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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子]黃雀(影子傳說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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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0: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貓子 - 黃雀【影子傳說之二】

不過是個政治家的女兒,憑什麼要他貼身保護?
他好歹是「闕龍門」門下,「影子組織」的領導「黃雀」
要他成為她的保母、司機,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再說女人=禍水=麻煩,他本不想招惹上身
豈料這會兒她喝醉了酒,竟「變身」成了隻「無尾熊」
而他,卻被當成……那棵倒楣的尤加利樹!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如此悲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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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0:4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逃,他得逃,為了離開這些變態的大人,他要逃得夠遠才行!

  小小身影在漆黑的夜裡賣力地往前衝,不管跌跌撞撞多少回都不肯稍作歇息。

  直到逃得夠遠了,背後再也聽不見朝他而來的憤怒魔音,他那早已疲憊不堪的瘦弱身子,才靠著冰涼的牆角順勢滑下喘口氣。

  喘著氣,溫熱的液體悄悄地滑落至他的臉龐。

  他死也不要再住寄養家庭了,說什麼寄養家庭的父母會對他多好又多好,那些社工人員都是說謊的超級大騙子!

  奮力抬起手,擦去象徵懦弱的淚水,他小小的心靈充滿了大人無法想像的恨意。

  男主人根本有戀童癖,收留他兩個月後便無視於他的抗拒,不知藉著替他洗澡的名義在浴室裡猥褻了他多少回,還威脅他不能對別人透露半點。

  當他受不了的時候,他逃。

  當年的他只有七歲,卻已怨恨得想要殺了猥褻他的男人。

  可惜年紀太小,他沒有足以殺人的力量。

  第二個寄養家庭——

  女主人是個丈夫常有外遇的怨婦,才收留他三個星期就露出真面目;平日對外擺出賢妻良母和大好人的嘴臉,卻常常趁著沒有第三者時對他施以暴力。所以她狠毒的嘴臉在他眼中如同巫婆一般。

  當他受不了的時候,他又逃。

  那年的他正滿八歲,在逃跑之前奮力踢了那女人一腳。

  至今,那女人失控的尖叫聲猶在他耳際迴盪。

  第三個寄養家庭——

  他剛逃出來的那一家人簡直是變態!

  他們不但將他當作免費的童工使喚,一天壓搾他的體力十幾個小時,還整天嘲諷他是沒人疼、沒人愛、像垃圾一樣的孤兒,更可惡的是讓他睡在臭氣熏人的豬寮裡。

  逃出來之前,他放火燒了那間豬寮。

  現在,那家人八成正滿嘴髒話地忙著救火,恨不得把他抓回去毒打分屍。

  一想到這裡,抹去淚水的八歲男孩才感覺痛快些,嘴角揚起他這年紀不該有的嘲諷笑意。

  這三個寄養家庭,讓他在兩年多內嘗盡了人世百態的心酸。

  反正那些社工人員最後只相信寄養家庭偽善哭訴的片面之詞,認定那些事實全是他捏造出來的謊言,還為他貼上叛逆難以教養的標籤。

  因為他是個孤兒,所以社工人員認定他性格扭曲不正常,根本沒有人相信他的話,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你要不要跟我走,成為我的同伴?」當他正在室洩怒火時,一抹黑影突然將他籠罩。

  一個看起來年紀比他大些的男孩站在他面前,講話的速度很緩慢,但卻字字清晰。

  大男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跟他充滿防備的目光對視良久,像是找到同類般輕聲地道:「別擔心,我們遲早會找到安身之地,擁有一個屬於我們的世界。」

  沒有錯,天下之大,總有他們的棲身之地。

  大男孩的聲音就這麼迴盪在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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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不去!」一個俐落的大轉身,黃雀整個人都在抗拒。

  「你以為對著我說不去就成嗎?」被藍凰派來傳達訊息的青鳥吱笑,很懷疑黃雀根本是因為傳達訊息的人是他才有膽子說不去。

  反正,七個影子領導之中,平時就屬他最好打商量。

  所以每個人對他說不的時候,個個都說得暢快堅決,半點都不會結巴。要是藍凰自己來說,恐怕黃雀毫不猶豫就赴命了。

  藍凰八成是在捉弄他,才把黃雀這個大麻煩丟給他應付。

  誰都知道,黃雀連主子的命令都可能陽奉陰違,惟有對藍凰的話惟命是從。所以主子也懂得善用藍凰去指使黃雀,讓黃雀百分之百服從。

  「我不保護個女人。」黃雀說出第二句話來,且用陰鷙的臉孔對著青鳥。

  這幾年,他們七個影子領導人早就不親自出任務,只負責在影子組織裡坐鎮指揮,所以沒道理要他去保護一個女人,成為一個女人的影子保鏢。

  不過是一個政治家的女兒,憑什麼要他去保護。

  女人、禍水、麻煩,都劃上了等號!他一點都不想去招惹。

  眸中賊兮兮的光芒一溜,青鳥無所渭的聳聳肩,「好啊,我不過是替藍凰傳話給你而已,你不去的話,就自己跟藍凰回話去。」

  如果黃雀真的想這麼做,他很樂意跟著去看好戲。

  果不其然,黃雀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副想啃了他的表情。

  「是不是不好意思一個人去,要不要我抽空陪你走一趟?好兄弟就別跟我那麼客氣了,我很樂意陪你去。」見他瞪著雙眼不說話,青鳥一臉無辜,狀似好心地主動問道。他打從心底有一百個願意,真的是心甘情願陪黃雀走這一趟。

  黃雀瞇了□銳利的黑脾,哪會不知道青鳥是假好心,存心想看戲。

  「免了!」丟下兩個字,他旋即跨步越過青鳥離去。

  雖是不甘願,他還是認命地接下藍凰的命令。

  ****************************************************************

  華麗的廳堂裡,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廳內,一雙明媚的眼眸微瞇,使得艷麗的面容更為動人。黑眸的主人——朱亭蘭以非常不能諒解的目光,盯著她本以為開朗明理的雙親。

  她不禁懷疑,她忙碌的父母是否真的秀逗了?

  不過是收到一封恐嚇信罷了,就打算派個保鏢二十四小時跟在她身邊,讓她的個人隱私和行動自由受到侵犯,她的父母不是秀逗了是什麼?

  怕人恐嚇就別搞政治、別出風頭、別樹大招風啊!

  十五歲之前,她被壞人企圖綁架的次數多到她自己也數不清;而她當時年紀小,沒有自我保護和防備的能力,派人隨時保護她是情有可原。

  現在,她已經大到懂得如何閃躲可疑分子,若還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她,未免太可笑了吧!

  她又不是保育類動物!

  「蘭蘭,你這次就聽我們的話,別鬧性子了。」對外有鐵面之稱的朱毅德,面對寶貝女兒也只能捺著性子勸哄。比誰都瞭解女兒不喜歡受拘束的獨立性格,他更清楚女兒向來吃軟不吃硬。

  若非這次的情況非同小可,他又何嘗願意跟女兒鬧僵。

  女兒是他忙碌的生活中,惟一能逗他開心,讓他打從心底舒緩緊繃情緒的開心果啊。只是比起自己的心情,女兒的安全對他而言更為重要。

  「是啊,聽你爸的話,不過就這一陣子讓人保護你,你先忍忍呀。」朱母也在一旁好聲好氣地規勸女兒。

  「忍?」朱亭蘭攢起清麗的秀眉,沒好氣地問:「一天、兩天,還是一星期、一個月,乾脆忍個一輩子算了。」

  等她習慣保鏢跟著她了,難保他們不會這麼做,所以她才不會上這緩兵之計的當。

  讓個男人當她的貼身保鏢,一天二十四小時黏著她,爸媽的腦袋簡直是燒壞了。他們也不替女兒想想,一個女人讓一個男人整天跟在身邊,行動會有多不方便。

  光想像自己在洗澡、上廁所時,都有個陌生男人隔道門在外監督,她要如何自在起來?說不定她抱澡泡到睡著了,他就破門而入哩。別開玩笑了,她為何得因為一封恐嚇信,而過著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

  說不定那根本是一封惡作劇的信啊!

  「蘭蘭,你聽話——」

  「外面壞人一堆,你們要怕,就得怕個沒完沒了。」在父親想繼續說服她之前,朱亭蘭突然拉住父母請來的貼身保鏢!更加沒好氣地說:「要說的話,你們看看請來的這個人,我覺得他長得還比較像壞人哩,你們就不怕引狼入室嗎?」!

  的確,這個保鏢長得人高馬大不說,沒有表情的臉孔擺著就可以嚇人。

  從頭到尾,她都沒見他的嘴角牽動半下,直視她的冷漠眸光更彷彿在嘲諷她,把她當成笑話來看;她才不要這張討人厭的死人面孔整天跟著自己。

  瞧,他竟然還撥掉她的手,彷彿有多厭惡她的碰觸一般。

  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傢伙有沒有搞錯啊!

  「蘭蘭,別胡說八道!」朱毅德淌下冷汗,斥責女兒之餘也偷偷覷了黃雀一眼。

  他可是費盡功夫才能和唐傲雨情商,請來一個絕對能萬無一失保護女兒安全的保鏢,所以他可不想一開始就把黃雀給氣跑了。

  唐傲雨並不吝於告知他關於黃雀在組織裡曲階級地位,因此讓他安心之餘自然也多了分惶恐。

  在外雖曾面對過多少風浪,朱毅德此刻竟會為個保鏢而惶恐不已,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百年來,有個自中國發源而慢慢擴散、蔓延至世界各地的龍族傳說;真正是現今主宰世界的幾道強猛洪流之中,最為人所知且不敢侵犯的一股力量。這股力量的主人們便是世界各地中,由亞裔民族所控制的「闕龍門」。

  闕龍門實分九門,亦由九位龍主所領導。

  而他老友唐傲雨的真實身份,正是闕龍門上任的黑門龍主。

  在唐傲雨隱退的前幾年,其另外建立了一個影子組織;影子組織的成員通稱影子,主要分發到闕龍九門的各階層底下。他們一定要有像日本忍者披擅長隱身的利落身手,才能成為影子般的隱形保鏢之外,亦專長於搜集情報以助於闕龍門組織的發展,並用此來和各國機密機構交換情報。

  當唐傲雨真的隱退後,便將全部心力投人影子組織,使其更加鞏固勢力、使其加速成長。

  而現下站在朱毅德眼前的男人正是由唐傲雨親自挑選出來,代替他坐鎮指揮影子組織的七位影子領導——紅雁、橙鳳、黃雀、綠鷥、藍凰、青鳥和紫鳶中的黃雀。

  影子領導的能力並沒有很大的差別,而黃雀也絕非泛泛之輩,因為他要讓朱毅德他們一家人死於無形是相當容易的。

  正如朱亭蘭所說,他或許是引狼入窒,所以更不得不惶恐啊。再說,如果寶貝女兒讓他跟闕龍門的成員從友好變成對立的關係,他無疑就是引狼入室了。

  老天,誰來管管寶貝女兒的口無遮攔呀!

  「我沒有胡說八道!」從小被眾人捧在手心呵護,不曾被稍微大聲罵過的朱亭蘭,因受了斥責不禁心生不滿,更沒好氣地指著黃雀說:「他明明就長得一副凶神惡煞,活像地獄來的討命鬼一樣,天曉得他會是壞人還是善類!」

  沒發現父母的臉都刷白了,她依舊大放厥詞,臉臭得可以。

  無意以貌取人,更無心批評別人的長相,可是黃雀漠然的眼神真教她生氣。

  她懊惱,更受不了他那種瞧不起人,好像在看小丑耍猴戲一樣的嘲弄眼神,就算他一個字也沒說,她也絕不會弄錯他那充滿不屑的眼神裡,所傳達給她的訊息。

  她很肯定,他絕對是那種視女人如敝屐的男人,所以若非得要個保鏢不可,她也不要他!

  ****************************************************************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廳內的氣氛窶時變得僵硬無比。

  朱亭蘭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眼,呆愣地望著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父親,臉頰也伴隨著屈辱和大受打擊的感覺燒燙起來。

  她動也不動,任憑臉上刺痛的感覺蔓延。

  總是百般疼她、寵她的父親,居然狠心地賞了她一巴掌,讓她幾乎無法相信發生了什麼事,更無法從錯愕中清醒過來。

  為了一個外人,爸爸打了她一巴掌!

  一時衝動打了寶貝女兒,朱毅德也顯得後侮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閃躲女兒直視他的悲傷目光,他臉色十分僵硬地道:「蘭蘭,別太任性了。」

  一巴掌打在寶貝女兒的臉上,其實他比誰郁心疼難受。

  要不是女兒說的話太不分輕重,更說不定會為他們全家招來禍端,他也不會在情急之下給了女兒一巴掌;天曉得他有多麼捨不得啊!

  「我任性?」朱亭蘭呆滯低喃。

  印象中,她長這麼大以來沒被人打過,連被人用力拍一下的記憶都不存在,所以她會出現短暫呆滯的反應是無可厚非。但與其說痛,還不如說她根本不願意相信自己真的被人打了一巴掌,而且還是被從小就比誰都寵溺她的父親所打。

  此外,再怎麼樣她也想不到受這一巴掌的理由是——她任性。

  爭取自己的自由和權益,拒絕二十四小時被個男人監視,結果換來父親的一巴掌,這一切只因——她任性?

  哈!這麼說來,她這一巴掌還真是咎由自取!

  「蘭蘭。」朱母在一旁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圓場;能體會丈夫的無可奈何,她更心疼寶貝女兒被打了這一巴掌,因為若非那個打蘭蘭的人是比她還寵女兒的丈夫,她絕對會替女兒出口氣。

  朱亭蘭緊緊咬著下唇,拚命忍住因不甘心而將奪眶而出的熱潮。

  聽不見母親的聲音,她轉頭用力地瞪了始終默不作聲,從頭到尾仁立在一旁看好戲的陌生男人一眼,趁著眼淚還沒掉下來前,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即便還沒交談過,她已經恨死了這個陌生男人!

  看著女兒走遠,朱毅德不由得歎了口氣;望向責雀,他更是小心翼翼地道:「小女性子直,往後說話若有得罪之處,請你務必多多包涵,而我就把她拜託給你了。」

  他相信像黃雀這樣的人物,應該是不會跟一個女人計較才對。

  而他也相信,能成大事者必有寬大的度置。

  「是啊,蘭蘭的想法很單純,說話不好聽其實也沒惡意的,你千萬別跟她生氣好嗎?」朱母也對發起脾氣來的女兒實在沒轍。

  望著眼前為女兒擔心不已,忍不住把請托之辭說在前頭的朱毅德夫妻,黃雀只是點點頭,隨即不發一語跟上賭氣離去的朱亭蘭。

  在他離去後,朱氏夫婦面面相燒,同時忍不住歎氣,不知為女兒雇個保鏢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啊?

  ************************************************************

  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憤怒又不甘心的淚水也在她踏出客廳的那一秒就滾滾而落,朱亭蘭死也不肯口頭,死也不願意讓一個陌生男人看她笑話。

  走了好長一段路,她總算稍稍平復激動的情緒,臉上的淚痕也干了。

  吸一口氣,她面無表情地轉身對著身後的黃雀。

  他跟她保持著距離,在她回身的那一秒鐘也停下了腳步;沒有躲避她投射而來的不友善目光,黃雀迎視她的臉孔沒有情緒,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一點也沒打算和她說話的意思。

  很明顯,他只打算做好保鏢的工作,而當保鏢並不包括得跟她說話。

  不用跟他說話就能從他眼神裡讀出他的想法,讓她情緒不由得更加惡劣;既然一副那麼不屑當她保鏢的模樣,幹嗎要接下這差事?他以為她就喜歡被他保護嗎?真是可笑極了!

  她這麼直瞪著不說話的他,猜想難不成他是啞巴不成?但當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瞪他瞪到快發飆的朱亭蘭忽然皺眉,怕他真是個啞巴,因為從父母介紹他那一刻起,她就沒見他開口說過半個字。

  「喂,是不是啞巴啊?」考慮了幾秒,她直接過道出心底的疑惑。

  黃雀給她的反應僅是動了動眉。

  『別動也不動的,是啞巴你就點頭啊。」朱亭蘭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對著他沒有表情的冷漠臉龐上下打量,更對他木然的反應微感不耐。

  難道他不光是個啞巴,還是個聾子?會嗎?

  話說回來,爸媽不太可能讓又啞又聾的人當她的貼身保鏍吧?

  無論她怎麼想,教個聾啞人士當保鏢的不太適合,保護他人的能力也有待商榷;而且若她的保鏢真是聾啞人士的話,說不定出事的時候,反過來還需要受她保護呢。

  爸媽到底在想什麼?

  黃雀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不難讀出她心中的想法。

  但他就是沒有和她說話的慾望,一點都沒有。

  平日除了紫鳶和橙鳳以外,他本來就是個幾乎不和女人講話的人;就連自己的屬下,撤除下達命令之外,他也不曾主動和她們多說半句話。

  很少有女人能夠讓他張嘴說話,因為他本來就覺得女人很麻煩,所以不喜歡招惹女人;說他排斥女人也沒錯,然而最主要的原因,也只是他不想和女人說話。

  為此,如果沒有必要,他亦從不勉強自己和女人說話。

  還是不見他開口說話,朱亭蘭反因他直視不諱的眸光而感到不自在。

  有些不耐煩地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她忍不住懊惱咕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就算是聾啞人士,他總沒瞎,至少看得見她在跟他說話吧?

