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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子]老大的會長情人II(禁忌情話第二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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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08: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貓子 - 老大的會長情人II【禁忌情話第二部】

國父革命也不過失敗十次,這卻是他第十九次求職被拒!
而朱炎不安慰他就算了,還說什麼養得起他?太污辱人了!
雖然這些年來他和朱炎形影不離,可是卻從未說過喜歡他,
在這種「妾身不明」的情況下,他怎能放縱自己依賴他?
身為男人的這點骨氣他還有……

該死的!他一直以為夏杰是懂他的,
然而他不但對項崇恩「餘情未了」,
這會兒還當著他的面和上司眉來眼去,
甚至面不改色的說他朱炎只是個普通朋友?
滿口謊言的小騙子!若他這些舉動是想激怒他、逼他朱控,
那麼他恐怕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他是想永遠把他鎖在身邊沒錯,但他還不急。
這一次,他要讓夏杰主動爭取他的愛,
而不是像當年一樣被迫順從、被動地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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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畢業等於失業,這話一點也不假。

  雙手一揉,夏傑不發一語的把面試結果的通知信函丟進紙簍裡,臉色陰鬱地往房內的床上一撲。頭好痛,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會這樣。

  很習慣夏傑每次收到面試通知,一定會衝到他家後才打開來看,朱炎對他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驚詫,只是兀自走到紙簍前,撿起被夏傑丟掉的信函,緩緩攤開來看。

  公式化的信函裡頭,是委婉通知夏傑不被錄取的白紙黑字。

  身為房間的主人,他想他是有權利翻自己的垃圾桶。何況對方丟在他的房間,就好像存心給他看似的,對吧?至少朱炎是如此認為。

  「找工作不能急,慢慢來吧!」雖然口氣不算熱絡,但朱炎應該是在安慰人。

  夏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你知道這是第幾家拒絕我的公司嗎?」在床上翻了個身,依舊平躺在床上賴著不起的夏傑,仰視著走近他、站在床邊的人悶聲低哼。

  對就業滿懷期許的信心,一次次被硬生生的從他心底剝削了。

  他沒想過會被所有的公司拒絕啊!

  一次看得開、兩次看得開、六次看得開、十次看得開──到了快滿雙十整數的現在,教他怎麼能繼續看得開?每次被拒絕,就好像再次否定了他這個人,經歷十九次被否定,根本可以說是直接判定他這個人毫無能力、毫無未來性可言。

  國父革命,也不過才十一次。

  「十九。」也是夏傑第十九次,因為收到這種通知信函,而跑到他家霸佔他的床。很平淡的述說事實,朱炎倒不認為數字代表任何意義就是了。

  依夏傑的畢業成績,不該找不到工作,一定是他的運氣真的太背。

  再不然,他會懷疑他面試的時候,是不是總因為緊張而嚴重失常。

  不過話說回來,一時找不到工作,也不代表前途永遠黑暗。

  「聽你的口氣,好像認為還不夠多!」經歷種種不順,夏傑的悶氣壓抑已久,讓他近來愈來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心情不好,口氣難免就差。

  加上近來發現朱炎能容忍他的放肆,他更不懂得客氣了。

  大學時代,他早被一群夥伴污染,對人不再處處小心翼翼,態度更因此變本加厲。隨著年紀增長,多的只是不安,也讓他對朱炎的心意更加模糊,或許這也是導致他轉變的原因吧!面對不確定的感受,他的耐性也一年年地消磨,如今已少得可憐。

  說實話,他想知道朱炎還愛不愛他,比想找工作更加急切。

  可惜,他怎麼也問不出口,對於陪在身邊的人,他只有日益加深的挫折感。

  找工作的不順利,只是順便在他的挫折感上雪上加霜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他不過是──悶。

  「你找不到工作,會不會是薪資要求太高?」朱炎想了會兒,就事論事的分析事情可能存在的癥結。

  「誰說我用薪水衡量工作的價值了?我只要求基本薪,人家還是要用有經驗的人,不用我這個初出茅廬的生手,你要我怎麼辦?」正因為如此,說起來更讓人沮喪不解。大學四年他始終保持好成績,照理說要找工作應該會比其他人容易,可是他卻是同屆畢業選擇就業的人口

  裡,唯一工作還沒著落的那只孤鳥。

  不合常理嘛,大家卻直說他是運氣太差,不然就是衝到「髒東西」。

  幾個迷信的傢伙,就差沒抓著他去求符避邪了。

  唉,在老闆們的眼中,他看起來就那麼不長進,並非有遠景的可塑之才?跟大四的學生一樣,他在畢業前就開始找工作,誰知直到畢業後,還是沒被任何一家面試過的公司通知錄取,也難怪他會如此沮喪,甚至懷疑起自己是否哪裡不如人。

  雖然那份自我懷疑,還是未及感情上的懷疑來得嚴重……頓口氣,俯視著他的朱炎突然道:「真找不到工作,我養得起你。」

  這幾年他的工作穩定,薪資年年看漲,要養個人並沒有什麼問題。

  如果夏傑肯的話,他是很願意養他。

  「非親非故,誰要讓你養了。」臉上一熱,夏傑低哼了聲,不免咕噥:「就算一時找不到工作,我也不會永遠找不到工作吧?你說這種話是想羞辱人,還是認為我看起來就沒啥能力,一輩子都找不到工作了?」

  兩個人的關係,到現在都還沒個清楚的眉目,他老大是不是直接跳過重點全忘了?要嘔死人也不是用這種辦法吧!嘖,真遜的說法!

  他們甚至沒住在一起,他有什麼資格讓他養啊?

  又不是在跑路!

  「我沒那個意思。」微皺眉頭,朱炎不喜歡他誤會的口氣。

  「那你是什麼意思,說著好玩尋我開心嗎?」一骨碌坐起,他睨著朱炎有些賭氣的哼道:「找不到工作,家裡那一口飯還是少不了我,再怎麼不長進,也不需要流落街頭。有吃有住,我哪來的必要讓人養,也不用那麼孬吧。」

  要讓朱炎養他,他也得給自己一個理直氣壯、足以離家的理由。

  偏偏,朱炎沒頭沒腦的說這種話,簡直是遲鈍到讓人想吐血。

  青澀懵懂的年歲早過,他不想再和朱炎就這麼耗下去,成天猜測對方的心意,搞得自己像個怕不被主子鍾愛的小賤僕,一天比一天沒有自己。

  「我那麼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對方不領情,讓朱炎的口氣跟著變冷。

  如果他有尋他開心、嘲弄他的意思,直接說出來就可以,絕對不需要拐彎抹角。想損人哪需要那麼麻煩,他的嘴想惡毒的時候,可從沒跟人客氣過。

  「你多的是朋友,怎麼不一個個抓來養?」冷眼一瞟,他更是賭氣反駁。

  不說就算了,說了讓人更嘔。

  當了他四年學弟還不夠嗎?他根本不想和他當朋友!

  遲遲找不到工作,面對家裡人只是覺得丟臉而已;可丟臉的程度,還不至於讓他想搬出家裡,而給一個將他認知為「普通朋友」的人養。

  到今天,他才不得不認同項崇恩的看法,朱炎可能永遠都不會對他表達感情,就這麼和他耗上一輩子也甘心──只要他不走。

  說真的,他不想走、不想離開朱炎,但更不願就這樣妾身不明下去。

  缺乏心意上的保證,乾著急的滋味讓人有多悶,不是當事人不能體會。

  可當面對朱炎,他除了在心底乾著急,始終沒有其他辦法。明明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不懂面對自己的朱炎,在感情上為何如此不幹不脆。

  「你……和他們不一樣。」像是經過一番掙扎,後頭的話才能從他口

  中迸出來。

  「怎麼不一樣?」瞬間,夏傑眸光微微一亮,彷彿可以有些期待。

  「就算我不養你,崇恩也會願意養你……」縱使看見了他眼中期待的光芒,朱炎還是給了令他失望的答案,「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放你不管。」

  雖然崇恩若是不管,他也放不下手……「你少胡說八道了,他又沒欠我錢,幹嘛得養我!」扯個人作伴來敷衍他,未免太牽強可笑了吧!夏傑心底充斥著失望與無奈。

  「他……欠你人情。」眼神有些閃爍,朱炎的口氣仍肯定。

  崇恩曾和夏傑交往,卻又選擇分手而傷他的心,的確對他有不少的虧欠。關於這點,崇恩心底明白,夏傑也很清楚,始終旁觀那段感情發展的朱炎亦然。

  外人眼中難以釐清的謎團,三人卻都心知肚明。

  「是啊,難道你想養我,也是因為欠我人情?」吞下快要爆發的悶氣和無奈,夏傑故意繞回話題,不逼出朱炎的真心話他不甘心。

  他不想,真的不想用逼的,卻對未知的明天感到恐懼。

  會不會有一天,他對朱炎而言會什麼也不是,就算不在也無所謂了。

  他害怕自己不確定的感覺,只是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是永遠無能求償的渴望。朱炎酒醉時說過喜歡他的話,也不過是不曾記憶的醉言醉語,並非真心話。

  一耗四年了,如果朱炎真的喜歡他,沒有必要耗上四年啊!

  他們之間,又沒有千山萬水的阻礙橫亙在眼前。

  ※※※

  朱炎始終沒有給他答案。

  那天,朱炎用冷淡的視線掃過他,便讓出房間的使用權,頭也不回的走出他自己的房間。無論有多懊惱,沉澱心情之後的夏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朱炎。他不想和他鬧僵,更別提忍下去見他的衝動,對他來說有多麼艱難。

  可是,他也很清楚,朱炎這次真的不高興了。

  單看他一個月沒和朱炎聯絡,而他也一個月沒找他,這便是不曾有過的情況;所以……他提不起小小的膽子,撐不起很薄的臉皮,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面前。畢竟,是他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跑去跟人吐苦水、尋求慰藉卻還找人麻煩。

  縱使是情有可原,他還是在懊惱中持續著兩人之間的僵局。

  唉!他沒有先拉下臉的理由啊。

  「你不想要這份工作嗎?」

  「咦?」彷彿從遠處打入腦海的聲音,拉回夏傑神遊的思緒,黑眸裡赫然躍進一張被他忽略許久、帶著匪夷所思神情的方正臉孔,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正在面試工作。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嚴肅緊張的場合失神,尷尬可想而知。

  都是朱炎害的,偏偏他連怪他的權利都沒有。

  是他自己投入太多心神,怎麼能怪別人鑽入腦海裡打擾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像是只有他在一頭熱般放不開、想不透,陷在泥淖裡無法自拔。而朱炎,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始終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說遠,他一直都在身邊,一步未曾走遠。

  說近,他的心卻始終是禁區,讓人無法窺視。

  別說他太貪心,已經佔據了朱炎所有的生活、所有工作外的時間還嫌不滿足;但兩人若有似無的關係如此留滯不前,長久下來還是會讓人沮喪啊!

  「與其說,我從沒碰過像你這麼心不在焉的應徵者。」再次被忽略的蕭翊灃,望著辦公桌另一頭的清秀臉龐,有些無奈的道:「還不如說,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傲慢的人。」

  身為主面試官,他還不曾被忽視得這麼嚴重過。

  以社會新鮮人來說,若真要說他傲慢,或許更該說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

  剛畢業的小朋友啊!進入社會這個複雜多變的染缸之後,很快就會知道戰戰兢兢是什麼滋味了吧!天真,在學生時代畫下休止符之後,絕對屬於很難保有的奢侈品。

  突然間,蕭翊灃很想親自磨去眼前這初生之犢的天真。

  發現自己再度失神,有些無奈的夏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這次面試的結果,跟之前的結果不會有什麼不同。本來想解釋什麼,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吞回肚子裡,反正不會被錄用,還哩啪啦的跟人家解釋什麼呢?沒必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要是無法自我控制,在和朱炎和好之前,他似乎不該找工作。

  「很抱歉我的失態浪費了你不少的時間。」從座位上站起來,夏傑朝蕭翊灃微微一鞠躬,以有自知之明的口吻道:「為了地球上愈見稀少的樹木及珍惜貴公司的資源,面試通知可以不用寄給我了。」

  再一鞠躬,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蕭翊灃把玩著手中的筆桿,瞥著桌上筆跡順暢、填寫工整的履歷表,在夏傑的手剛碰到門把的時候,不急不緩道:「不寄通知給你,怎麼通知你來上班?」

  意料之中,他看見愕然回頭的人,露出一對驚訝不解的眸子。

  為此,他微微牽起嘴角,帶些詭譎的笑。

  ※※※

  唉,為什麼老是弄成這樣?

  望著位在七樓的朱家,夏傑猶豫了少說有十幾分鐘,正打算放棄離去的時候,卻被人從背後使勁一拍搭上肩膀,本來就忐忑的心臟差點沒被嚇爆。

  「傑傑,幹嘛站在這裡望樓思春啊?」攬著他的肩頭,幾乎嚇死人的項崇恩,不帶任何罪惡感的湊近一張狀似無辜的俊臉。

  「你──」瞪著眼前很白目的笑臉,夏傑一口氣差點換不過來。

  「我?」拍拍他的肩,項崇恩還是那張惹人厭的笑臉,一如以往的厚著臉皮道:「依舊可愛,讓你難以忘情是吧?」

  「老玩這套把戲,你累不累?」稍緩心悸之後,夏傑很想踢他一腳。

  都幾歲的人了,還老是這麼不知長進,真讓人覺得他是白活了。明明是先甩了人,後來又自個兒另結新歡的人,還一天到晚在那裡誘拐他的感情,良心簡直是被野狗叼走了。瞪著昔日曾交往過的舊情人,他除了無奈還是無奈,拿項崇恩一點辦法也沒有。

  交往不過一個月,這傢伙卻總以此為由,從大學時代開始便連續欺負他好幾年。

  就算已經不為那段往事心痛了,他會不會還是太過分了。本來在分手後,對他還僅存的幾分尊敬和眷戀,就這樣被活生生殲滅;讓他不由得懷疑,項崇恩是不是故意想用這種方法,一點一滴抹煞他在自己心中的好感。

  有時候,他真的很想叫他別做那些徒勞無功的事。縱使結局不夠完美,他依舊不想抹煞初戀的回憶。

  「不累。」眨了下眼睛,項崇恩舉起搭在夏傑肩膀的手,從他身後拍了下他的腦袋,似笑非笑的自嘲:「我想我還不夠老對吧?」

  「算了。」側看近在咫尺的俊顏,夏傑最後仍是只能歎氣。

  或許,項崇恩能一直保持這種個性不變,也是好事一樁吧!如果他轉換了性子,突然正經八百起來,他恐怕還會很不習慣,鐵定以為他是被梓泉甩了才會受到不小打擊。老實說,與其要他面對沮喪的項崇恩,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境,他寧可他這樣就好。

  雖然是舊情人,他還是希望他一切都好。

  總覺得他不好是對不起他哪……「什麼叫算了,我和你可是沒完沒了呢!」朋友是要當一輩子的,哪能讓他隨隨便便說算就算了?順手從後頭勾住他的脖子,項崇恩很不客氣地抗議。

  因為夏傑的關係,他多希望能有個弟弟啊!

  老爸老媽不準備學老蚌生珠,他這輩子想要個弟弟的心願是沒指望了,自然只能繼續用夏傑來湊和著,過過當哥哥、玩弟弟的癮!

  聊勝於無,反正夏傑似乎也被玩得很習慣。

  「什麼都是你在說,隨便──」轉頭想要白他一眼,夏傑卻因為看見乍然竄入視線裡的朱炎,就完全忘了本來要說的話。

  剛回家的朱炎,無緒無波的黑眸,直勾勾的望著勾肩搭背的他們。

  「隨便我說是吧?」項崇恩接得很順口,看見朱炎也光是笑,始終沒把手從夏傑的肩膀放下來,還有幾分挑釁朱炎會有何反應的味道。

  一如他所料,這傢伙沒太多情緒,臉上只有會令人感歎的漠然。

  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夏傑的眼底有多少沮喪。

  還用說嗎?那是他深刻的烙印在自己心頭,早看過無數遍的光芒。該心疼的人卻不心疼,夏傑要的人不是他,光是他記憶深刻根本沒用。

  越過他們,朱炎直接掏出鑰匙,準備打開公寓大門。

  「老大,不打算請客人回家坐坐啊?」對於朱炎幾乎無視他們的舉動,項崇恩微微挑起俊朗的眉宇,沉聲發出不滿的詢問。

  「你什麼時候開始需要我請才敢進我家坐?」朱炎開了門,直接走進公寓。

  項崇恩愣了一下,隨即拉著夏傑,在門被關上之前,跟著閃進公寓裡。

  呃,說得也是啦!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幹嘛多此一問。

  反正朱炎都這麼說了,那他還跟他客氣什麼,對吧!

  管他們是不是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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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08: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回到家裡,朱炎隨手把公事包擺在桌上,始終很沉默。

  從來不敢奢望朱炎會善盡待客之道,很懂得自己招呼自己的項崇恩,自動自發從冰箱裡拎出兩罐冰透的啤酒,一罐丟給夏傑,一罐開了便咕嚕咕嚕喝起來。

  項崇恩邊喝,邊用餘光瞄著不說話、又故意保持距離的兩人。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裡,他的表情有些好笑又無奈。

  「識相的人要走了。」將空啤酒罐捏扁扔進垃圾桶裡,本來就是經過順便上來A罐涼的喝的項崇恩,揮了揮手就朝門外走,背對著朝他們道:「兩個人都老大不小了,不曉得你們在學小孩鬧什麼彆扭,要是哪裡有問題、有心結,最好攤開來處理掉,光瞄來瞄去有啥屁用我可不知道。」

  看著這一對,他實在使不上勁,幾乎要放棄管他們的閒事了。

  「你要走的話,我也──」本來就杵著不知該說什麼好的夏傑,沒理會項崇恩話裡的提醒,急急忙忙跟到門口,沒敢去看朱炎的表情。

  「你留下來。」開什麼玩笑,當他苦口婆心說了半天的話全是在放屁啊!

