠跟隨粱美鳳忙碌身影打轉,“阿媽,你中邪?”

    此話換來粱美鳳偌大白眼。

    到底忍不住,粱美鳳挨在賀喜身旁坐下,“小囡,五十萬呢,阿媽准備用它為你送嫁,將來你入客家,不能太寒酸。”

    “阿媽,對於客家來講,外交官、大律師的女兒都顯寒酸,何況是我們金魚街魚販。”賀喜一言道破關鍵,“五百塊還是五十萬,在他們眼裡都一樣啦。”

    粱美鳳還是心疼,“我們拿出一半給福利院和姑婆屋?”

    “阿媽,這錢不該我們得。”賀喜道,“港督府的錢,阿媽你為是好用的?趁早放出去,免得犯貪念將來惡跡昭昭難善終。”

    論辯理,粱美鳳是辯不過賀喜這張厲嘴,又找不到辯駁理由,只能同意。

    賀喜看出她不情願,抱住她腰身,“阿媽放心,還有大魚待上鉤,嫁妝不發愁。”

    果不然,沒幾日,大魚上鉤。

    年將近,賀喜上完假前最後一堂課,與馬琳娜結伴,共撐一把傘出學校。

    客家平治房車停後門街尾,一旁舉大黑傘在等的赫然是客晉炎。他穿羊絨大衣,脖子上圍的是那條手工極差的頸巾。

    賀喜跟馬琳娜告別,抬手擋雨,朝他飛跑。

    感謝師祖婆婆,港島今年冬天冷過往年,街上有圍頸巾的行人,不至於讓客晉炎太顯傻。

    “客生,你幾時抵港?”賀喜把手塞進他大衣口袋中,舒服到喟嘆。

    “今早。”攏傘拉她上車,脫下頸巾裹住她裸露在外的大腿,客晉炎不由皺眉,“密斯們冬天該給你們換長褲。”

    賀喜也不想穿裙,“密斯們力求將我們培養成德智禮儀全面發展的淑女,畢竟沒有淑女會願意穿牛仔褲。”

    阿晨打方向盤前往文華酒店。

    客良鏞和客丁安妮三十周年結婚紀念,邀請相熟友人參加派對。客家大公子勾引妹妹仔在圈內已經不是秘聞,所以當賀喜以客家未來兒媳的身份出現時,旁人是原來如此,而非大吃一驚。

    賀喜把大束百合贈給客丁安妮,笑彎眼,“伯母,祝您和伯父百年好合。”

    相較之前,賀喜現在跟客家人來往要隨性許多,因為她摸索出了一個心得。

    喜歡你的,不必討好,不喜歡的,再討好也無用。

    贈禮也同樣,喜歡的,送根草也覺得好,相反,金山銀山也逃不過被挑剔。

    文華扒房的法式服務一流,餐車上推整只帕瑪爾火腿,廚師揮尖長的廚刀將火腿切成薄片,完成主廚沙拉。

    扒房內幾乎無聲,賀喜感覺便極為敏銳,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稍扭頭。

    客晉炎低聲介紹,“看你的是利家目前話事人。”

    “人稱利四叔,娶三房姨太,船王利朗溪的次子?”

    客晉炎眼有笑意,“看來我阿喜沒少看明報娛刊。”

    賀喜笑,眼含狡黠,“我還知道,之所以喊他利四叔,是因為他上面還有兩個夭折的兄長。”

    借客良鏞和客丁安妮結婚紀念日,利家這條大魚主動找上了賀喜。

    有客家在中間,賀喜帶上招牌笑,“四叔。”

    其實喊他一聲阿爺也不為過,只是她現在和客晉炎同輩,要隨客晉炎喊人。

    “伶俐小囡。”利四叔對客良鏞道,“再過多幾年,又是靚女,晉炎好福氣。”

    場面話都會講,是真是假,一笑以應。

    派對絕非議事好地方,轉天,已經見過賀喜面的利四叔便登門造訪。

    老狐狸狡猾,看在客家面上,賀喜也要禮待他三分,沏好茶招待。

    “四叔過來有事?”賀喜笑吟吟,只作不知。

    利四叔誠意夠足,兩箱現鈔先送上。

    “是有事相求。”利四叔未語先笑,看似和氣,其實笑面虎。

    賀喜不接話,喝茶等他下文。

    利四叔仍舊笑呵呵,喝幾口茶才道,“我父親年逾九十,母親早故,葬在華人墳場。我父親這兩年身體走下坡路,時常擔心活不過明日,他沒有別的心願,只想和我母親葬在一起,所以我想請世侄女出面,為我父母尋一處風水寶穴,也庇佑我利家子孫富貴綿延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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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7-5-31 12:10:43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墳墓屬陰宅,主子孫後代福氣。