  這死傢伙竟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黃雀微微動了動脖子,本有點想開口回應她,卻因說話的慾望依舊不是那麼強烈而作罷。他不過是受命當她的保鏢,任務也只是保護她的安全而沒有跟她說話的義務,為什麼她就不能無視於他的存在儘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他開始考慮讓自己像個影子般的存在就好。

  「悶葫蘆,給我一點反應好不好,你是不是在耍我?」唱了老半天的獨腳戲,她的心頭又開始上火,懷疑他是不是存心惹她生氣。

  說不定,他是氣她說他長得像壞人,所以故意不和她說話。

  長得就夠嚴肅了,又不笑一笑,或多少有些其他的表情來替換他那張冷酷的臉,要教膽小的人怎麼面對他啊!

  哼!地只說他長得像壞人算是很客氣了,誰教他的眼神那麼鄙視人,而且看起來又那麼恐怖。

  黃雀有反應了,但卻是又往後退開一大步,跟她拉大距離。

  像是被人羞辱了,朱亭蘭美麗的臉龐突然泛起滾燙的熱潮,想也沒想就朝他的手臂一抓,沒好氣地問:「喂,你到底會不會說話,聽不聽得懂我的意思,而且老跟在我屁股後面又是什麼意思?」無論如何,她可沒同意要他這個保鏢。

  「沒有必要,你不用理會我的存在,我們沒有任何交談的必要。」黃雀突然開口說話嚇了她一跳,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而他還像踢開垃圾一樣撥開她的手,且冷冷地吐出了幾個警告的字眼:「還有,別隨便碰我。」

  她最好能夠一次就聽清楚他的話,別讓他再重複一次,但前提自然是她不能太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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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1: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不是啞巴?」朱亭蘭失控地質問黃雀。

  既然不是啞巴,他還讓她一個人唱獨腳戲老半天,未免太過分了!不用說,他肯定是存心看她要白癡,在心底嘲笑她的反應。

  他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黃雀輕揚眉宇,諷刺的眼神彷彿在對她說——我有說我是嗎?

  從頭到尾,他都沒表態過自己是個啞巴,而是懶得理她罷了。

  不過他倒希望她是個啞巴,起碼不會那麼吵人了。

  沒心情理會她想說什麼,他望著她逐漸動怒的臉龐,只覺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仿若蜜蜂般在耳邊嗡咕作響地吵個不停。突地,他開始懷念她之前拚命往前走,不回頭也不跟他說話的時候;管她是不是在哭,只要她不跟他說話就好。

  因為她現在不哭了,卻開始對他胡亂發捭氣,一點也沒讓他覺得比較好應付。

  女人就是這種超級麻煩,難以相處的動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亭蘭被他說沒兩句又住口,且用輕蔑的眼神瞧著自己給惹火了,不禁惡聲惡氣地揚言:「我警告你,不要再用那種侮辱人的目光看著我,不然我會要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她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一點都不喜歡!

  不能怪她口出惡言,因為她不僅僅是家族裡的寵兒,更是狂蜂浪蝶追逐的焦點,曾幾何時被人用那麼輕蔑、令人生氣的眸光看過。

  他看她的眼神彷彿她的存在不過是個累贅。

  她可不記得自己拖累過他何事。

  從他出現以後,她不僅被父親打了一巴掌,掉下懂事以來就幾乎遺忘的淚水,而且還多了他這個像啞巴般的監視者;此外,忍受著他那比嘲弄還讓人無法忍受的輕蔑目光,她倒懷疑誰才是那個有資格情緒惡劣的人。

  他敢擺臉色給她看?她還想把他踢進糞坑裡去吃大便哩!

  可惡,害她低級的想像全從腦海裡冒出來了。

  責雀看她的表情微微變了,便饒富興昧地睞著她。

  或許,他的確很意外像她這種生長在溫室裡,倍受呵護的大小姐,居然也會說出這種不符合她形象,不像她會說的話來。

  縱使她是裝腔作勢,多少還是扭轉了他對她的基本印象。

  凝視朱亭蘭不夠兇惡的裝腔作勢,他反而覺得她像是小朋友在鬧脾氣。

  黃雀突然有了說話的興致,所以緩慢且清楚地對她說:「如果你找得到能挖掉我雙眼的人,或許我會覺得你有點了不起。」

  無疑地,他低沉的語氣裡有著鼓勵她的味道,同時也包涵他對自個兒能力的自信。

  自被主子從孤兒院領養出來之後,他能在嚴格的訓練中一路成長,且成為影子組織的領導人之—,絕對不是因為他最會討誰歡心,還是嘴上功夫了得,而是他有足夠的能力。

  事實上,開龍門底下,沒本事的人遲早會被淘汰或是死於非命。

  因此他能成為今日的黃雀絕非僥倖。

  「你是臭屁還是瞧不起人,真以為我找不到人嗎?」她皺起眉頭,禁不住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暗自估算他的本事有多大。

  她相信父母若要替她聘請個保鏢,就會想找個最有能力的保鏢。

  雖是如此,但一個保鏢保護人的能力,若沒遇到真實狀況,要測試出來根本不容易,總不能隨口自稱厲害就算數。

  也不知道爸媽是從哪裡找來這傢伙,該不會被唬了吧?

  瞧他鄧副看上去對自己自信滿滿,簡直讓她想扁人的嘴臉,就算只有三腳貓功夫,旁人會被他唬了也不稀奇。

  「我有多少本事,你可以直接找人來試試。」輕易看穿她滿是懷疑的想法,黃雀回答得十分乾脆。

  雖然他不需要她的認同,也不在乎她怎麼想,卻不介意她找人來向他挑戰,只要她記得替對方買保險順便安頓對方一家老小。

  因為他可不為挑戰者的死活負責。

  「你還真——」

  正想嘲弄他未免太自信了點,到時候眼珠子怎麼沒的都不知道時,她突然發現他不再像個啞巴默不作聲,還跟她有問有答而愣了一下。

  他肯跟她說話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也沒那麼諷刺人了。

  像是發現新大陸,踩在不知名的土地上,她不知怎麼的,反而有點不習慣。

  他少了輕蔑的眼神,開始讓她覺得彆扭不自在。

  突然間,她兀自轉身走開!

  **************************************************************

  隨身保鏢真的是主子走到哪裡都跟。

  不管朱亭蘭在家、外出,還是跟朋友約會,朱雀都像如影隨形的影子般存在。

  事實上,他安靜的程度已經開始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甚至大部分時間內,他比影子還不易讓人感受他的存在;他可以整天無聲無息,不吭出半點聲音來。

  God!他怎麼可能不覺得悶?

  她根本不能想像,整天一個字都不說、沒跟別人說話是什麼感受,更遑論他不光只是一兩天都那麼沉默。

  明明就不是自閉兒,他整天所說的話卻可能比自閉兒還少。

  不過他的眸光隨便一掃就把人完全鄙視在下,讓人覺得自己好像很績,自閉兒才沒有那種不屑的眼神、態度。

  愈是研究他,她就愈覺得他古怪稀奇,甚至稀奇到讓她這陣子原本對他這個隨身保鏢反彈的抗拒都淡化了不少。

  她原本有抗拒他到底的打算,這會兒卻不再堅持了。

  在朋友的宴會中,玩到一半也喝了點酒,處於微微興奮狀態的朱亭蘭,突然拿了一杯酒在黃雀的眼前晃……她不是站得很穩,有些醉意衝著他笑問:「嘿,你要不要喝一點?」

  若沒喝點酒,她還真沒跟他說話的勇氣,而且還會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

  盯著她因喝了酒而顯得格外紅潤的雙頰,黃雀只是沉默搖頭。

  很顯然,被恐嚇後還敢出入這種嘻鬧吵雜的聚會,她一點都沒有自覺自己是綁匪的目標。在乎那封恐嚇信的人恐怕只有她的父母了。

  牧回酒杯自行喝了一大口,朱亭蘭才對著他微皺秀眉,不解地問:「悶葫蘆,你不覺得你的人生很無趣嗎?」

  就算是工作,整天這麼盯著她,難道他就不兢無聊嗎?一個人的人生應該多點色彩才對。

  如果他都是這樣度過他的生活,大部分時同都在當保鏢的話,可想見他的人生有多單調、多乏善可陳。

  再說,不喜歡說話總要有個限度,不然老天爺何不乾脆點,讓他生下來就是啞巴算了,省得讓真正的啞巴感概。

  造物者讓一個人有說話的能力,自然是要讓他把想法表達出來,像他這種人簡直是糟蹋了老天爺給的恩惠。

  與她滿是疑惑的黑眸相對,黃雀頓了口氣,只說出一句話:「你醉了。」

  她就是喝醉了,所以才有勇氣跑來他的面前胡言亂語。

  當了她幾天的保鏢!面對她的所作所為,他已經開始覺得自己不像個保鏢,反倒比較像是一個代替她父母照顧小孩的保母。

  截至目前為止,他還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樣的人。

  原本,她是那麼反對父母替她安排保鏢的,結果這幾天下來,她對於他隨時隨地的尾隨不但完全沒有表示意見,還隨時注意他的存在與否;每當他隱身在角落時,她就會不停地左右張望,直到他現身後才安心。

  若非如此,在外理應當個影子保鏢的他,現身次數也不會變多。

  將她怪異的反應盡收眼底,他開始感到納悶,對她在想些什麼也存疑。

  「你胡說,我才沒有醉呢。」一口飲盡手中金黃色的杯中物,她不以為然的大力搖頭,身子反倒一個不穩地往前傾。

  黃雀迅速將她快傾倒的身體抱住,沒得選擇而成為她攀住的支撐架;他擰起眉頭,真的覺得自己像個保母。

  現在,他還必須照顧一個醉得站不穩,連自己都無法由自理的醉女子,簡直讓他欲哭無淚。

  他竟得淪落到照顧一個醉女子,真是豈有此理!

  若非命令出自藍凰,他怎麼可能繼續這個可笑的任務。

  若是藍凰願意收回命令,他相信自己在組織裡還有其他的用途;他所學的專長應該不是用來保護一個女人,更不是用來當一個女人的保姆。

  他到底招誰惹誰,該不會是受詛咒了吧?

  像是察覺他身體的僵硬,她從他懷裡抬起酡紅的臉蛋,緊抓著他身體保持平衡,在心底嘀咕著剛剛她喝的那一杯到底是啥鬼玩意,為什麼才多喝這麼一口,她就開始頭重腳輕,連想好好站穩都很吃力。

  她喝下那杯酒還不到十分鐘呢。

  任由她將自己當作扶手,黃雀看得出來她有話想對他說。

  像是剛學走路的小孩一樣攀住他,她努力地想抬起沉重的腦袋;而她的嘴巴可能也被酒精麻醉了,說出話似乎比她想像中困難。

  俯視她嬌艷的臉龐,黃雀很不在乎地繼續等她安靜下來……因為整天都得跟在她身邊,他本來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好做。只要當她保鏢的一天,他的時間就注定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所以他除了認命又能如何。

  他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直接奪過她手中懸掛欲墜,眼看就快滑落而下的酒杯。

  將酒杯放在鼻子前輕嗅,他皺了眉頭,不動聲色地環顧起四周。

  「你剛剛喝的酒是誰端給你的?」他冷靜地問。

  她的酒裡被人下迷藥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迷藥的種類,這是一種後勁時強時弱的藥,很容易讓人錯覺自己只是喝醉罷了。

  難怪她剛開始跟他說話還算清醒,在喝了那杯來路不明的酒之後,臉色就開始呈現大量不正常的,連眼神都開始渙散、無法集中。

  那個拿酒給她的人,現在一定在暗處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若有機會一定會對她下手。

  看來,那封恐嚇信或許不是惡作劇,她父母的擔心也並非多餘,的確是有人對她意圖不軌,而且已經開始行動了。

  「誰?我不記得了。」她努力地晃了晃腦袋,整個乏力的嬌軀都貼在他懷裡。

  在外人看來,他們顯然十分曖昧親蔫,而且也已經引起不少熟識之人的注目。

  可藉以她現在的狀況,根本無法注意到朋友們暖昧的竊竊私語,只覺得頭好暈、好重,身體好熱啊!

  黃雀暗施力道讓她看起來像是自己站著,且盡量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讓他們在外人眼中看來不會再過度親密,也讓那個對她下藥的人以為藥效不足。

  像是隨意瀏覽人群,他銳利如鷹的眼神卻像是偵測器,將屋內熱鬧喧嘩的人群——掃視,尋找其中的可疑份子。

  幾秒鐘後,他已鎖定幾道可疑的身影,並且開始評估其下手的可能性。

  「喂,你幹嗎又不說話了?」頭昏的感覺彷彿減緩些,她又戳著他的胸口表達不滿。

  知道他要她自己站好,因此她開始努力嘗試,試著不必勞煩他支撐就能自己站穩;沒理由的,她就是討厭被他看輕。

  抓住她沒禮貌戳來的手指,黃雀隱忍住心中的不悅,還用著清醒的理智告訴自己,別去和一個意識不清的笨女人計較;畢竟在藥效和酒精從她體內退去之前,跟她說什麼恐怕都是白費力氣。

  只是迷藥的強大威力,才正準備在她體內開始興風作浪呢,所以要等藥效退去,恐怕就得花上一天一夜。

  光想到這裡,黃雀已經開始頭痛,因為他真的要變成保姆了。

  「喂——」被抓住手指的她嘟起嘴,更不滿了。

  他真的很過分耶,當她的保鏢卻一點也不知道分寸。

  好歹,姓也算是他的僱主吧,他竟然一點都不懂得恭敬些,老是一副「我才是老大」的拽樣子。

  可想見像他這種目中無人的保鏢,一定沒什麼人找上門委託,遲早會因為沒工作而餓死。

  至少她會偷偷這麼詛咒他。

  跟拗起脾氣的她對望,黃雀開始回想,在近期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藍凰而不自知,要不然藍凰為什麼會指派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差事給他?

  越想越歎氣,他只是冷冷地告訴她:「不小心一點的話,你遲早會因你的粗心大意而嘗到苦果。」

  可惜多說什麼也無益,他只能盡責做好保護她的工作;不管這差事有多乏善可陳,他都不能掉以輕心面對,否則要是讓她有個意外,他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臉,還包括外人對影子組織的評價。

  最重要的是,發生天大的事,他也絕不會讓藍凰因他而蒙羞。

  定定看著眼前的黃雀,她盡力不讓自己的身體搖晃,突地認真的對他道:「世界上這麼多人,我從來沒有討厭過誰,可是現在——我討厭你。」

  他該死地讓她覺得自己渺小、任性!

  他該死地激出她所有的不優雅!

  他該死地讓她覺得自己好愚蠢!

  黃雀挑了一下眉,微微揚起嘴角,幾乎是想笑了,但卻以冷漠卻同樣認真的口氣回答:「那最好,我從一開始就沒期待你喜歡我。」

  嚴格說來,別說是女人了,他從來就不期待被任何人喜歡。

  包括組織裡他最在意的藍凰在內,他都不曾期待被喜歡。

  喜歡一個人會受傷,被喜歡也可能成為一種傷害,所以他只將其他人分成是否是自己在意的人,而從不讓自己萌生出其他的情感。

  他在意藍凰,只因為藍凰是第一個對他伸出援手,帶他走進另一個不同世界,帶他脫離不堪夢靨的人。

  而他的在意更不需要藍凰有任何情感上的回饋。

  朱亭蘭皺緊秀眉!忍不住重申:「我是真的討厭你。」

  他那眼神口氣,又拿她當傻瓜看了。

  也許她是有些頭重腳輕,連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穩都格外吃力,但是她對他眼中的譏諷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絕對不會弄錯的。

  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無法不令人生氣。

  「謝謝。」瞧見她霎時露出茫然的眼神,黃雀嘴角揚起令人不易察覺的弧度,難得有心情繼續理她。「你得覺得稀奇才對,因為我從來不跟人道謝。」

  他說的是事實。

  在他的記憶中,能讓他道謝的人大概都讓他送進墳墓裡了;他謝的是他們並沒有讓他費太多力氣,而是很聽話地前往閻羅王殿排隊報到。

  所以了,他謝他們一點並不為過。

  愣了一下,她不禁咕噥:「你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討厭鬼!」

  並非酒精和藥物作祟,她的臉更紅了。

  他這個人真的夠詭異了,不但對別人的厭惡感到喜悅,還因此跟她說出比平常不知多了幾倍的話,完全只因她說討厭他。

  能讓她覺得自己被羞辱至極,他真的是比誰都厲害多了。

  難道被她討厭排斥,是一件令人值得高興的事嗎?