  跨出門口的項崇恩傾前揪過夏傑的領子,在他耳邊悄聲提醒:「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難道你想和炎這樣不清不楚一輩子嗎?有想要的東西,就要付諸行動去爭取,少來錯過機會而後悔那套。」

  話一說完,他便毫不客氣把夏傑推回屋裡,然後二話不說關上門。

  忙,只能幫到這裡為止。

  ※※※

  怔怔的望著朱家大門,夏傑一時半刻竟回不過神來。

  項崇恩提醒的每一字每一句,像細菌般慢慢侵入他的心,在他心頭擴散蔓延開來,速度猛烈得銳不可當,讓他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其實,他說的那些話他都明白,只是習慣了被動,不知該如何改變情勢罷了!

  主動?他想都沒想過可以對朱炎展開主動攻勢。

  不知何時走到夏傑後頭的朱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扳過他的身體,讓兩人對視,「你要站在這裡捨不得崇恩到什麼時候?」

  每次看到夏傑和崇恩說話的模樣,他就覺得他們兩個還對彼此餘情未了。

  沒表現出來,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們之間的曖昧。

  「誰會捨不得那個傢伙!」沒好氣的扯回自己的手,夏傑不由得輕哼。聽他的口氣,好像要他乾脆直接跟崇恩走,省得還要他趕似的。

  「答案你自己心裡清楚。」瞥了他一眼,朱炎便轉身走開。

  「你該不會是在……」雖然朱炎一如以往,冰冷的口氣沒啥起伏,但有些微楞的夏傑,卻彷彿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些微的……醋意?他甚至懷疑那會不會只是錯覺。

  他從來就不認為,自視甚高的朱炎會吃醋。那種感覺,對他所認知的朱炎來說,應該只是多餘的情緒。「你是自己來找我,還是被崇恩拖來的?」見他遲遲沒有下文,朱炎投給他一抹疑問的眼神,口氣卻幾乎認定了答案是後者。

  「為什麼這樣問?」夏傑皺起眉頭,不太喜歡他的問法。

  他來找他,哪次是被崇恩拖來的?他的說法,好像他是心不甘情不願,被崇恩逼迫才會來找他,並不是自己想過來。

  「你算過時間嗎?」朱炎望著他,淡淡問了句。

  難道……夏傑開始不敢相信,今天是不是睡太少才頭暈耳背了。

  朱炎怎麼可能費心去計算,他們已有多久沒聯絡!

  「我……」小心翼翼觀察著朱炎的表情,夏傑一顆心怦怦跳著,「是我自己來找你,湊巧在樓下碰到崇恩而已。」

  沉默了幾秒,朱炎只是問:「有事?」

  「我是來告訴你,我找到工作了……」悶悶地說出可以用來當作上門的理由,夏傑又遲疑了一會兒,才一鼓作氣道:「還有,上次很對不起,我不該因為找工作不順利,就把不好的情緒帶給你,那是我的不對。」

  撇開感情上的挫折感不談,他的確是有不對的地方。

  「你找到工作了?」朱炎微微露出了笑容,讓夏傑的心猛然一悸。

  「不信我找得到工作啊?」佯裝不悅,其實夏傑看得出來,朱炎是真心為他開心,也打從心底鬆了口氣。能看見朱炎笑,讓他有種近乎幸福的感覺。

  「當然不是,走吧。」走近夏傑,朱炎拉著他往外走,很明顯打算外出。

  「去哪?」被拉著走,夏傑還反應不過來。

  「廢話,當然是去慶祝你找到工作。」

  ※※※

  老實說,夏傑很意外朱炎的情緒能轉變如此之快。

  可是,坐上摩托車緊緊抱住朱炎的腰身,他寧可按下滿腹的疑問,也不想輕易放掉圈在臂彎中的溫暖,因為多問可能會再度造成兩人之間的僵局。也許,那些額外的幸福,還不是他所能冀望的,所以這樣就好了。

  互不聯絡的這一個多月來,他真的過得……很不好。

  縱使兩人曖昧不明的關係不能前進,但總沒道理讓它往後退。暫時保持這樣的關係也沒啥不好,反正他已佔去朱炎大部分的空閒時間,頂多是跟在他的身邊卻沒有名分,不能擁有超出範圍的親密接觸,而光像朋友在一起罷了!

  在摩托車飛馳的過程中,夏傑開始自暴自棄地想。

  只是他很懷疑,他都有生理需求了,為什麼朱炎卻完全不會「想做」?

  敢情是害怕必須負起責任,所以才不敢對他提出要求?他很確信,朱炎知道他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就算沒名沒份。

  直到車速漸漸變慢,夏傑才慢慢回到現實中,結束胡思亂想。只是,當他跨下摩托車,映入眼前醒目的便利商店,著實又讓他呆了呆。

  便利商店?朱炎該不會打算買幾包零食,當作慶祝他找到工作的賀禮吧!

  雖然對他要求不高,也從沒冀望他會帶他去五星級飯店大快朵頤一番,但他也沒那麼容易打發的。朱炎又不像他,是個剛找到工作的社會新鮮人,口袋裡沒幾個錢子可揮霍。可是,朱炎也從來不曾對他小氣過……「發什麼呆?」停好摩托車,朱炎拍了下他的後腦勺。

  「我們……要在這裡慶祝嗎?」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慮。

  「怎麼可能!當然是買了東西,再去別的地方慶祝。」便利商店內外,哪來的地方可坐下來好好慶祝?朱炎有些奇怪的睨著他,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想法。

  夏傑發現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現在去哪兒?」買好東西,他再度問道。

  朱炎拿了兩打啤酒,他則聊勝於無的選了幾樣零食當下酒菜,免得朱炎空腹喝酒傷身。既然是慶祝,免不了要喝酒助興,但他還是會為他的身體打算。

  「海邊。」跨上摩托車,扣上安全帽之前,朱炎只丟給他兩個字。

  風,再度從他們的耳邊呼嘯而過。

  ※※※

  昨晚,夏傑和朱炎回到家,已經是半夜兩點的事。

  因為太晚,他也就留宿在朱家,只是當他從鬧鐘刺耳的鈴聲中醒來時,才猛然想起今天是第一天跟公司報到的日子,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

  幾點……幾點了?

  手忙腳亂掀開被子跳下床,趴在地上四處搜尋的夏傑,忙著在床下尋找剛才因為宿醉導致頭疼欲裂而嫌吵,被他一手揮到地上的鬧鐘。

  好不容易找到還沒解體的鬧鐘,他忙亂的看著鍾上的時間。

  七點四十分完了!

  沒記錯的話,公司九點運作,課長要他提早一個小時報到,他會安排人帶他熟悉公司和工作,好讓他早點進入狀況,在九點的時候再分配下去。

  該死,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剩下的二十分鐘趕到公司都嫌不夠,遑論人在朱家的他還得趕回家,換掉身上皺巴巴的休閒服。不管怎麼計算時間,他都鐵定遲到了。

  「你在玩什麼,玩得那麼高興?」

  八點半才要出門上班的朱炎,終於也醒來並從床上坐起身。舉手爬著一頭亂髮,他用懶洋洋的眼神望著坐在地上,一副彷彿天差不多要塌下來的夏傑。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有高興的樣子?」真Shit!誰在玩了。

  啊!七點四十五分了。

  夏傑霍然起身,滿心詛咒的白了一眼坐在床上不用趕時間,簡直像在度假般優閒,跟自己火燒眉頭的神情截然相反的人。近視那麼嚴重,還好意思說他視力好,在這四眼田雞滿街跑的年代,得意自己不用戴眼鏡!

  「你到底在忙什麼?」不介意他的口氣欠佳,朱炎的目光跟隨著在房間轉來轉去的他,緩緩轉著頭,一直盯著他忙碌的身影。

  夏傑像只小老鼠,在床上床下翻來找去的模樣,倒是很可愛。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眼看著就要遲到了,你說我在忙什麼?」當然是忙著把衣服穿好回家換衣服再趕去上班,省得還沒去上班,就丟了剛到手的工作。

  他現在的樣子,總不會像是忙著在跟人家生小孩吧!

  「幾點?」

  夏傑看著他,一臉問號。

  「你要趕幾點到公司?」朱炎終於下床,朝房間中的衣櫃走去。

  「八點。」而現在……七點四十七分了。瞥一眼擺在床頭的鬧鐘,夏傑有氣無力的哼出這兩個字,一臉站在絕望邊緣,打算放棄的頹喪樣。

  別說八點,他連九點的邊恐怕都沾不上。

  「遲到二十分鐘和遲到一小時,對你來說有沒有差別?」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朱炎在衣櫃裡抽出一套襯衫、長褲和領帶,直接扔在床上。

  「當然有差!」夏傑忍不住停下動作幾秒,抽空瞪一眼。

  七點四十八分……長褲、長褲……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都快不保了,這傢伙還在問些近似廢話的問題;這跟落井下石有什麼兩樣?

  該死!他昨晚脫掉的長褲丟到哪裡去了?

  「去刷牙洗臉,然後換上那些衣服。」丟了句話,朱炎便開始打理自己。

  「你的衣服我能穿,可是褲子──」長度至少差了十公分,他穿起來能看嗎?能明白朱炎的意思,可是他不想穿著不合身的服裝,給別人好笑的第一印象。反正注定要遲到,遲到多遲到少雖然有所差別,卻比不上被人暗中笑話的羞辱。

  天知道那會被笑話多久。

  「那是給你的禮物。」穿好衣服,朱炎丟下話,隨即閃進浴室裡。

  禮物?什麼禮物?

  他的生日過了……離聖誕節也早了幾個月吧?

  說到生日,朱炎的生日倒是快到了。

  夏傑楞了下,才趨前從床上拿起嶄新且顯然還沒有被人穿過的衣褲。

  糟糕,八點了!不小心瞥了一眼時間,他便迅速脫掉身上的休閒服,換上朱炎送給他的禮物──雖然還是想不通,但現在也沒時間多想了。

  朱炎一出浴室,換好衣服的夏傑便衝進去刷牙洗臉。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朱炎望著他身上剪裁合身的新衣服,嘴角有些微微上揚。沒想到他們兩個的身材,真的幾乎一模一樣……※※※

  八點十五分,朱炎用摩托車送夏傑到公司。

  慌亂扯下安全帽朝朱炎一丟,分秒必爭的夏傑便往大樓門口跑,只是跑了幾步的他又突然回頭,在幾步的距離外問:「你送我衣服的理由是什麼?」他還是想知道,與其整天記掛著這個問題,不如耽擱些時間問清楚朱炎送他禮物的名目。

  反正是遲到了,差不了這一分鐘。

  「你找到工作了不是?」朱炎很爽快的回答,倒是沒浪費他太多時間。

  答案很簡單──那套衣服是他找到工作的禮物。

  「你怎麼知道我會找到工作?」夏傑懷疑,衣服根本是早買好擺著的。

  「遲早的,還用問。」這份禮物,他早在夏傑畢業沒多久就準備妥當,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丟下幾個字,朱炎沒有給他更多的機會追問,直接套上安全帽、轉手把催油,騎著沒熄火的摩托車飆離,趕赴自己的上班時間去了。

  遲早?

  意思是,他一直都相信他可以找到工作?之前因為找不到工作,他還一度把悶氣轉移到他的身上,誰知道他不但不生氣,還替他把就業禮物買好,不是存心要他羞愧得無地可容、不知如何面對他嗎?突然間,夏傑心中的感覺更複雜了。

  唉……不愛他幹嘛對他這麼好?

  「都幾點了,你以為你還有時間在這兒摸魚嗎?」

  後頭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夏傑微微嚇了一跳,猛回頭便對上課長的臉,來不及多想,便戰戰兢兢地鞠躬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

  雖然現在才陸陸續續有人來上班,可是他沒在課長要求的八點到公司,「遲到」仍是不爭的事實。

  他不能理解,課長為何不在辦公室裡,反而會出現在大門口。簡直像是專程來抓他遲到,讓他沒任何理由否認似的……這家公司,對新進人員顯然很嚴厲。

  「知道遲到,還好意思在公司大門口上演肥皂劇?」蕭翊灃斜眼將他從頭掃到腳,把之前的畫面盡收眼底,一副存心刁難的口吻。

  肥……肥皂劇?管他的,先道歉再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遲到的。」

  「遲到就是遲到,哪來一堆理由。」蕭翊灃板著臉孔訓斥。

  「是。」身為屬下,夏傑只能必恭必敬地點頭。

  「是什麼是?好像我是魔鬼訓練營裡,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得商量的魔鬼班長似的。」看他像個小班兵般回話,蕭翊灃不禁好笑的嘴角微微上揚,破壞了故意板起的嚴肅表情。一如當初的感覺,他還是覺得眼前這小子很可愛,有種他這年紀少見的純真氣質。

  愈是清純,就愈值得調教。

  總之,樂趣自動送上門,沒有不玩的道理。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夏傑還真想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看見課長嘴角那抹似有若無、含意不明的微笑,他反而隱隱感到不安。明明一臉嚴肅、像在訓話的人突然笑了出來,他能感覺對勁嗎?難啊!

  可想而知,他還不夠遲鈍。

  「除了說對不起,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瞥了朱炎車離去的方向一眼,收起笑容的蕭翊灃兀自轉身,旋步朝辦公大樓裡走去。

  跟著瞥了一眼,夏傑立即跟上他平穩卻微快的步伐。

  朱炎的事,暫時不能多想了。

  工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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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下班後。

  走出公司大門,夏傑就看見熟悉的摩托車,和跨坐在摩托車上的朱炎。還沒有改變多久的習慣,感覺卻有點懷念……因為忙,再加上他已經畢業,朱炎已經好久沒當他的接送司機,所以他臉上會出現意外的表情是可想而知的。

  雖然他晚了兩個多小時才下班,朱炎卻沒有半點不耐的神色,倒是讓他很感動。

  縱使感到意外,夏傑還是不發一語的走到車旁,毫不遲疑的跨上摩托車後座。

  唉!連接安全帽的動作,都讓他有點懷念。

  「要回你家,還是去我那兒?」等他上車,朱炎便問道。

  看他一臉疲憊的模樣,八成會想回家。

  「去你那兒。」遲疑不到兩秒,夏傑的嘴就吐出答案。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嘴巴過於「自動自發」,說話一點也不跟他的大腦商量,霸道得像是焚書坑儒的秦始皇。像現在,也不管他的身體是否已快累垮,根本無力再去別人家作客,但他還是說出和大腦背道而馳的話。

  說霸道,真的一點也不為過。

  偏偏,他無法否認,嘴巴雖不和大腦連線,卻反映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無論有多累,只要朱炎不嫌他煩,他都希望能在他的身邊,即使一秒都好。朱炎既然給了他選擇權,他哪有可能放棄任何跟他多相處的機會。

  朱炎頓了一秒,沒說什麼便發動引擎上路。

  ※※※

  一進朱家,跟在朱家幫傭多年,此刻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準備晚餐的何嫂打過招呼以後,夏傑的身體就直接趴倒在客廳的沙發裡。

  老天,快累斃了,好想死在這裡算了。

  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走到沙發前的朱炎,把他的身體往裡推,空出位置,一屁股坐下,開啤酒仰頭灌了一口後,像聊天般問道:「今天還習慣吧?」

  「不習慣。」趴在沙發裡的人悶道。

  被當成超人操了一天,他起碼被搾出百分之兩百的力氣。

  誰會習慣被人虐待的?整天忙得團團轉不說,他連公司廁所長啥樣都沒時間看清楚;他不得不懷疑,這是課長因為他遲到,給他這新進人員的下馬威。

  好衰啊!第一天就在課長眼前遲到,他也只能逆來順受,實在無話可說。

  說到底,是朱炎害的……可偏偏又不能怪他。

  對於朱炎昨天為他做的事,他心中的感動其實還是多一些。

  「難免的,過一陣子就會好多了。」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朱炎也楞了幾秒,最後給了他兩句安撫的話,並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然後再灌了兩口啤酒。老實說,面對這個像孩子般,遇到不順心事便撒嬌尋求慰藉的夏傑,他總有些不自在。

  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生,撒起嬌來還那麼可愛,真是罪過。

  但願他只在他面前展露孩子氣的這一面,否則,他會想摘下其他人的眼睛。

  「在好多了之前,我就會被整死了。」夏傑還是悶在沙發裡咕噥。

  還好明天是假日,他好歹有些喘息的時間。要習慣被操,終究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他會習慣的。

  此刻,他身體裡的骨頭,像是被拆了後,正在重新組合。

  「誰敢整你」難不成他一進公司就被人排擠?一想到這裡,朱炎冷冷的口氣已有些緊繃,帶著不能原諒對方的氣勢,從齒縫迸出話來。

  好像年輕氣盛的他重出江湖。

  與其讓夏傑由人欺負,他寧可把他養在家裡,不用去受人晦氣。

  有些訝異,夏傑偷偷抬起始終埋在沙發裡的臉,小心翼翼察探著他的口氣是否認真,亦或只是自己的多心。朱炎從不讓他給人欺負,沒想到畢了業還是一樣。

  朱炎的神情認真,讓他的心頭暖了起來,疲憊也減了幾分。

  也許,他可以認為朱炎會在乎,是因為喜歡他的吧!

  多年下來,要不是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他真會以為朱炎對自己並沒有過多的情愫,只當他是好朋友、對他只有弟弟之類的感覺。

  「又幫不上忙,你管是誰。」考慮後,夏傑又把臉悶回沙發裡。

  總不能說,八成是因為他害自己遲到,所以才被課長整。

  「你不說是誰,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

  「幹嘛,你要殺到公司,替我解決掉整我的人啊?」夏傑有氣無力地咕噥,一點也不覺得會讓他丟掉工作的打算是好方法,更不想鬧大名聲。不願受人注目,他只想在公司裡的工作崗位上,當個盡職的小螺絲釘就好。

  除非工作不打算干了,否則他不會吐出半個人名來。

  啥都不怕,他只怕朱炎老大性子一來,真的去公司找人麻煩。

  要是見過朱炎的課長被堵了,他也別想撇清責任,肯定頭一個被捉去開刀。公司那張椅子還沒坐熱,他不想跟同事才三分熟便被炒魷魚,就此被踢出公司大門。

  「有何不可?」朱炎還質疑。

  「當然不可以!你是想我死一死比較快,還是想看我沒了剛得到的工作?」忍無可忍,夏傑整個人從沙發裡翻身,自嘲嚷著:「老大,經濟不景氣、工作難找,你知道嗎?」

  剛畢業,朱炎就被他現在的公司網羅,一待幾年薪水不斷往上跳,要他感受失業的壓力大概是比較困難,可是他總要稍稍體諒一下他的辛苦。

  稍稍體諒罷了……不為過吧?

