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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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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真正的勇敢(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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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2:2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回到客廳時,那兒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包括公關部沈經理和兩名助理,以及法務組簡律師和三名組員,正在討論待會要開的記者會。車東元則在一旁展開電腦負責紀錄,茶几上擺滿了各色中式餐點。

    公關經理的手機響個不停,隨時接收樓下記者們的最新狀況。

    崔勝威向大家介紹“屍體”。“這位是徐明靜小姐,她將出席記者會澄清誤會。”

    徐明靜向大家點個頭,在全場唯一的空位——崔勝威身旁的沙發上坐下,同時接收各方的注目。

    能讓自私的崔總裁失控撿回家,還惹出這麼大的事,這個女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就是她嗎?戴眼鏡的簡律師打量徐明靜。

    就憑你嗎?公關經理沈晴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職業笑容。“你好。”

    至於車東元呢?當徐明靜現身,他瞪直眼盯著。沒錯,就是那個電擊器魔女!這什麼孽緣?哥嚷著要報仇卻抱回家是怎樣?

    “你們討論,我聽著。”徐明靜道。

    “我們繼續。”崔勝威指示,大家繼續討論。

    “那麼新聞稿就按照剛剛的方向……”

    “有幾個重點要跟媒體宣告——”

    “我主張態度要堅定強硬……”

    徐明靜胃疼著,她看向陶鍋裡冒煙的熱粥,正要取碗,有人先一步拿起,舀了碗粥放在她面前。她正要取筷,有人已經先一步取來,橫置在碗上,還順便將那一碟碟小菜挪到她面前。

    “簡律師呢?你的看法?”崔勝威問。

    徐明靜瞄向崔勝威,他交疊長腿,倚向右側,右手肘擱在沙發把手上,右手掌托著臉,專注地凝聽律師說話,左手瞬間俐落地幫她布好菜。

    他左邊長眼睛嗎?沒看她怎麼會知道她要啥?而且他幹麼這麼體貼,害她臉頰微熱。

    這不是她認識的三七步!她明明討厭他的,但心跳卻加快,想到昨晚抱著他、腳夾著他,巴在他身上,那麼強壯粗獷的身體……

    恍惚中,她舀了一大口粥放入嘴裡。

    好燙!她皺眉低下頭,疼呀,忘了嘴角有傷口。

    崔勝威轉過臉來打量她,忽然,大家也都安靜下來等他。

    下一秒,眾人驚愕,他們囂張霸道的總裁大人竟然拿起水壺,在那女人碗裡注入冷開水,拿筷子攪拌幾下,中和白粥的溫度。

    發現室內安靜下來,崔勝威看向他們,朝著他們驚呆的眼神罵道:“在幹麼?繼續講啊,我在聽。”

    “呃,是。”員工繼續陳述。

    崔勝威將調涼的白粥挪到徐明靜面前,轉過頭繼續開會。

    這溫柔像厚毯將她包裹,害她想酷也酷不了,有些難為情。

    她臉龐更熱,這是心動嗎?不行,停停停!為了隱藏情緒,她捧起碗埋首大吃特吃。

    可徐明靜的表現卻激怒了大家。

    她還吃得這麼香?這可是她闖出來的禍啊!

    他們是因為誰忙翻了?!

    那些不解又輕蔑的表情全入了崔勝威眼裡。很奇怪對吧?連他自己都感到荒謬。

    他應該氣她惹出的麻煩,但他竟然感覺很平靜,甚至當她在一旁大嚼特嚼吃著他準備的東西時,他心情很好,感覺像小時候拿剩菜喂街上餓很久的流浪狗,看著狗兒激動地吃著——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終於,會議有了結論。

    簡律師道:“記者會上,我這邊會對那位不明狀況擅自PQ網誣衊總裁的網友提出‘誹謗告訴’,以及請求損及商譽的賠償,並登報道歉,我們要讓大眾知道恒星飯店的商譽不容誣衊。至於那些跟風、在網路散佈未經查證的影片還亂下惡評的網友,我們也會提出嚴厲的警告,不排除一併提出告訴,並請網路員警協助。”

    “唔。”崔勝威點點頭,問向公關經理。“沈經理這邊呢?”