    陰宅若是風水福地,能夠帶給子孫吉祥如意,護佑陽宅繁旺,福祿壽延綿。

    相反,陰宅若是犯風水煞,後世子孫輕則諸事不順,重則噩運不絕。

    本埠人慣來信風水,猶以豪門大富為甚,可惜港地先走了詹大師,又死了郝大師,剩下幾位水平如何,利家人心中有數,所以才將目標瞄向賀喜。這個勾得客家大公子神魂顛倒的十幾歲小囡。

    “世侄女,點穴的事,要煩累你出面了。”利四叔稍舉高茶杯,敬向賀喜。

    賀喜笑,回舉茶杯,言行落落,並沒因為兩箱大金牛而顯露半分諂媚之色。

    借飲茶,利四叔不動聲色打量。

    對現鈔無動於衷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視金錢如糞土,另一種是沽名釣譽,無論哪一種,都非等閑之輩。

    利四叔放下茶杯,起身告辭。

    “四叔慢走。”賀喜送他到門口。

    再回來,賀喜讓粱美鳳收好兩箱鈔票。

    “少講有百萬。”從未見過這麼多晃眼的大金牛,粱美鳳簡直不知該怎麼才好。

    看出她不安,賀喜好笑,“阿媽,講要為我備嫁妝的人可是你。”

    粱美鳳惴惴,“小囡,豪門大金牛,我們不好拿的。”

    攬住她肩,賀喜安撫,“阿媽安心,即使我不答應,將來他們也會用別的方法讓我出面。與其扯破臉,大家都不好看,倒不如他做足禮,我接下,顧全雙方顏面。”

    粱美鳳扭頭,一時怔愣。她小囡以前小小一個,只會摟住她腰撒嬌作嗔,眨眼間竟長成大個女,比她還要高出些許。

    晚飯間,有電話打來,粱美鳳去接起。

    掛下電話,她笑道,“客生來電話,講明日和他爹哋過來拜訪。”

    “阿媽…”賀喜捂臉,只要不痴傻,都能猜出他們父子的來意。

    “害羞!”粱美鳳笑得頰肉作抖,“再過幾天滿十七,阿媽在你這個年歲,已經嫁你阿爸懷上你了。”

    夜裡鴉默雀靜,賀喜一直睡不安,半夜竟聽見電話響,隱約猜到會是誰,來不及穿鞋,跳進客廳拿話筒。

    “客生,你還沒睡?”看一眼粱美鳳緊閉房門,她壓低聲音,貓腰踩上沙發墊,盤腿坐下。

    話筒那頭傳來笑,“想我阿喜,睡不著。”

    其實是夜裡又做了難以言齒的夢,衝完澡再也睡不下,一個人坐起居室裡百般無聊,才生出打電話念頭,本打算響三聲沒人接就掛掉,哪知…

    “看來我阿喜也在念想我。”他話裡難掩得意。

    賀喜臉頰作燙,沒講話。

    “剛才夢到我阿喜。”話才出口,他後悔到想咬舌。

    “夢到什麼了?”賀喜好奇。

    話筒那頭沒人作聲。

    “講啊。”她催促。

    一聲干咳先傳來,那人竟支吾,賀喜有不好預感。

    果不然,他道,“夢到我阿喜奶包。”

    啪。賀喜拍下電話,臉頰燥熱久久不散。

    轉天天還未亮,外面便傳來窸窣腳步聲,沒幾時,腳步聲漸近。

    賀喜腦袋上的被子被扯開,粱美鳳大臉赫然在眼前。

    “小囡快起了,幫阿媽灑掃,家裡一團糟,不好待客。”

    賀喜懶懶應聲,訂婚是大事,家中窗明幾淨不講,果盤,茶盞,還有大束鮮花,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粱美鳳換上新衫,又不迭催賀喜。

    “講好十點二十進門,快換裙,邋邋遢遢待客不禮貌。”

    雖然港英政府取代清兵接管港島超過百年,但是本埠市民並沒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丟棄,結婚該有的禮數一點不少。