  搞什麼嘛,他不但讓她覺得被侮辱了,還讓她的心口像是壓上大石塊,直覺好悶,悶得她整個本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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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紅紅的、藍藍的、花花的,轉啊轉啊轉。

  在黃雀的堅持之下,離開朋友開的舞會之後,朱亭蘭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一會想哭一會又想笑,整個人就是安靜不下來。

  知道是迷藥強勁的副作用來了,黃雀對她的瘋瘋癲癲不予正視。

  雖不予正視是一回事,但他的確覺得麻煩。

  朱毅德夫婦都還沒回家,他似乎又不能讓朱家的傭人看見她這副德行,所以除了自己照顧她以外別無他法,根本不能假手他人。

  或許,他乾脆調一個女性屬下過來照顧她好了。

  「喂喂喂,你又在皺眉頭了,你這樣看起來很不友善你知不知道?」在自己房內那張超大彈簧床上跳啊跳的朱亭蘭,突然沒預警地朝他撲了過去。

  黃雀嚇了一跳,本能地將她抱住。

  她伸長雙臂,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脖子上,雙腿還牢牢圈住他的腰不放。

  當然,因為黃雀順勢抱住了撲來的身體,才讓根本沒多少力氣攀住黃雀的她,沒因地心引力作用面立即墜落。

  眼對眼、鼻對鼻,他們兩張臉都快貼在一起了。

  完全不在乎他的眉頭更加深鎖,她還對他癡癡笑了起來。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複雜的感受,黃雀只能開始質疑迷藥對於她的作用力未免也強過頭了,同時也暗自評估她還有多久才能恢復正常。

  她突然放開他的脖子,用手掌捧起他的臉。

  可想而知,是因為黃雀的支撐,她才沒有因為突然鬆開攀附他的手而直接受地心引力「榮召」,摔她個屁股開花。

  「喂喂,不准在心底說我壞話!」她對著他大聲嚷嚷。

  皺著眉頭,黃雀仍選擇否認:「我沒有。」

  他從未想像自己會成為……一棵被無尾熊攀住的尤加利樹。

  面對前所耒有的可笑局面,他雖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態處之,盡量以平常心面對她所有不合理的舉動,但內心所受到的衝擊依舊不淺。

  就算他長得高大,也不代表她可拿他當成樹來爬。

  兩手迫於無奈地抱著她的臀與大腿,他想把她放肆的雙手扯下來也不能。

  他開始衡量,趁她雙手放開他的脖子時,直接把她丟回床上去如何?

  若是眼前的畫面落在其他六個夥伴眼中,他可想見連平日表現最冷血的紅雁都可能在他眼前爆出大笑,順便奉送他幾個嘲弄的眼神。

  不過他就不知道藍凰會怎麼想了?

  可歎迷藥的副作用似乎比他想像中強多了,且照她現下思緒混亂、情緒亢奮的狀況來看,任何略帶挑釁的話聽在她耳裡,都極可能引起軒然大波,讓他處理起來更為棘手,所以他不得不選擇暫時不說出任何會招惹她的話。

  不是想順她的意,他只是不想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如果可以,他在這種時候其實並不想說話,認為少說為妙。

  只可借她不只是自己喋喋不休,還不能忍受他保持沉默。

  她恐怕不知道,他跟她說的話已經算多了。

  「你有,你就有!」她突然將額頭頂在他的額頭上,十分不以為然地反駁:「你每次不說話就是在心底笑我蠢,別以為我不知道!」

  她最討厭自己跟他說話,而他始終保持沉默的模樣了。

  黃雀覺得可笑卻又笑不出來,幾乎被她弄得快要精神分裂;她喝了酒又被下迷藥,所以情緒反覆無常是正常的,那他被她搞得精神錯亂算什麼?

  天罰嗎?

  他的確如她當初所言,絕對跟好人扯不上關係,這輩子注定絕非善類……但老天爺即使要對他做出懲罰,也不用派個女人來吧。

  「你要不要下來?」沒回應她的話,黃雀不過是平淡地朝她問道。

  她硬巴在他的身上也夠久了。

  別說讓一個女人巴在身上,他根本沒有讓女人如此親近過,或讓女人跟他整個人貼在一起,更遑論讓女人有著足以遐想的空間。因為想接近他的女人,通常被他板起的面孔嚇得倒退三步,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長相的確用不上親切來形容。

  「不要,除非你先跟我說對不起。」她瞇了瞇,一臉執拗。

  「你要我說什麼對不起?」黃雀被她弄得一頭多水,捺著最大的性子問道。

  「你怎麼那笨啊,當然是說你不該在心底偷偷罵我。」像是感歎他的駑鈍而搖搖頭,她才勉為其難地提醒他該為什麼事情道歉。

  黃雀望著她期待的眼神,突然覺得想歎氣,因為他根本沒有在心底罵她。

  「你說不說啊?」她不斷催促著。

  「好,我不該在心底罵你,對不起——這樣可以嗎?」既然她都承認自己愚蠢,而且只要能將迅速她擺平,黃雀也不在意多退一步了。

  反正,孔老夫子早有名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哈!你果然有在心底罵我。」她像當場抓贓一樣瞪大晶瑩黑眸,紅熱的雙頰也狀似生氣般鼓起,然後皺皺鼻子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且自以為十分寬大為懷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過看在你懂得道歉的份上,我原諒你。」

  以她此刻的思考邏輯而言,她的確覺得自己有夠大方。

  她都沒跟他計較他在心底罵她了嘛!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不知怎麼說,啼笑皆非的黃雀只能歎口氣說:「既然接受我的道歉,現在你可以下來了吧?」

  抱著她雖不吃力,但兩人現下的姿勢卻太可笑了。

  無前例可循,他難以習慣跟女人長時間「接觸」,還好他沒有像對那些主動朝他撲上來的女人一樣,一聲再見也沒說就直接把她扔到三里外去。

  ****************************************************************

  側了側頭,朱亭蘭似乎在考慮些什麼。

  「好吧。」在黃雀的等待中,她總算點頭同意離開他的身體。

  雖然她總覺得現在的姿勢感覺挺好,還蠻舒服的。

  一聽見她的話,黃雀就直接讓她的雙腿落地,試著讓她自己站好。

  一放下她後,她搖搖晃晃的身體卻站不穩,所以他沒有立即放開攙扶她的手。

  站對自己站不穩的狀況也頻皺眉頭,直盯著自己的雙腳。

  她不懂自己為啥像個剛學步的姓娃般站不穩。

  不死心地嘗試了好幾回;她好不容易站穩了,且馬上抬起臉對他咧嘴一笑,露出頗為得意的神色;似乎十分驕傲自己的「自立自強」,她望住他的目光中還充滿著被誇獎的期待。

  黃雀發現迷藥不止讓她像個醉女子,還讓她的心智、年齡退化了不少。

  對付醉鬼容易,但他該拿像個小孩的她如何是好?

  身為影子,他在必要時會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耐心,習於面對不合理的狀況,所以不管發生任何非預警的情況都能處變不驚。

  但要扭轉眼前的「局勢」,仍讓他有些拙於應付。

  小孩跟女人是他最不願也最不善於應付的兩種人,但如果讓他遇上了女人跟小孩的綜合體?

  別鬧了!

  等不到他的誇讚,朱亭蘭忍不住伸手搖晃他,一臉期待地悶:「我自己站好了耶,是否很了不起?」

  經過一番努力才能站得穩,所以她為自己感到驕傲,希望得到他的認同。

  無法用正常的邏輯思考,她現在的言行舉止完全是出自本能和生理衝動,所以行為表現的確跟個三歲小娃沒兩樣。

  事實上,想保持平衡是困難重重的,所以她頭重腳輕不說,受混亂衝擊的腦袋裡,也彷彿有著一堆小天使在蹦蹦跳跳,讓她連自己要笑、要哭、要說什麼都無法控制,連要用腦袋思考更是有其難度。

  亂轟轟的,她腦袋裡好像有架直升機在起飛;那些轟隆隆的聲音轟走了她僅存的理智和思考能力,讓她有愈來愈稚氣的趨勢。

  看著她左右搖晃、努力保持平衡的樣子,黃雀在形容自己的感覺,最後只是伸出手拍拍她的頭,哄她說:「對,了不起。」

  既然她此刻像個小孩,他只好用對待小孩的方式對她,讓她能因此安靜下來就好。

  就算他有著超乎常人的體力,足以應付從她喝下迷藥之後的種種狀況,但他在精神上也開始有些不堪負荷,多少會渴望能早早還耳根一個清淨。

  畢竟她已經足足「興奮」了三個多小時,跟個好動兒沒兩樣。

  「既然我了不起,你應該要給我獎品。」被他一哄,她展露孩子氣的笑臉,突然用兩隻手抓住他,十分開心滿意似的撒起嬌來。

  「獎品?」這小妮子得寸進尺了。

  黃雀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黑眸咕嚕一轉,她嘿嘿笑道:「就親一個好了。」

  邊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抓著他的雙臂,努力保持平衡跟踮起自己的腳尖,且在拉近距離之後主動把臉送上,理所當然地等著她的獎品。

  「別鬧了,你明天會為了今天的行為後悔。」他這是誠心的規勸。

  對他來說,不管她怎麼鬧、怎麼瘋,處理起來他都還能應付,之於他也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並沒有任何損失。

  但對清醒之後的她可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她被下的迷藥頂多讓她的靈魂像是脫離自己的身體,在一旁看著自己失控的所作所為,並沒能讓她在藥效退去之後.像是個酩酊大醉後的人,可能會幸運得不記得做過的任何蠢事,甚至可以理直氣壯地否認。

  若做太多蠢事,她在清醒之後絕對、肯定會尷尬欲死,所以他似乎有義務提醒她一下。「我才不會呢!」腳墊酸了,她二話不說便以雙臂攀住他,不滿地抱怨:「你這個人不幹不脆的,很討人厭耶,不過是一個吻嘛,這麼小氣!」

  親親臉頰又不算什麼,她還想做得更多呢。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他只是盡責讓她在清醒後,不會因為做了太多蠢事而羞慚欲死。

  畢竟在受他保護的期限內,她得毫髮無傷地活著,最好別有半點想死的念頭,才能確保他和影子組織的名譽不會莫名其妙毀在她手中。

  說真的,他到底對藍凰做了什麼?

  面對這個女人,黃雀忍不住再度自省,為什麼藍凰會把照顧女人的工作丟給他,讓他陷於眼前令他哭笑不得的處境?

  藍凰若能給他一個充分的理由,他就會接受這佯的安排。

  「是小氣,就是你太小氣的問題,我說是就是!」她執拗地皺眉,攀著他的雙手卻不放開,幾乎要將身體的重量都釋放在他身子上。

  她用有些賭氣的口吻說:「親親臉頰也不肯,現在你是我見過最小氣的男人了,否認也沒有用,因為你不是一個不懂得鼓勵別人的吝嗇鬼,就是一個根本不敢親我的膽小鬼,一點魄力都沒有。我看你這輩子就只能當個小保鏢,沒什麼前途和未來可言,搞不好遲早連保鏢的工作都保不住,而後餓死在街頭。」

  像是在發洩不滿,她又不停地逕自咕噥。

  老天!

  禁不起她一連串的嘮叨蹂躪自己,黃雀低咒了一聲就低頭封住她的口,以最有效的方式止住了她喋蝶不休的抱怨。

  既然那麼想要「獎品」,給她就是了。

  雖然,他並不認為她做了任何值得鼓勵的事情。

  她先是楞了一下,但立即熱情地回吻他。

  無視於黃雀的皺眉,她大膽而熱情捧住他的臉,柔軟的丁香小舌也毫不客氣「攻城掠地」竄入他嘴裡,像吸吮蜜汁一樣汲取著他的味道;這也像在吸大麻一樣,僅僅靠本能行動的她,不但喜歡吻他的滋味,而且還有點上瘤。

  就這樣,她沉迷於令自己目眩神迷的感官享受。

  雖然是主動封住她的口,黃雀卻是被動地承受這個深吻,並沒有盡力地配合她;因為在吻她的那一秒起,他就懷疑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禁開始後悔。

  他們不該這麼做的。

  在任由她熱吻了一會兒之後,黃雀硬是強迫自己恢復理智,然後一把推開她,狼狽結束了這個吻,也立即逃離她不斷回饋、傾洩而來的熱情。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他更不該由著她瘋狂到底。

  因為他只能是她的保鏢……

  ****************************************************************

  一個踉蹌,朱亭蘭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她對黃雀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一副不能理解狀況的無辜神情;因為她無法忍受美好的感覺被阻斷,而且還被強迫結束想繼續做的事情。

  她嘟起了紅唇,眼淚撲簌簌地了下來。

  無預警的淚水就這麼從她眼眶中不斷泉湧出來,潤濕了她整張紅潤的小臉,更弄得黃雀啞口結舌,一時同就這麼愣在原地,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哭。

  她又怎麼了?

  半晌後,仍不見她淚水有停歇之意,黃雀只能無奈地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哭得這麼起勁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真的,他又沒給她一巴掌,她到底在哭什麼?

  就算她是因為被下了迷藥而情緒化,依舊讓他想搖頭。

  「你不喜歡我?」她直視著他,不假思索便冒出一句指控的話來。

  「呃?」她從哪裡得來的結論?

  看了他一跟,她垂下朦朧的雙眸,十分傷心地低喃:「你不喜歡我、嫌棄我,不喜歡我吻你,所以才會把我推開。」聽明白她為何哭泣,黃雀心中的無奈感卻更加沉重。

  「我沒有不喜歡你。」他歎著氣,希望這麼說能止住她的眼淚。

  曾幾何時,他這個沒時間浪費在歎氣上頭,也幾乎不懂得歎氣的人,竟然開始在說話之前就想歎氣,這連他自己都覺得納悶。

  他似乎快跟她一樣變得神經質了。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吻你?」暫時收起淚水,朱亭蘭抬起疑惑的臉龐,提出不解的疑問。

  不僅僅是捨棄她的吻,他還推開了她的人,好像怕沾上她身上的細菌一樣。

  明明是他先吻她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做,這樣是對的嗎?

  為什麼?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做什麼;要不是知道這麼回答她,她可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黃雀的確有股想實話實說的衝動。

  不管說什麼都好,他就是不會說會讓她反彈的話。

  除非他想無止境的頭痛下去。

  在她等待的同時,黃雀只能僵硬地否認:「我沒有不讓你吻。」

  「沒有?」難道剛剛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來的嗎?她露出狐疑的眼神,想回想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怎麼搖晃腦袋都辦不到。

  她的記憶開始模糊了。

  「沒有。」黃雀開始睜眼說瞎話。

  至少,眼前的她不哭了。

  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朱亭蘭突然笨手笨腳扯著身上的衣服,嘴裡也開始咕噥:「好奇怪,我覺得好熱喔。」

  像是泡了太久的澡,她的身體開始感到窒悶,承受不住逐漸湧上的燠熱。

  彷彿烈陽在她身體裡釋放君熱能,讓她直想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

  沒兩下子,她的上衣就這麼被她扯掉了好幾顆鈕扣。

  迷葒的另一階段作用開始了。

  眼前的她扯掉鈕扣,手腳也似乎不太聽她使喚,依舊努力地褪去上衣。

  朱雀不動聲色地轉身迴避眼前的畫面,知道現在的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存在,但明天的她可就說難了。

  所以雖是無法阻止她脫掉衣服,而他也盡量不去看不該看的東西,省得明天得面對她的抓狂。

  跟身上的衣服奮戰了老半天之後,朱亭蘭懊惱地抬起頭來,朝他喊道:「喂,我好熱喔,衣服脫不下來,你來幫幫我嘛。」

  黃雀僵視著窗外的景色,並沒有因為地的呼磅正圍頭。「我這麼做很不禮貌。」

  「我都要你幫忙了,你不幫忙才不禮貌,快來幫忙聽見沒有?」等了好半晌仍不見他回頭,只聽見他回了一句話,她氣得瞪著他的後腦勺,同時也為了全身燥熱而煩操。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脫衣服的,兩隻手居然都卡在袖子裡而無法進出,惹得她快難過死了。她已經快熱得受不了了!

  聽見她火氣十足的聲音,黃雀總算回過頭。

  一回頭,他便看見她滑稽的模樣,總算明白她為何求援了,因為小孩子脫衣服也不會這麼遜。

  她往上脫的緊身衣服卡在脖子上,導致她兩隻手動彈不得,整個白色胸罩都暴露了出來,同時正展露著她平滑白皙的小腹和肚臍眼;一般女人在這種時侯,怎麼也不會希望被男人瞧見這窘困的模樣。

  顯然她的腦袋已被藥物控制,所以行事作風才會反其道而行。

  雖古人有雲非禮勿視,但他是被「邀請」才不得不觀賞。

  思緒複雜的黃雀走到她面前!準備替她把衣服穿回去,只見她立即抗議:「我是要脫衣服不是穿衣服,你弄錆了。」

  整個身體像火在燒,她一件衣服也穿不住。

  ˍ「等我出去後,你可以慢慢脫。」思索了一會兒,黃雀決定離開她的房間,準備到門外站崗!「我不要你走!」雙手能活動了,她立即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從自己的眼前消失,「我也不要穿衣服!」

  她又突然放開他的手,再次脫起被他穿回身上的衣服。

  這回她三兩下便扒光自己的衣服,連內衣都脫了。

  「喂,我想睡覺了。」她揉揉酸澀的眼,她又突然撲向黃雀,再度抱住他健壯的手臂。

  生平第一次,他無法抑止自己的心跳加速。

  不光是她燥熱起來,他也覺得熱了,但他可沒有被下藥。

  「喂!」不見他有反應,她縱使開始困盹不已,仍努力扯著他的手;一不小心,她雖又和他有了身體上的摩擦,卻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想睡就快睡吧。」柔滑的膚觸造成黃雀一陣心悸,整個人更為之僵硬。

  在她好不容易睡著後,他盡快將她的手拉開,眼神也避開她的裸體,直接將她塞進棉被裡,然後馬上離開了她的房間。

  這房間裡太悶了,他需要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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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真的想死了算了,因為一死百了:她就不會再回想起昨晚的窘態。

  老天!她昨晚到底做了什麼?