  「我說過,我可以養你。」沒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朱炎再度重申。

  深吸了口氣,夏傑認真地問道:「老實告訴我,你相信我可以自力更生嗎?」

  「當然相信。」朱炎毫不猶豫點頭。

  夏傑有抱負也有能力,他只是怕他自力更生得太辛苦。

  因為夏傑不是需要呵護的女人,所以朱炎不能理所當然的當他是溫室花朵,否則他寧願把他養在家裡,不讓他接受外頭風吹雨打的嚴酷考驗。

  可以的話,其實他很想縱容自己的渴望,將他收藏在自己的羽翼下保護著。

  「那就別再提這麼侮辱人的建議了。」身體衝動的一扯,讓夏傑不由得微皺五官。整天被當小弟呼來喚去,像個捆工般把東西搬來搬去,也難怪他的身體要抗議。

  畢業以後運動少了,所以他的身體才會禁不起這樣的操勞。

  課長擺明了會繼續找他的麻煩,把工作外的勞動都丟給他這個新人;

  看樣子,他還是得多運動、運動以儲備能量,免得因為體力太差而被公司淘汰。

  「你怎麼了?」察覺他的不對勁,朱炎關心地問。

  他的臉……好像要痛得抽搐了。

  「我,腰酸背痛。」頓口氣,他好不容易直起腰,把一句話連接起來。

  嗚,可惡!痛得他一個大男人好想哭。

  英雄不為五斗米折腰,可歎他打小沒立過偉大志願,從來就不認為自己這身文弱、只能靠腦子混口飯吃的身軀,會是塊當英雄的料……那就認了吧!這年代當英雄,別說命短,重要的是討不到半點好處,所以他還是繼續當他的市井小民,與世無爭的好。

  至少能活得長命些,好歹可以自詡為千年不死的禍害。

  「躺好。」朱炎把他推回沙發裡。

  「幹嘛?」莫名所以,夏傑自然有些驚慌。

  被他一推,骨頭痛得差點沒散了,落下他男子不輕彈的淚。

  「免費服務,要不要?」折了折手指頭,朱炎淡淡地問,打算做什麼很明顯。

  「呃,好……」有些不確定,夏傑的嘴巴還是沒跟大腦連上線,自動自發吐出聲音來。看得出來他想替他按摩,怎麼想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倒是。

  只不過……必然誠惶誠恐。

  就好像付你薪水的老闆,突然說要替你好好捏兩把,替你舒緩工作壓力──誰會不惶恐害怕的?他是個普通人,蒙聖恩寵,會不例外的緊張起來是理所當然。聲音的尾巴還沒拖完,那令人舒緩的手指已經落在他的肩頭,力道適中地替他按摩起來。

  意外於朱炎的手巧,他實在沒想到他還留有這一手功力。

  本來還很緊張,可是不一會兒他就因為太舒服,全身放鬆下來。

  呵,糟糕……一舒服他就想睡覺了。

  ※※※

  這小子,竟然舒服得睡著了?

  看來,他按摩的技術還不錯,是不?聽見淺淺入眠的規律呼吸聲,朱炎停下按摩的動作,似笑非笑的望著趴在沙發上的人影。

  感覺很複雜,他也不知心底的感受從何說起好。

  「晚餐弄好了,你們可以洗手準備吃──」一如往常,準時在六點整弄妥晚餐的何嫂,邊說邊走出廚房,話講了一半便問:「咦,小傑睡著啦?」

  自從夏傑滿二十歲之後,自認不小的他開始抗議大家喊他小傑,何嫂卻始終改不過來。

  至於故意喊他傑傑,存心嘔人的項崇恩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嗯。」朱炎輕哼了聲。

  不用問,他也知道父親今晚又不回家吃飯。

  早習慣單親家庭裡同住一個屋簷下,卻難得見到父親幾次面的生活,他已對父愛和家的溫暖失去所有期待。敏感的年紀過去了,他甚至學會無視父親的幾乎不存在,就當作是自己獨居在這裡,自由自在沒人管也沒啥不好。

  若不是跟自己住沒兩樣,或許他早就搬離這個沒人氣的家了吧!

  「飯菜好了,正想叫你們去吃呢!」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何嫂一臉傷腦筋。因為朱炎除了項崇恩,最常帶回家的人便是夏傑,所以她一直當他是自己人,幾年下來疼他跟疼朱炎沒兩樣,準備晚餐通常少不了他那一份。

  「等他醒了我們再吃。」朱炎毫不考慮的回答。

  「可是菜會冷掉……算了,冷了再熱來吃吧!」本來想叫他叫醒夏傑吃飯,一個念頭閃過後她還是放棄了。看見朱炎的表情,她就知道說也沒用。

  在朱家幫傭多年,她對這孩子固執的性子還會不瞭解嗎?他決定的事無論大小,連他父親也改變不了。

  尤其這孩子似乎特別在意夏傑,一扯到他的事就更加固執。

  這幾年,崇恩那孩子少來了,不就像是被他替代了一樣。

  「何嫂,你不必替我們操心,熱個菜我還會。」知道她的猶豫,朱炎對她一笑。

  何嫂總是在做完晚餐之後,要趕回家和家人共進晚餐,並沒有在朱家陪他吃飯的習慣,知道她的家人會等她回家再上餐桌,他不想耽誤她和家人團聚共餐的時間。有些人,還是擁有很溫暖的歸屬;自己不能擁有的東西,他不會阻止別人去珍惜。

  因為現在也有了想珍惜的人,他更懂得體恤……「那好吧,別忘了吃,我明天會收拾。」何嫂脫下圍裙,照慣例吩咐著。

  「知道了。」已凝望夏傑沉睡的背影許久,隨口應了何嫂一聲的他,終於以非常輕柔緩慢的動作,抱起沉睡的人朝房間走去。

  望著走進房間的背影,何嫂有些瞭然地歎了口氣。

  一路看著他成長,心疼他辛苦走來卻絲毫幫不上忙,只要他能比較快樂,就算她不懂他們那種感情,也會覺得「犯禁忌」不是不能被原諒的錯誤。自從夏傑出現以後,她才看到這孩子的臉上偶爾有了笑容呀。

  這孩子孤獨得太久,希望他們真的能幸福就好了……※※※

  「我肚子好餓。」

  醒來後,夏傑從床上坐起,第一句話就是最本能的反應。

  喊完餓,他的眼睛才四下梭巡,發現朱炎正坐在床邊,一瞬也不瞬盯著自己看。

  見他醒過來,朱炎緩緩合上手中的書,從床邊的位置站起來。

  「你滿能睡的。」瞥一眼腕上的手錶,朱炎淡淡地道。

  「還好啦,馬馬虎虎,還比不上我家小胖能睡。」夏傑一臉尷尬的笑了笑,忍住打呵欠的衝動,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拿自己跟家裡那只笨狗比,似乎是有些自貶身價;不過一時間,他也想不到還有其他「生物」可以比較。

  只是……他到底睡了多久?他偷偷找著時鐘想看時間。

  「沒有你想像的久。」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朱炎眸中閃過調侃的笑意。

  算一算,不過三個小時而已。

  「那你還說我能睡!」啐,害他誤會自己。

  九點十七分……那他差不多睡了三個小時……也不算太多嘛!不過,他好像特地來朱家睡覺的一樣,感覺還是滿丟臉的。何嫂肯定早就煮好飯回家去了,他竟完全睡死,連她什麼時候走的都沒半點印象,下次見面鐵定不是被她糗,就是被埋怨。

  唉,光是想就讓人哀怨、頭痛。

  誰教朱炎的按摩那麼舒服啊……「你向來重吃勝過一切,會反常一定是累壞了吧!」俯望著他還睡眼惺忪的臉龐,朱炎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建議道:「累了就再睡會兒,晚點我再叫你起來吃飯。」

  無法忽視他的疲憊,朱炎對他感到心疼卻無能為力。

  再累,他都不會放棄得來不易的工作吧!

  有些時候,夏傑使起性子也是固執得可以,不像溫和的外表般容易跟人妥協。當學生和當社會人士,其中差別其實不小,為免成為抗壓力低的草莓族,出社會磨練一下其實是好事,所以雖然很心疼,他還是不能強迫他辭去工作。

  世事難料,人終究是需要一些磨練,好面對人世的無常和考驗。

  莫名情愫下,夏傑想也沒想便抓住他厚實的掌心。

  有時候,他真厭惡朱炎這類的舉動,老害他縱使想抽身反而愈陷愈深。感受到被疼、被照顧,只有自己能擁有的體貼,要他怎能狠心放棄?別說他提不起放不下,面對格外在乎深愛的人,誰能果決得起來。

  也許是自虐,但就算痛苦,他還是想待在他的身邊。

  一想到不能待在朱炎的身邊,那股刺痛的感覺勝過現在的痛苦太多了。

  可又不得不取捨,他總不能永遠當笨的那一個。

  「怎麼了?」朱炎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抓緊在手中不放。

  抓他手的不是別人,他自然沒有掙脫的理由。

  無論是否看穿他的想法,亦或認為他的行為超過界線,他都沒有使他難堪的打算,老覺得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小狗一樣可愛就是了。

  跟夏家那隻小胖好像……「我好餓,還是先吃飯好了。」不捨的放掉手中的溫暖,夏傑朝他扯出強自振作的愉快笑容。

  怎麼能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穿了,他那再單純不過的心態,只是想抓著喜歡的東西不放手。可歎就算抓住,不能長久又有何用?是他太過奢求了吧。

  「我去熱菜。」拍拍他的頭,朱炎丟下話走出房間。

  留下了滿是無奈,不由得更想歎氣的夏傑。

  他又不是他養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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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期一症候群,辦公室裡一片懶洋洋的氣氛。

  在實施周休二日之後,日亞公司的總經理通常會以上周評比來訓話,針對沒達成的目標一項項拿出來研討;所以,每個星期一早晨要開的會議,員工們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應付。

  上班時間還沒到就得到公司,公司的職員精神個個稍嫌不足,但倒是仍仔細準備著開會要用的資料,以免在會議上被颱風尾掃到無力招架,從此陞遷無望。

  現在可以精神不濟,開會的時候若不小心打個呵欠,就擺明是和自己過不去。

  人人自危,你跌倒了別人只會笑,看能不能踩著你的頭爬上去。

  所以啦,自己得步步為營,別天真的以為有人會幫你一把。

  現在……才八點不到吧?夏傑特地起了個大早,沒想到大部分的同事都已經到公司,各自處理著手邊的事情。他不由得楞在辦公室門口,舉起手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懷疑自己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看錯時間,其實早就遲到了。

  「你沒遲到,是大家早到了。」

  伴隨著從身後冒出來的聲音,夏傑的後腦勺隨即被人用資料夾拍了一下。

  猛然轉頭,他愕然的對上蕭翊灃微帶促狹嘲弄的臉,本能的往後一退。

  眼前的直屬上司,總讓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老愛刁難人。

  生理上,他對他已產生防備心態,能保持多少距離就保持多少距離。

  「星期一會很忙,早到是應該的,還要別人告訴你嗎?」蕭翊灃抬眉,在他第一天上班報到,就把他操得累到不成人形的記憶還在,倒是很能體諒他為何一臉防備,只問了句:「光瞪著我看,不用打招呼?

  」

  嗯,他這應該算是正常反應,還不是太笨、太遲鈍。

  「課長……」沒人說,他怎麼會知道星期一該早到?面對他理所當然的口氣,夏傑有些欲哭無淚、一臉苦相,他無奈的喊了聲。

  總覺得苦日子會延續下去,不免讓人有點郁卒。

  「一大早,有點元氣。」針對他的口氣,蕭翊灃不滿地命令。

  「是。」沒得選擇,夏傑立即中氣十足應聲。

  滿意地點頭,蕭翊灃又用資料夾拍了一下他的背,修長的雙腿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邊走邊對他說道:「去準備一下,待會跟我出去。」

  「去哪裡?」望著他的西裝背影,夏傑楞楞地問。

  蕭翊灃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話。

  「拜訪客戶。」

  ※※※

  什麼鬼天氣?好熱呀……在這種天氣出公差、跑業務,根本是最苦的差事。

  頂著大太陽,跑得兩腿發酸發軟,管你皮膚已曬黑了好幾層,要是在外面跑的成績不理想,回公司照樣被老闆削到臭頭,甚至被懷疑是不是偷摸魚去了,業務員的悲哀莫過於此。時機歹歹呀,要跑出成績是談何容易的事。

  今天,身為社會菜鳥的夏傑,深深體會了某些事。

  走出冷氣大樓,柏油路上熱氣便直往臉上撲來,氣流夾帶著暈開的火氣般,多層的朦朧感,讓人感受到炙夏的威力。一隻手擋在眉頭上,夏傑瞇眼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汗流浹背的走了約十分鐘,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偷瞄著走在前頭的人。

  一樣在流汗,不知為何,蕭翊灃的神態,完全讓人感覺不出燠熱來。

  規律穩健的步伐,沒有路上行人曝曬於大太陽底下的不耐,些微的汗水像是藝術品般,點綴在他帥氣的額邊。蕭翊灃優雅自在的神情,像是度假逛勝地般閒適……不太像個正常人。本來就覺得他哪裡不對勁,現在夏傑更肯定他是個奇怪的人。

  為何兩人總有點格格不入,他似乎找出個道理來了。

  「幹嘛一直瞪著我看,我變成妖怪了嗎?」蕭翊灃突然轉頭,雙手環胸望著走在自己身後的人,有些好氣又好笑的問。

  被他盯著不放,再遲鈍的人早晚也會有感覺。

  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被嚇一跳的夏傑差點岔氣哽死自己。

  「你要是敢否認,我會想出法子讓你當街出糗。」見他一個吸氣,蕭翊灃好整以暇的揚眉,把醜話說在前頭,他的腦子裡已經轉著惡魔般的念頭。

  想要硬拗的夏傑,立即閉嘴把話吞回肚子裡,欲否認的神情當場不打自招。

  「說實話,你到底在想什麼?」看見他的反應,蕭翊灃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要不是靠著意志力強忍,他恐怕真的留不住臉上一副要審判人的表情。

  這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子不但又嫩又澀,還可愛得不太像話,讓他不拿來欺侮著玩,好像很對不起自己,實在不能怪他三不五時就產生想捏捏他的衝動。

  很久沒碰到這麼有趣的小子了。

  猶豫了幾秒,夏傑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因為課長不像是會向人低頭的人,可是卻為了工作跟客戶和廠商那樣低聲下氣,所以讓我有點意外……」

  沒有插嘴的份,可是跟在蕭翊灃的身邊學習,的確讓他開了眼界。只是,他意外自己見到他在工作上的另外一面,迅速改變了對他這上司的看法。說穿了,他真的很不習慣看到蕭翊灃跟人鞠躬作揖、處處小心、巴結討好的模樣。

  那副商人欲討好主顧的嘴臉,跟現在的蕭翊灃幾乎判若兩人。

  「你認為你很瞭解我嗎?」蕭翊灃挑了眉,以某種異樣的神情打量著他。

  「當然不……」面試那天不算,他們相處兩天都不滿,他怎麼可能認為自己瞭解對方。夏傑惶恐地搖頭,直覺否認。

  要真正瞭解一個人,當然要靠相處、溝通和時間。

  只有幾天相處或者說幾句話,對一個人所接收的訊息通常不完整,給對方的評價往往不是那麼正確,瞭解的大多只是對方願意讓人看到、知道的部分。

  深藏不露、不欲為人知的性格和想法,才是人心最真實深奧的部分。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讓人解不開的習題。

  「若不是,你在意外什麼?」蕭翊灃淡淡地問。

  「那是一種感覺……」要解釋很難,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的意思是,你的感覺向來神准?」不知不覺中,蕭翊灃已貼近他的身體,勾起他的下巴直視,眼神咄咄逼人的欺前逼問。

  逗垂死的小老鼠,也不會比這種感覺更好。

  「也不是……」不安的情緒讓他浮躁起來,可夏傑卻不敢揮開他的手。

  他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有種不小心踏入地雷區的感覺。

  注意到路上沒有太多行人,蕭翊灃的手指大膽撫過他的嘴唇,趁他驚訝微微張口時探進修長的手指,曖昧地撫弄他敏感驚顫的舌尖。

  「咳!」驚嚇後,夏傑用力咳了一聲,想往後退卻被牢牢抓住手腕。

  課長他……在做什麼大腦完全無法接收這突來的訊息,更消化不了他這唐突舉止所代表的意義,連判斷他是否在開玩笑的能力都沒有。

  灼灼的目光極為懾人,他完全不像在開玩笑就是了。

  沒有人會露出那麼認真的眼神開玩笑吧……「你是Gay對吧?」將他的手往前一扯,蕭翊灃在他耳邊低語。

  「嗄?」夏傑嚇出滿身冷汗,連手腳都微微顫抖著。

  雖然他從來就不在意公開性向,可是也沒想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問及這類問題──還是新工作的上司。他擔心的是,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就要丟掉工作?

  唉,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的呀!等等,課長認定他是Gay,不但沒有像避瘟疫般避之惟恐不及,還刻意對他做出那麼曖昧、充滿挑逗暗示的舉動……難道課長他……「是或不是?」因為瞥見有路人遠遠走來,蕭翊灃退了些距離。

  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夏傑不知道該不該承認。最後,在路人打量他們走過去之後,他終究還是選擇點頭,不想對自己的性向引以為恥。

  所有同伴都告訴過他,出社會不如學生時代,必定要有許多妥協和犧牲,不需要將自己袒裎在別人的眼光底下,受不相干的人用歧視、不瞭解的角度批判;可是一旦被直接問及,他還是覺得,既然喜歡男人是自己的選擇,就沒必要像個小偷般遮遮掩掩。

  他不願意活得沒人格、沒自尊。

  工作不保,再找就是,現在的他只是懷疑對方的企圖。

  「有伴了?」蕭翊灃進一步問。

  一如所料,他也懶得再跟夏傑玩純純的戀愛遊戲,直接切入重點。

  有機會的話,他當然打算直接拐人到賓館去,跟他好好纏綿一番。基於品味上的堅持,又很久沒碰到喜歡中意的獵物,所以他已經潔身自愛好幾個月;因此,他不否認最近對性愛難免有些飢渴,想把握機會是必然的。

  「沒有……」聽他一問,夏傑立即確定他也是Gay,鬆口氣又馬上緊張起來。

  從面試以來,課長處處刁難捉弄人的態度,實在讓他看不出來、感受不到,原來他對自己有意思;但還來不及消化驚訝,他已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他被錄取的原因,是課長出自私心對他有所「好感」……除非辭職,否則跳入火坑之後,他想不惹腥膻談何容易啊?