    兩人生辰八字請旁人合算過不講,連登門時辰大師也幫算好。

    除卻客家父子,尚有年逾九十的阿公作陪。

    至於文定,客家闊人,一套辜青斯基紅寶,一只八心八箭火鑽,一塊康斯坦丁粉鑽女表,還有靚衫手袋數件。

    粱美鳳熱情招待,跟阿公還有客良鏞商討禮金數量,以及在哪裡辦訂婚派對。

    賀喜只需挨坐阿媽身邊,適當低頭作害羞狀,唯有坐她對面那人看她時,她才恢復本性向他瞪眼。

    鹹濕佬!賀喜暗嘀咕。

    阿公笑呵呵開口,“你們小輩一起才有話講,不用陪我們作古,出去玩,都出去玩。”

    對客晉炎來講,求之不得。賀喜跟著起身,笑得乖,“阿公,伯父,招待不周多擔待。”

    阿公笑贊,“懂事小囡。”

    “懂事小囡。”防盜門關上那刻,客晉炎低聲打趣。

    賀喜乜他,兩人一起下樓,巧遇對門阿婆。

    “阿喜,你在拍拖?”阿婆打量客晉炎,想起數日前是他抱賀喜回來。

    客晉炎禮貌喊人,為自己正名,“阿婆,我是阿喜未婚夫。”

    在阿婆不掩驚詫的目光裡,賀喜竟害羞。

    不消片刻,連街尾麻將館搓麻將的阿叔阿婆都知她有個未婚夫了,至此客晉炎進出賀喜家門,光明正大,再無顧慮。

    耐不住他日日過來歪纏,賀喜好奇,“客生,你不回倫敦了?”

    “小混蛋,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嫌棄。”客晉炎捏她面珠,側身擠進家門,“我來陪我阿喜去看墳地。”

    賀喜笑,“那正好,估計利家該來人了。”

    念曹操,曹操到。門鐘又響,登門請人的是利四叔。

    本埠有個怪現像,不信風水的市民泰半瞧不起風水師,更談不上尊重,若是信的,會敬奉風水師如半仙。利家顯然是後者。

    利家擺足誠意,一方面看在客家面上,另一方面也是怕賀喜不盡力,看錯龍穴,壞了利家後代財運。

    “四叔。”賀喜隨客晉炎一起喊人。

    見客晉炎也在,利四叔並不詫異,笑著拍拍客晉炎肩膀,“車在下面等,世侄女,能不能走?”

    賀喜點頭,帶上藤箱。

    平治房車停街尾,利四叔要請賀喜坐前。

    客晉炎卻道,“四叔,您在前領路,我和阿喜隨後。”

    利四叔不勉強,讓司機開車。

    阿晨轉方向盤跟上。

    陰宅囊括墳、塚、墓、塋,利家祖先發家地臨靠大帽山,落葉歸根,利四叔想讓賀喜在大帽山尋一處風水寶穴先為已故老母遷墓。

    一個小時後,車在大帽山腳停下,改為步行登山。

    客晉炎一手提藤箱,另一手拉住賀喜,行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達山頂。

    站山頂可以俯瞰整個新界和港島,賀喜舉目眺望,大帽山上樹木叢生,郁郁蔥蔥,其中不乏年歲上百的大樹,靈氣盤繞,其中以觀音山為甚。

    “世侄女,如何?”利四叔笑意岑岑。

    “風水是好,不過要看有無風水寶地,需要到龍脈頭上。”賀喜指腳下土地,“我們站的地方在龍脈尾處。”

    利四叔又在前引路。

    港島冬季濕冷,山頂風大,客晉炎脫了羊絨大衣罩在賀喜身上。

    “客生,我不冷。”來之前她特意加了衣服。

    “不冷?”客晉炎捉住她手皺眉,“差點成冰塊。”

    他語氣雖差,但更多是關心,賀喜笑彎眼,任由他捉自己手。

    又走半個小時,才到達龍脈頭部。賀喜向遠處看,這處地勢雖然不高,但前方視野極為廣闊,山谷溪流蜿蜒而穿,不遠處紫金之氣盤繞,確實是塊風水寶地。

    最讓賀喜詫異的是東南方有四座山峰相連,高度齊平,恰好將龍頭圍住,形成四案台。

    須知,尋常山脈的龍脈頭部,有兩座案台包圍已經算難得,四案台極少見。

    譬如五台山,五龍連環,包繞龍頭,更是風水聖地,絕無僅有。自古便是佛道兩家聚集地,也是帝王棲息處,靈氣盤繞,福祉綿延。

    換言之,這樣靈氣重的四案台寶地,即便被利家收入囊中,也不一定有福氣消受。

    論察言觀色,利四叔不多承讓。

    看出賀喜神色有異,他指指腳下山脈,問道,“世侄女,這塊地如何?”