  又哭、又笑、又鬧,朱亭蘭不但主動要求黃雀吻她,還說了一堆瘋瘋癲癲、平常打死她,她也說不出來的話,最後還毫無羞恥之心地在他面前脫得一絲不掛。

  更恐怖的是,她竟然清楚記得這些事,記得自己有多丟拴。

  該死透了,她不僅懊悔自己昨晚喝了過量的酒,更不相信自己的酒量那麼差,竟然會醉成那副讓她後悔莫及的難堪德行。天呀,誰來給她一槍痛快,就讓她死了算了。

  不,也許是夢吧!

  足足把臉埋在棉被裡十分鐘以上,並且想死掉不知幾百回之後,她開始逃避現實,並且奢望那些清晰、惱人的記憶其實只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

  朱亭蘭從棉被裡抬起臉來,小心翼翼地望向房間大門。

  一如往常,她知道黃雀就在那扇門外站崗。

  或許他趁她睡覺時做了很多在白天當她保鏢時無法做的事,不過當她每天早上一打開房門時,他就一定站在門外,且用他那令人猜不透思緒的目光看她一眼。

  她可以想見,他一定是用最短的時間去處理他的私事。

  身為她的全天候保鏢,這似乎是他時間上能做的分配了。

  「黃、黃雀!」在穿妥衣服之後,她大大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對門外喊道;她知道自己不用喊得太大聲,聽力極好的黃雀就能聽見。果不其然,房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

  黃雀緩緩地走入她的房間,眼神似乎在詢問她有何事吩咐。

  朱亭蘭努力壓抑內心的潮湧,不露聲色地觀察他的眼神、反應,想從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確定自己關於昨晚的記憶到底是不是一場夢。

  嗯……他回望她的眼神很淡然。

  「黃雀,我問你……」

  黃雀挑起眉,雙臂環胸等著她問下去。

  關於昨晚的事,他不會說謊,但也不會主動提起;如果她什麼也不問,他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影子保鏢行事的基本原則本來就是——不聽、不看、不問、不逾矩。

  聽了,當沒聽見;看了,當沒看見。

  影子跟八卦兩個字絕對是絕緣體。

  雖然他的身份不同,許多影子必須遵守的規戒,並不適用於他和其他六個影子領導身上,但身為影子的領導人之一,他倒不介意偶爾做做榜樣。

  「我問你,昨晚……我們……」朱亭蘭支吾其詞,就是問不出那麼丟臉的事。

  如果那都不是真的,說出來不是很丟臉嗎?如果那令她尷尬欲死的記憶,只不過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說出來不等於白白讓他看笑話?

  她陷人兩難的抉擇裡。

  都怪他一點反應都沒有,讓她看不出半點妹絲馬跡。

  若是她關於昨晚的記憶不是夢,那他粉飾太平的功夫未免也太神了點。再說,看光她的身子、看盡她鬧的笑話,他在今天面對她的時候不該如此冷靜才是。

  要是正常人,現在面對她應該會眼神閃爍,表現出不自在或是曖昧的神情吧。

  只要他有一點點不自然,她都會看得出來。

  怪的是,他整個人如往常一樣淡漠,淡漠得讓她完全問不出話。

  凝視著她開始微微漲紅的臉龐,黃雀依舊保持沉默。

  雖輕易便能看出她內心的掙扎,他卻選擇默不作聲,希望她能夠聰明地放棄追問下去,不用讓他說出會令她難堪的事實。

  他沒說出事實的慾望。

  看著他冷靜的態度,朱亭蘭突然冒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忍不住問道:「你該不會知道我想問什麼,卻什麼都不說吧?」

  雖然她很習慣他的沉默寡言了,但他今日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他眸中的變化幾乎微乎其微,但她卻在剎那間瞧見了什麼。

  定定望著她,黃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說實話?似乎不妥……說謊?沒必要。

  ***************************************************************

  朱亭蘭一整天都在生悶氣,因為不管她怎麼暗示,黃雀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肯主動給她一點回應。而她害怕昨晚記憶的真實性,所以也不願意直接明白地問他,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怕問了之後,事實只不過是她昨晚做了一場荒唐的夢,那會讓她當場羞得無地自容。

  她怎麼也不想自取其辱。

  偏偏他口風也很緊。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被他氣得惱羞成怒,二話不說便把司機趕出車子,自行開著車子在大街小巷亂竄,發洩出自己的滿腔怒火。

  從後照鏡一看,她可以看見黃雀開著另一輛車跟在後頭。

  不管她車速多快、不管她在大街小巷怎麼鑽,都甩不掉黃雀緊迫盯人的跟車。

  這不由得讓她的心情更加壞到了極點,沒多久就和他來了一場激烈的追逐賽。

  即使警車因此都追上來了,他們依舊未減賽車似的狂飆速度。

  她狂踩油門,飆著自己未曾開過的車速;雖此時心跳跟車速一樣百分之百的急促,她卻沒有半點慢下車速的意思。打開天窗,馳騁在急速的風中,她享受著涼風吹來的舒適感,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興奮。

  鬱悶的情緒也隨著風速被她暫時拋在腦後,讓她幾乎忘了所有的不痛快。

  最後她還是被前後攔截的警車擋下來了,而黃雀的車也就靜靜地停在她後頭。

  她有種感覺,如果黃雀想甩掉這些警察,極可能比她想像中更加輕而易舉,因為他是為了她被攔截才就擒的。

  見他在面對開警察的盤問時,依舊是那副冷淡從容的模樣,簡直是氣死她了。

  在跟警察周旋的時候,黃雀有意無意地瞥著鬧性子而不肯開口跟警察說話,故意讓他去處理一切的朱亭蘭。

  反正她猜不透他是否生氣了,只好雙手環胸倚坐在車蓋上頭,決心沉默到底。

  無疑的,她想一報還一報,回報他對她的寡言,讓他不得不應付一下警察。

  「走吧。」處理完警察的盤問,黃雀對她勾了一下下巴。

  就這麼簡單?朱亭蘭楞了一下,覺得頗為意外,因為勞師動眾、動用了好幾部警車追捕他們的警察,竟然沒把他們帶回警局,也沒開罰單就走人了。

  三兩下就擺平了,他到底跟警察說了什麼?

  「你報上我爸爸的名號了嗎?」遲疑一會兒後,朱亭蘭不由得猜測著警察肯輕易放人的理由。

  如果報上父親響亮的名號,要警察放他們走並非難事,只不過警察沒跟她求證自己是否真的是朱毅德的親生女兒才放過他們,未免奇怪了點吧?

  她根本還沒亮出能證明身份的證件。

  說歸說,其實她並不想替父親製造負面新聞,因為那會不利於父親熱中的政治生涯,寧願選擇被開罰單了事。

  「沒那個必要。」黃雀替她開了車門,平淡地回答。

  湊巧,那些警察的帶頭者是闕龍門的暗樁,所以他省事多了。

  對方一看到他手腕上,自他成為影子後便刺上的雀鳥刺青,就立即分辨出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他多費唇舌,就自行替他處理一切狀況。

  所以發生過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那你是怎麼讓警察拍拍屁股走人的?」她一臉狐疑,一動也不動地望著他走向車子的另一邊;他替她打開駕駛座另一邊的車門,顯然是想搶走她的駕駛位置。

  這有兩輛車,他們大可各自開著自己的車回去,何必要共乘一輛車;除非他不放心,怕她又飆車。嗯……極有可能。

  黃雀瞥了她一眼,不見她主動走過來,只好逕自走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腕,然後將她拉往車子,直接把她塞進駕駛座旁的座位上,替她繫上安全帶。

  他坐進駕駛座發動起引擎,對著傻楞的她道出一個字:「錢。」

  話一說完,他也熱車結束而飛車上路。

  在他踩下油門之後,朱亭蘭還來不及說出任何想說的話,便已臉色青白的抓著車上的手把。

  她突然發現自己開車時的感覺還沒那麼恐怖,但坐上別人的快車,心臟就像是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劇烈地撞擊著喉嚨。

  生命不掌控在自己手裡的感覺,通常讓人極為沒有安全感。

  黃雀利落又明快的開車速度,快到讓她無法做任何思考。

  他的開車技術一流,完全像個一流的賽車手,難怪她之前無論開多快都甩不掉他;說不定,他之前是在配合她的車速,所以開慢了也不一定。

  他超快的開車速度,嚇、嚇死人了;老天啊,她的心臟快停了。

  ************************************************************

  在車子熄火之後,朱亭蘭依舊直視前方,緊緊抓著手把不放。

  她所受到的驚嚇像是在颱風暴雨口裡走過一回,直至颱風離去後都還不能恢復平靜。

  她堅定地認為,她剛剛不是坐在普通的車子裡,而是坐上了時光機;因為她從來沒有坐過開這麼快的車。

  眼見指針彷彿破了表的極限,而他卻還能讓車子在超乎本身的極限之後,車速不停地再往上細升——至少她的感覺是如此。

  別說減速了,她懷疑他根本沒踩過剎車。

  剛剛她的心臟一定真的停了。

  「到家了。」黃雀走出駕駛座,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替她開門;他似笑非笑地俯視著她,且伸手做出請她下車的動作,跟之前飆車狠酷的他判若兩人。

  瞧她臉上全無血色,可能是他過於放鬆身心和舒展手腳所致,他因而盡力粉飾臉上的表情,只可借他在發洩之後仍是難掩愉快的心情。

  朱亭蘭甩開他的手,雙腳也微微掠抖。

  「你是不要命了嗎?」吸了一口氣,她瞪著他平靜的臉怒問。

  不止扶著車子才能站穩雙腳,她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不管他怎麼想,她都努力把因害怕而顫抖的聲音掩飾成因氣憤使然。

  身子抖成這樣,已經讓她覺得難堪,況且她從沒被什麼東西嚇成這樣過。

  這種感覺真是窩囊極了。

  黃雀聳聳肩,沒啥表情望著她逞強的模樣,惟有黑眸裡投射出莫名的光芒。他漫不經心地道:「我以為你喜歡讓車子跑快些,喜歡車速帶來的快感,所以才想讓你享受一下我這保鏢平日不做的特別服務,有什麼不對嗎?」

  他說得像是那麼一回事,但她卻聽得滿肚子怒火。

  雖然他語氣很平淡,卻分明是在挑釁、諷刺她飆車是不當的行為。

  被警察欄下來的時候,他對她一句話也沒有說,而現在卻是罵起人不帶髒宇,並用實際行動懲罰她的作為,簡直是低級、沒品、下流、可惡!

  「我沒說過我喜歡飆車帶來的快感。」咬牙切齒的朱亭蘭沒好氣地給了他一記白眼,並且嘔在心底。

  突然,她嘔氣地想,或許他像個啞巴比較好。

  真是笨到家了,她當初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千方百計想讓他多說一些話?不愛說話總比說出一堆讓她嘔得要命又反駁不了,字字聽來皆刺耳的話好吧?

  她現在才明白,讓他當個啞巴才是對自己最大的仁慈。

  誰教他說的話沒一句中聽,簡直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那是我誤會了。」黃雀勾了一下嘴角,無辜地聳聳肩。

  「你在笑嗎?」瞪著他嘴邊揚起的弧度,她惱怒問了一句。

  印象中,她好像沒見過他笑,就算像此刻這樣只露出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的笑柔和了臉部剛硬的線條,令人看起來親切許多。

  揚起眉,黃雀馬上否認:「你看錯了。」

  有記憶以來,他就忘了怎麼笑,更不認為自己懂得怎麼笑。

  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值得他會心一笑的事物。

  他的人生本來就只有黑白兩色。

  「是嗎?」她露出狐疑的神情。

  她彷彿有種感覺,覺得在他眼眸深處有扇無形的門正關閉著,讓她對他沒來由否認笑了的事多少起了好奇心。

  笑又不犯法,他沒必要否認對吧?

  難不成保鏢是不許笑的?沒這條行規吧!

  「這沒什麼好討論。」黃雀避重就輕轉移話題,也挪開了視線。

  朱亭蘭晶瑩的黑眸一轉,很乾脆地聳肩道:「好啊,不討論你愛笑不笑的事,那就來討論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丟臉就罷了,她實在不喜歡心底有疙瘩的感覺。

  她終究還是想知道關於昨晚發生的事。

  因為這樣總比一天到晚懷疑東、懷疑西的好。

  「你想知道什麼?」歎口氣,黃雀靠在車身從口袋裡拿出香姻點上火後,他才在裊裊白煙中好整以暇地等著回答她的問題。

  既然她無論如何都想知道自己的窘狀,那他對於保全她面子一事也無能為力。

  這一切可是出自於她自願。

  望著他酷酷的側臉,朱亭蘭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昨晚喝醉了嗎?」

  「依我看是醉了。」因為迷藥的副作用而醉。

  黃雀緩緩望向晴朗的天空,又輕輕吐出一抹白他沒有轉頭看她的表情,回答她的答案也簡單。很顯然,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昨晚被人下了迷藥。

  「那我……做了什麼嗎?」吞嚥著口水,對昨晚記憶幾乎不敢肯定的朱亭蘭臉色當場難看起來。雖是不想問,但她仍想知道自己昨晚是否做了什麼丟臉的事。

  尤其是那些「夢」如果不是夢,那她就真的想去死。

  「很多事。」的確很多。

  「你的回答就不能清楚、乾脆一點嗎?」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沒好氣的衝到他面前,毫不客氣地搶走他手中才抽完一半的香煙。

  這種烏龜式的一問一答,在她問清楚真相之前,恐怕就先把她氣死了。

  她根本沒心情跟他耗。

  從來沒人敢搶走他手中的東西,所以她要搶就要先覺悟。

  黃雀直視她氣呼呼的臉龐,再看了一眼被她丟到地上的香煙,他眸中似乎閃過危險的光芒。

  或許這一根香姻就足以讓她丟了小命。

  「幹嗎?氣我丟了你的煙,想用眼神吃了我啊?」雖被黃雀突然瞇起的黑眸看得心慌,但出仍勇氣十足地迎視他冷酷的目光,畢竟她又不是被嚇大的。雖然他這種眼神是有點嚇到她了。

  望著她明明害怕卻又逞強的臉,心頭閃過奇異感覺的黃雀又靜靜掩住眼中危險的光芒,展現出原本沒啥表情的臉色。「你真的那麼想知道你昨晚做了什麼事?」

  既然她那麼堅持,他就成全她吧。

  難不成她昨晚真的因為喝醉做了很多自己聽不得的蠢事?聽見他的口氣,朱亭蘭猶豫了起來,突然覺得不要知道似乎比較好。

  或許他是為她好,所以才不想讓她知道真相吧?

  那她是不是別問出事實比較好?

  「如何?」黃雀拿出打火機,重新點燃一根煙,而後斜睨著她,極有耐心地等她做出最後的決定,希望她最好夠聰明,選擇發問到此為止;因為他並不是很想陳述昨晚的畫面,更可以想見她聽了實話以後會出現什麼反應。要是她沒頭沒腦地往外衝,身為保鏢的他還得去追,豈不麻煩透了。

  望著他,朱亭蘭顯然很猶豫,幾度微啟的紅唇卻說不出話來。

  如果事實很令人難堪,她真的想知道嗎?

  是的,她想,她無法裝傻,而且她討厭逃避現實。

  「我想知道。」-個深呼吸,她還是鼓起了勇氣,一臉認真的做出了決定。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早早給她一個痛快,讓她了結這場噩夢。

  吐出一抹煙,黃雀捻熄了手中的香煙。

  「你——」

  「等等!」她撫著心口大叫。

  黃雀靜默,只用眼神詢問著她喊停的理由。

  最好是她改變心意了。

  「你……」瞥見他的眼神,她尷尬一笑,小聲地道:「你好像不會說出什麼我會喜歡聽的話來,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

  黃雀攤開雙手,意思顯然是——隨便她。

  既然她有先見之明,知道將要聽見壞消息,讓她做一下心理準備也好。

  反正注定要把時間耗在她身上,他有何好介意。

  在他抽完第三根香煙之後,不停深呼吸的朱亭蘭終於一臉壯士斷腕般的走到他面前。「好了,你可以說了。」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來吧!