  「既然沒有,不反對和我在一起吧?」圈內很少人會拒絕他主動示好的追求,甚至一夜求歡的邀請,因此蕭翊灃自信的口氣是霸道、直接的,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頭拐彎抹角。

  「以課長的條件,找個伴應該不是難事,何況我們是同事……」

  就算沒有朱炎的存在,他也不想和上司談戀愛。剛出社會,他只想做好第一份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好好表現,讓朱炎可以以他為傲,並不想招惹多餘的麻煩。

  想到自己會被錄取,極可能是因為這種「私人」原因,夏傑無法否認受到了打擊。

  在歷經多次失敗之後,他才剛從這份工作上找回些許自信而已。

  不等他絞盡腦汁想出拒絕的理由,蕭翊灃看著他思索著如何拒絕的表情,有些不是滋味的打斷他的話:「是同事又怎樣,有誰告訴你,我們的關係會曝光?」

  辦公室戀情的缺點,從來不是他的困擾。

  至於容不容易找到對象,他自己一清二楚,不需要別人的肯定。問題是,多選擇不代表有他想要的選擇,兩者之間差異甚大。

  自動獻身的人,大多只會被他當作是一夜情的對象。

  或許,他是厭倦了在Pub裡玩愛情遊戲,對於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厭倦了,所以在遇見夏傑並確定他是同伴後,突然有種想跟他定下來的衝動,也因此對他產生莫大的興趣。或許是他真的太自信,以為想要的東西不可能得不到手,才會在夏傑身上嘗到挫敗的滋味。

  然而,感到挫敗就放棄不是他的個性。

  「對不起……其實我有喜歡的人。」吸了口氣,夏傑索性承認。

  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他心裡只有朱炎一個人。

  現在,他該煩惱的不是性向問題,而是如果對方提出交往卻被拒絕,自己是不是也會工作不保?真傷腦筋,他一點也不覺得情況有改善。

  很難向別人解釋他和朱炎之間的感情,同伴們聽起來總覺得匪夷所思;他們不同於一般同志的「單純」交往,硬要說是正在交往的戀人實在太過勉強,卻又不能否定他的心底只有朱炎一個人。

  要是能夠這麼隨便、輕易地接受別人,他這幾年也不會那麼辛苦。

  有時候,他多希望自己可以見一個愛一個。反正除了道德感,同志之間的交往並沒有其他的約束和枷鎖,因此有數個親密伴侶、或慣於喜新厭舊的亦大有人在……唉,反正他活該就是笨、就是傻、就是想不開,愛上就認了吧!

  至今,他依舊認為無論得耗上多少時間,朱炎絕對值得他等待。

  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就只能比比看誰有耐性。

  「不需要道歉。」思考後頓了口氣,蕭翊灃展開因他此話皺起的濃眉,緩緩加重手中鉗制著他手腕的力量,將夏傑往自己的胸膛帶,讓兩人幾乎完全相貼,然後一字一句道:「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有一天──那個人會是我。」

  對他而言,愈難達成的目標,愈是值得挑戰的對象。

  想要的東西,他往往誓在必得。

  ※※※

  六點半了。

  就算必須加班,也應該要吃飯吧?眼見天色已晚,朱炎再次瞥了眼車上顯示時間的小鐘,第N次望向夏傑上班的辦公大樓,眉心的直線紋不斷加深。最近夏傑的臉色總是很疲憊,讓人不禁懷疑他在這家公司裡,受到怎樣不人道的待遇。

  一陣煩躁,朱炎索性下車,靠在車窗邊點了根煙。

  凝重的黑眸盯著同樣的方向,他的心情並未隨著冉冉白煙緩緩揚升而轉好。

  這不是夏傑第一次因為必須加班讓他久等,而他也不是沒耐心、介意花時間等人,只是每次看見夏傑疲憊的神態,他就有一股要他辭掉工作的衝動。總比明知道夏傑在這棟辦公大樓裡頭受苦受難,他卻只能在外頭枯等完全幫不上忙好。

  工作幾年,年少率性而為的倔傲性子,早在平凡的日子中逐漸被消磨殆盡。

  從外表看來,現在的他就像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絕對讓人想不到他有段荒唐、年少輕狂的歲月。人生,不同的階段本來就該有不同的模樣,面對生活也會有不同的態度,所以他對現在的自己沒有不滿,更不曾有過走回頭路去耍白癡的念頭。

  狂妄,畢竟是年輕人的專利。

  一如除了趕時間外,不再騎摩托車而改開車,他改變了習慣。就和每個人一樣,他選擇順其自然過日子,不再讓輕狂主宰他的人生。

  可是此刻──他想宰了那個荼毒夏傑、不斷要他加班的人。

  第七根煙燃畢,朱炎再度隨手捻熄,正巧看見夏傑終於走出辦公大樓。夏傑正打算朝他走來,誰知才剛走幾步,卻被身後跟出大樓的人拉住手臂,他回頭跟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麼,神情似乎有些無奈和不知所措,又頻頻回頭望向自己。

  朱炎本想上前,可是下一瞬對方已經放開夏傑的手臂。

  走回辦公大樓之前,那個人的目光直視他,是一種距離擋不了的挑釁和敵意。他從來就不遲鈍,豈會不明白那種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下意識掏出煙包,朱炎又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邊。

  他無疑是在等夏傑過來,跟他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你等很久了嗎?」

  走近的夏傑扯著脖子上的領帶,試圖放鬆逐漸緊繃的緊窒感,有些侷促不安的問道。

  他不想讓朱炎看到上司糾纏他的畫面,可歎有些事情並非他所能選擇。只怪有種人過度自信,永遠不懂得放棄,增添別人的煩惱而不自知。

  他和朱炎的關係已經夠不明朗,蕭翊灃還冒出來湊熱鬧、趕渾水。

  唉,麻煩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麻煩……或許是有同事看到,知道每天都有人接送他上下班,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蕭翊灃會跟在他的後頭,想知道每天接他上下班的人是誰。

  遠遠看見朱炎,蕭翊灃直接問他朱炎是不是他的心上人。

  能否認嗎?他從不想欺騙自己,何況蕭翊灃不會相信他的否認。

  情況一天比一天糟,讓他真的好無奈。

  雖然沒用上司的身份脅迫,可是自從把話挑明以後,蕭翊灃便常拖著他一起加班,甚至每天都會邀他去吃晚餐,頗有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除了工作,還要應付上司私底下的追求,每天上班的感覺對他來說就像疲勞轟炸,累得讓他連多想其他事的時間都沒有。

  包括朱炎對他的感覺。

  突然覺得,也許是學生時代的生活太單純,所以腦袋才會有那麼多空閒,一天到晚在對方愛不愛自己上頭打轉,把對方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生活重心,也就格外在乎對方一舉一動所代表的意義,情緒因而起伏不定。

  開始工作後,似乎連抽空想念一個人都是奢侈的,也讓他的想法開始改變。

  當然,他還是愛朱炎的,可是心思在踏入競爭的職場後,被充滿壓力的工作環境佔去泰半。他無法否認,如果把剩下的喘息時間,用來煩惱感情的問題實在很累,不免萌生了鴕鳥心態,暫時能不面對就不面對。

  等他的工作步入軌道,或許才能有心力去面對感情問題吧!

  現在,光是蕭翊灃的糾纏就夠讓他頭痛了。

  「還好。」凝視夏傑許久,朱炎從吞雲吐霧中,給了不冷不熱的兩個字。

  「你吃過飯了嗎?」逃避他詢問的眼神,夏傑隨口找著話題。

  「還沒。」朱炎盯著他,神色有些複雜。

  「那你餓不餓?」明知朱炎想知道蕭翊灃的事,夏傑還是決心絕口不提,硬著頭皮看香煙在他指縫間急遽變短,胸口的空氣彷彿隨之稀薄。

  也許他應該稍微解釋一下……不想提蕭翊灃的事,可是他更不想把兩人之間的氣氛弄糟。

  「還好。」朱炎的眼睛不動不眨,始終停留在夏傑愈來愈顯得緊張,跟作賊心虛沒兩樣的臉龐上,心中的信任感不由得開始逐漸動搖。

  也許夏傑這星期以來,有很多事不曾告訴他。

  「哦……」至此,夏傑的臉色開始漲紅,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

  如果朱炎的反應代表在乎他,那他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雖然他現在已身心疲累,連高興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裡想的全是家裡那張可以讓他躺下來好好休息的大床。

  一廂情願太久,他對朱炎的愛開始有些懶惰。對模糊不清、界線不明的關係也感到疲憊。

  「上車。」沉默半晌,朱炎捻熄快燙到手指的香煙,丟給他一句話便鑽進車裡。以對彼此的認識,夏傑不想、亦或認為不能對他說的事情,他勉強知道代表何意。

  沒有,一點都沒有!

  站在車旁楞了會兒,猶豫的夏傑才跟著上車。

  短短一瞥,他在朱炎深奧難懂的黑眸裡,似乎看見一股強烈的失望,懶惰的心不由得震了一下,再度快速地清醒,轉眼間便忘了疲累。

  看來,他無法對朱炎的感受視而不見,當鴕鳥還是行不通。

  誰教他就是愛他,只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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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09: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瘋了,幹嘛喝成這副屎相?」

  藉酒澆愁愁更愁,所有人明明都曉得這亙古不變的道理。

  被一通電話Call出來,走進某家GayBar的朱炎,不懂趴在眼前的項崇恩幹嘛一個勁兒猛灌酒。好像喝醉就能消除所有煩惱,還自己清靜明白的心──可笑!

  梓泉不過是被父母逼去相個親,又不是準備跟人家進洞房,已經蹦出兒子來了。

  世界末日沒到,梓泉也沒變心,學人家喝什麼見鬼的悶酒。

  像個沒事找事幹的呆子一樣!

  膽子大的話,就去相親會場搞破壞,直接向眾人宣告梓泉是他的人;

  雖然真那樣做,梓泉肯定會好一陣子擺臉色給他看,但總比他現在胡思亂想、一個人煩惱來得好。

  一點骨氣也沒有。

  「誰喝成屎相了!」項崇恩沒好氣的撐起身體,瞪了瞪才剛到就損人的老友。

  雖然喝了不少,可是他並沒有醉,腦袋也不過是……沉重些。

  「你。」朱炎毫不客氣指出。

  瞪著相交多年,推心置腹的換帖兄弟幾秒,項崇恩看似想反駁,卻突然頹喪地瞅著朱炎,像是抱怨的小聲咕噥:「為什麼我不是女人?」

  雖然從小自信滿滿,卻因為他不是女人,不能理直氣壯在愛人的父母面前自我介紹,無法跟梓泉的父母承諾,他會給心上人永遠的幸福,這種種都讓他相當喪氣。

  「神經病。」朱炎轉頭作勢要走。

  崇恩若是女人,這世界豈不多個禍水?

  項崇恩拉住他的手,不滿道:「罵完就想走人,你有沒有搞錯?」

  連最起碼的安慰也沒有,算哪門子朋友!

  虧他們還是打小認識的死黨。

  「不走,我怕我會忍不住動手,親自用拳頭敲醒昏頭的人。」白了一眼酒氣熏人的項崇恩,朱炎冷冷俯視著被人拉住的手,不客氣地把話說清楚。

  要不是近幾年他的脾氣已收斂不少,拳頭早就下去了。

  對項崇恩這兄弟,他從來不懂何謂客氣。

  「我只不過是想,要是我是女人,就不用愛得那麼辛苦麻煩了;其實,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你幹嘛比我還認真?」難不成,他以為他會去變性不成?怨懟不已的把朱炎壓至身旁的椅子坐下,項崇恩一副認輸的口氣。

  照這傢伙的反應看來,要是他真想不開跑去變性,他肯定二話不說,跟他一刀兩斷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

  「你是女人,他未必要你。」沒抗拒的在他身邊坐下,朱炎冷冷提醒。

  要是梓泉能夠愛上女人,現在也輪不到他在這喝悶酒了。

  「說的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項崇恩有些無奈的苦笑起來,想起好像還少了個人而猛地轉過頭,在店門口找尋熟悉的人影,奇怪問道:「小傑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一旦愛上,人就變得不像自己,實在有點可笑。

  梓泉再三保證過,在委婉拒絕相親的對象之後,會再找機會跟父母表明已跟他交往的事,他實在不應該在這裡喝酒胡思亂想,這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

  要是梓泉發現,肯定會氣他不夠信任。

  泉那小子的脾氣一年比一年硬,一年比一年倔傲,許多事都沒得商量、沒妥協的份,最討厭別人不相信自己──尤其是他,要是一個不小心得不償失可就慘了。看樣子得先跟炎說好,他今天喝悶酒的事,千萬別走漏風聲給梓泉知道。

  「我沒找他。」朱炎不動聲色,兀自跟酒保點了杯啤酒。

  搖頭晃腦,項崇恩不由得疑惑,「我找了呀!」

  打電話給朱炎之後,他又打了通電話給夏傑,想約他們兩個出來陪他喝喝解悶酒。以他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習慣來說,他自然以為他們會一起過來。

  朱炎沉默,啤酒一送上便舉起,仰頭灌了一大口。

  「我先走了。」驀地放下啤酒杯,朱炎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上回的悶氣未散,他暫時不想和夏傑碰頭。

  「喂喂,老大!你想白吃白喝啊,老闆會哭耶──」項崇恩不管喊聲引來注目,直到朱炎沒好氣回頭一瞪,才可憐兮兮的放低音量,無辜的想博取同情,「老大,小傑又沒有說他要來,你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喝悶酒對嗎?」

  不管朱炎和夏傑又出了什麼問題,他總要把人留下才能探聽。

  生活太無聊嘛,不能怪他八卦了些。

  「裝可憐對我不管用。」一個大男人還耍這套,朱炎好氣又好笑的提醒。

  「裝可愛呢?」項崇恩厚臉皮眨巴著眼睛。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你以為你今年貴庚?」不知長進的人,讓朱炎很無奈。

  朱炎不笑,偷瞧他們的人都笑了。

  「不滿三十。」就算滿三十,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太老,非得當老頑童不可。項崇恩起身拉朱炎回身邊坐,嘻皮笑臉道:「做人,總要偶爾放鬆自己調劑一下,老那麼嚴肅幹嘛,上班族的生活還不夠你悶嗎?

  」

  有時候,他會覺得朱炎獨樹一幟的性格,已經被平凡的生活給磨掉了。

  安於當個上班族,漸漸讓他身上有些東西不見了。

  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不過讓人覺得有點可惜。

  平凡,不應該套在朱炎身上才對。

  反言之,如果像朱炎一樣,成熟代表要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他寧可一輩子自我下去,被人譏為幼稚也不會認為丟臉。反正,他始終活得問心無愧,沒有對不起誰。

  沉默幾秒,朱炎歎氣道:「你想要人陪,招手就有。」

  雖然梓泉不喜歡天生犯桃花的崇恩,無聊的時候到GayBar招惹狂蜂浪蝶,可是偶爾光臨這家GayBar的崇恩,人氣依舊居高不下,只是想找個喝酒的伴還不簡單,實在不需要硬拖著他,讓他冒著會碰見夏傑的可能而留下來。

  非常時刻,他只好選擇讓梓泉嘔一下。

  反正項崇恩犯桃花是一回事,但他專一的感情可是無人能比。會讓梓泉傷心的事,這傢伙絕對不會去做。

  眼中閃過惡作劇般的光芒,帶著幾分醉意的項崇恩往死黨傾靠過去,突然哀怨的趴在朱炎的肩膀上,煞有其事的埋怨著:「親愛的,你是怎麼一回事,明知道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還一個勁兒把我對你的心意往外推,你說──你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誰都知道,他是真心拿朱炎當死黨,這可是真話喲!