    賀喜似笑非笑,“四叔,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這塊地確實藏有龍穴。”

    如果利四叔一無所知,不會駕輕就熟引他們登上主峰,並且找到龍脈頭部。

    被揭穿,利四叔神色如常,笑道,“我確實找大師看過,只是沒點到龍穴所在。”

    真龍穴地極少,即便有,也很難找。千年前,袁天罡和李淳風師徒聯手,才為武帝點下龍穴,修為尋常的術士又怎麼能妄想窺探到天機。

    “世侄女,如果你能點中寶穴,我再贈你百萬。”利四叔再難掩激動,一旦找到龍穴,利家飛黃指日可待。

    賀喜不應反問,“四叔,你知道真龍穴意味什麼?”

    利四叔道,“龍脈精髓所在,龍氣彙聚之地。”

    “既然是龍氣彙聚地,四叔,你覺得利家祖先有福背真龍?”

    利四叔愕然,“世侄女的意思…”

    賀喜搖頭,“如果今日我昧良心為你點穴,不是助你,是害了你利家。”

    賀喜注意到,利四叔面有遲疑。

    片刻,他視線落在客晉炎身上,半開玩笑道,“真龍穴利家無福消受,那誰有福?是客家?”

    礙於他是長輩,客晉炎作耳聾,並不接話。

    賀喜道,“四叔,若你不信,可以再找人相看,將來出了事,不要怪我這個侄女沒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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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10:56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這個利老四。”客良鏞搖頭,不多作評價。

    “伯父,阿喜托您件事。”

    “直講。”客良鏞笑道,“阿喜,以後我們是自己人,隨意些就好。”

    賀喜揚笑,“我想托您把四叔送來的兩箱鈔票還他。”

    “可你有出力。”

    賀喜搖頭,“我到底沒為他點龍穴。”

    客良鏞贊許看她,爽快應下,“讓晉炎轉帶給我,正巧,明日我去醫院探望利家阿叔。”

    利朗溪年歲已到,一日衰過一日,眼見港地新富雨後春筍一般扎起,相較之下,船王家族倒顯得後勁不足。

    利朗溪急欲改變現狀,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改祖墳風水上。

    利四叔把賀喜的話原封不動講給利朗溪聽。

    “老四,你信?”利朗溪道,“你找的人可是客家准兒媳,她拿幾分誠心出來?”

    利四叔不語。

    利可寧道,“四叔你不知,那小囡最狡猾,我與她有過交道,她鬼馬精靈,你也信?”

    歲末將至,賀喜照例去姑婆屋義工。

    回來時,家中電話剛好響起。

    她接起,話筒那頭傳來久違聲音,只是那人極為憤怒,“阿喜,聽講你和那只白斬雞訂婚?!”

    賀喜無奈,“七哥,不要這樣講客生。”

    七哥不啻,“以前我就知道,我阿喜只中意穿西裝打啵呔,頭發抹幾斤花生油的小弱雞。”

    “七哥。”賀喜真生氣了。

    “阿喜…”七哥可憐兮兮,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不要嫁他,我也可以穿西裝打啵呔,我也會講英文…”

    “晚了,即便你會講法文,阿喜也隨我姓客了。”電話已換主人,客晉炎面沉如水。

    他手裡還拎著菜籃,尾隨進家門的是粱美鳳,他們在樓下巧遇。

    賀喜深感無辜。引發兩個男人爭風吃醋實非她所願。

    粱美鳳只作耳聾,拎過菜籃,笑道,“小囡,快給晉炎沏茶。”

    文定之後,准岳母粱美鳳對客晉炎的稱呼也隨之改口。

    她識趣進廚房,半日不出。

    客廳只余賀喜和客晉炎大眼瞪小眼。

    他嘴角有笑,賀喜卻總覺他不懷好意。

    他主動道,“我阿喜不是要給我看你的寶貝?”