  黃雀靜靜地望著她,語氣淡然地說出讓她感覺青天霹靂的話來:「你喝醉了,又叫、又笑、又跳,還親我、抱我,更在我面前脫光衣服。」

  他努力的撤清了一切,試圖說明自己並未吃她豆腐或佔她任何便宜。

  他甚至暗示她,他才是最無奈的人。

  一聽完他的話,朱亭蘭整張臉都青綠了下來。

  她真的該去死一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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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氣陰陰冷冷,還下著毛毛細雨。

  沿著陰暗巷弄,一整排不起眼的老舊公寓往前延伸,空氣裡彷彿有股揮之不去的腐臭味,讓走在路上的行人禁不住只手掩鼻。

  一道鬼祟的身影就這麼一邊掩鼻一邊皺眉直往走,直到轉進另一條巷弄,在一棟老舊又長滿青苔的公寓前佇足。

  左右張望之後,這個人才按下了公寓的門鈴。

  過沒多久,一顆黑色的頭顱左右張望、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

  在確定沒有任何可疑分子之後,對方終於打開大門,讓門外的男人快速閃身而入;當人一進入門內,大門立即應聲上鎖。

  綽號魯熊的男子摘下墨鏡,跟著佝僂身形往前走。

  「沒被跟蹤吧?」佝僂身形拄著枴杖蹣跚地往前走,而且頭也不回地用著沙啞且陰沉的聲音問道。

  問歸問,如果魯熊粗心到被跟蹤了還不自知,他也不會讓魯熊有好下場。

  這裡是他的藏身地點,絕對不能曝光。

  「沒有。」明知眼前人的背後沒長眼睛,魯熊還是在他背後猛搖頭。

  「事情迸行得如何?」滿意地點點頭,看上去年約七八十歲的老人兀自詢問。

  似有猶豫,魯熊依舊照實陳述:「朱老頭給女兒請了保鏢,不管她走到哪裡,保鏢就跟到哪裡,所以我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一群蠢材,一個保鏢算什麼,成事不足!」—佝僂身形猛然回頭怒斥,陰狠的眸光銳利無比。

  老人不留情的枴杖一揮便狠狠地打在魯熊壯碩的身軀上,讓魯熊痛得悶哼一聲,卻又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

  眼前看上去老態龍鍾的老人若想置他於死地,絕對是輕而易舉。

  惟有外人才會有眼無珠,以為老人孱弱的外表和蹣跚的動作早已讓其缺乏玫擊能力,因而在老人的保護色之下對他完全沒有防備之心。

  「那個保鏢不是一般人,我們研判他極有可能是闕龍門的人。」

  魯熊忍下疼痛,在老人怒視的利眸下繼續說著。

  「闕龍門?」老人銳利的眸光瞬間閃過一絲疑惑和訝異,近乎低喃地咒罵:「姓朱那個死傢伙,是怎麼攀上這層關係的?」

  惹上闕龍門的話,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他得好好重新部署一番,行事得更加周詳續密才行;密謀了那麼久,他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出了半點差錯,更不能讓人毀了他大半年來的計劃。

  就算是闕龍門也別想來趟他們的渾水!

  「老大,我們該怎麼做?」見老人心思困忽不定,魯熊恭敬地詢問。

  吸了一口氣,老人再次背對魯熊,陰狠地下了命令:「去監視他們,先確定他是不是闕龍門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答案。」

  無論如何他得重新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因為這回絕對不能再出錯!

  ****************************************************************

  三天來,朱亭蘭足不出戶;說足不出戶是好聽,其實她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關在房間裡還不打緊,除了吃東西和上廁所、洗澡之外,她還把自己悶在棉被裡,整天都不露顆頭出來。

  在心底羞恥無比的感覺消失之前,她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不想面對任何人,即便就這麼死去也覺得無所謂了。

  她曾幾何時出過這麼大的糗。

  那些記憶不是夢,全部都是現實啊!

  殺了她吧,她真的不想活了。

  每看到黃雀的臉一次,她就忍不住捶胸頓足一番,懊惱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丟臉且絕對會讓自己無地自容的事。

  就算喝醉了也不應該呀!

  三天來,她的視線根本不敢在黃雀的臉上多停留一秒。

  像鴕鳥一樣,她一直把自己藏在被窩裡,豈料鮮明的記憶卻像不停播放影帶的放映機,也不先問她想不想看,每日逕自在她腦海裡上映那些令她羞愧的事。

  這種難諶的感覺在她心中一日日地沉澱,不減反增,完全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淡化。

  她快煩死,也快悶死了!

  朱亭蘭猛然從床上掀開棉被,一古腦兒的坐起身來。

  待在她房間的黃雀瞥了牆上的時鐘一眼,然後微微挑了一下眉;還不到吃飯的時間,而且地不久前才上過廁所,所以她露出頭來的真正理由讓他覺得有些納悶。

  終於悶不住了?才三天而已,真沒持久力呢。

  說實話,她近日足不出戶的舉動的確讓他這保鏢的工作輕鬆了許多,幾乎是輕鬆到他半夜都會出外舒展筋骨,省得自己的身手在不知不覺中生銹退化。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瞥了他一眼,她又迅速收回目光,滿臉通紅地低斥。

  這還是她三天來,第一次主動開口跟他說話。

  「什麼眼神?」黃雀莫名地反問。

  事實上,她根本不敢正眼瞧他,能看清楚他看她是啥眼神嗎?

  基本上,她也是多想了,因為他看看她的眼神通常沒有任何意義。

  他只是看她而已。

  「瞧不起我的眼神。」朱亭蘭不禁咕噥。

  一想起那夜的荒唐,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可想見他對她的失態會有什麼樣的感想,即便他不說她心底也知道。

  「我沒有。」黃雀淡然否認,神情彷彿就像她想太多那麼一回事。

  他也自覺沒有說謊哄她的必要性。

  「騙人。」她不以為然地駁斥。

  黃雀擱下手中打發時間的讀物,緩緩走到床前由上俯視而下,神倩儘是高深莫測的意味;雖看著她感受到壓迫的身子往床角縮去,站在床邊的他仍是動也不動。

  「你、你想做什麼?」她臉紅通通的,禁不住心慌的吞了口口水。

  「你在侮辱我。」他低沉的聲音不大,但提出指控的聲音仍迴盪在空氣裡而讓人無法忽視,更讓人不能假裝沒聽見。

  至少朱亭蘭不能。

  「我哪兒有?」她鼓起勇氣從床上跳了起來,而後雙手叉腰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彷彿自己比較佔上風,說話都變得大聲了一點。

  沒錯,她決定不再窩囊下去了,因為她總不能永遠逃避吧。

  被她微嚇了一跳,黃雀依舊保持一定的距離,瞅著她泛紅的臉龐輕語:「小姐,你以為站得比我高,就能逼迫我改變事實嗎?」

  若是有如此想法,她真的很天真。

  他從來不是一個能讓人脅迫,會受他人氣勢影響的人。

  「我……哪有。」有也只是想想罷了。

  悶哼一聲,她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像個小孩般盤腿坐在床上。因為對他慪人的冷淡態度心有不甘,她一時間忘了丟臉的事,只知道生他的氣。

  討厭,他就不能多點「人性」嗎?

  「是嗎?」他的視線又往下移了。

  「當然是了。」嘟噥一聲,朱亭蘭又突然跳了起來,很不客氣地戳著他的胸口,「我想起來了,你吃我豆腐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當時感到羞恥無比,她忙著想找地洞鑽下去,根本忘了找他算賬。

  她是喝醉了,可是他沒有醉、一杯酒也沒有根本不該由著她親他、抱他、在他面前脫光衣分明就是想佔她便宜。對啊,他也有不對,為什麼就只有她一個人覺得難堪?

  「我吃你豆腐?」黃雀緩慢地吐出話來。

  本來就不相信有天理的他現在更確定,當好人沒有好下場。

  那一晚,他不能否認自己被她撩撥起男人的本能,但說穿了那也是她一手造成的,怪不了誰;然而他不但什麼都沒有做,還去沖冷水澆熄下半身火熱的慾望,以免自己如惡狼般朝她撲去。顧全她尊嚴換來的結果呢?她說他吃她豆腐。

  他真要佔她便宜的話,她以為她能躲得掉,最後還全身而退嗎?

  女人總是可笑到了極點。

  「別想否認,事實就是事實。」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望,她不由得開始心虛。

  「那你想怎麼做?」黃雀一臉冷漠地反問。

  「我、我要教我爸爸開除你。」脫口而出的話立即讓她莫名地有些後悔。

  如果她要甩掉他的跟監,這似乎是個好機會。更是她拒有貼身保鏢的好借口。可是她心裡感覺怪怪的。

  「請便。」黃雀揚起唇角,幾乎是在冷笑。

  自從他跟朱氏夫婦報告她被人下迷藥的事之後,他們夫妻倆對他的依賴就更強烈了,而且還更請求他無論如何都要多包容她的性子,別一生氣就對她撤手不管。

  他倒要看看,她用被他吃豆腐的理由要父母開除他,她的父母會怎麼說。

  她若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他是誰,他倒不介意讓她父母轉告她。

  ****************************************************************

  「蘭蘭,別任性。」朱毅德舉手揉著發疼的眉心,一副疲憊的模樣。

  早上七點出門,在外面應付一堆虛假的嘴臉忙到晚上十點才回家,一回家又得聽朱亭蘭對黃雀的不滿指控,他是真的覺得心力交瘁。

  此時,他只想早點上床休息,但卻不能如願。

  他還有不少工作要到書房去做,而且還得打不少聯絡電話,所以要在十二點之前休息都很困難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處理女兒想趕走黃雀之事。

  他本來還以為女兒已經接受讓保鏢保護的事。

  「蘭蘭啊,你爸爸累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好不好?」朱母嘴上勸著女兒,擺明也跟丈夫有一樣的想法,根本不相信她說黃雀吃她豆腐的事。

  被黃雀看到喝醉的窘態,朱亭蘭分明是惱羞成怒。

  朱氏夫婦認為,如果黃雀真的吃女兒豆腐,依女兒的個性來研判,她怎麼可能等了三天才來要求他們開除黃雀。而且在他們的想法裡,黃雀冷酷的模樣就像不屑女人的人,若再加上唐傲雨的背書,他更不可能逾矩做出對朱亭蘭不當的行為來。

  何況要是黃雀看得上朱亭蘭,能跟闕龍門攀上關係對他們而言也是好事。

  因為就算黃雀不想負責,他們也會讓唐傲雨還他負責。偏偏,照女兒的說法來看,就算她說的是真話,生米根本也還沒煮成熟飯,要逼黃雀負責都還太早。

  「可是我……」朱亭蘭怎麼也沒料到父母的意見會一面倒。

  而且不是倒向她這親生女兒,是全倒向黃雀那一邊。

  沒良心的,胳膊全往外彎!顯然父母壓根兒就不相信她的話,認定她是想開除黃雀才說謊。

  並非真的那麼想開除黃雀的她,此刻開始覺得嘔極了。

  若沒祭出這一招,她還真不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信用和份量竟然如此微薄……果然很多事真的是要發生後才能讓人認清真相,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

  現在,她根本無法去看黃雀可能得意洋洋,正在嘲笑自己的眼神。

  「別說了,我不會開除他,你要學著跟他好好相處。」朱毅德果決地打斷女兒想說的話,然後揮了揮手往書房而去,不打算繼續聽下去。

  「蘭蘭,你要乖點,聽話些。」朱母摸摸她的頭,吩咐完就跟上丈夫的腳步。

  她告訴父母關於黃雀吃她豆腐之事,他們居然還要她跟他好好相處!朱亭蘭瞠目結舌,不知道父母是不是中邪了,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安危。

  他們就那麼相信責雀的人格?

  ︰她憤然地瞪向黃雀,本以為他會有著得意的嘲弄神情,豈料他幽黑深沉的眸底,似乎連一點乘機嘲弄她的意思都沒有,只有一片令人難解的漠然。而那片漠然卻也傳遞給她一股安撫的魔力,讓她的難堪彷彿瞬間消失。

  ***************************************************************

  瞥了黃雀一眼,朱亭蘭突然悶不吭聲地往外走。

  黃雀默不作聲跟在後頭,多少能明白此刻她心中複雜的感受;她一定萬萬想不到,她父母竟然會完全不相信她這親生女兒的話,反而相信他這個外人。

  想當然耳,她不會明白她父母信任他的理由。

  「你要去哪裡?」黃雀擋下她欲開車門的手,不認為以她現在的狀況若開車上路飆車能夠平安回來,畢竟她的情緒太不穩定了。

  「你管得著嗎?」她沒看他,只瞪著他阻擋她的大手而悶哼了一聲。

  就她記憶所及,他在成為她保鏢以後,從來也不曾在她出門前詢問過她的去處;向來是她往右走,他就往右走,像個甩不掉的跟屁蟲。

  今日他一反常態,其中必定有鬼。

  「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只是有點好奇。」黃雀聳聳肩。

  「既然如此,說不說是我的自由,不想說也可以咯?」像賭氣似的瞪著地面,她就是不願意去看他的臉、去看他的眼睛。

  胸口悶悶的,讓她無法坦然面對此刻的心情。

  爸媽讓她在他眼前抬不起頭來,縱使從他眼神裡看不出嘲諷的意恩,她仍不能說服自己完全相信他心裡根本沒有嘲笑她的想法。

  她才不信!不表現出想法的人通常是最狡猾的人。

  所謂的賊狐狸,不就是狡猾在心底,才能不動聲色地害人嗎?說不定他就是那種壞在骨子裡,狡猾到完全深藏不露的人。

  「你若不說,我怎麼知道目的地?」黃雀挑了挑眉,瞥瞥駕駛座的位子,暗示自己將是她的司機;他不可能像上回一樣,縱容她恣意在大街小巷中飆車,再度引起警察的注意。「我要自己開車。」她不悅地抬起眼。

  「如果你有車鑰匙的話儘管開走。」黃雀往後返一步,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晃著早已落在他手中的車鑰匙。

  要摸走她身上的東西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不記得他跟自己有身體上的接觸,朱亭蘭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找了機會偷走自己放在口袋中的車鑰匙。

  這下子她只能愣愣地看著在他手上搖晃的車鑰匙……那把鑰匙上還掛著她自己買的小貓鑰匙圈,證明這把車鑰匙是她所擁有的。

  「還我!」回神後,她立即朝他撲去,準備奪回車鑰匙。

  黃雀舉高了鑰匙,讓她不管怎麼跳都碰不到,像在逗弄小狗一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跳得氣喘吁吁還連鑰匙的邊也碰不到,她終於停下開始自覺可笑的跳躍動作,而後沒好氣的瞪著他。

  他看她出糗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在他面前,她不管是面子還是裡子都丟光了。

  「不管你想去哪裡,都得由我載你去。」黃雀平心靜氣地看著她,頓口氣後又補充說:「這是朱先生的要求,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去跟他說。」

  朱亭蘭的眉結愈打愈深,緩緩□了瞇眼,露出狐疑的眼神。

  「我飆車的事,你是不是跟我爸爸告密了?」如果不是他去跟父親告密,父親不太可能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可惡,一定是這個告密者!

  「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他並無心虛,也沒否認。

  事實上,除非主子和藍凰出現,否則眼前的他想做什麼根本沒人能管。

  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朱毅德的許可和認同。

  「想做好你的工作是吧?」似乎有些不甘心,她迅速恢復了平靜的神情,而後毫無異議走向另一邊的車門,自動鑽進駕駛座旁的位置。

  既然他想做好他的工作,她得好好地「成全」他才是。

  否則,她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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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影子組織裡,青鳥正在感歎著時運不濟。

  早知道傳話的下場是得把黃雀本有的職責往身上攬,那他無論如何也會躲得遠遠的;青鳥懊惱自己當初見藍凰一笑,就毫無疑問接下跑腿的任務。

  就說嘛,藍凰會對他笑一定有鬼,他早該有預感的。

  被藍凰的笑容唬了,真是氣人。

  而且每日從早忙到晚,有時半夜還回不了家,害得老婆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哀怨了。

  肉體上疲累倒不打緊,問題是他想花時間跟老婆膩在一起,想念抱起老婆那溫暖香甜的的滋味;所以現在他不能花時間跟老婆膩在一起,連每天抱她也抱不到幾分鐘就得放手,更讓他在精神上也覺得累。

  就是因為累在他的精神慾望不能披好好地滿足,所以他才沒有衝勁。

  正在跟橙鳳說話的藍凰,視線忽然飄到青鳥頗為郁卒的臉上,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並且緩慢地問:「說吧,你為什麼這麼哀怨地看著我?」

  他忽視不了青鳥像只小狗般哀怨的眼神,好像他是遺棄這隻小狗的主人一樣。

  青鳥走到藍凰面前,深鎖的眉頭總算因此而稍稍舒展;但他依舊帶著一股哀怨之氣悶悶地抗議:「老大,我忙得沒道理。」

  他己經連著三天沒回家看到卓靡月可愛的臉。

  暫代黃雀的職務以來,他鞠躬盡瘁地為組織效勞,總該輪到他休息幾天了吧;再不讓他休息、陪陪愛妻的話,要是把他可愛的老婆氣跑,他豈不是太可憐了。

  雖然溫柔似水的卓靡月應該是不可能這麼狠心,但不能多陪她仍是讓青鳥覺得內疚和不滿足。他想抱他可愛的老婆啊!