  「有多殘忍?」

  「唉,還要問有多殘忍!說起來比殺豬的時候,聽見豬發出的慘叫哀號還殘忍……」雖然有著幾分醉意且腦袋沉重,但說完這話的項崇恩還是想笑,覺得自己形容得真好。

  管他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他自己覺得有趣便成。

  「哦?意思是你真的很愛炎?」聲音的主人緩步走近。

  「那還用說,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比山高、比海深,就好比不由自主愛上神父的修女,明知不可為,還是那般無法自拔啊……」犯了戲癮,項崇恩自己玩得很起勁,完全沒發現整家GayBar的氣氛突然格外安靜,好像每個人都自動停止了呼吸般。

  經常來這家GayBar的常客都認識項崇恩,所以也知道梓泉是他的伴。

  此刻,一堆人正等著壓軸好戲上場。

  「已經這麼嚴重?」聲音的主人站定,瞪著正攬著朱炎肩頭的人。

  他給了朱炎一個眼神,要朱炎暫時別說話。

  「當然嚴重──」等等,這聲音好熟悉……正想繼續玩下去的項崇恩,突然察覺不對勁而湊近朱炎酷酷的臉,盯著他緊閉的嘴,「炎……好像不是你在說話……」

  聲音不對。

  「你有看見我張嘴巴說話嗎?」不是笨得沒藥救,就是徹底醉昏頭了,連梓泉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回去有他好受的。看見梓泉身後的夏傑,皺眉頭的朱炎頓口氣,給了茫然的項崇恩一句話,點醒他和他對話的另有其人。

  看見朱炎往他身後瞟的眼神,項崇恩有個壞預感,卻不得不在僵硬中回頭。

  對上梓泉冷漠的神情,他差點沒從吧檯前的椅子上摔下去。

  「泉?你怎麼……相親……」很不可思議,但項崇恩的確在結巴。

  這時間,梓泉明明應該在相親,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緩緩地吸口氣,梓泉凝望著眼前這個讓自己鬧家庭革命,卻在這裡跟別人打情罵俏的男人,從緊抿的齒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話來:「因為怕某人因為我去相親太郁卒,會想不開跑來喝悶酒順便泡男人,所以我在相親途中蹺頭;順便在離開前親口告訴我老爸老媽,鄭重聲明我是個同性戀,準備帶個男人回家給他們看。這答案──你滿意嗎?」

  此刻,項崇恩發現衝動的自己很愚蠢。

  他張著口說不出話來,驚喜和震撼交錯在臉上,望著相戀多年的情人,不敢相信他會為他這麼做。之前,不管他怎麼要求、希望,梓泉都不肯同意帶他回家,更別提決定把他介紹給他的父母。

  梓泉會在相親途中做出這樣的事,的確並非他所能想像。

  「結果,你看我不顧一切豁出去以後發現了什麼?」望著情人驚喜的表情,梓泉的聲音卻冰冷得不像話,每個音階都帶針帶刺似的。

  他並不心痛,只是生氣。

  完了,這下死定了,要多久才能讓泉氣消?猶如被當頭棒喝、澆下一盆冷水,項崇恩自然顧不得眷戀美夢、繼續享受驚喜,只能跳下椅子急忙解釋:「泉,你誤會了,你知道我和炎是好哥兒們,我剛剛只是在跟他鬧著玩的……」

  沒聽他解釋完,表情始終冷漠的梓泉已經甩頭就走。

  不用說,項崇恩立即上前追人,連和夏傑錯身而過都沒發現。

  「我好像多管閒事了。」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夏傑才喃喃道。

  「是你打電話給梓泉的?」朱炎的臉轉回吧檯,盯著桌上僅剩半杯的啤酒。

  「因為我聽崇恩電話裡的聲音好像喝醉了,而且很沮喪……」唉,早知道就不要雞婆了。自己的事都亂七八糟,還管閒事管到別人家去,簡直是無聊。好意拐來梓泉,崇恩那傢伙卻在那裡耍白癡,害他跟著變成白癡二號。

  望著朱炎俊酷卻無表情的側臉,夏傑話沒說完,連自己也沮喪起來了。

  已經好幾天沒見面了,朱炎看起來卻是一點也不想念他的樣子。

  雖然因為老是得加班,提出不用他繼續接送的人是自己,但發現朱炎似乎完全不在乎、沒注意到兩人多久沒見面的模樣,失落感很快便從他的心底冒出來。缺乏見面的理由,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因為忙碌就不去想念朱炎。

  忙得昏天暗地,他反而像呆子一樣計算起他們幾天沒見面。

  以為沒時間想念,其實不過是欺騙自己的謊言和笑話。原來之前認為忙得沒時間去在乎,只是因為每天早晚都還能夠見到朱炎,所以真實的感覺才被掩蓋過去。

  見不到朱炎,他工作的時候反而更掛念,跟他原本猜想的根本完全相反。

  「不用擔心,他並沒有誤會崇恩。」朱炎平淡地道。

  誰都看得出來,梓泉不但沒有誤會,更不是真的在生氣。崇恩在他出現之前那副自暴自棄的鳥樣子,絕不是幾句不正經的玩笑話可以掩蓋,梓泉自然也看得出來,崇恩是真的為他去相親的事相當沮喪,心裡哪可能不感到甜蜜。

  照他看來,那兩人恐怕走出店門外沒幾步便和好了。

  「是嗎?」夏傑有些懷疑。

  不過,梓泉的確不太像在生氣的樣子,反倒像是急於離開店裡。

  梓泉不常來這家店,而且也不怎麼喜歡來。

  「要是擔心,你可以親自去找他們確定一下,不然打電話問也成。」

  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手中的啤酒,朱炎不太熱中的給他建議。

  短暫的沉默之後,夏傑終於忍不住猜測:「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他冷淡得讓人不知所措,真的教人沮喪。

  告訴店裡其他人,他們兩個認識好歹七、八年以上,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炎和他說話的態度,簡直像在應付不識相的搭訕者,很沒誠意的。

  幾天不見,好像連交情都沒了。

  「我有說我不想嗎?」他還以為不想的人應該是他。

  側頭瞥向神情緊張的夏傑,朱炎思忖著他不安的原因,反問的話依舊沒啥熱度。被人用加班忙碌拒絕接送,讓很珍惜稀少相處時間的他無話可說。關於那個陌生人,夏傑不想解釋他也認了,只是當夏傑說不用他接送時,他的確受到打擊。

  從來不抱怨等待,沒想到對方反而開口結束他們每天能夠相處的機會。

  最近,他不由得開始思考一些他很少碰觸的問題。

  「你沒說,可是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向來如此。」朱炎轉身,直視他的眸底。

  他本來認為夏傑是喜歡他的,只是喜歡的程度無法確定;然而現在,他懷疑夏傑對他的喜歡是不是早已退色,甚至已被別人代替。

  一如他……害怕的短暫。

  「意思是,我可以留下來……留在你身邊?」黑眸裡閃爍著不安,夏傑不想否認自己的心情,所以小心翼翼地確認──尤其是最後一句。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想留在朱炎身邊的渴望如此深切。

  他好想緊緊擁抱眼前的男人,什麼都不要;可是他偏偏只能傻傻的看著對方,祈求著讓他留在他身邊的權利,可悲得不敢有任何進一步的要求。

  勇氣少得令他惱起自己。

  瞇了瞇眼,望著夏傑的朱炎突然牽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問道:「你好像很久沒這麼聽話了,前陣子的跋扈和不客氣跑哪兒去了?」

  找到工作之前,夏傑的情緒不穩定,對他的態度的確很不客氣。

  夏傑要很久以後才會明白──只要他想留在他身邊,他沒有不能忍受的可能。

  是的,只要夏傑是發自內心「想要」。

  說不上意志消沉或什麼,不過是踏入社會之後,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確讓他改回性子了吧!

  愣了一下,回想起那陣子狂妄的態度,夏傑自己都覺得尷尬。

  接著,他明白了朱炎的意思。

  意思是,隨他高興對吧?既然這樣,那他還客氣什麼。

  「小鐘,我要啤酒。」不需要朱炎明說,夏傑已經鬆了口氣,很自動的霸佔項崇恩原本坐的位子,跟吧檯內早已熟識的酒保點了杯啤酒。

  「馬上來。」小鍾回他一笑。

  就跟其他常客一樣,他認識朱炎和夏傑好幾年,依舊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一對。

  說不是嘛,他們看著對方時給人的氣氛感覺太像,說不是一對很沒道理;說是嘛,他們之間卻有種戀人不該有的距離感,好像還差那麼一步。唉,不管了,每個人有處理自己感情的方式,不需要局外人跟著攪和。

  「你不會在心裡偷偷想,我怎麼愈來愈厚臉皮了吧?」點完酒,夏傑突然側過頭一問。

  楞了一下,朱炎緩緩笑了。

  「光笑是什麼意思?」猛然一陣心悸,夏傑還是假裝不高興。

  天曉得,他有多久沒看見朱炎真心的笑容。

  朱炎微笑地搖頭,舉起自己的第二杯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

  雖然他沒多說什麼,可是夏傑卻彷彿碰見了從前的朱炎,心頭不由得蕩漾著一股暖暖的熱流。望著朱炎近年來因為忙碌而瘦削些,但在他眼中依舊俊酷如昔的臉龐,突然間……他好希望時光就這麼停在這一刻,不再轉動。

  如果可以,他好想跟這個人永遠在一起。

  永遠不用說再見,不需要感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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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小子……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

  被留下來加班,卻能表現得很開心的人大概沒幾個吧?從來沒見過必須加班,還保持滿臉笑容的夏傑,蕭翊灃突然對他的笑容很介意──介意原因。

  放下檔案夾,一手撐在夏傑的桌上斜側著身體的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高興什麼?」

  為了那個男人嗎?

  一想到夏傑滿臉春風的原因,極可能是為了那天見到的男人,蕭翊灃就極為不爽。就他所見,那個男人很普通,長得雖然還算能看,卻一點個人風格都沒有,看上去就像個平凡的上班族,他不懂自己哪點比不上對方。

  「我沒有在高興什麼。」被突來的陰影嚇一跳,夏傑直覺地否認。

  怎麼可能告訴蕭翊灃,他之所以心情好,是因為朱炎展露久違的笑容,是因為昨天一掃近日來的陰霾,跟朱炎解除緊繃關係的警報。怕引來他人的臆測,他下意識往空蕩蕩的辦公室快速掃視,發現同事都已下班才稍微放心。

  嘔死蕭翊灃,他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更被刁難而已。

  工作逐漸進入狀況,跟上司卻處於愈來愈緊繃的狀態,讓他感到很無奈。蕭翊灃雖然不用課長的身份脅迫,私底下卻總有意無意做些小動作,簡直跟職場上的性騷擾沒兩樣──好比現在,對方一手撐在桌上圍住他半個身體,一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座位不夠寬敞,他連閃躲的空間都沒有。

  夏傑突然能夠瞭解,女人被性騷擾時所感受的無奈。然而他是男人,要是被同性碰幾下就往上面告,上頭不對他「另眼相看」才怪。

  沉吟了會兒,蕭翊灃直接蓋上他面前的文件道:「今天你不用加班了。」

  「為什麼?」面對應是正常的事,夏傑反而奇怪。

  進公司兩個多月,他還沒有一天不需要加班過。

  想起朱炎說今天會來接他,要去項家慶祝崇恩和梓泉公開在一起,不用加班而讓朱炎等當然是好事,可是他還是覺得這等好事不太可能發生。

  「你沒發現辦公室裡的人,今天走得很乾淨嗎?」蕭翊灃好笑地低下頭。

  工作競爭,人人自危嘛!平常,最少會有三、四個人自動留下來加班,不曾例外。老闆看工作表現踢人踢得凶,在不景氣下想保住飯碗,大家自然更賣命。

  「是喔……為什麼?」夏傑慢半拍想到,剛剛只覺得鬆口氣的情況的確怪異。

  既然不用加班,他的手自動自發收起桌上的東西。

  能讓朱炎少等一會兒都是好事吧!

  問為什麼,卻不等知道原因就收拾起來,這小子就這麼想回家?看他收拾得差不多,蕭翊灃才拉他往外走道:「一起走吧,晚上有迎新會,大家都已經先去,再慢我們就要遲到了,待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上頭的人白眼,你就自己看著辦。」

  「嗄?」夏傑頓住驚恐的腳步。不會吧……「晚上有──迎、新、會。」怕他聽不清楚,蕭翊灃很好心的重複。

  從他的表情,不難猜出他晚上有計劃,所以才會一臉糟了的慘白神情。驀地,他突然生出壞心眼的好心情。反正他的計劃一定和那個男人有關,要他不幸災樂禍也難。

  夏傑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因為知道不能不去,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

  依稀有印象,總經理在前幾天的早會上好像說過,為了凝聚工作同仁之間的向心力,所以這次的迎新會不只新進同仁,各部門的主管都不可缺席。可想而知,要是他沒有足夠嚴重的缺席理由,恐怕以後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被蕭翊灃拖著往電梯口走,夏傑頭痛得想消失在地球表面上。

  唉,真要命!朱炎那邊怎麼交代呢?好不容易才解除警報的……※※※

  又是他!

  朱炎的眼神,伴隨著兩人走出辦公大樓的清晰度,愈見犀利。他原本的好心情也已煙消雲散。神情木然的望著暫時留下上司,跟對方說了幾句話之後,正走向自己的夏傑。漸漸地,他的唇線抿緊成一直線。

  「你要告訴我『壞消息』嗎?」等夏傑站定,朱炎嘲弄地問。

  很顯然,蕭翊灃在等夏傑──代表他們有約。

  「他是……公司裡的上司。」唉,如果對朱炎來說是壞消息,對他何嘗不是呢?夏傑回頭看了蕭翊灃一眼,第一次主動提起他的事,頗為無奈地承認:「對不起,我忘了今天公司有迎新會,我不去不行。」

  「跟他一起去?」朱炎逐漸沒有表情。

  「我說了,他是我的上司,直屬上司。」夏傑忍不住強調。

  「光是上司?」朱炎的口氣,帶著些許審判的味道,冰冷懾人,「除了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以外,沒有其他糾纏或超出其他關係的可能性?

  」

  因為反感,朱炎沒有好口氣。

  真沒有什麼,就沒有不能說的事吧!

  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而夏傑幾乎沒有跟他多說的打算,教他怎麼能夠不掛記在心上,而對蕭翊灃的存在感到嚴重威脅。

  不乘機問清楚,夏傑對那程咬金的心意,他難以安心。

  這傢伙,愛不愛也不說清楚,還用審犯人的口吻對他說話?

  被咄咄逼人的口氣激怒,夏傑沒好氣道:「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有什麼權利管他是否只是我的上司?再怎麼要好的朋友,也不需要熱心到管對方那麼多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愛他,並不代表他必須忍氣吞聲,連基本的人權都放棄。

  雖然他是很內疚自己沒記牢迎新會的事啦!可是這兩件事是兩碼子事,朱炎現在根本是不可理喻的狀態。光想到質問他和上司的關係,是不是私底下有一腿,也不想想得參加公司應酬,而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他會有多悶。

  啐!要是那麼隨便,他早被別人勾搭走,也輪不到蕭翊灃來追了。

  喜歡上朱炎以後,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守身如玉」哩!對像是朱炎的話,他根本不想守啥身,不懂要個玉名拖著幹嘛……當隨身寶啊!

  偏偏朱炎不開竅、不領情,死命當他的柳下惠。

  「朋友?」很慢,朱炎才緩緩重複了兩個字。激動霎時從他的黑眸裡撤去,轉換成一種讓人匪夷所思、難以解讀的深奧光芒。

  原來,他只當他是朋友。

  那種層層糾結的光芒,幾乎令夏傑懷疑朱炎極可能以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對!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要是他們早就在一起,他就有更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拒絕上司的糾纏,也不會弄到眼前得和他針鋒相對的狼狽模樣。

  誰能明白,他心底的千百個不願意?

  其實他的心意清楚明白;這麼多年來,跟朱炎在一起的時候,他只想緊緊抱著他,感受所謂的幸福而已。他不想跟他吵架,更不想惹他生氣。

  「朋友。」點了點頭,朱炎轉身上車,丟下尚反應不過來的夏傑。

  ※※※

  心情鬱悶,夏傑在迎新會上多喝了點酒。

  醉得一塌糊塗,努力避開蕭翊灃的接近之後,趁他被主管們拉去拼酒,他便從迎新會上開溜。反正慶祝會已到尾聲,總經理也醉得差不多,哪可能知道誰溜了。

  溜到外面吸口新鮮的空氣,一陣酸味便從喉嚨湧上來。

  惡!

  不到幾秒,夏傑當場蹲在路邊抓兔子,吐得一塌糊塗。

  等他唏哩嘩啦吐完,搖搖晃晃的走到某個熟悉的地方,已經是凌晨一點。老實說,他全憑下意識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這裡來,為什麼會趴在電話亭的電話上,毫無印象的由著手指在電話上按下幾個數字……在半夢半醒間聽見電話的音樂鈴聲,本來不打算理會想繼續睡下去的朱炎,在鈴聲不肯放棄大響數十聲之後,終於抓起擺在床頭的手機。

  「哪個混帳,三更半夜擾人清夢?」不管對方是誰,睡眼惺忪的他劈頭就罵。

  反正公司裡的上司,也不可能會在這種見鬼的時間打電話給他。

  話筒裡始終沒有聲音……「說話,不然我掛電話了。」等待後,以為是無聊的騷擾電話,朱炎終於感到不耐。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不出聲的電話,所以他以為又是哪個無聊的花癡,睡不著打了惡作劇電話。因為單身,不少女同事頻頻對他示好,過份的幾個的確會打騷擾電話。

  等了一分鐘,對方還是沉默不出聲,火大的朱炎準備掛掉電話。

  「炎……」

  在他按下通話鍵之前,手機裡終於傳出微弱的聲音。

  楞了一下,朱炎才不確定的問:「夏傑?」

  「嘿嘿……」

  「嘿你個頭,你在哪裡?」搞什麼?冷靜下來詢問後,他皺緊的眉頭也打了千千結。聽出是夏傑的聲音,也聽出他喝醉了,朱炎不禁下床開燈,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凌晨一點多了?

  這麼晚了,這小子不會還在外面遊蕩吧?還喝醉了!

  「在電話亭裡啊……」停頓幾秒,茫然望著所在的電話亭,夏傑又嘿嘿笑起來。

  重重閉上眼皮,朱炎只手按摩著太陽穴,咬著牙道:「還笑!你這渾球在幹什麼,竟然讓自己醉成這副德行?」

  一點也不懂得自愛,存心讓人擔心不成!

  在做什麼?嗯……「躲過一劫之後,我就在這兒打電話給你啊……」

  或許是用力思考後,腦袋愈見昏沉,夏傑的聲音不由得虛弱了些。

  「躲過一劫?」聽見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朱炎靠著自制力才能忍住火氣,試圖問夏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是不是在迎新會上、還是之後被人怎麼樣了?

  這醉鬼,簡直是想急死他!

  「嘿嘿……你不知道有多驚險……咯……呵,我差點因為腳軟跑不動,被課長帶回家吃了耶……」夏傑努力集中注意力,讓幾乎癱軟的笨重身體靠著電話亭,四肢卻逐漸無力的任由身體滑下地面。他仍帶著模模糊糊的醉意,一個勁兒對著話筒猛笑。

  聽見朱炎的聲音,讓他有種安心的感覺。

  一安心,他就漸漸困起來。只是他無法告訴朱炎,因為兩個人又鬧情緒,弄得他整個晚上的心情奇差,差到只能用笑容對公司同事掩飾,猛灌著酒不去想他。

  誰知,酒喝得多了,身體不勝酒精負荷,但腦袋卻好清楚。

  清楚地想著──為什麼要受這種折磨?

  「夠了,告訴我你在哪裡,看看你周圍有明顯的標的物沒有?」愈聽心愈涼,五指勒緊手機的朱炎只想知道,這醉鬼現在把自己搞丟在哪裡。

  常常一起喝酒,他竟然不知道,這小子的酒品如此差。

  有什麼話,他決定找到人再弄清楚。

  「老大……你這麼晚還不睡啊?」喊著從前的稱呼,夏傑望著突見光亮的房間問道。

  喝醉了,感覺還是這麼沮喪,真是一件討厭的事……「你管我晚了睡不睡,你到底在哪裡?」用肩膀夾著手機,朱炎已經開始穿起外出服。如果夏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會去大街小巷把他翻出來。一想到夏傑已喝醉了,還露宿街頭會有多危險,他整個人都快要抓狂。

  還叫他老大哩!死小子!