    賀喜明懂。她有向客晉炎提過仕女圖,講要拿給客晉炎看。

    “客生你等等,我進屋拿。”

    她前腳進臥室,客晉炎卻後腳跟進。

    啪嗒。他將門鎖上,從後圈住賀喜,低頭蹭她耳邊咕噥一句,“我阿喜不乖,該罰你。”

    伴隨話音落下,他張口便刁住她耳垂,重重吮一口。

    賀喜如遭電擊。

    客晉炎滿意低笑,“原來這裡是我阿喜敏感點。”

    他又親。

    “我阿媽在外。”賀喜難挨,身上似有蟻行,不知哪裡不對。

    “乖,阿嬸不會進來。”轉過她身,客晉炎坐床沿,打橫抱她坐腿上,低聲咕噥,“老婆仔,讓我吃一口你的小nai包。”

    賀喜仍在發暈,胸口一陣涼意來襲,奶包已經遭到襲擊。

    “不要碰。”賀喜竭力捂住胸,又慌忙扯他頭發,身體不住往後縮。

    “阿喜不喜歡?”他聲音沙啞。

    “我…”賀喜語滯,不自覺咬下唇。

    這種奇異到讓人難受的感覺太過陌生,可她並不討厭。相反,是很羞臊,很無措,身體裡有潮水在湧動,濕濕黏黏。

    客晉炎最後掂一把小奶包,趴在她胸前低笑,挪動身,捧臉與她對視,低聲安撫道,“老婆仔,我知道你歲數小怕醜,可我們訂了婚,以後你隨我姓,還要為我生仔,是不是?”

    賀喜點頭,輕嗯一聲,竟臉紅。

    他聲音更低,近乎耳語,“老婆仔,知道怎麼生仔的?”

    賀喜全身似火燒,撇開臉忿忿低語,“我有上生理課,不用你教!”

    他蹭她,有東西磨她腿間,憋住笑,“老婆仔我不知啊,你教我。”

    賀喜惱怒瞪她,臉紅似滴血。

    再忍不住,客晉炎趴在她肩上,笑到顫抖。

    “鹹濕佬,你一定閱女無數!”

    客晉炎深感冤枉,“碰見阿喜之後,我自學成才。”

    “不愧是牛津才子,果真犀利。”

    “我阿喜是吃醋?”客晉炎垂眸看她,拇指抹她嫣紅唇瓣,“阿喜不用譏我,我大你許多,正常男子一個,餓了數日,面前擺神戶牛扒,卻被告知只能看不能吃。”

    他竟委屈?

    賀喜低道,“可我們沒結婚。”

    “你去問你阿媽,訂婚似結婚,即便你住我家,也沒人講閑話。”他懂適可而止,拉下文胸遮住奶包,“阿喜接撲街佬電話,我有生氣。”

    他氣,七哥更火。

    一口玉冰燒,一口燒鵝,悶悶坐店裡。

    子君坐櫃台後算賬,偶爾伸頭看,“七哥,你已經吃掉兩只燒鵝。”

    “要你管!”七哥火瞪,隨即忍不住打飽嗝。

    子君默默縮腦殼。

    不幾時,她又伸長脖,“七哥,打烊回去好休息了。”

    七哥已趴在桌上。

    子君小心靠近,見他似熟睡,稍安心,挨他坐下,一手撐頰偷看,眼神流連在眼前男人英俊臉上,良久,捂臉偷笑。

    ……

    整個除夕新年,對賀喜來講如往常,唯一有區別,她又長大一歲。

    新年裡,她月事來潮,胸前脹鼓鼓,怠懶再出門,膝上搭一條毛毯,偎在電爐旁取暖。

    門鐘叮咚響,是客晉炎,他過來商討訂婚派對邀請哪些賓客。

    “我同學?只有馬琳娜。”賀喜平日來往的女同學並不多,一干女生,先天不貌美,後天不努力,既在背後閑言碎語,轉頭又偷偷談論如何效仿她勾搭金叵羅。

    接到賀喜請柬,馬琳娜驚呼,“比我還快。”

    又呼,“深水灣大屋?我沒合適禮服和手袋參加!”