  「你的話真無理。」

  他們七個影子領導人有誰忙得有道理?大家也只是都得學著認命罷了。

  一旁的橙鳳在聽見青鳥的話以後,冷不防地嗤笑出聲,而後道出自己內心的觀感。

  她覺得他的話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會搶在藍凰開口之前把心中的想法表達出來!純粹是因為藍凰說話的速度太慢了,要是她等藍凰說完才能說出想說的話,那她肯定會被憋死,自然還是先吐為快才對。

  因為橙鳳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

  「橙鳳,你不說話又沒人會說你是啞巴。」青鳥才剛稍微舒展的眉頭又多打個結,整個人因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連帶著態度也不像平常那麼隨和開朗。

  現在的他開不起半點玩笑。

  他的愛不被滿足啊!

  黃雀被派遣在外,除了藍凰自己以外,影子組織裡明明還有孤鳥四隻,青鳥就不明白藍凰為何非要挑上他暫代黃雀的職務、非要他一個人忙得昏天暗地不可。

  他在之前才跟藍凰報備過自己還在蜜月期,需要時間跟老婆相處啊。

  藍凰不會是忌妒他吧?惡作劇也不是這種玩法。

  「哼,你能說笑話,我卻不能笑?」橙鳳不以為然地嘲弄青鳥。

  「笑話?就算是說笑話我也不是說給你聽,你不想聽不會自聾雙耳啊?」平常忍受橙鳳的毒舌利嘴並不覺得怎麼樣,有時候還喜歡跟她鬥一鬥,但今天的青鳥對於不識相的她卻完全沒興致理會,說話的口氣更是失去了他一派的隨和親切。

  「好了。」藍凰一開口,青鳥立即就把沒說完的話吞回肚子裡;當藍凰見他們兩人都閉嘴以後,才緩緩朝青鳥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遲早是要讓他知道的答案,再隱瞞下去也無意義。

  「我想知道為什麼黃雀的工作都落在我頭上?」一有機會表達自己的不滿,且在被橙鳳壞心打岔之前,青鳥急忙提出自己的疑問。

  說著說著,他還怨恨地瞥了近來頗為清閒的橙鳳一眼。

  嘴邊緩緩漾起微笑,藍凰不疾不緩地給了他四個字:「能者多勞。」

  藍凰一句簡單的話讓青鳥當場被堵住了口。

  藍鳳都暗示他是最能幹的人,所以才要他暫代責雀的職務,那他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老大你客氣了,其實我駑鈍愚笨,還吏收回你錯誤的成命吧。

  「老大,你到底派黃雀去執行什麼任務?」認命的青鳥只好無奈地問。

  事實上,他只想知道黃雀還有多久才會復職?

  藍凰又笑了,黑眸中閃爍著神秘的光彩。

  在青鳥他們兩人好奇的眼神中,藍凰只說出兩個字:「秘密。」

  說是秘密,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但他總不能讓眼前的兩人知道他放黃雀「度假」去了,然後又要當場聽他們哇哇大叫說他偏心吧?

  尤其是青鳥,知道真相肯定不能諒解他的用心。

  近日黃雀整個人愈來愈緊繃、嚴肅,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陰鬱的氣息,而且上次出完任務回來後,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黑暗使者一樣,嚇得接受他訓練的影子成員差點——陣亡,所以不讓黃雀換個環境、讓他轉換心情怎麼行呢。

  就是為此組織才會損失慘重,使得剛入門的影子犧牲掉許多人了。

  唉,世局在變,黃雀也不體諒一下組織挑選儲備的小影子有多辛苦。

  既然黃雀是如此不夠體貼,暫時將他外放似乎也是必須的。

  但藍凰知道明說讓黃雀去度假,黃雀絕對會一口拒絕,不然就是陽奉陰違。

  所以當唐傲雨一跟他提起,要他從影子組織中指派個人去保護朋友的女兒,他便立即覺得送是讓黃雀放假、休息的最佳理由,因此就派他去了。

  雖然黃雀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他自己明白就好。

  他原本就是想讓黃雀放鬆休息一下,所以才會大才小用的指派這個保察的任務給黃雀。

  全天候保護一個女人無疑是雞毛蒜皮的小Case,但卻可以讓黃雀無暇抽身,且暫時放下髟子組織裡的責任與義務而趁此休息一下。

  所以主子的命令可說是來得正是時候。

  至於青鳥……

  呵呵,幸福的人就得多分勞一些,以平衡不幸之人的心情咯。

  與黃雀同身為不幸之人,青鳥一個人那麼幸福才是沒道理,既然青鳥不能分點幸福給他們,那麼多分擔一點他們的辛勞也不為過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嘛。

  **************************************************************

  這幾天以來,黃雀總覺得自己從保鏢變成了司機。

  朱亭蘭毫不客氣地指使著他開車載她剄處跑、到處見朋友,還常常讓幾個朋友擠上車,嘻笑玩耍鬧成一團,完全當他是空氣一般。

  黃雀自嘲地想,他或許是最稱職的「空氣」吧。

  「去哪兒?」等她一上車坐好,他就按照慣例詢問。

  托她的福,他這幾天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影子,當起專職司機還頗有模有樣的。

  每天張眼是她、閉眼也是她,他已經有一陣子沒關心一下影子組織裡的事,只是暫時將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責任拋諸腦後,日子過得格外簡單。

  就連年少時,他被派去當影子保鏢也沒這麼輕鬆過。

  雖然他也瞀覺自己鬆懈了不少,而且若再這麼繼續下去絕對不是一個好現象,但他仍無法否認自己已有多久不曾過著如此放鬆身心的日子。

  畢竟對他而言,保護她根本算不上是在工作,頂多只能說是無聊的消遣罷了。

  所以當初雖是迫於無奈才忍受這種無聊的安靜,但日子一久他也漸漸習慣了,反正他又不能去做別的事。

  但黃雀一想起惟恐天下不亂、最怕無聊的主子,還是忍不住猜想若是換做唐傲雨,他會如何從這份無聊的消遣中獲得樂趣自娛?

  因為既然沒別的事可做,有機會效仿一下主子似乎也不錯。

  雖然他從不知何謂樂趣。

  一早起來,還有些意興闌珊的朱亭蘭打著呵欠,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的擋風玻璃,不是很熱中地道:「就先到路上兜兜風好了。」

  最近可能是太容易意識到他的存在,所以她每天睡也睡不好。

  既然睡不好,她近來就早早起床,偏偏起床以後又精神不佳,老是呵欠連連。

  但就算是是困意十足,為了爭一口氣的她還是照例出門。

  既然他愛搶她駕駛車子的樂趣,若沒把他累壞她是不會罷休。

  「不知道要去哪裡,你還是要出門?」黃雀邊發熱引擎,邊瞧了她愛困的神態一眼,同時納悶她既然想睡覺而且又沒約會,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習慣使然,他是個睡眠淺的人,所以一天通常只睡四個小時。

  而她若只要沒睡足八個小時,不但會一臉倦意,還會不斷打呵欠,甚至眼下還會冒出類似熊貓特徵的黑眼圈來。

  所以她硬撐著要出門的用意讓他不解。

  「我不想待在家裡不行嗎?」整個人癱在座椅上,她懶洋洋地回答。

  考慮了幾秒,黃雀就著現實考量說:「就一個被恐嚇者而言,待在家裡對你來說比較安全,如果不是非得出門,你實在沒有必要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保護她雖是很無聊的工作,但在他的觀察之下,她的確正被人盯梢著。

  或許是顧忌他的存在,所以那些人不敢冒冒失失對她付出行動。

  但她把自己暴露在危險的環境之下,老是出入人多複雜的場合,的確是很愚蠢的一件事。

  縱使他不斷暗示她已被人盯梢一事,她依舊一點緊張感和自覺性都沒有。

  該說她太信任他的保護了嗎?

  朱亭蘭挑了挑眉,突然轉向正望著自己的黃雀,對他露出燦爛無比且近乎讓人覺得甜美又調皮的笑容道:「你會用生命保護我不是嗎?」

  認命吧,誰教他是她的保鏢。

  ****************************************************************

  他,會用生命去保護她嗎?

  望著跟朋友在舞池裡熱情擺動身軀、像個小孩一樣天真快樂的朱亭蘭,隱身於角落的黃雀不禁因思忖而陷入短暫的迷惘思緒裡。

  除了主子和藍凰,他不認為自己會用生命去保護別人。

  從年幼起,他就比誰都深刻體會人性大多是自私與污穢,而且世界上能保護自己的人只有自己,所以他不信任任何人,更嘲笑為他人犧牲的笨蛋。

  太天真的想法在他的世界裡是不可行的。

  而他也從不被允許天真。

  可是,他會用生命去保護她嗎?這回他竟沒有對自己乾脆地說不,更沒有在心底嘲笑她自視甚高的說法。

  這讓他對自己感到疑惑。

  他是哪裡不對勁了?

  她脫口而出的玩笑話的確在他心湖泛起漣漪效應,也讓他突然思索起從來不曾思考的問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何在?是否有點重要?

  敏銳的目光隨著她的身軀移動,他內心也正受到一些不明的情緒衝擊。

  一種他從沒意料過自己會受到的衝擊。

  她悄悄地進駐他的心底,毫不客氣地佔去席之地了?

  不可能的,這一點道理也沒有,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他不可能去在意一個女人。

  除了藍凰,他不該信任任何人,不該去在意任任人,他不能!

  對他而言,背叛往往跟隨在信任一個人之後。

  他被童年的陰影糾纏著,不願再忍受被背叛的感覺。

  想著想著,觀察中的嬌俏面容冷不防地在8I孔裡放大擴散,佔據了他所有的視野。

  黃雀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嘿,我朋友說你很正點,想約你去跳舞,一起來玩好不好?」跟朋友一起衝到他面前的朱亭蘭,因為狂舞而兩頰通紅,顯然仍處於興奮狀態。

  跟朋友交換一個眼神,達兩個女人伸手就想把他拉進舞池裡。

  可惜他躲避「狼手」的動作倒是挺利落的,完全沒讓她們碰著。

  說實話,朱亭蘭不明白朋友怎麼會從坐上她的車以後,就偷偷覺得黃雀那張根本不會笑,像人家欠他幾百萬沒還的臭臉很正點。

  不過看在朋友知道她無聊就捨命陪君子、陪她來跳舞的份上,她也就答應替他們製造機會,盡盡朋友的「義務」。

  反正她早就想試試黃雀會有什麼反應。

  **************************************************************

  跳舞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都讓朱亭蘭興奮,也讓她暫時忘了不愉快的回憶;她的心臟正隨著強烈的音樂節奏震動著,一刻鐘也安靜不下來。

  無疑她正在發洩著自己的情緒,想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我在工作,不能陪你們一起瘋。」一再躲開她們不死心的「狼手」之後,黃雀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淡拒絕著兩個跳舞跳得香汗淋漓的女人。

  教他跳舞?何不捅他一刀算了。

  朱亭蘭皺起俏挺的鼻頭,雙手叉腰地指責起他的不識相:「我算是你的老闆吧,我都教你去玩了,你幹嗎還這麼不乾脆?」

  早知道他會拒絕了,但她還是覺得他這個人很不上道,不懂得及時行樂。

  「若硬要這麼說,那你父親才是我的老闆。」認識她朋友又不是他的職責所在,所以他才不想接受這種無聊的安排。

  黃雀微瞇黑眸,望著想替他介紹女人,似乎想當月老幫他們牽線的朱亭蘭;他感到莫名不快而冷漠地表明立場:「可以的話,請你們不要為難我,我這保鏢要是因為不盡職,讓你因為我的分心而出事,那我不但無法跟朱先生交代,連當保鏢的尊嚴也將掃地。」

  他沒明說自己的生命裡只會有主子,而不會有老闆。

  所以即使他現在的老闆是她的父親,她父親也沒權力返他做任何事。

  「你很頑固耶!」朱亭蘭沒好氣的啐罵。

  從被他保護以來,她每天還不是過著跟以往差不多的生活,從來也不覺得或遇見過什麼危險事件,所以就算他一時半刻不保護她,她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因此是她的保鏢又如何,他老在擔心沒發生的事也不嫌累呀。

  「蘭,別這樣啦,有話好說嘛。〞葛希亞匆忙拉住好友的手,不希望黃雀認為都是因為她,他才會被朱亭蘭責難。

  葛希亞頗喜歡黃雀這一型的男人,所以難得遇到符合自己胃口的男人,她可不想在還沒半點進展前就已經讓他對她沒了好印象。

  這年頭要遇到自己喜歡類型的男人可不是那麼容易了。

  依照今晚的觀察,葛希亞覺得黃雀是個外冷內熱型的男人;她相信只要能夠得到他的心,自己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已經忍不住開始幻想,若有個這麼酷的保鏢男友會是多麼美好的事。

  「有什麼好說的,既然他這人那麼不識相,我們就別理他了!這裡到處都是比他好的男人,我們不用浪費力氣在他身上,更毋需遭受他不領情的奚落。」白了黃雀一眼,朱亭蘭沒好氣的對他皺鼻又吐舌頭後,立即拉起葛希亞的手轉身離開。

  葛希亞愣頭愣腦地被她抱著走,只好不捨地頻頻回頭望著黃雀。

  哎,蘭也真是的,要走也別拖著她一起走,害她不好意思說要留下來陪他了。再說朱大小姐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麼不知道她就是喜歡他這種調調的酷男人,就算要拿熱臉去貼他冷屁股也是她心甘情願的啊!

  從他們開車去接她以後,她就一直想跟他多說一些一話呢。

  可借他這個保鏢兼司機只管開車,不管她在車子後座怎樣引他說話,他都不曾從後照鏡正視她一眼;因為就算跟她們說話,他也只直視朱亭蘭的雙眼,彷彿眼中只看得見朱亭蘭一個人,簡直要令她懷疑自自己的女性魅力了。

  現下好不容易朱亭蘭說要幫她了,卻又是這種糟糕的狀況。

  「你們要去哪兒?」見她們往舞池的反方向走,黃雀在後頭問了一句,正評估著是不是要跟上她們,好近距離保護她們。

  因為他已經瞄見蠢蠢欲動的可疑分子了。

  朱亭蘭沒好氣的回頭,對他做了一個鬼臉,而後遠遠地丟下一句話:「保鏢先生,我們上廁所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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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化妝室

  在朱亭蘭氣呼呼照著鏡子時,發現自己因為熱舞而糊了妝的葛希亞倒是急忙拿出化妝品補妝,努力恢復自己迷人美麗的外貌。

  她心想,黃雀剛才是不是被她糊了妝的臉嚇到,所以才不願意跟她們跳舞。

  愈想她愈覺得是這樣,不禁有些懊惱了起來。

  補妝的同時,她從鏡子中皆見好友並未上妝卻依舊美麗的紅潤臉龐,因此手中往臉上撲的粉餅也不由得停頓了下來,並且感慨老天爺真的不公平。

  難怪黃雀只看著朱亭蘭一個人。

  朱亭蘭這麗質天生的美人胚子就在眼前,誰還看得見她這朵人造花啊?葛希亞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可是一跟朱亭蘭站在一起,不化妝的她可就遜色多了。

  她簡直是朱亭蘭活生生的陪襯品。

  瞥見妤友從鏡中呆滯地望著自己,朱亭蘭不由得露出不解的神情問道:「希亞,你幹嗎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長花啦?」

  葛希亞的眼神好怪,讓她有點適應不良。

  「你的臉上沒長花,是充滿了對男人的致命吸引力。」葛希亞歎了口氣,實話實說:「我在看什麼,我是在哀怨老天爺的不公平。」

  和朱亭蘭認識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還在學著平衡自己的心態。

  其實她打從心底知道,就算心裡再不平衡,她也搶不了好友天生的美貌,所以嫉妒好友根本是件蠢事。

  何況朱亭蘭是個很真誠的朋友,從來不曾虧待過她。

  與其嫉妒,她還是羨慕她就好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朱亭蘭聽得一愣一愣。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也喜歡黃雀的話,我要釣上他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葛希亞繼續對著鏡子補妝,卻有意無意,狀似感慨地旁敲側擊;雖然朱亭蘭答應替她和黃雀製造機會,但她總覺得朱亭蘭不是那麼樂意她和他苯近。

  她隱隱約約嗅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曖昧了。

  猛然一驚,朱亭蘭微微紅了臉,極力撇清般地猛搖腦袋,更倉皇否認:「你胡說八道的病徵愈來愈嚴重了,我為什麼要喜歡那張死人臉?」

  對啊,她怎麼可能喜歡那個老跟她作對的傢伙嘛!