  「你家的燈全亮了啊,好浪費……」抬起頭,夏傑又呵呵地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替我操心我家的電費。」這小子真是醉昏頭了,他是被他的電話吵起來才開燈,而且只開房間的燈而已……「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家燈亮著?」難道他──「呵……我好睏,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打了個愛困的呵欠,他再也睜不開酸澀的眼皮,連電話都沒掛回去,就在低喃中放任自己緩緩進入夢鄉。

  話筒,就這麼垂掛在電話亭裡的一個醉漢身邊。

  「喂?傑?夏傑──喂……喂!」

  睡?教他等著做整晚惡夢嗎?聽見電話裡細細的打呼聲,朱炎抖著拿著電話的手,瞪著手機,火到幾乎想掐人,然後沒好氣的把電話摔在床上。

  若不是有個眉目,朱炎八成會更火。

  他倒好,竟然自己睡著了!

  ※※※

  果然在這裡!

  匆忙跑下公寓,朱炎直接衝向離公寓最近的電話亭。心情複雜的站在電話亭外,喘著氣的他,透過玻璃望著裡頭渾身凌亂、像個流浪漢醉倒在電話亭裡的人。

  確定夏傑是安全的,他真的鬆了口氣;一安心,火氣又慢慢堆積在胸口。

  緩緩打開門,朱炎按捺住多年不見的火氣走進電話亭,神色複雜的蹲在熟睡的人眼前。只有這傢伙可以挑戰他脾氣的極限,害他幾年下來面對工作挑戰所培養出的冷靜全然崩潰。他的心臟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如此劇烈起伏,因害怕而糾結緊窒。

  無論機率多小,他都不能不擔心夏傑出意外的可能性,光是想像,就快要了他的命。

  伸出手,本來想搖醒沉睡中的醉鬼,然而他停在夏傑額頭上的手卻頓住,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沿著夏傑的輪廓撫下,最後停在他有些青白的唇瓣上。

  真不知道是冤孽還是孽緣……須臾,他沉默著把夏傑抱起,朝公寓的方向走回去。

  ※※※

  一直到把夏傑安置在床上,替他脫掉一身凌亂的衣服,還拿毛巾替他簡單擦洗過之後,才發現夏傑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朱炎無法不佩服他竟能如此安然熟睡。替夏傑換上睡衣後,他便在床沿坐下,忍不住再次輕碰夏傑酣睡的臉龐。

  朱炎格外溫柔的舉止,顯露出平常被隱藏的眷戀。

  「唉……」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他縱容著自己不去壓抑情感的宣洩。

  知道夏傑喝醉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有再多的悶氣也隨著一聲歎息漸漸淡去。

  醉得如此徹底,讓人不知該羨慕還是惱怒好。

  無怨無悔,活該他這輩子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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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1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清晨,鳥聲啁啾。

  床上的夏傑悠悠轉醒,翻個身本想繼續睡下去,突然感覺到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便在宿醉中跟頭痛掙扎,勉強瞠開惺忪的眼皮,茫然的望著自己所在的地方。

  「炎?」坐在床邊望著他的人,讓猛然心悸的夏傑頗覺不真實。

  他……在做夢嗎?

  「早。」坐在床邊,就這樣沉沉凝望著床上的人,他幾乎整晚沒睡。

  面對驚愕的臉龐,朱炎並不意外他會對自己怎麼來的全無印象,只是淡淡招呼了聲。

  昨天醉成那德行,記憶要是能夠不模糊,他會相當佩服。

  「早……」搔著頭,夏傑不知從何問起。

  一個勁兒的回想,他只記得昨晚在迎新會上,似乎喝了不少酒,蕭翊灃一直在旁邊騷擾,讓他決定從迎新會上偷溜,然後……然後怎麼樣了?

  奇怪,他怎麼會睡在朱家?頭好痛……「今天是星期六,你不用去公司加班了吧?」朱炎不帶情感的向他確定。

  確定不用趕著上班,再來好好審問他。

  「不用……」雙手撐在弓起的膝蓋上頭,夏傑忍不住抱著發疼的頭想哀號。

  昨天鬧成那樣,今天誰能夠清醒著去加班?還不知道那些說要去續攤、繼續狂歡的人,到底鬧到多晚才各自散會。說不定有人現在還在哪裡玩,沒回家哩!

  周休二日,年輕一點的都會徹底去瘋狂一下。

  「想繼續睡嗎?」朱炎淡淡的問。

  夏傑疑惑的抬起臉,不明所以的望向坐在床邊的人。有個聲音告訴他,現在不是繼續睡的時候,便搖了搖頭,發現朱炎的眼部帶著明顯的黑眼圈,似乎有些憔悴。

  朱炎不會……一整晚坐在床邊看他睡覺吧?

  答案愈清楚,他心中的不安愈深。

  「那,請你告訴我,你昨晚差點被誰吃了?」朱炎的神情一整,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吐出,頓了口氣又問:「你那個直屬上司嗎?」

  不會吧!連這個都自己說了?

  「我……」醉了還那麼大嘴巴,他簡直是活該找死?夏傑開始自我厭惡起來。連怎麼會睡在朱炎的床上都不明白,他當然沒辦法說這不關朱炎的事,用一句話堵回去。

  更何況,他沒有半點意思因此跟朱炎斷絕來往。

  「事實只有一個。」朱炎提醒他別說謊。

  「昨天我喝醉了……所以……」支吾了會兒,夏傑含糊地道。臉上的心虛,不可能瞞過朱炎的眼睛,可是他總覺得實話很難說出口。總以為朱炎對他的事無所謂,遇到特殊情況時,朱炎又總是一反常態,讓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緊張好。

  朱炎之所以這麼在乎,是因為對他存著佔有慾嗎?是就好了。

  他只怕,朱炎的不悅完全只是出自對朋友的義氣。

  崇恩有問題的時候,朱炎的反應也不會冷漠。

  「所以被別人親了、吻了、吃了都沒印象?」朱炎冷冷嘲諷,眸光寒慄。他早該阻止夏傑去參加那個迎新會,不然也該厚著臉皮跟去。

  為此,他整晚後悔不下數十遍。

  「不至於吧……」偷覷著朱炎不善的臉色,夏傑搔著後腦勺苦笑。

  或許他該慶幸蕭翊灃並不是太胡來的人。回想昨晚,他還技巧的替他擋掉不少同事和上司的酒,是他自己心情不好才會喝得過量。現在仔細一想,蕭翊灃的確有他溫柔體貼的地方,要讓人對他沒好感並不容易。

  體認對方的好,只會讓他更加彷徨。

  事實上,碰上蕭翊灃這種各方面條件都出色,又頻頻對自己表示好感的人,要是朱炎再不讓兩人的關係明朗化……他很難保證自己把持得住,永遠不對別人動心。不是對自己對朱炎的感情沒有信心,只是再有自信的人,情感撲朔迷離久了也會累、也會倦怠。

  「你是白癡嗎?」火氣凝聚上來,朱炎忍不住開罵。

  這些年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修養」,全毀在夏傑不自愛的舉止上頭。

  面對人事物,他盡力保持鎮定、冷靜;偏偏闖入他生活的夏傑老是給他出狀況,從不肯讓他喘息。一扯到夏傑的事,內心就波動得厲害,其實讓他很無奈。

  不管別人看不看得出來,他自己明白那是事實。如果可以的話,他何嘗願意情緒無法自己掌控。

  停頓兩秒,夏傑不禁咕噥:「在你面前,好像一直都是。」

  朱炎吼得他的頭更痛了。

  在宿醉的頭疼中,比起昨晚安然度過的迎新會,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是怎麼來到朱家的,又怎麼會睡在朱炎的床上。要是昨晚能回家,他八成可以好好睡到下午。

  朱炎凝視著他的眼睛,很久、很久不放,久得……心慢慢冷卻了下來。

  夏傑不想講,他就不問。

  ※※※

  為了自己,夏傑決定跟蕭翊灃把話講清楚。

  幾次事件累積下來,朱炎愈來愈不信任的神情,讓他無法不去在意、當作不曾看見。所以趁著午餐時間,他約了蕭翊灃一起去吃飯,打算在用餐間坦白。還沒商量好去哪裡吃飯,他在辦公大樓外頭等待因為被經理叫去,還沒出現的蕭翊灃。

  朱炎似乎沒生氣,可是看著他的眼神,讓他有種快要被放棄的感覺。

  夏傑站在大樓門外等人,心事重重的望著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如果真有時光機器,他真希望能回到學生時代,憑著一股年少輕狂的熱情,做起任何事來彷彿都容易多了,似乎有著永遠用不完的精力,永遠揮霍不掉的時間可以虛擲浪費。

  勇氣,竟隨著成長而逐漸變少,簡直像在退化。

  沒有人告訴他,人會因為長大而變得懦弱,顧忌更多;否則,他絕對會趁著年少時,一鼓作氣跟朱炎攤牌,解決兩人至今不清不楚的關係。

  沒有好好把握告白的時機,是他的失策吧!

  現在,他只希望為時尚且不晚。

  「原來就是你,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突然,一張陌生的臉龐在夏傑眼前冒出。半透明、天藍色的太陽眼鏡底下,一雙妖魅的黑眸正對著他閃動嘲弄,讓毫無心理準備的他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

  「幹嘛,本少爺醜得像鬼嗎?」啐,嚇成那樣!莫穎把雙臂交叉在胸前,不太高興的看著倒退好幾步,簡直拿他當妖怪看的夏傑。

  打他出生,還沒有人被他的長相嚇過,眼前這傢伙當然不能例外。

  「你……長得很好看。」調整呼吸以後,夏傑縱使愕然,他依舊說出實話。

  「好看?」莫穎挑眉,似乎不太滿意這個讚美。

  「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漂亮……」啊,男人好像不該用漂亮形容。

  猛然想起,長得漂亮的男人,大多不喜歡外人著墨於他們的外表,夏傑想要解釋的聲音不由得多了些猶豫。不是沒看過漂亮的人,只是眼前這陌生男人的漂亮,有一股格外妖魅的氣息,對視的時候容易讓人臉紅心跳,難以轉移目光。

  「他就光靠那張臉賣錢,不美行嗎?」不知何時,蕭翊灃突然冒出來。

  莫穎聽見聲音回頭,眸中閃過一絲興奮又隨即退去,卻不滿的道:「灃,你這種貶低人的說法,好像我除了長相便一無是處。」

  「不是嗎?」蕭翊灃露出疑惑的表情,無疑是給人再次打擊。

  「什麼話,除了臉蛋,我還有音樂才華吧!」莫穎忿忿不平的抗議。

  除了歌聲好,他作詞、作曲也是一把罩啊!

  從十三歲出道開始,所有人都當他是寶,當他是太上皇小心翼翼的伺候討好,只怕他心情一個不爽蹺工,大家都沒得玩;就他這遠房表哥不賣他面子,老說他這種不事生產、光騙小女生為他掏荷包過日子的人,連一根雜草的價值都沒有。

  甚至過分地說──拿他來比喻雜草,實在太污辱雜草了。

  在灃的眼裡,他簡直是個啥也不會,光會吃喝拉撒睡的廢人。

  「你倒提醒了我,某大紅星的經紀人剛剛被人晃點,所以在攝影棚裡跳腳,還打電話吼著跟我討人,說那個某大紅星又耍性子,丟下一攝影棚的人不見──」蕭翊灃含笑的眸光隱含犀利,讓人想起黃鼠狼給雞拜年,甚至恐怖地扯起嘴角問:「阿福,你可知道那某大紅星的下落?」

  無辜被吼,那個大紅人,得給他一個交代才行。

  荒唐事一再上演,他這圈外人的名字,都快讓圈內人耳熟能詳了。

  沒好玩的,他公司也不是電動遊樂場,他不明白這不懂得體恤別人的渾小子,幹嘛一天到晚跑來串門子,串到只要他玩失蹤遊戲,他的經紀人就會自動找他吼著要人。

  狡兔有三窟,不想工作也跟兔子學學,好歹聰明一點吧!

  不是他的公司就是他家,崔大經紀人想要逮姓莫的笨蛋,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去哪裡逮。雖然渾小子看起來不笨,可是蕭翊灃真的覺得,他笨的時候比聰明的時候多。虧他還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唉,別喊我阿福啦……」莫穎心虛地瞥開眼。

  藝名莫穎,本名周添福。阿福當然是他小時候的匿稱,現在可沒有人這麼喊他了,他也不想讓別人聽到這個喊法,頗覺沒面子。正因為他覺得阿福聽起來俗到家,所以整個家族都被他禁止喊這兩個字;偏偏,只有蕭翊灃他禁止不了。

  「我愛怎麼喊就怎麼喊,不想聽別人叫你阿福,就別來煩我。」自己愛送上門讓人消遣,還有什麼話好說。

  「啐,你這人說話老是不留情分。」薄情的男人!莫穎咕噥抱怨。

  隨便一個陌生人,蕭翊灃都可以對他好、對他笑,對自己卻一點也不客氣。

  「聽不慣,別來。」這是提醒。

  「哼,你叫我不來,我就不來?」冷哼一聲,雙手環胸的莫穎覺得不被關心重視,索性使出耍賴手段道:「我偏要!不但要變本加厲纏著你,還要你嘗嘗我苦哈哈、每天被人死命緊盯的滋味,才不讓你自己好過。」完全自大手冊裡,沒有跟人妥協這項。

  很不巧,他在各種先天後天因素下,就是被養成一個自大的人。

  「你以為你幾歲了,幼稚。」蕭翊灃冷笑,不客氣的睨著莫穎的臉嘲弄。

  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小心翼翼的對待莫穎這個目前正風靡大街小巷的當紅炸子雞,他在他心中始終是個長不大、愛當跟屁蟲、專為他招惹麻煩的小鬼頭。

  「偶爾也給點人道待遇吧……」無法多說什麼,莫穎只能小聲咕噥。

  「課長,他是?」當莫穎氣得雙頰鼓脹泛紅的時候,被冷落在一旁的夏傑忍不住插話,免得他們一搭一唱,完全忘了他還很尷尬站在這裡看免費的戲,很尷尬地杵在一旁。

  「遠房表弟。」蕭翊灃毫不猶豫的回答。

  「很遠很遠,遠得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莫穎快速強調。

  再三琢磨後,夏傑不確定地問:「你是……明星嗎?」

  「你不認識我?」莫穎顯得意外,也帶點不爽。

  他還以為自己這張紅到可以到處吃霸王餐,老闆還會笑嘻嘻送他離開的臉孔,連路上躺在地上懶洋洋的小狗,看見他都會自動起立吠兩句表達興奮。

  「你又不是天皇老子,憑什麼要每個人都認識你?」蕭翊灃難得的笑了。

  「話不是這樣說的吧,我耶,是我耶!」有種被污辱的感覺,莫穎終於沉不住氣,連墨鏡都摘了,自動把臉湊到夏傑的面前,讓兩人幾乎臉貼臉。

  竟然說不認識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抱歉,我不太看娛樂節目。」夏傑微受驚嚇,強持鎮定面對猝然靠近的臉。

  如果這個人很有名,他真的覺得抱歉。因為名人總是會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阿貓阿狗都該認識自己,所以遇到不認識他的人,要面子的臉肯定更拉不下來。

  「孤陋寡聞。」別開俊臉,莫穎沒好氣的冷嗤,有些懊惱的戴回墨鏡。

  好像他是一隻用來耍寶、逗人開心的杜賓狗一樣!

  別開臉,卻正巧瞥見蕭翊灃忍俊不住而抖動的嘴角。這下子,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姓夏的梁子結大了。

  可惡,爛透的一天!

  ※※※

  夏傑不懂,為什麼莫穎會對自己存有敵意,但他發現到只要蕭翊灃愈靠近自己,那張漂亮的臉孔就會擺出愈難看的臉色,因此他只好努力和蕭翊灃保持距離,連說話都特別客氣。當然,吃飯的時候,有多少人偷瞄他們這桌,他也發現了。

  誰知道他根本不想要有那個榮幸,跟個大明星同桌用餐。

  他只想要擁有跟蕭翊灃把話說清楚的機會啊!

  當大明星被趕到的經紀人逮走,他和蕭翊灃的午休時間也已結束,只得認命走出餐廳,打算先回公司去。只是,當往外走的他,正在跟蕭翊灃堅持要給他自己的午餐錢時,在餐廳入口和他們錯身而過的人,讓他愕然地楞在原地。

  怕是自己眼花了,夏傑幾乎不敢相信地轉頭。

  而朱炎也幾乎在同時轉過身來。

  雖然兩家公司相距不遠,可是他們還不曾中午時間在外面碰到過。

  夏傑張了口想說話,卻發現朱炎身邊的男孩也回過頭來。他於是不由自主的便打量起對方;那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大男孩,身高和骨架都和他差不多,只是長相比他秀氣多了,臉孔還有幾分稚嫩。

  夏傑無法不去承認,眼前的大男孩,有點像學生時代的自己。

  他們的外貌,真的有幾分見鬼的神似。

  幾乎能一眼看穿彼此相像,讓夏傑有種沉悶詭異的感受。那個男孩,不屬於他們共同的朋友,朱炎也從來沒提過他,可是他們給人的感覺相當、相當熟稔。

  不夠熟,朱炎不可能跟他共進午餐。他不是個會和同事交際,一起吃飯培養同事情誼的人,何況那男孩太小,也不像是必須交際的客戶。

  沉默中,朱炎望著夏傑,然後也看了蕭翊灃一眼。

  蕭翊灃則是略帶挑釁的回他一眼,有意無意用眼神宣告著對夏傑的企圖。能察覺朱炎和夏傑之間的不對勁,所以他此刻聰明的選擇不作聲,先看看情況再說。

  不知為何,四人之間的氣氛好僵。

  「朱大哥,怎麼了,你的朋友嗎?」不瞭解情況,周迅拉了拉朱炎的手臂。他們光瞪著彼此不說話,好像仇人相見,正用眼神廝殺似的。

  不難發現,當他去拉朱炎的手臂時,對面其中一個男人的表情似乎繃了一下。當然了,他也發現年長自己些許的對方,輪廓跟自己有幾分神似。

  等等……這男人不會就是朱炎的「他」吧?