    “記者會預定一點舉行,我會請媒體記者在會議廳集合。總裁跟徐小姐的聲明稿草擬完畢會發給大家。另外,就像我們剛剛總結而出的,請總裁提出嚴正抗議。還有,請徐小姐照聲明稿澄清誤會。”

    助理將草稿放到徐明靜面前,她逐條流覽。

    “我們會派人送一套正式套裝過來,請徐小姐換上。還請徐小姐將聲明稿背熟,要是記者提問,不要回應,統一由我們公關部發言。”沈經理顧慮周全,很怕這女人以這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出席。

    “會議記錄已經發給大家了。”車東元敲著鍵盤說道。

    崔勝威看向眾人。“如果沒有其他意見就——”

    這時一隻手高高舉起,大家瞪著那只手的主人。

    “我能發言嗎?”徐明靜問。

    沈經理端出職業笑容。“徐小姐有不明白的地方嗎?”

    “是這樣的,”明靜吃飽飽有力氣了。“我如果是律師,不會追究那些鄉民,更不會對P0影片的網友提出告訴,相反的我還會獎賞他。”

    現場一陣譁然,徐明靜又道:“我如果是公關,也不會念這種硬邦邦的稿子。”

    崔勝威興致盎然地看著。

    沈經理語氣僵硬。“徐小姐是什麼意思?”

    “雖然被誤會,但是如果真為了飯店商譽好,該做的不是提出告訴,而是獎勵這位提醒女性注意的網友,讚美他反而更能突顯崔總裁大氣,這比高高在上談什麼制裁的更能博得民眾的好印象。因為目前的社會彌漫著仇富情結,這樣做會讓人觀感不佳。

    “另外,跟鄉民為敵不會有好下場,他們就是生活苦悶在網海敲發淺文過幹癮。一旦認真跟他們計較,不但浪費力氣還會樹敵,未來只要恒星出一點狀況,就會被大肆攻擊。不要小看鄉民的力量,到時就算是一點點小失誤,也會被放大挑剔。這就是我的意見。”

    崔勝威看律師和組員們臉一陣青一陣紅,真是好精彩。

    沈經理像被踩到的響尾蛇,滋滋滋地發動攻擊。“徐小姐你可能不懂,我們等一下開的是正式的記者會,可不是關門聊天,我們必須向對方表明立場,讓這種事——”

    “那就照你的方法。”沈經理都還沒講完話就被徐明靜腰斬。

    懶得聽你發表高論,不同意算了,飯店又不是我的。

    大家怒視徐明靜,這女人太扯了,竟敢挑戰他們的專業?

    “東元,你覺得呢?”崔勝威說話了。

    可憐的車東元,這會兒又成為目光焦點。

    正在急改會議資料的車東元抬起頭,發揮他之所以能生存於此的理由。

    “當然是律師和沈經理說得對……”他有沒有很識相?西瓜偎大邊有沒有很重要?拜託,這些同事明天還要相見,徐明靜是哪位?不過——崔勝威之所以將車東元留在身邊,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接下來的事。

    “但是咆……我個人是更喜歡徐小姐的方式啦,說真的,網友有時上網發言就只是發洩而已,太認真計較反而給人家我們總裁很小器的感覺。而且徐小姐說得有道理,什麼控訴、提告啦,我也最不喜歡樹敵了,誰知道哪天會被捅?”

    你現在就等著被大家捅吧車東元!眾人一起瞪死他。

    崔勝威微笑,留車東元在身邊就是因為他老實。

    “大家聽好,剛剛的討論作廢,現在立刻照徐小姐的意見修正方向……”

    “我們單獨談一下。”

    記者會再八分鐘就要開始,緊鄰會議廳的休息室裡,徐明靜忽然來到崔勝威面前說。

    一旁的沈經理不悅道:“是很重要的事嗎?記者會要開始了——”

    崔勝威制止沈經理,向眾人說:“都去外面等。”

    等所有人撤退,徐明靜這才從口袋裡拿出折妥的紙張遞給他。

    “麻煩你看一下。”他才打開紙張,她又遞來一枝筆。“沒問題的話就在這簽名。”

    崔勝威沒接過筆,他瞪著紙張內容,像看見外星文般震驚。“我崔勝威承諾徐明靜,一個月只去‘靜薪農場’抽驗兩次,如果違反承諾,恒星飯店會倒閉,我會破產,未來窮困潦倒到只能流浪去吃W”

    他愣住,大笑指著她。“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真幽默。”

    不、不是開玩笑,她面無表情地任他笑過一輪,冷靜的眼神教他斂去笑容,將紙張揪成一團。

    “你知道‘靜薪農場’?”

    “是跟貴飯店契作的有機農場。”

    “解釋一下,這什麼意思?這是在幹什麼?”他氣炸,聲音大了起來。

    “我偶爾會到那裡打工,你讓我工作起來很不愉快。”她掩住口鼻提示他。“鞋子很好看。”

    霎時崔勝威意會過來。是她?那個採花女工?怪不得那時搭便車覺得她面熟。“原來是你。”

    那時結下樑子,怪不得後來攔車被惡整。“所以呢?農場場主知道你這樣整我嗎?”