  「真的沒有?」葛希亞狐疑地挑了一下眉,總覺得她的話有點欲蓋彌彰。

  「當然沒有了。」朱亭蘭大聲否認,彷彿在加強自己的信心。

  「這麼說,你還是會幫我咯?」聽見她這麼說,葛希亞總算放下心中大石,猜想自己的感覺可能錯了,因而不由得欣喜地問道。

  只要有朱亭蘭從旁協助,她要親近黃雀自然是容易了許多。

  「當、當然咯,如果你的嗜好那麼奇怪,那我也沒話說了。」朱亭蘭望著鏡中的好友,有些僵硬地承諾,但胸口卻好似有個地方開始糾結了起來。

  不知是哪裡怪怪的?

  「有、有個恐怖的男人從窗戶爬進廁所,以為希亞是我,希亞、希亞被他抓住了!裡面沒有別人,快,你快進去救她啊!」從洗手間衝出來的朱亭蘭一臉慌亂貌,上氣不接下氣地抓著黃雀,像是快要哭出來而大叫著。

  雖然她驚慌的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裡,但黃雀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黃雀突然捧住她的臉,見她楞住才快速保證:「別緊張,我不會讓你的朋友出事,你待在這兒別亂跑0K?」

  若對方的目標是她又以為葛希亞是她的話,葛希亞暫時不會有危險才對。

  朱亭蘭望著地,愣楞地點頭,一顆心也怦怦然跳著。

  見她點頭,黃雀深深地看她一眼,而後摸了她的頭一下,便閃身進入洗手間。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就這麼看他消失在門內。

  緩緩撫著他剛摸過的臉頰,朱亭蘭的心口不禁起伏不定。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不該做的事?黃雀不知道,這是她跟葛希亞串通好的惡作劇。

  本來等他被騙進洗手間後,她就該在洗手間的門外掛上打掃中的牌子,且在外把風,替葛希亞製造出和他獨處的機會。

  一想到葛希亞會使盡媚功去勾引他,她突然隱約覺得不是滋味。

  天曉得,她怎麼會有種渾身不對勁的感覺?

  啊,她是不是做了傻事?

  怎麼搞的,當朱亭蘭正被不解的情緒所困擾時,一塊充滿異味的溪布冷不防地從後頭蒙上她的口鼻,不一會兒就讓掙扎不停的她意識模糊,逐漸失去抵抗的能力。

  唔——到底是誰?

  ****************************************************************

  一進入洗手間,黃雀便楞住了。

  安靜的女生廁所裡,根本沒有任何不對勁的情景,除了葛希亞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而葛希亞正對著他展露嬌羞的笑容。

  他被她們耍了。

  黃雀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被女人耍了的一天。

  半天都不見他開口說話,只見他以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第一次如願獲得他注意的葛希亞卻逐漸將笑容僵凝在嘴邊。她的呼吸開始急促、慌亂。

  「我、我們可不可以聊聊天?」快被他瞪得緊張死了,她仍鼓起勇氣道。

  「進廁所聊天?好個閒情逸致,真是浪漫的選擇。」

  黃雀的唇瓣不像有張開,但卻聽他緩緩從齒縫中吐露出每一個字來。

  他這些像是玩笑的話讓人感受不到半點幽默,幾乎快嚇死人倒是真的。

  他正在思考該如何回報朱亭蘭的謊言。

  虧他剛才以為朱亭蘭是真的受驚害怕,還泛起一些心疼她的情緒。

  心臟快要無力了,葛希亞臉上再也掛不住絲毫勉強的笑容,只能在緊張地咬著下唇,怯怯地道歉:「對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單獨說說話。」

  她喜歡酷酷的男人,但他冷酷的程度卻超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顯然她和朱亭蘭作了一個不好的笨決定。

  「這是誰的主意?」不等她解釋完,黃雀已冷然問道。

  「是、是蘭。」她被他突然凶悍起來的語氣嚇壞了,不敢說自己是鼓吹的共謀,便脫口將責任推到好友身上,當場出賣朋友。

  蘭,對不起!

  葛希亞想,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受雇於朱家的人,總不可能會對朱亭蘭怎麼樣吧?而她就不同了,要是她說自己是央求朱亭蘭去騙他的人,難保他不會當場啃了她。

  消受不起這麼冷酷的男人,她決定不妄想了。

  瞇眼看她一眼,黃雀立即轉身離去。

  ********************************************************

  無疑,這將是黃雀紀錄上最大的恥辱。

  因為他的思慮一時有欠周詳,導致朱亭蘭在舞廳裡不見了。

  明知一些可疑份子已有蠢蠢欲動的跡象,就算使出調虎離山之計也不無可能,他根本不該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但他卻因為一時大意而讓人有了可乘之機,在他被騙進舞廳洗手間的時候將她擄走。

  這豈不是一大恥辱。

  勝過恥辱的感覺,他還被一股焦躁的憂慮困擾著。

  跟朱氏夫婦保證將她毫髮無傷帶回之後,黃雀就一臉陰鬱地回到影子組織,派出手下的影子全力搜查朱亭蘭的下落。

  該死!是他的警覺性太低了!

  「雀鳥兒,別那麼自責好嗎,這也不全是你的錯啊。」青鳥走到黃雀身邊,聊表安慰地拍拍夥伴的肩膀。「要不是那兩個小妮子惡作劇在先,讓你一時春心蕩漾失了控,外人怎麼可能有機會擄走你保護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黃雀回來影子組織,青鳥卻見他完全不關心自己本有的工作,直覺得太沒天理了。

  而還得繼續任勞任怨的青鳥更是為此感慨、生氣不已。

  黃雀毫不客氣撥開青鳥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而後一字一句問清楚:「你是活得不耐煩,膩了人間美景、你的靡月,想來找死是嗎?」

  要是青鳥膩了的話,他倒可以成全他一遊地府,親手送他上路。

  黃雀很樂意為他效勞,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老大,你聽聽黃雀這傢伙多沒良心,不感謝我這些日子連他的工作一起忙也就算了,竟然因為心情不好就發洩在我頭上,還覬覦我的一條可愛的小命。」青鳥閃身到藍凰的身後抱怨,順道跟黃雀保持安全距離。

  他可愛的小命還得留著跟卓靡月溫存去。

  藍凰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緩緩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為能讓黃雀對上兩句話或說出完整句子的人,通常都是黃雀已經接受的人。

  猶記當年剛讓黃雀跟其他人認識的時候,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讓黃雀開口跟其他人說話。但這些年下來,黃雀依然是七個影子領導人之中話最少的一個。

  所以當探子回報,黃雀似乎對朱亭蘭說了不少話,這其中的原因倒值得好好探尋不是嗎?

  「老大,你也評評理、說句話啊。」青鳥一邊閃躲黃雀眼中那道想殺人的目光,一邊輕聲催促著默不作聲的藍凰。

  當然,他的催促聲是相當溫和的,只惟恐惹怒了藍凰。

  靠近藍凰的時候,總讓青鳥感到一陣陣涼意;就笫藍凰時時保持笑臉,依然讓人一靠近他就感覺腳底發涼,難以明白藍凰笑容裡的涵義。

  這使得青鳥從小就認定,招惹到藍凰的下場絕對會比招惹到黃雀還淒慘許多,因而讓他不敢在藍凰面前造次。

  基於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原則,他在藍凰面前是非常識時務。

  相信其他夥伴也有相同的感覺。

  有些時候,他們忍不住覺得除了說話的速度較慢以外,藍凰就像主子的另一翻版,尤其是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更讓人不安;不過,主子使弄壞心眼都是正大光明來的,反而讓人覺得安心些,不像藍凰每次總是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了,還是沒人懂他為何而笑。

  不同的「白色恐怖」。

  既愛又怕,他們對藍凰始終有著複雜的兩種心情。

  藍凰看著青鳥,終於在其他們兩人的耐心等待之中漾起微笑,溫吞的吐出「公道」話來:「黃雀心情不好,你若少說一句,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黃雀衝著青鳥揚高下巴,神情中有幾分不屑的踐樣。

  黃雀果然沒看錯人,藍凰始終是他能信任、不會扯他後腿的人。

  「好好,皆大歡喜最好,我不說就是了。」青鳥豎起白旗,舉起雙手投降。

  他太笨了,忘了老大向來只認定黃雀肯表達他的感覺就很滿意了,怎麼可能再去刺激黃雀。

  說真的,黃雀從小便是這樣,老讓人逗他沒兩下就逗不起來了,真是個有夠悶的人。

  老用大白眼瞪人,黃雀還以為他被瞪了二十幾年還會怕啊?

  何況,人被嚇多了也是會免疫的。

  雖是如此,黃雀完全不肯說話、整天光會用大白眼倪他的舉動,偶爾還是會讓他整個人突然覺得不適,不一會兒就悶悶不樂起來。

  唉,幸好他知道黃雀是重視他的,而且當他像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一樣,所以他也就不跟不善表達感情的黃雀計較了。

  他相信黃雀表達的方式是很另類的,所以他還是自行消化吸收黃雀的「愛」好了。

  這可是青鳥多年來觀察黃雀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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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竟然是黑色的!

  一陣錯眩作嘔的感覺讓朱亭蘭從昏迷的狀態中緩緩甦醒;而後神智有些恍惚地望著天花板正上方。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著,身上也被脫得只剩下內衣褲,身子近乎光溜漓地躺在涼颶颼的冰冷地板上。

  她的樣子好狼狽,而且她也非常害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隱約記得,在舞廳對黃雀惡作劇之後,留在洗手間門外的她被人從後面蒙住口鼻,不久便意識模糊了。

  啊!她真的被人綁架了!

  顯然綁架她的人等待她落單很久了,而她卻大意地讓自己順了壞人的意。

  原來那封恐嚇信並不是一封惡作劇的信。

  都怪她太鹵莽也太沒警覺性了!

  黃雀一再地告誡著她,她卻完全拿他的話當作耳邊風,淨是出人一些極為不安全的場合,還和葛希亞聯手把他從自己身邊騙開;嚴格來說,會落到眼前這般危險的情景,都是她自己的錯。

  想著想著,害怕不已的她已經眼眶泛紅,心慌意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冷,她覺得好冷喔。

  綁架她的人真過分,怕她逃跑而綁住她的手也就算了,根本沒必要剝光她的衣服吧!現在可不是多暖和的天氣,這麼對待肉票太過分了,真是一群沒人性的綁匪!

  強忍一會兒,她還是冷到忍不住瑟縮的掉下淚水。

  現下她縮起身體試圖保暖,同時有著最悲慘的心情。

  嗚,黃雀會不會來救她呢?

  她好想看到他喔。

  ****************************************************************

  影子悄悄而來,無聲無息。

  攀上牆、爬上壁,對走正門沒興趣,一如螞蟻在牆上橫行、一如在黑夜裡被風掠過的幢幢樹影,屏住呼吸,靜捎悄地行進。

  開了天窗,影子動作利落靜悄悄地進入老舊的公寓內。

  一步又一步,影子觀察著環境,小心翼翼而不觸動任何機關。下了兩層樓,影子找到此次的目標,緩緩舉起指示停止動作的手勢,留下兩個影子把風,沒兩下子就打開門鎖,閃身進入眼前的房間。

  「誰在那裡?」瑟縮在角落的朱亭蘭感覺有人進入而倉皇問道。

  她被關的這兩天內,她只見過一個佝僂身形、利眸噬人的陰森老人。

  但現下這三更半夜來的訪客感覺不是那個老人,倒是突然讓她有那麼一點熟悉的感覺。

  會、會是他來了嗎?

  「我。」影子只回上一個字,緩慢摘下黑色面罩朝她走去。

  怕是夢,她的呼吸幾乎止住了。

  「黃、黃雀?」還不確定是他,但朱亭蘭的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

  天曉得,她這兩天只要清醒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到他,腦中不斷閃過他的身影,也讓她不禁開始渴望他的出現。她清醒的時間太短了,時常精神不濟卻又睡不著,以至於恍恍惚惚有過幾次短暫的錯覺,讓她很難相信他真的會出現。

  雖只有兩天而已,她卻像是在雪地裡待了一輩子,所以若他再不出現,她沒被餓死恐怕也要冷死了。

  那個陰森的老人每次來看她,只會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她聽也聽不懂的話,不管她怎麼央求請托,那老人就是不肯給她食物和保暖衣物。

  子背父債天經地義?她根本不僅老人這句話的意思。

  以他們朱家雄厚的財力背景和聲望,怎麼可能欠他錢不還?

  所以老人嘛裡啪啦地咒罵,只讓她懷疑老人可能有精神病,不然就是被害妄想症。當然她不敢向那老人回進些話,否則只怕老人受到刺檄或是一時惱羞成怒,會火大得把她身上僅有的御寒衣物——內衣褲給扒光了。

  冷不打緊,她還想保住最後的尊嚴。

  「是我。」黃雀已在她面前屈膝蹲下,伸手撫著她冰冷的臉頰。他對於她衣著單薄的身子不敢正視,視線只停留在她冷得刷白的臉龐上。

  看她一個原本天真單純的大小姐,被人弄成眼前這般可憐兮兮的狼狽模樣,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的胸口卻燃起前所未有的憤怒之火。

  自己悲慘慣了,但他不認為這些是她這輩子該有的經歷。

  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該有不同的命運,所以老天爺應有的不同標準,若不是這樣,他如何對天咆哮抱怨自己的命運,如何嘲弄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所以不是這樣的,老天不該這樣的。

  一扁嘴,朱亭蘭再也忍不住崩潰的情緒而僕簌簌地掉起眼淚,放聲大哭起來。確定不是在做夢,她整個人突然覺得無力,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去。

  她從沒想過自己見到他會如此開心!只想緊緊地擁抱住他。

  「噓,別哭,待會兒引來壞人就不好了。」黃雀輕輕拭去她滾燙的熱淚,傾身在她耳邊小聲地輕哄:「我來救你了,別怕。」

  莫名心疼的情緒在他冷漠的心底不斷蔓延。

  那些反應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並不想在此時多加排斥。

  雖止不住淚眼婆娑,但朱亭蘭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一陣冷風從窗子的縫細竄入,讓衣著單薄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過來。」黃雀皺了一下眉,在解開她被綁的雙手後,立即敞開自己的胸懷。

  愣了一下,早就凍僵的她立即往前迎上,撲入他腳懷中取暖。貼在他溫熱的胸口上,她已無法顧及彼此親近的噯昧姿勢,只想汲取需要的溫暖。

  她一撲進自己的懷中,黃雀便將她整個人抱滿懷,也讓這個結實的擁抱幾乎密不通風。

  抖絕不已的她說不出話來,所以只靜靜地任由她冰冷的手腳往自己身上鑽。就這樣靜悄悄地過了十幾分鐘,她總算覺得身子暖和了許多,不再從骨子裡發出寒顫。

  感覺不那麼冷了,她才緩緩抬起頭來,偷看著他的表情。

  黃雀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她微微漲紅了臉,倒是開始意識到彼此有多親密。

  「還冷嗎?」見她抬眸,黃雀輕聲問道。

  「好、好一點了。」朱亭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在他懷中的感覺是如此溫暖美好,所以她不聽使喚的大腦在解除寒冷意識之後,竟然開始幻想若和他完全「結合」或許將有多麼幸福的滋味。

  老天,她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無論如何她得清醒一點,他不是喜歡她才對她這麼好的,她怎麼能夠自作多情呢?他好心借胸膛讓她取暖,她實在不應該胡思亂想,誤解人家的好意。都什麼時候了,她不該有心情在這做春夢。

  黃雀點頭表示瞭解,然後便脫下身上最保暖的那件衣服套在她身上,準備盡速帶她離開這個不宜久留的地方。

  若不是心疼她冷得直打哆嗦,他找到她就該馬上帶她走了。

  兩人從地上站起來後,黃雀朝她伸出手。

  她毫不猶豫便牢牢握住那隻手彷彿是她惟一依靠的手,而且在他鬆手之前絕不放開。

  這隻手讓她溫暖也讓她安心,可以提供她能量。

  但如果現下能泡個多氣騰騰的熱水澡,那也不錯就是了。

  啊!她已經忍不住開始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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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00:12: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走廊上寂靜空蕩,兩個被留下把風的下屬已不見蹤影。

  一離開朱亭蘭被囚禁的房間,黃雀察覺了不對勁,立即將她護在身後。

  沒有他的指示,經他從數百個影子裡親自挑選出來,且已經跟隨他十年,忠誠度絕對無庸質疑的玫瑰跟紫蘇,絕不可能擅自離開留守的崗位。

  動動鼻子,他嗅到一股麻醉藥留的淡淡餘味,因此陰鬱的眸色立即一黯,不難猜測到已經發生了什麼事。

  玫瑰和紫蘇落人對方的手中了c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朱亭蘭因為他突地緊繃起來的反應而不安,所以在他身後緊緊拉著他的衣角,同時在左顧右盼中也嗅到異樣的氣氛。

  他的緊繃讓她更緊張。

  一定哪裡出錯了。

  黃雀銳利的眸光掃視著每個角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性,氣息陰森地低聲吐露出:「我的人被抓走了,小心黑暗裡的陷阱。」依玫瑰和紫蘇的身手不可能輕易被擒,除非他們中了暗箭。