  遲疑了會兒,朱炎還是點了頭。

  「呃,我們要趕回公司了……有空再聊。」不知道該說什麼,夏傑勉強對他們擠出一絲僵笑,旋即匆促地拉著蕭翊灃離去。

  胸口有些奇怪的感覺在作祟,不用說,他也知道那叫猜疑和酸味。

  不管朱炎和那男孩的關係是不是單純清白,他心中爆滿的嫉妒仍然發酵了。

  因為站在朱炎旁邊的人──應該是他才對!而他,竟然只能用普通朋友的口吻,忍住難受的滋味跟他們打招呼,還像只鬥敗的公雞一樣倉皇逃跑。

  就算只是朋友,他跟朱炎也絕不是普通的朋友。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逃得如此心虛。

  厭惡自己沒有度量、厭惡自己無法相信朱炎、厭惡自己沒有信心……天知道他多厭惡這樣的自己,永遠在原地徘徊不前,還如此心胸狹小。

  這樣的自己,朱炎會不愛似乎也是應該……直到夏傑和蕭翊灃走遠,周迅才忍不住詢問:「朱大哥,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朱炎的神情雖然無波無緒,眼神卻始終追逐著遠去直至消失的背影,可以想見平常連話都懶得跟別人多說、不怎麼愛交朋友的他,對那個男人有多重視。本來還心存希望,可在看到朱炎望著那個人的眼神之後,他便知道自己再傻也是多餘。

  朱炎的眼神太專注,專注得容不下別人。

  如果他和那個男人有幾分神似,他根本進不了朱炎的眼……唉,他永遠都不該奢求一個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人吧!早日想開,或許是救贖自己唯一的方法。

  「太聰明未必是好事。」拍拍他的頭,朱炎逕自走進餐廳裡。

  夏傑的態度,好像在劃清界線……真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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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1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學時代,總有些死黨和損友。

  而朱炎他們這一群七、八個人,曾為平大學生會成員的夥伴,雖然不常聯絡但感情依舊,每隔一、兩個月總會找時間來聚聚,丟下工作上山下海四處去瘋。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天,正是他們聚會的日子,只不過──「喂,大家難得見個面,你們幹嘛個個擺個臭臉?」

  停好九人座休旅車,走向眾人的項崇恩一臉笑容問著眾人,看見大家皺眉的皺眉、疑惑的疑惑、苦笑的苦笑,就是沒看到有人露出興高采烈的表情──嗯,也不是小朋友了,要求他們這幾個大男人興高采烈好像是過分了些。

  這次是他決定聚會的地點,但大家卻似乎不怎麼滿意他的選擇。

  嘿嘿,如他所願──看見一群傻成二楞子的男人。

  老妹沒來「參觀」這盛況真是可惜了。

  「死芭樂,是哪個敗類把我們載到遊樂園來的?」因為昨晚加班太累,整路上都在車子後座打盹的葛朝平,一下車便瞪著醒目的招牌怒咒。

  遊樂園,鬼知道他幾百年沒來過了!

  「熬了好幾個晚上計劃,煞費苦心替你們選了這麼好玩的地方,沒出腦出力的人抱怨什麼?」一腳把葛朝平頂開,項崇恩立即表達不滿:「幾歲了,壞脾氣也不改一改。」

  死傢伙,明知道司機是他,還用問是誰載他們來的?擺明罵他是敗類。以他的個性怎麼可能忍氣吞聲;更何況,那也不怎麼符合養生哲學對吧!

  有怨氣當場發,大家往後才能不放在心底計較,繼續當朋友嘛。

  不過,他可是真的煞費苦心耶──哈,就為看見他們此刻哭笑不得的表情。

  在葛朝平忙著瞪人的時候,邡聖攸忍不住開口:「崇恩,你嘛幫幫忙,我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還帶我們來這種人擠人的鬼地方受折騰?

  」

  別說能好好聊聊近況,到時候被人群衝散,去哪個鬼角落找人啊!

  假日的遊樂園,不用想像會有多少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和家庭擠進來。

  十八歲的時候,他絕對樂意到遊樂園消耗過剩的體力,可是他現在不是十八歲。

  每天坐辦公桌,體力、活力都不比當年,他無意不服老。

  感受到眾人圍剿的氣勢,項崇恩還是嘻皮笑臉的消遣:「有沒有搞錯?不到三十歲跟人家喊老,你平常怎麼不拄根枴杖出門?」

  微瞇黑眸,黎颺終於問道:「你是不是有預謀?」

  雖然沒說什麼,扇君恆亦是這麼猜測的表情。

  「來玩就是來玩,我只是覺得遊樂園不錯,哪可能有啥預謀,你們不要太多心了。」項崇恩打著哈哈,突然走到光看著他被圍攻,也不幫忙說句話的梓泉旁邊,拉住親密愛人的手,就往售票口邊走邊嚷:「來都來了,幹嘛還哩八嗦的?我們先去買票了。」

  背對眾人懷疑的眼神,唯有梓泉能看見背著眾人的項崇恩,才走沒幾步便做起鬼臉來,不禁有些好笑與無奈。難怪有些時候,那些傢伙會抱怨身為崇恩的情人,他必須負起「教育」責任。問題是,項崇恩又不是跟他交往以後才突然變成這副德行的,他們認識他更久啊!要他負責沒道理吧?

  ※※※

  朱炎始終凝望正看著項崇恩背影走遠的夏傑。

  這幾年來,他從不懷疑夏傑對崇恩餘情未了。

  如果說,可以用謊言欺騙自己的心,他可以自以為是的認定,夏傑對崇恩早已忘情;而他老是盯著崇恩和梓泉,無意中洩露眷戀與酸意的眼神,只是他過於多慮的想像。問題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法否認自己觀察的結果。

  除非瞎了,否則他永遠無法自我欺騙。

  無論別人說他想太多,還是固執得無藥可救都好,他就是想給夏傑足夠的時間,希望能等到他對項崇恩完全斷情,再跟他重新開始。

  在夏傑斷情之前,朱炎寧可壓抑對他的情感,絕對不碰觸心中的慾望所在。

  只是……一想到夏傑口中那個「只是單純的上司」,似乎對夏傑有種明顯的企圖,危機意識讓他在腦裡敲著警鐘,也讓他胸口老是有種忐忑的感覺。感情好到總是出雙入對,能說只是單純的上司嗎?即使相信夏傑,他也無法相信對方。

  夏傑……他輸不起。

  「炎……」

  猛回神,發現夏傑就站在面前,朱炎停頓兩秒才問道:「什麼事?」

  一路上,夏傑都沒跟他說上幾句話,他還以為他今天都會如此。

  「大家都進去了。」被留下來喊人的夏傑,指指走遠的一群人。

  若不是朱炎的神情凝重,其他人也不會自動先閃開。

  眾人理所當然的把朱炎留給他處理。

  「那又怎樣?」朱炎望著他,口氣有些涼。

  說實話,他今天根本無心玩樂。那些小孩子喜歡邊尖叫邊玩的玩意,他提不起半點勁去參與,再多的新設施也吸引不了他想玩的意願,他寧可在外頭等他們。

  「你不進去嗎?」夏傑因為他的語氣而不自在起來。

  自從他找到工作以後,兩人的關係就好像是逐漸拉滿弓的弦,一天比一天緊繃。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舒緩兩個人之間那種讓他適應不良的微妙變化。

  他真的不喜歡這些變化。

  「不想進去。」朱炎相當坦白,一點也不覺得沒玩到值得惋惜。

  「可是他們都進去了。」瞟了一眼遊樂園的大門口,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的夏傑更加不知所措,暗示著跟大家脫隊似乎不妥。不管兩人關係如何變差,卻因為項崇恩和其他人而不得不見面,連擁有冷靜思考的時間都不被允許,感覺的確無奈。

  在餐廳擦身而過,不過是三天前的事情。

  「你可以跟上他們,我沒攔著你。」朱炎淡淡挑眉,語氣還是涼涼的。

  反正,有崇恩那傢伙在,夏傑也不會太無聊。

  「你的態度為什麼要這麼差?」來不及多想,夏傑沒好氣的道。他開始厭惡現在跟朱炎對話的感覺,不止陌生而且無趣到要人命。就算認為自己太衝動,有些後悔的他還是挺起胸膛,強迫自己面對朱炎冰冷的視線。

  沉默兩秒,朱炎仍只是不冷不熱道:「天性如此,抱歉了。」

  這小子的脾氣又變糟了。

  有時候他也不免懷疑,原本溫吞內斂的夏傑,脾氣一年一年變大──是跟他在一起久了被潛移默化,還是本性如此,受教化被開發出隱藏的潛能來。

  他不介意夏傑的脾氣變壞,倒是很好奇原因。

  「抱歉個鬼,你對我原本不是這樣的!」反正豁出去了,跟朱炎一樣無視四周熱鬧人群的夏傑,一鼓作氣的質問:「與其費心敷衍我,話憋在心底卻怎麼擺都不對位,你何不直接把話說清楚?我到底做錯什麼離譜的事,讓你開始看我不順眼?」

  「我沒有看你不順眼。」朱炎微微皺眉,有些悶道。

  夏傑應該很清楚,他不會跟看不順眼的人說話。要是他真會看誰不順眼,也是那些對夏傑存有企圖,想要自他身邊搶走夏傑的男男女女。

  守了多年的寶物,他豈能容許不相干冒出來的人覬覦,企圖跟他爭奪。

  「若是沒有,為何你的眼睛、鼻子、嘴臉的表現『剛好相反』?」夏傑忍不住譏刺,不由得憶起當年初識,對自己始終不苟言笑、態度也不友善的朱炎。

  那般冷淡且不留情面……「你在無理取鬧嗎?」朱炎捺著性子,沉著聲問。

  週遭喧鬧的氣氛,突然讓他的心情糟糕起來。

  「如果這是疑問句,我並不認為我是。」夏傑只是覺得自己快悶出病來了。

  朱炎一天比一天不明不白的態度,的確快要讓他莫名其妙發起瘋來,甚至逐漸失去理智;而這幾天,他無法不去猜想,那天朱炎帶去吃飯的大男生,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故情緒也不由得加倍浮躁。

  他怕,二十三歲的他已是太老,跟十幾歲的人爭不起愛情。

  一般人會覺得,情人愈有新鮮感吧!而他,從眼神看得出來,那個大男生對朱炎的迷戀是絕對不容置疑的,他自然更加彷徨不安,對自己失去信心。

  「如果不是,你的眼睛、鼻子、嘴臉的表現為何如此彆扭?」朱炎反諷。

  假如破例縱容夏傑進入他的心中、他的生活,只是為他帶來無止境的被猜疑,以及嫉妒後揮之不去的無奈感,那又有何意義?漸漸的,他開始打從心底不明白,夏傑想從他這裡得到的是什麼樣的回應,聽見的是什麼樣的話。

  可歎夏傑能給他的東西再少,他還是不願意放手讓他離去。

  愛一個人,原來只是這麼一回事。

  「我強烈的感覺,你是存心在諷刺我。」夏傑並不笨,只是有些心寒。他想解決問題,跟朱炎好好談談,偏偏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兩個人這樣不斷打著迷糊仗好累。累得他開始想欺騙自己,以逃避對朱炎的愛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想怎麼樣?」面對忿忿不平的夏傑,朱炎不再拐彎抹角。雖然夏傑一直有些激動,可是他不明白他激動的理由。

  朱炎原本以為,該激動的人是自己。

  想說什麼、想怎麼樣?他只不過想弄清楚,他在朱炎心中的地位,僅僅如此而已。

  深吸一大口氣,夏傑終於鼓起勇氣問道:「我跟你,是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是不是至多只能擁有像崇恩他們一樣的地位。他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權利」。現在不問清楚,錯過恐怕就沒機會問了,也會失去所有的勇氣。

  朱炎頓口氣,眸光閃過異樣光芒,緩緩地道:「答案,你應該很清楚。」

  從來沒想到夏傑竟會有此可笑一問,他的心情有些不爽快。

  答案只有一個,再清楚也不過。

  「我一點也不清楚!」相反的,夏傑沒好氣地道。

  Shit,那是什麼狗屁不通的回答!

  「我以為你知道。」他依舊幽幽的道。

  「我不知道!」啐,知道還用問!夏傑口氣不佳,更是忍不住翻白眼。

  「我想,你應該自己去發掘。」朱炎的神情令人難以捉摸。

  「那是什麼意思?」夏傑不懂。

  「告訴他們,我先走一步。」沒給答案,朱炎丟下一句話便掉頭離去。不用說,他讓夏傑傳達自己的決定;擅自離去,改天會讓眾人如何圍剿,他不在乎。

  他此刻的心情根本不適合遊樂園。

  「該死,選擇走開是最差勁的行為!」楞了一下下,夏傑對著朱炎的背影發飆,卻只讓他的腳步停頓不到幾秒。

  朱炎搭上計程車,再也看不到夏傑在懊惱後,沮喪垮下的神情。

  他真的沮喪,自己連朱炎的腳步都留不住。

  曾幾何時,他對朱炎已經如此不重要、完全失去影響力?一想到極有可能是因為有人替代了自己在朱炎心中的位置,又如何能讓他不沮喪。

  身為同志,連口頭承諾都捉不著,想留住愛情是件多麼辛苦的事。

  ※※※

  發現朱炎先離開之後,眾人交換了一眼,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除了項崇恩,他們哪一個不想拍拍屁股走人,盡速離開人山人海的遊樂園?朱炎只是──夠狠!若說意外,他們也只是意外朱炎竟然沒帶著夏傑一起溜。輕而易舉的看出夏傑眼中的沮喪,大家很有默契地瞥了梓泉一眼,便將項崇恩一屁股踢出去。

  真是──太過分了!

  被眾人拱出來的項崇恩,只能哀怨的回望著那群死沒良心拉著梓泉避走,光留他處理難題的一夥人。啐,要是害梓泉多想怎麼辦?他們真以為梓泉那麼好說話啊!「沒良心、沒良心……真的是死沒良心,幾個混帳的良心全給野狗叼走了!」

  可惡,能夠的話,他真想去拜巫師,學些咒術整整那夥人。

  「你在碎碎念什麼?」被項崇恩拖住不能跟上走遠的其他人,夏傑只好看著眼前一張幾乎像跟誰賭氣般扭曲的俊逸臉孔,有些哭笑不得的問。

  「我哪有碎碎念,碎碎念是女人玩的把戲。」項崇恩當場否認得乾乾淨淨。

  傻瓜才會笨得留下笑柄,事後讓夏傑說出去給別人笑話。

  「哦?」夏傑的眼中閃過難以被唬弄的笑意。

  「哎呀,那些小事、鳥事、亂七八糟事都不重要啦!」有些心虛,項崇恩僵硬一笑,甩了甩手轉移話題,直接切入重點:「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跟炎吵架了?」

  「如果是吵架就好了。」夏傑一歎,對項崇恩不覺得有啥好隱瞞。

  「什麼意思?」說成這樣,害他都要錯覺自己不夠聰明了,否則怎麼會聽不懂。拉著夏傑到人少的角落,項崇恩打算好好問清楚。

  「就是吵不起來,才顯得我一廂情願不是嗎?」夏傑黯下眸光,只能苦笑。

  吵得起來,至少代表朱炎跟他是對等的,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吧!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和朱炎似乎都脫離不了學長和學弟的關係,想有進展談何容易。

  始終在原地踏步,是讓他不得不感歎的地方。

  「一廂情願?你的意思是你們還沒有……在一起?」項崇恩有些驚愕。

  不止他,所有人都認為夏傑和朱炎早就成對,只是朱炎個性使然,所以不喜歡在外人面前公開表現對夏傑的感情,難怪他會訝異了。

  夏傑搖了搖頭,苦笑的問:「我們看起來像是在一起嗎?」

  幾年來,他和朱炎無論哪次聚會都是一起出現,不是不明白其他人為何會如此以為,他也希望真是這樣……只是事實並沒有想像中美好。

  「像,可惜不是。」消化事實,項崇恩重重歎了口氣,皺起眉頭低喃:「要是梓泉可以生小孩,我們的小孩都好幾歲了,炎到底在拖拖拉拉搞什麼鬼?」

  不幹不脆的,枉為男人!

  「或許,他並不喜歡我。」沒心情笑,夏傑突然憂鬱的道。

  甚至可能朱炎對他的喜歡並不深刻,是那種可被代替的喜歡,所以才一直不願對他付出承諾,怕被他以情人的身份束縛吧!

  「你有沒有想過,炎會這樣對你,可能是因為他認為……」思前想後,項崇恩不禁更確定自己的想法,湊到他耳邊輕聲猜測:「你還喜歡著我?」

  任何說法都可以成立,唯獨朱炎不喜歡夏傑的這事,絕對是件天大的笑話。

  「嗄」怎麼可能?

  「你也知道的,他那個人就是脾氣固執,認定自己的想法,就不可能管別人怎麼說,是有那個可能性的對不對?」在夏傑的錯愕中,項崇恩慢慢抽絲剝繭對他剖析,歎口氣便語重心長的提醒:「那傢伙,八成是因為認定你還喜歡我,所以自尊心不容許他接受你。」

  看樣子,朱炎沒有他們所以為的灑脫。

  思索著項崇恩的話,夏傑的整顆心都混亂了起來。

  會嗎?真如崇恩所說……※※※

  會被人說蠢,通常是自己造成的。

  三更半夜的,夏傑真的不想當無聊癡心漢,站在朱家的公寓前頭喂蚊子。抬頭望著位於七樓的朱家,足足自行罰站了四、五個小時,直到雙腿發麻,他才真的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為夠蠢,夠像個笨蛋。幸虧,沒人知道他做了這樣的蠢事,所以只有他可以嘲笑自己的愚蠢。

  或許,他寧願被笑笨蛋,仍偷偷渴望著朱炎會發現他的存在吧!

  無論朱炎如何冷淡,依舊無怨無悔的他,都替自己感到悲哀。

  突然間,他好想斷了這份眷戀。

  所以,現在的他才會像個傻子一樣杵在這裡,希望自己徹底想個清楚,要怎麼做就決定怎麼去做,一旦決定就義無反顧,再也不要後悔。

  崇恩建議他,朱炎不動他來動,索性由他先跟朱炎告白要求回應,硬逼出朱炎心底的真心話。

  問題是──他能嗎?