    好在距訂婚派對還有時日,有足夠時間讓馬琳娜借她媽咪禮服去裁縫鋪修改。

    港地市民守舊,婚事仍沿襲老祖宗那套做派,派對只適合年輕人,客家守舊禮,攜備禮金和禮物登門。

    百萬現鈔不講,禮餅、椰子、茶葉和洋酒,擺滿整間客廳。

    禮餅中有兩對龍鳳餅,粱美鳳取出其中一對,回贈客家,留作結婚祭祀用。

    賀喜在為派對犯愁,不知從哪准備。何瓊蓮邀她沙宣做頭發。

    “不用管啦,讓客大哥去安排,到時你只要穿妮娜麗茲新款洋裙,辜青斯基紅寶戴在身,往客大哥身邊一站,紅包禮物接到手軟。”到底經過人事,何瓊蓮極有經驗。

    賀喜受教。

    派對當天,賀喜穿粉洋裙,大顆紅寶戒指幾乎覆蓋她兩指,最可憐是她耳垂,慘遭拉扯。

    “阿媽,耳洞要被扯穿。”賀喜難耐摸耳,看鏡中自己,“阿公若是見到我,一定以為我是阿婆轉世。”

    粱美鳳伸手戳她額,“不懂事小囡,寶石越大顆,表示夫家越看重!”

    客晉炎進來,賀喜扯裙擺,不自在問,“客生,我好看?”

    客晉炎忍笑,違心道,“我阿喜今日貴氣逼人。”

    伴隨話音落下,胳膊彎伸到賀喜身邊,紳士禮十足,“走吧老婆仔。”

    賀喜搭住,相攜出去收禮,再隨客丁安妮結識一干豪門貴婦。

    過了今晚,賀喜又多一個稱呼,港版灰姑娘。

    新學期伊始,賀喜隨處能聽見一干女生切切私語,間或發出一陣嘲笑。

    “明報真無聊。”馬琳娜忿忿,“以後再也不訂閱它連刊的《越女劍》”

    賀喜推薦,“你可以看衛斯理和衣莎貝。”

    “她們背後論你,你不氣?”馬琳娜恨鐵不成鋼。

    賀喜攤手,“她們千只麻雀炒一盤,我和她們爭吵引發戰爭,再添一盤?”

    “不出明日,我會被密斯朱喊去校長室,甚至勒令退學。”

    馬琳娜訕訕,“阿喜,你是醒目女子,我承認,我也有嫉妒你。”

    賀喜乜她,“有時間嫉妒我,沒時間復習考浸會?”

    馬琳娜吐舌,乖乖去忙功課。

    距考試僅剩下月余,賀喜怠賴理會一干無趣女生,任她們講,她學習計劃如常。

    密斯朱發下志願表,賀喜填好之後,拿給粱美鳳簽字。

    “小囡,什麼意思?”全英文,粱美鳳讀不懂。

    賀喜租句為她翻譯,末了指右下角,“阿媽,你在這裡簽名就行。”

    她簽字,賀喜擰開黑白電視。

    電視裡播放生活欄目,粱美鳳簽好名字給她,“吃飯。”

    狹小店鋪裡,母女二人對坐而食,生活欄目中間插播新聞,明報記著現場采訪利家話事人,女主播穿插旁白:今日凌晨五時許,世界五大船王之一利朗溪於伊麗莎白醫院病逝,據悉,利家斥資百萬請風水師出面為船王擇墓穴。

    畫面跳至大帽山,有記者采訪風水大師。

    粱美鳳詫異,“好面熟,像是詹大師的師弟。”

    賀喜笑,“不用像,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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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12:11:09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訂婚之後,賀喜算是半個客家兒媳,理當隨客晉炎去利家悼唁。

    拋開船王家族後勁是否充足不談,利朗溪老船王的稱號並非浪得虛名。

    出殯那日,政商名人齊聚,港督麥加浩,客氏實業客良鏞,和諧珠寶何建新,龍基地產邱兆雲,一眾豪門家族話事人為老船王扶靈。

    新聞台滾動播報葬禮進程。

    不幾日,賀喜下課回金魚街,還未進鋪,先聞痛哭聲。

    粱美鳳守寡數年,這樣被男人扯住手痛哭,十分為難,仔仔摟緊粱美鳳粗壯腰身,藏在她身後,時不時伸頭,好奇打量。

    好在賀喜回來及時。

    粱美鳳如蒙大赦,“小囡,伍師弟來找。”

    “師祖婆婆,您救救我呀!”伍寶山好似尋到救星,欲扯賀喜。

    他邋裡邋遢,涕泗橫流,賀喜一腳踏進店鋪,又連縮後幾步,不掩嫌棄,“有話講話,手腳放安分點!”

    在賀喜手下吃過數次虧,伍寶山畏懼她。賀喜一聲呵斥,他立即站好,垂頭喪腦,無精打采。

    賀喜脫下書包,抬眼打量他,“怎麼,你改行摸金了?灰頭土臉。”

    伍寶山又想哭,賀喜立即斥聲,“再哭,滾出去!”