    “這事跟我們場主無關,我就是單純對囂張的你很不爽。”

    “總裁?”沈經理敲門。“記者會再五分鐘就要開始了。”

    時間分秒流逝,外面有記者在等。

    崔勝威瞪著她,她又遞出筆。“快簽。”

    “如果我拒簽,我猜你打算拒絕出席記者會。”

    “Yes,我如果臨時不出席了,猜猜外面那些記者會怎麼想?關於我臨時缺席的原因,將有很大的想像空間。”

    “你知道嗎?就算我簽了,像這種可笑又草率的內容根本沒有法律效力。你太天真了——”

    “是沒有法律效力,但是會有心理壓力,外加三餐被我詛咒的念力,以及到處散播你堂堂一個大男人言而無信的影響力。”

    昨晚討抱又撒嬌的小女孩去哪了?“徐蘿莉”你快回來!不,眼前才是她的真面目,跟當初搭便車遇見的肖婆合體,崔勝威再次嚐到對她怒火沖天的滋味。

    “你的個性能不能平衡點?你知道你讓人很混亂嗎?”酒醉時那麼幼稚,清醒時這樣狡猾。

    “總裁,時間到了。”沈經理在門外喊。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記得剛剛有任何時間讓你擬這種該死的東西。”她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寫了這個?

    “在浴室,”既然他好奇,她就好心告訴他。“坐在你的浴缸邊緣寫的,浴室很大,空間很棒,可能因為這樣才給了我靈感。”

    “趁火打劫很卑鄙,我們其實可以當朋友。”

    “沒辦法——”她聳肩。“跟商人交手,當然要乘機撈好處。”

    “我還以為在農場工作的人都很忠厚老實。”

    “您每個月到農場突襲數次,是因為我們忠厚又老實?”

    “我建議你撈點更實際的好處,這個我不簽。”他將紙張仍在地上。“我可以提供更好的東西,好到你不用再到那麼遠的地方啟苦工。”

    “比如總裁讓我做,換你去山上種菜?這樣你可以親自監督農場。”

    “很好笑。”

    “我可以繼續搞笑娛樂你,不過記者在等——”徐明靜將紙團撿起,打開遞給他。“要是你乖乖簽了,我保證待會的表現會比你花錢買十個廣告還值。”

    崔勝威彎下身,直到他的臉僅離她幾寸。“我們做生意的都有點背景,要弄你其實很容易。”

    這是下下策,既然人話聽不懂,他只好撂狠話。

    “看這意思……是不簽嗎?”她冷冷一句,殺傷力更強。

    看她語氣平靜,眼神無懼,教他再次想起自己怎會忘了,她連死都不怕,怎麼可能怕威脅?

    “快簽。”

    她將筆遞給他,他抓住,丟在地上。

    他是很愛在地上放東西嗎?

    “不簽?0K。”說完她轉身要走。

    “我自己有筆。”他嚷,拿出別在西裝外套內的鋼筆,簽完擲向她。“走!”

    “OK。”她拿出大墨鏡戴上。

    “室內沒太陽。”

    “我有肖像權,要買嗎?”

    “戴著!乾脆把整張臉都包住!”他真的會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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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2:4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一片閃光燈海中,崔勝威看徐明靜活像習慣鎂光燈的大明星,對記者有條有理地解釋,毫不緊張,落落大方。

    “昨晚因為心情不好喝醉了,崔總裁剛好經過,看我一個女人倒在路上,怕我出事,才提供恒星飯店讓我借住。他很君子,絕對沒有做出任何不禮貌的行為。”說完,向崔勝威點個頭,又充滿歉意地說:“真抱歉,害總裁被誤會,我真是相當過意不去。”

    深深一鞠躬。“我將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再也不喝酒,感謝恒星飯店的協助,還請大家不要誤會好人。”

    你對我很歉疚?這女人不去演戲真浪費。崔勝威一臉正經,肚腹卻忍笑忍到抽筋。

    記者們議論紛紛。

    “原來如此——”

    “所以是那名網友誤會了?”

    “就是嘛,我們也覺得堂堂一個飯店總裁實在沒必要去撿屍。”

    大家忽然又一面倒講好話,一副有先見之明的模樣,可不久前在鍵盤上煽風點火、落井下石,恨不得鞭死崔勝威的也是同一批人。

    這時有人提問道:“請問總裁打算對網友提出誹謗告訴嗎?”