  要是有那個勇氣,他懷疑兩人僵持不下的關係,是否還會延宕至今。

  太年少的時候,便遇上桀傲不馴的朱炎,記憶不曾在他腦海退色過,讓他習慣了不敢造次;朱炎已不復當年輕狂難以接近,但要他主動跨出藩籬,改變兩人的現況談何容易。

  談何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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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6 00:10: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在這裡做什麼?」

  被人從後頭拍了一下肩膀,受了驚嚇的夏傑立即回頭,愕然的看見兩個巡邏的警察,正站在身後向自己盤問,繼而遲疑地回答:「我……只是站在這裡,沒做什麼……」

  兩個警察交換一眼,看他也沒什麼危險性的樣子。

  一身斯文打扮,長相清秀溫和,只是神態疲憊……他們看眼前這男子失魂落魄的樣子,說他是個被女朋友甩了,守在女朋友家門前的失意人還比較像。這倒也是屢見不鮮的事,說不定報案的人,正是甩掉他的女朋友哩。

  「因為有人報案,說有可疑份子在附近徘徊,所以我們必須確認你的身份。」就算認為他應該不是壞人,其中一個巡邏的員警還是盡職的拿出登記的簿子,公式化的要求道:「請拿出你的身份證或其他證件。」

  苦笑了一下,夏傑便掏出皮夾,拿出證件遞給警察。

  說起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當成可疑份子,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

  「你是這裡的住戶嗎?」在同伴依證件登記時,另一個警察朝他詢問。

  「不是。」夏傑誠實的搖頭。

  「那三更半夜,你在這裡做什麼?」警察又問。

  現在都快凌晨一點了。

  「我……來找朋友。」

  「這麼晚來找朋友?」警察不由得露出狐疑的眼神,想到壞人不一定長得壞人樣,又問道:「你朋友住哪層樓?」

  據報案的人說,可疑份子徘徊了好幾個小時。

  如果是來找朋友的,找不到朋友幹嘛不回去,這有點沒道理。

  除非,他真的是來罰站當癡心漢,想感動誰的……頓了口氣,夏傑還是勉強回答:「七樓。」

  「為了確定你不是什麼可疑份子,請給我你朋友的電話。」看見他的眸光閃爍,不明白他是因為害怕驚動朱炎的警察覺得不對勁,當下便要求他。

  「這……」夏傑遲疑了。

  「你不想跟我們回警局吧?」警察提醒,更認定他的反應可疑。

  迫於無奈,夏傑只好給了他朱炎的手機號碼。

  看著警察打完電話掛斷,他不由得有種會很淒慘的預感。

  不到一分鐘,眼前這棟公寓的鐵門就被打開。朱炎從裡頭走出來,用很深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便直接上前跟警察交談,保證他不是什麼可疑份子。此外,以為夏傑的「朋友」是女性的警察,眼中還真有幾分失望的無聊感。

  虧他們還想像了半天。

  ※※※

  警察走後,朱炎不想驚動父親,便帶夏傑到附近常去的GayBar。

  他想,夏傑應該是有些話必須跟他解釋清楚。當他知道夏傑這笨蛋在冷颼颼的夜晚,站在他家門外好幾個小時,他的心情說有多複雜就有多複雜。

  別說感冒了……要是不小心,就那麼倒霉碰見變態怎麼辦?

  世風日下,三更半夜的,誰能保證什麼!

  他真想掐死身邊這個老是考驗他心臟強度的笨蛋!

  要不是捨不得,或許他真會動手。

  看朱炎點了杯啤酒,有些忐忑不安的夏傑也舉起手,打算跟吧檯內的酒保點杯酒喝,誰知當他正要跟酒保點酒的時候,朱炎卻搶先開口。

  「給他果汁。」朱炎轉頭望向酒保,全然是不容人抗議的口吻。

  「我想喝啤酒……」有些訝異,夏傑仍不解地道。

  並非未成年,就算是未成年的時候,朱炎從來也沒限制他喝酒。

  「果汁。」朱炎很確定的對猶豫的酒保重複。

  酒保望著他們兩人,最後將詢問的視線落在夏傑身上。

  「那就果汁吧!」連什麼果汁都懶得點,夏傑歎了口氣,只能對酒保苦笑。

  朱炎啥時變得這麼霸道啊?真奇怪!奇怪是奇怪,他又不想跟朱炎為這種小事鬧翻臉,到最後只能一拍兩散各自回家,自然只有妥協的份。

  何況,他現在還處於等著被審問的狀態。

  明瞭他的無奈,酒保只能回給他一抹笑容,便盡本分調起店內的招牌果汁。

  「為什麼我不能喝啤酒?」妥協之後,夏傑隨口向他要答案。

  朱炎不追問剛剛的事,的確暫時讓他鬆了口氣,但總得說出禁他酒的理由。

  「我不想背你回去。」朱炎的回答很乾脆。

  「嗄?為什麼我要讓你背回去?」

  「我不想冒險,你喝醉的樣子……」把玩著啤酒杯,朱炎盯著杯裡的酒液,最後不情願的補上一句:「嚇到了人。」

  「嚇到誰了?」看樣子,朱炎是說他在迎新會喝醉的那次。

  不過,那回是他心情不好才不小心喝多,出現這輩子唯一的醉酒紀錄,不代表他酒量不好,一杯啤酒就會醉吧!

  「我。」頓了一秒,朱炎承認道。

  「你?」不會吧!

  有些無奈的夏傑還是懷疑,不太相信他會這麼老實承認。

  「反正就是不准你喝酒。」撇了嘴,朱炎的口氣透著固執。

  「等等……」不會是從今以後都不准吧?

  「說真的,戒酒對你比較好。」朱炎講起道理。

  「喂喂喂……」那你怎麼不戒?

  「酒又苦又澀,其實也沒什麼好喝。」抗議無用。

  「喂喂……」那你自己還喝?

  「就這麼決定了!」拍桌定案。

  「喂……」人權咧?

  當酒保送上夏傑的特調果汁,朱炎不慌不忙的轉過半個身體,沉沉直視著他問道:「我什麼時候改名叫『喂』?如果本人沒記錯,我姓『朱』單名『炎』。」

  「認識幾年了,還用你來告訴我。」夏傑嘟噥。

  他只是在抗議被剝奪的人權罷了!

  嘴角淡淡一扯,朱炎導向正題:「說吧,那麼晚來找我做什麼?」

  他懷疑要不是警察的關係,夏傑會不會在他家門外罰站一夜;更懷疑,夏傑該不會只是為了想追問白天那個沒問出答案的問題,就做出這種讓他擔心的傻事。

  「我……哈啾!」來不及說話,夏傑就打了個噴嚏。

  身體本來就冰冷,走進開著冷氣的店裡,襲上身體的寒意不由得加重。

  朱炎皺了眉,當下脫下薄外套,二話不說的披在他身上。

  「謝謝,店裡頭好像比較冷。」感受久違的暖意,夏傑對朱炎感激一笑,很確定想拒絕也沒用,便直接接受朱炎對他的好。

  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自己能以情人的身份,理所當然接受這份好。

  「是你做了蠢事。」朱炎的語氣雖平淡卻是不客氣的指控。

  夏傑沉默了,只能由著自己苦笑。

  可以的話,他何嘗不希望自己變得聰明、堅強。年紀不小了,卻因為一份執著多年的情感一再當傻子,誰又能明白其中的無奈。

  「炎,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突然間,夏傑竟意外的脫口問出。

  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答案,所以並不後悔問出口。

  等了太多年,他已失去被動、等待的耐心。

  一瞬間,不止眸光爍爍望著夏傑的朱炎沉默了,彷彿整家店都安靜下來,跟著心臟狂跳的夏傑,一起屏息以待朱炎的回答。

  連吧檯內的酒保,都悄悄停下原本正在搖雪克杯的動作。

  似乎,每個認識他們的人都很想知道答案……「別告訴我『我應該知道』,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在朱炎微微張口時,夏傑搶先一步道。他害怕,更不願意像白天一樣被敷衍過去。

  「喜歡。」像是不怎麼重要的口氣,朱炎淡淡給了兩個字。

  「那……愛呢?」不滿意他的口氣,夏傑又追問,就怕他所謂的喜歡並不代表任何意義,光是普通朋友般的喜歡。

  朱炎側頭凝望著他,隨後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額頭,淺淺笑了。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的擔心很多餘。

  微楞一下,夏傑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我的問題很好笑嗎?」

  「也許。」朱炎給了一個差點讓他氣死的答案。

  「什麼叫作也許?」

  「就是也許。」因為問題太可愛了。

  「別耍著人玩好不好?」覺得很嘔,夏傑忿然跳下高腳椅,再也氣不過的說道:「我只不過想知道,這些年來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愛我,想知道我這幾年傻傻盼望你的愛、以為你是在乎我的,是不是像個一廂情願的笨蛋在做白日夢;能不能請你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

  不愛他,也好讓他徹底死心。

  管他有沒有觀眾,此刻的夏傑都豁出去了。

  「你喜歡我嗎?」異於他的激動,朱炎輕聲反問。

  嘖,有人會用這種比大小聲的態度,去追問別人的心意嗎?有些好笑又無奈,他卻不能否認開心的感覺像糖水滲入心頭,正慢慢漾了開來。

  或許,這就是他多年執著所等待的──確定夏傑的感覺。

  確定夏傑真的想要他,甚至想要到會主動爭取,不光只是被動順從、被動地和他在一起。

  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實現,其實他是非常感動的,只恐怕沒有人能夠從他此刻淡漠的神情,看出他心中的感動……不能怪他,他本來就不是熱情的人。

  生命裡僅剩的熱情,他幾乎全給了夏傑,再多也沒有了。

  每個人要的愛情不同,感受愛和表達的方式自然也不同。

  「當然喜歡。」夏傑的回答毫不猶豫。

  「你愛我嗎?」朱炎微微側著頭,彷彿學著他之前問的方式。

  「愛……愛呀。」不需要遲疑,可是夏傑仍因為朱炎專注的眼神震了一下。

  若不是愛他,何必從認識以來就對他小心翼翼,生怕惹他老大不高興。正因為害怕失去重要的人,面對他才會那般誠惶誠恐,連男子氣概都甩到一邊不要。

  「不確定?」朱炎試探的問。

  用這種質疑的口吻問他,簡直是種羞辱!夏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惱火的道:「誰說我不確定了,愛你好幾年愛到要抓狂了,我連自己的心意都不確定,豈不是太可笑!」不確定的人應該是他吧!

  停頓幾秒,朱炎索性乘機問清楚:「那個蕭翊灃,你們真的沒關係嗎?」

  就算對自己有自信,他也不能否認蕭翊灃的條件很出色。在同家公司工作,接觸頻繁,對方又那麼主動,難保夏傑從來不曾動心過。愛上一個人,不管怎樣個性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變得多疑,無法不去在乎對方身邊出現的「可疑份子」。

  不弄清楚真相,他連睡覺都不安心。

  「你要我說多少次,我跟他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提到蕭翊灃,夏傑的氣勢不由得弱了下來,卻用相當坦白的口氣道:「充其量也只是他對我有好感,我的心底一直只有你,想都沒想過要跟他在一起!我不需要騙你。」

  雖然解釋這種事很尷尬,但一想到這代表朱炎在乎,他又覺得是好事。

  「真的?」朱炎的語氣放輕,依舊跟他確定。

  「騙你幹嘛?」可惡,竟然還不相信他的話!

  「嗯。」因為他的態度而釋懷,朱炎終於放心的笑了。

  「嗯什麼、笑什麼!我的答案咧?」不會是自己滿足就好,而打算繼續敷衍他,不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吧?露出狐疑的眼神,夏傑愈想愈有可能。

  「我──」

  就在朱炎正要表白,回應夏傑的那一刻,背後卻突然趴了一個人上來,害他嗆了一下,差點整張臉都貼在吧檯上。

  剛進店裡打斷眾人看好戲的人,完全不識相的嚷著:「朱大哥,沒想到你也在這裡……嗝……我們真有緣耶!」

  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本來被打斷告白差點發火的朱炎,不由得暫時忍下怒氣回頭,皺著眉扶開滿臉醉紅、全身酒氣、根本站不太穩的周迅。

  「你喝了多少酒?」勉強撐住快整個趴在自己身上的周迅,朱炎捺著性子詢問。

  哪個混帳,竟讓未成年的人喝那麼多酒!還有,是哪個混帳、哪家店賣的酒?

  「朱大哥,我好想你喔……你最近都不來看我,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像是沒聽見朱炎的問話,周迅突然搖頭晃腦,笑著自言自語起來:「你記得嗎?認識你不久的時候,你帶我去買衣服……我本來以為衣服是要送我……好高興、好高興……」

  發現站在旁邊的夏傑,周迅眼中閃過受傷的光芒,又突然癡癡的笑,「誰知道我只是個衣架子,一個像他、替代他的衣架子……」收起笑容,他倏地正經起來道:「沒關係,當個衣架子也好……替身也好……只要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我不介意當小的……」

  「你到底喝了多少?」從沒發現周迅的迷戀,此刻的朱炎有些傷腦筋。

  依周迅的個性,酒醒之後肯定會後悔,倒是他很確定的事。

  雖然,那並不能否認他發現的事實。

  用力甩頭,周迅猛然固執大叫:「別以為我喝醉了,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知道你其實也喜歡我的對不對?否則你不會對我那麼溫柔、那麼照顧我!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是真的……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喊叫到最後,他的聲音虛弱下來,像是快要哭了出來祈求朱炎承認。

  他無力的身體癱軟,還是靠朱炎用力抱著才沒摔在地上。

  本來他是想醉個徹底,當是告別儀式徹底忘了對朱炎的感情,誰知會在這節骨眼碰上主角。不同平常,他醉得無法用理智思考,壓抑不住的情感便爆發出來。

  「噓,沒事的,你只是醉了。」朱炎別無他法的安撫著懷中的人。

  因為周迅長得像夏傑,他不能否認自己對他的確轉移了幾分情感;可是那只不過是兄長對弟弟般的感情,絕對與他認定的愛情扯不上關係。

  「可不可以拜託你,把他分給我一點……不要完全搶走。」

  不管朱炎說什麼,周迅突然轉向夏傑祈求。他是醉了,醉得無法用邏輯思考,只是說出最本能的渴望,像小孩子一般索討著所喜愛的東西。

  腦子要是清楚,他永遠不會這麼做。

  「我……」尷尬的看了周迅和朱炎一眼,夏傑還無法接受眼前的衝擊。

  分給他一點?他連朱炎是不是愛他都不確定,哪來的權利可以分給別人?但,就算確定了,他也沒有那個度量接受第三者吧!

  像現在,看著朱炎懷裡抱著別人,他的心就痛得快要無力跳動了。

  周迅的口氣讓他實在很難不去懷疑,朱炎才是那個和別人有什麼的人。

  原來,當初朱炎送他的就職禮物,竟然是找周迅去買。光想到這個,他就想把那些衣服全都丟進垃圾桶裡,一件都不想要。

  那樣的禮物讓他看了心酸,留下豈不是折磨自己。

  「求求你,讓朱大哥回到我身邊……」周迅閉上沉重的眼,卻還是呻吟。

  回到他身邊?意思是,朱炎跟他真的有過一段情?

  「你別胡思亂想!」看見夏傑慘白的臉色,朱炎不由得緊張地道,卻又不能放開懷中幾乎站不住腳的周迅,只能看著夏傑一臉難過、愈退愈遠。

  「你跟他……」夏傑幾乎像是在囈語。

  「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朱炎急著喊道。

  該死,好不容易等到表白的時機,為什麼會變成這麼複雜的情況?

  「可能嗎?」夏傑微扯起嘴角,望著緊緊攀附著朱炎的人,笑得有些淒涼。

  一定有什麼,他們一定有什麼……因為平常對人冷漠的朱炎,對他好溫柔啊!同樣的話不斷在腦海迴盪,讓他已經聽不進任何解釋,只想逃離、逃避自己不想接受的畫面和事實。

  「當然可能!」該死!朱炎在心中一千萬遍詛咒。

  完全動彈不得,他只能以這輩子最激動的語氣吼道:「你要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呀!」

  他問心無愧,只是……不知道周迅喜歡他的事。

  要是知道,他肯定會跟他保持距離。

  「你……」可笑呵,終於聽見想聽的話,他的心卻選在此刻麻木了。

  搖搖頭,夏傑堅定的轉頭,離去前只丟下一句話:「當我今晚沒來找你。」

  太難受了,他覺得好悶好悶,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棲息。

  「傑──夏傑!你給我站住,聽我把話說清楚!」無法追過去,朱炎只能對著夏傑的背影狂吼,可恨依舊留不住他的腳步。

  媽的!老天爺到底在跟他開什麼玩笑?

  ※※※

  凌晨五點半,曙光微微乍現。

  一通電話,捨命陪君子的項崇恩出現在夏傑所在的地方。

  「嗨,我來得夠快吧?」把機車停在夏傑面前,項崇恩掀開安全帽的擋風罩子,朝他露出得意笑容,完全沒有在凌晨四、五點被叫出來的沒好氣。

  因為對方是夏傑,他相信他絕對有他的理由。

  「對不起……」一時衝動打了電話,真的看見項崇恩,夏傑反而內疚。他沒意思在這種時間,把項崇恩從暖暖的被窩叫出來。

  「幹嘛說無聊話,想去哪兒?」項崇恩笑笑的問。

  「現在太早了,我不應該打電話吵你……」有些感動,夏傑還是介意。

  「別像個女人囉囉嗦嗦的,被你吵是我甘願的行了吧!」揮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項崇恩便指指後座要他上車,口氣突然變得很霸道,不凶卻很認真的道:「你要是出了事不吵我,小心我跟你絕交翻臉,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想去哪?」

  楞了一下,夏傑終於吐出兩個字:「海邊。」

  海邊有很多他和朱炎留下的回憶,很適合用來釐清他此刻的混亂。只是項崇恩這個人似乎永遠不會變,讓人很難不感動加感慨啊!

  等夏傑上車坐好,項崇恩立即加油門,二話不說的飆向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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