    粱美鳳不忍,“好了小囡,讓伍師弟坐,有話好好講。”

    伍寶山戰戰兢兢坐下,磕巴講明來意,無非是貪圖利家百萬酬勞,幫利家尋龍點穴,結果惹怒山靈,老船王下葬那日,驟然晴空劈雷,將靈柩劈開兩半。

    “利家咬定是我問題。”伍寶山哭臉,“不關我事啊,我只是為他點穴而已。”

    賀喜似笑非笑,“你本事不小。”

    伍寶山竟沒聽出她話裡譏諷,“那當然,論天資我在師兄之上。”

    “可惜不為正道,邪門歪道總能找到你。”賀喜沉下臉。

    伍寶山垂頭,嘀咕,“自從認您當師祖婆之後,我可再沒干邪門歪道,誰知道大帽山會這樣玄。”

    賀喜兩手抱胸,不語。

    “我起誓,我敢以師祖起誓,真沒再干壞事。”伍寶山發急,生怕賀喜不信。

    賀喜抬手,“行了,廢話少講,你先回去。”

    “那…”他踟躕。

    “阿姑讓你回去啦。”仔仔催他。

    伍寶山偷瞪眼。仔仔不懼他,瞪兩只大眼對他一只獨眼。

    送走伍寶山,粱美鳳撫胸長吁氣,“總算走了。”

    不料送走一個,又來一個,粱美鳳立時頭大。

    賀喜也頭大,她功課一堆,實在沒功夫陪老狐狸周旋。

    但還要給足面,笑意岑岑喊,“四叔。”

    利四叔面有尷尬,他穿華倫天奴手工定制,與狹小店鋪格格不入,“世侄女…”他雖開口,卻不知從何講起。

    “四叔坐。”賀喜搬凳子給他。

    凳上常年積灰,黑乎乎的四條腿已分不清原來顏色,利四叔略猶豫,搭邊坐下。

    “我老父棺材被劈,第二天侄子猝死,第三天孫女出車禍。”利四叔再也不能平靜,眼眶發紅,“才幾日而已,我利家連遭災禍,世侄女,我…”

    賀喜道,“四叔,並非我危言聳聽,你利家不遭滅門已經萬幸。”

    利四叔臉色慘白,“現在能怎麼辦?”

    觸怒山靈,賀喜本不想管,但大帽山下還有無辜村民,如果不解決,積怨日久,必有大災。

    “我一個人回天乏力。”賀喜不逞強。

    “我再請人?”

    賀喜只講一個人名,“伍寶山。”

    利四叔瞪眼,“他?”隨即一聲嗤笑,“浪得虛名。”

    “四叔,他要是浪得虛名,怎麼會為你點中龍穴?”賀喜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請他不會有錯。”

    利四叔愕然,良久才點頭,留足四箱現鈔,他告辭離開。

    仔仔目瞪口呆,“阿姑,他是闊人。”

    賀喜忍俊不禁,“細路仔,明日你和我一起,酬勞分你一半。”

    “阿姑,可我還什麼都不會。”

    “亂講,你會拎箱呀。”

    仔仔腆笑。

    不過三日,利家連死老少三輩,成為本埠市民茶余飯後談資。

    除了利家,本埠還出現一樁怪事,太古廣場上的那顆大榕樹,在一夜之間樹葉掉光,生命岌岌可危,港府請專人挖開看,樹根竟然全部潰爛。

    樓下阿婆阿叔講訴繪聲繪色,賀喜路過時停下腳步,看他們下棋,托腮聽他們閑話。

    晚上客晉炎打來越洋電話。

    “聽講四叔有去找你。”客晉炎話裡不掩擔心,“老婆仔,不想去不要為難,我不在,讓爹哋出面拒絕。”

    賀喜萌生暖意,笑道,“客生你安心,我不逞強,四叔還找了別人幫忙。”

    “四叔贈我兩百萬。”

    話筒那頭傳來笑聲,“四叔是闊人,我阿喜要成富婆。”

    賀喜拉長聲音,“沒有兩百萬,只要有客生在,我也是富太。”

    “我阿喜嘴甜。”

    又講幾句,才掛下電話。

    轉天傍晚,利家派司機來接,等賀喜和仔仔到達山腳時,利四叔和幾個同輩兄弟都在,保鏢司機圍一圈,相較之下,一旁的伍寶山倒顯得勢單力薄。

    見賀喜過來,伍寶山猶如尋到組織,忙站到賀喜身後,殷切喊人,“師祖婆婆。”

    賀喜忍住笑,向他點頭。

    仔仔扯他褲縫,“還有我呢?我是師叔。”

    伍寶山幾欲將剩下一只眼珠瞪出,心裡暗唾小鬼頭。

    “快喊人,尊師敬道你不知?”