  既然對方是早有防備,等著把來救朱亭蘭的人當作甕中之鱉擒抓,顯然是朱毅德跟對方結下的梁子不小,所以這也絕非綁架勒索如此單純之事。

  從她被抓以來,朱家從來沒有收到任何要求贖金的聯絡,因此若對方要的不是錢,就是針對朱毅德本人了。

  「黃雀啊黃雀,不僅僅紆尊降貴當個女人的保鏢,還親自出動來解救這個女人,會不會太糟蹋你的身份了?她情得你這麼做嗎?」在她說話之前,一道沙啞破嗓的聲音憑空冒了出來。

  「谷道,出來!」黃雀對著陰暗的角落裡喊道。

  佝僂老人拄著枴杖從暗處現身,佈滿皺紋的老臉始終掛著陰險的笑容;跟在他身後的屬下,兩雙手各抓著被打中麻醉藥,早已昏迷不醒的玫瑰和紫蘇。

  「你想怎麼樣?」黃雀開門見山地問。

  照資料顯示,眼前看似年老的谷道其實只有四十多歲,而且狡猾陰狠,不屬於任何門派,只像鼠輩在黑道底下橫行;他在這一帶的地下組織中擁有他的影響力,所以之前他跟闕龍門也在各取所需的原則下,為利益而進行過不少交易。

  闕龍門和他之間非敵非友,始終保持不干涉彼此的合作關係。

  對闕龍門來說,他是一隻狡猾、不能信任的老鼠,卻也是一隻還有利用價值的老鼠,因此闕龍門對他的所作作為都睜只眼、閉只眼,沒有必要絕不過問。

  谷道很清楚在交易之外,他跟闕龍門應該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同時也很清楚招惹闕龍門成員的下場。

  谷道太狡猾也太聰明,因此為求自保,他絕不可能在老虎的嘴上撥毛。

  除非,他跟朱毅德真有不共戴天之仇。i

  「想要回你的人,就把她留下。」谷道勾起嘴角,細瞇的眼眸卻一點笑意都沒有,而是聲音沙啞卻清楚地道:「這是我跟姓朱之間的恩怨,與闕龍門無關,希望你們不要多管閒事,還有轉告姓朱的,想要他女兒的命,除非他把自己送上門來。」

  跟谷道四目相交,黃雀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絕不動搖的意念。

  「你不惜與闕龍門為敵?」黃雀還是不禁懷疑他的大膽妄為,因而冷聲提醒他。

  「我很不想,但希望不需要迫於無奈。」谷道淡然一笑,空洞的眼眸在瞬間變得炯炯有神。「老實說,我的命不長了,不在意有多人想陪我前往陰曹地府。」

  要死他也要跟姓朱的同歸於盡,更不在乎拉朱亭蘭同行。

  谷道要他非做個選擇不可。

  冷冷地瞪著谷道的臉,黃雀頓時緘默無語。

  他和谷道都心知肚明,只要他能舍下玫瑰和紫蘇的命,憑他的身手要救朱亭蘭一個人走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而谷道拿玫瑰和紫蘇的命要挾黃雀,更不打算跟他正面衝突,反倒是在賭他是否能舍下兩個忠心屬下的命。

  玫瑰跟紫蘇跟了他十年,是他一手栽培的幫手,他怎能用他們去換朱亭蘭的命呢。

  該死!他不能丟下屬下,亦不願把她交回谷道的手中。

  朱亭蘭被他反手緊抓著,雖看不見他的表猜,她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緊繃、隨時要爆發的情緒,更看出眼前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

  既然黃雀如此為難,她又能做些什麼?

  下唇都咬出血絲了卻不自覺,她只是無奈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悲痛情緒。

  顯然肇因在於父親,而佝僂老人要的也只是他們父女。

  雖然一點也不懷念,一點都不想再遭受這兩天所經歷的淒慘經驗,但她有什麼權力成就一己之私,要黃雀用兩個人的命換她一個?她能感覺他也做不到。

  她懷疑黃雀若做不出決定,他們就會像現在這樣繼續僵持到最後。

  心一橫,朱亭蘭強行放掉黃雀的手,在他不可置停的神情中直走到谷道面前,用著最大的勇氣對谷道說:「既然你要的是我,就把他們放了。」

  凝望替自己做出決定的她,黃雀無法形容此刻心底所受到的衝擊。

  谷道挑了挑眉,立即示意屬下把她帶走。

  見黃雀不捨的目光直盯著頻頻回首跟他兩相對望的朱亭蘭,谷道略加思索之後道:「別依依不捨了,只要你照我所說的去做,我可以答應你待她好一點。」言下之意,他將不再餓她、凍她。

  「你保證?」黃雀瞇著黑眸要他再次承諾。

  如果等他再次看到朱亭蘭的時候,若她的模樣比現在還糟,或者是沒有任何改善,他一定會讓谷道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要讓谷道後悔莫及。

  他將說到做到!

  「我說過我並不想跟闕龍門為敵,只要解決跟姓朱之間的恩怨,我對他的女兒根本不感興趣。」谷道滄桑的聲音裡帶著恨意,隨後又對仍不放心的黃雀遭:「放心,我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人,也還不至於過度自信去挑戰闕龍門的勢力。」

  這回,是闕龍門破壞他的計劃在先,不能怪他使出威脅的手段。

  他倒不知道那女人對黃雀如此重要就是了。

  畢竟有些事並不在預設的立場之外。

  「我會記住你說的話。」冷睇谷道一眼,黃雀接受他的承諾。

  「你走吧,你的手下我會替你將他們安全送回去。」回頭看了看黃雀兩個昏迷不醒的屬下,谷道決定做個順水人情,伸手做出離開請自便的手勢。

  難得自己想講信用,他還不知道黃雀相不相信呢。

  所以把人先還給黃雀自然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

  黃雀將谷道的資料攤在朱毅德面前,面無表惜轉述谷道的要求。

  朱毅德仔細審視著那些資料,眉頭緊緊打著死結,嚴肅卻又顯得有些茫然,神情彷彿在瞬間蒼老了十幾歲,臉上更是刻畫出明顯的歲月痕跡。

  在朱亭蘭被綁架以後,他整日吃睡不安,蒼老得極快。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是得罪哪等邪神啊。

  「沒印象?」黃雀在觀察他的表情之後,沉聲問道。

  「沒有。」朱毅德歎了口氣,對那張醜陋的老臉的確沒有半點印象。

  在政治圈中打滾了這麼多年,他有著單純妻女所不知陰險、小人、虛偽的另一面,在某些時候,他總會行使必要手段,無論手段是多麼污穢低俗、不宜搬上檯面曝光,他只求能夠達到目的就好,因此有可能跟太多人結怨。

  憎恨他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親手處理掉的不算,他借他人之手傷害的人也數不清。

  天知道這怪老頭是為報哪樁仇恨而來?

  從朱毅德那裡得不到任何有用資訊,黃雀詢問的視線轉移到在得到消息之時,特地大老遠跑來湊熱鬧的唐傲雨身上,等著看他是否提出任何指示。

  若唐傲雨讓他放手去做,他根本不會在乎谷道的任何要求,絕對重新帶齊人馬,先將谷道的老巢鏟為平地再說。

  這回,他不會讓憾恨之事重演一回。

  在其他兩人等待的神情中,唐傲雨走到朱毅德面前,—副既然找上門了,你就認命吧的樣子,煞是同倩地拍拍友人沉重的肩,同時也像是沒其他選擇般歎道:「既然老谷有他的要求,我們就照辦咯。」

  最近閒得發慌,所以唐傲雨興致勃勃想找點事做。

  「意思是,拿我的命去換蘭蘭的命嗎?」唐傲雨都這麼說了,恐怕要救女兒就只有這法子了吧;朱毅德的臉色極為難看,同時顫抖著嗓音、握緊拳頭,倒也沒太多抗拒的意思。

  若無其他方法,得以命換命他也只能照辦,況且寶貝女兒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怎麼,女兒是你的,你不願意?」挑挑眉,唐傲雨似有懷疑,隨即無所謂地聳肩,然後在笑中自行下了斷論:「說的是,女兒死了一個又如何,再去找些年輕女人播播種,女兒這玩意可以要幾個就有幾個,哪兒有拿自個兒一條命去換的道理。走走走,我們就當誰也沒提過這回事,老朋友一起喝茶、下棋、嗑瓜子聊天去吧。」唐傲雨搭著朱毅德的肩,說著說著便要拖他走。

  不見老朋友臉色變得難看,唐傲雨完全一副別人家小孩死不完般的口吻。

  不過朱亭蘭又不是他的女兒,真的是別人家的小孩啊。

  話說回來,若有人敢綁架他唐傲雨的女兒,在讓對方提頭來見他、準備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之前,他倒是很想好好「獎勵」一下那個人的勇氣;畢竟如此稀有的人類不多,或許他會把那人的標本供在闕龍門裡讓大家膜拜。

  敢完全衝著唐傲雨來的「勇者」實在太少、太少、太罕見了。

  在黃雀表示意見之前,朱毅德已經心情惡劣到甩開唐傲雨的手,便是沒好氣地道:「姓唐的,別草菅我女兒的命,我何時說我不願意了?」

  死老唐,把他女兒說成豬圈裡秤兩秤重賣的小豬一樣。

  雖唐傲雨說是他的老朋友,但朱毅德可從來不曾如此厚顏自抬身價過。

  因力唐傲雨若真的是他老朋友,在他為女兒如此心煩焦燥的時候,怎麼可能還白目說出令他臉色更為難看的話來。

  什麼叫做女兒死了一個又如何,再去找些年輕女人播播種,女兒這玩意可以要幾個就有幾個;天殺的冷笑話,他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若不是得罪不起這個自稱是他老朋友的人,朱毅德老早要他好看了。

  前輩子不知是否欠燒好香,所以他這舉子才會認識唐傲雨這號人物。

  見他如此,唐傲雨緩緩笑了,且笑得十分詭異,笑得其他兩人寒毛猛直豎。

  ***************************************************************

  命運之神在微笑了。

  至少,谷道認為自己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人的一生當中,能見到命運之神對自己微笑的機會如同鳳毛麟角般稀少,甚至有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只能抱著不得志的遺憾死去。

  而每個人在死去之前,是否願意將心中所留下的遺憾摒除,想法都不盡相同,而谷道就決定讓自己的遺憾消失。

  用著一雙陰鷙的眼盯著朱毅德,谷道恨不得把他撕裂,一口口吞進肚子裡。

  只是,他不明白朱毅德不認得他是誰也就罷了,為何還能如此冷靜地衝著他笑?

  被朱毅德的笑容惹惱,原本想立即跟黃雀交換人質的谷道突然一手將屬下手中的朱亭蘭從衣領揪起,陰森地警告:「姓朱的,瞧不起人也該有個分寸,你是不想要你女兒的命了嗎?」

  朱毅德顯然要谷道痛苦,無論任何方式都行。

  原本,他是顧慮朱亭蘭對黃雀的重要性,且極不願意跟闕龍門為敵,才會願意讓她當做交換的人質,否則他絕對會利用她、折磨她,讓朱毅德嘗到親眼失去至親的痛苦。

  但他若被激怒了,就不再保證會做出任何事。

  既已了無遺憾,他不在乎跟朱毅德父女倆同歸於盡。

  「爸,不要做傻事。」朱亭蘭被揪疼了脖子,依舊忍不住猛搖頭。

  這老人對父親的恨在她面前根本從不隱瞞,讓她清楚知道若是父親落在他的手中絕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她才不願意父親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出的安全。

  「多嘴!」谷道又用力扯了她的脖子一下,讓她痛皺了小臉。

  「谷道——」一臉憤怒的黃雀正要不顧一切上前,但站在他前頭的「朱毅德」卻舉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黃雀似乎有些僵硬,卻還是往後退了一步,讓「朱毅德」繼續掌控大局;想當然耳,若眼前的人真是朱毅德,黃雀不可能乖乖聽他的指令退下。

  朱毅德是唐傲雨所易容喬扮的,但裡裡外外可都維炒維肖。

  而真正的朱毅德則被易容成黃雀的屬下,正膽戰心驚地站在黃雀後頭。

  受限於谷道的要求,只讓三個人進入他的地盤,所以黃雀不僅要救朱亭蘭,更要保護主子全身而退,否則對闕龍門上上下下都無法交代。因此萬一他讓玩興大發的主子出了意外,不光是面對藍凰就足以讓他萬死難辭其咎,何況是面對闕龍門的九位龍主。

  這個硬要湊熱鬧的主子的確讓他頭痛緊張。

  「小寶貝,爸爸知道你的心意,而且有你這份心意就感到滿足了。」易容戚朱毅德的唐傲雨先是一臉感動地對朱亭蘭笑了笑,視線旋即落在谷道爬滿丑兮兮的皺紋上。

  他搖頭感慨:「老谷,你也別太激動啊,我不過是對你笑了一下下,哪裡沒分寸了。」

  他們年齡也差不了多少,怎麼老谷就老化成這副嚇人的德行。

  人呢,丑成這樣真是不道德,傷別人的眼哪!

  要不是好像會挺好玩的,加上近來也還沒找到新消遣,要他來看個醜陋的怪物真是傷害他寶貴的靈魂之窗。

  就算谷道的運氣好吧。

  除了黃雀和猛流汗的朱毅德本人之外,谷道和朱亭蘭的反應都難掩錯愕。

  不用說,他們很難接受一板一眼的朱毅德,居然用這麼輕鬆俏皮的方式說話,怪恐怖的。

  那不是他們印象中的父親和朱毅德。

  不過短短幾年不見,這姓朱欠天殺的傢伙,怎會變成這副不像樣的德行?谷道冷睨著「朱毅德」帶笑的臉,不禁在心底思忖他的古怪處。

  朱亭蘭傻眼的程度,比谷道更加超過數倍不止。

  父親疼她、寵她,但從不開玩笑,絕不是個具備幽默感的人。

  「廢話少說,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要換人就快點!」沒心情理會「朱毅德」的異樣,谷道把心底的疑惑暫擺一旁,耐心不足地嚀道。

  若牽扯上闕龍門,谷道害怕此事拖久恐生變化,更惟恐被他們擺上一道。

  「在換人之前,我有點好奇我們為何結怨,讓你對我恨之如骨?」唐傲雨模仿起朱毅德的聲音讓人難辨真假,只是多了份過於輕鬆頑皮的調調。

  無論如何,該知道的真相總要大白。

  緊張兮兮站在黃雀的身後,朱毅德一邊觀察谷道,在腦海裡梭尋和他結怨的印象,一邊也對於唐傲雨所扮演的自己感到啼笑皆非。

  除了維炒維肖的外貌和聲音,唐傲雨根本沒有一處像他。

  平日要唐傲雨去模仿朱毅德郡枯燥無趣的個性,還不如將他放逐到荒島去,讓他在荒島的沙灘上跟寄居蟹大眼瞪小眼,還讓他覺得有趣多了。

  所以現下要玩遊戲也絕對不能虐待自己吧。

  至少唐傲雨如此認為。

  「你不知道?」終於知道對方完全不記得自己,谷道才下意識地伸手碰觸自己如風乾橘子皮的臉龐,而且立即被前所未有的郁恨所席捲。

  奪去別人燦爛的人生,朱毅德不該活得如此幸福。

  「所以才需要你來告訴我不是嗎?」唐傲雨一臉無辜地反問。

  「哼,可記得五年前你對谷中明做了什麼?」谷道憤憤不平地質問,不知道眼前的朱毅德是唐傲雨所易容改裝。

  見「朱毅德」仍然沒有進入狀況,想不起任何和他有關的事,谷道終於爆發出心底的怨恨指控他:「顯然你是忘了,為了你自己的飛黃騰達、為了你自己的名譽,你跟我徹底撤清了關係,而且還為了封我的口陷害我人獄的事!」

  當年一場政治獻金的醜聞案曝光,毀掉谷道原本燦爛的人生。

  朱毅德這個原本和他稱兄道弟的政治小人,讓居中當白手套替他洗錢,總是對他肝膽相照、替他打點一切、替他收買人心的谷中明性情大變。

  由於朱毅德的陷害,他被收監關了三年,看盡人心險惡。

  在牢獄的日子裡,他不幸地遇到一個變態、專找囚犯做實驗的典獄長,成了眾多被典獄長抓去做實驗的白老鼠之一,嚴重影響了他的生理機能,甚至造成他外貌上的迅速老化,所以才四十幾歲的他現今就像七八十歲的老人般萎縮退化。

  在他假釋出獄之後,所有熟識的人都不認識他了。

  每個人都以為他是冒充谷中明的神經病,連妻子兒女都像見了怪物一樣恐慌,嚷著他這醜陋老人發神經而不肯認他;他頓失生命中所依恃的一切,讓他連存活下來僅存的惟一曙光都消失殆盡,成了披眾人嫌棄的獨行俠。

  屬於他的過去已不再存在,他的未來也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可能性。

  這一切的悲慘遭遇都是拜朱毅德所賜,而朱毅德竟敢在他面前笑說完全忘記自己對他做過的事、在他身上造成的悲劇!

  簡直是罪大惡極地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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