    伍寶山暗吞老血,無奈喊,“師叔。”

    “乖。”

    人到齊,利四叔過來問能不能登山。

    賀喜舉目眺望,大帽山上郁郁蔥蔥,紫金之氣盤繞,只是靈氣不穩,團在上空的紫金色時輕時重,山頂風也極大,陣陣往山下吹來。

    春暖花開的季節,來爬山的人本該不少,自從利家出事之後,再沒人敢過來,整座山不見人跡,連住在大帽山腳下的村民都繞道走。

    “四叔,東西准備好了?”賀喜問。

    “香燭供品都備好。”利四叔又讓幾人把一棵即將枯萎的大榕樹抬來,“按世侄女的要求,樹是從太古移來。”

    賀喜點頭,一把香燭塞到利四叔手上,“分給你的族人,點燃對大帽山誠心跪拜。記住,一定要誠心,心不誠,誰也幫不了你。”

    “一定,一定。”利四叔忙應聲,轉達家族同輩兄弟。

    他們面朝大帽山,跪成一排,看似誠心,只是剛點燃的香燭卻立刻被風吹滅。如是再三,竟沒一次成功。

    “世侄女…”兄弟幾人面有慌張。

    賀喜嘆氣,對伍寶山道,“你肆意泄露天機,這事與你也有關聯,你知道怎麼做?”

    伍寶山也懼怕遭天譴,忙點燃香燭,高舉過頭,口中低念有聲。

    賀喜與仔仔對視一眼,先後燃香。

    賀喜凝聚靈力,借香燭與山靈通靈,良久方才低聲道,“今來叨擾,並無冒犯之意,望海涵。”

    講完,賀喜又喊利四叔,“四叔,再叩拜。”

    兄弟幾人忙照做,如果剛才還有人當做兒戲,現在便是深信不疑,腦中再不敢想其他,燃香之後一心懺悔,不迭道歉。

    這次香燭總算沒再滅,兄弟幾人誠心致歉後,相繼把香燭自焚香爐中,供品也不假手他人,親自動手擺放。

    又一陣風猛然吹過,香燭竟瞬間燃燒殆盡。

    “世侄女?”利四叔格外恐慌。

    賀喜道,“沒事,他是接受了你的道歉。”

    利四叔稍安心,試探問,“現在能登山了?”

    賀喜點頭,轉對伍寶山道,“你領頭。”

    伍寶山心中叫苦,又不敢不聽,只能掐指訣念咒,以黃旗為令,在前開道。

    才走一截路,山分竟越吹越大,幾欲將人吹倒。

    賀喜略詫異,回頭看去,忍不住扶額。

    利家兄弟幾人身後圍一群保鏢,更有家僕跟在後,數人抬一顆大榕樹。

    賀喜沉下臉,“四叔,這就是你們拿出的誠意?”

    利四叔先是茫然,順著賀喜視線向後看,心中明了,忙道,“我來抬,我來抬。”

    揮開家僕,把保鏢趕下山,兄弟幾人肩扛大榕樹困難攀爬。

    這幾人裡不乏酒囊飯袋,你若問他哪任港姐最靚,哪家夜總會小姐童顏巨乳,他們張口便能報出,常年酒色已掏空他們身體,還沒到山頂,已經氣喘吁吁。

    終抵達龍穴所在地時,天已黑透。

    四周鴉默雀靜,似有人在哭嚎,幾個酒囊飯袋瑟瑟發抖。

    賀喜問,“四叔,帶鐵鍬了?”

    利四叔不迭點頭。

    賀喜坐一旁歇息,擰開電筒為他們照明,“好了,你們挖坑吧。記住,挖一次道歉一次,挖到能埋住榕樹為止。”

    利家有人不解,“怎麼一定要埋這顆榕樹?”

    就連伍寶山也不解。

    賀喜不應反問,“知道這條龍脈的龍氣在哪終止?”

    對方搖頭。

    “在太古,終止點在這顆大榕樹上。”

    伍寶山恍然,“龍氣被擾,龍尾先受災,所以這顆榕樹三日內就掉光了所有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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