    “什麼?對你們‘記者’提出告訴嗎?”崔勝威圈著耳朵故意問。

    記者們瞬間安靜下來,尷尬又心慌。

    崔勝威笑了,更正道:“哦,對那名網友嗎?不,我不提告。當然,希望大家下回發揮正義感時,可以先查證清楚,或請員警協助,用這種方式會給自己惹來官司。不過,因為動機是好的,所以恒星飯店不提告,還會提供他免費招待券,鼓勵他的正義感。”

    記者一片叫好,頻頻拍照。

    “總裁請看這邊!”

    “總裁看這邊拜託——”

    崔勝威展露帥氣笑容,配合記者們的懇求。

    徐明靜冷眼看著他很樂的樣子,一下臉擺向右邊,一下往左邊。呵,真是騷包無極限。

    等記者們拍完一輪,崔勝威不忘宣傳飯店理念。“我們社會不能再冷漠下去,人們應該互相幫忙、互相關懷,大家一起努力,治安才會好,社會也會更祥和。”

    徐明靜想吐。是啦是啦,踏三七步的你最樣和啦!

    “這也是恒星飯店一向關心的,在忙碌高壓的城市生活,讓我們保持身心健康愉悅,我們更重視女性同胞的福利,不但定期舉辦慈善餐會,幫助弱勢團體……”

    吧啦吧啦。

    結束後,公關組招待記者們前往餐廳享用美食。記者們一邊發稿更新網路新聞,一邊大嚼美食。

    不久前,負評到底的恒星飯店總裁崔勝威,在這場記者會後,成為女性同胞迷戀的黃金單身漢。

    當記者們在餐廳大嚼特嚼,會議廳裡,崔勝威支開員工,和徐明靜單獨說話“我看你對危機處理很有一套,面對媒體也不會怯場,除了在農場打工,你平時在哪上班?”

    “危機處理能力?哦,可能我去農場打工時,三不五時就遇到業主突襲,所以應變能力很好。至於平時在哪上班,總之是在總裁沒必要知道的地方上班。”身為樂團團長,自然善於應付各種突發狀況,不過這沒必要跟他分享。

    崔勝威好奇她的背景,見她敷衍不說,繼續道:“雖然剛剛才被你陰過,不過我這個人很愛才,要不要來我這上班?”

    “然後看你的臉色嗎?N0,我寧願種菜。掰——”徐明靜拿了包包就要走。

    “喂!”他扯住包包將她拽回。“輾爛我的公事包的事就算了,剛剛威脅我也算了,但就這個不能算了——”

    “什麼?”

    “剛剛那句看我的臉色寧願種菜,實在太傷我的心。”

    “你是玻璃心?”

    “徐明靜,我的臉色怎樣?不好看嗎?這種顏質你還嫌?拜託,昨晚誰對我又咬又抱?”

    “誰對你又咬又抱的我哪知道?”像這種時候,越尷尬就越要裝傻。

    “搞失億是吧?好、好!”他憤怒地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的齒痕。“看看這個。”

    掐住她下巴,瞅她的牙。“齒痕跟你的牙齒多麼吻合,駒,昨晚要不是我重節操,早就被你吞了——”

    徐明靜小臉乍紅,拉開他的手。“昨晚是我不對,我道歉,Sorry,掰。”又掰?真不喜歡她掰得這麼奭快。他再次抓住她的包包,她憤怒回身,耐性快用完了。

    “又怎麼了?”

    “電話給我,萬一後續還有什麼狀況要處理才方便聯絡你。剛剛那張紙我都簽了,服務要做好做滿吧?”

    徐明靜想了想,點頭。“0K。”

    她拿來餐巾紙,寫完遞給他。

    “‘二十一把槍’?這不是電話。”

    “是一首歌。Greenday唱的,很好聽。”

    “我要的是電話!”

    “這也是我LINE的帳號。幹麼打電話浪費錢?跟上時代吧,後續有事就line我。”

    “等一下,現在加。我的帳號很好記,‘崔勝威’。”他們拿出手機互加。他忍不住囂張說:“有我LINE的人不多,你是少數幾個。”

    她一點都不覺得榮幸。“掰!”

    又這麼快就掰?“我送你。”

    “不必了,走幾步路就有公車站。記住,一個月只能突襲農場兩次,違約我詛咒你。”

    見徐明靜離開,他又想伸手去抓她包包,但他忍住了,因為……沒有理由可用。

    從剛剛她掰了又掰時,他腦子就亂烘烘的,心裡焦急著。

    以後看不到她了?以後不會再碰面了?她要走了?意識到這些,才會手賤的一直去拽她包包。

    現在她真的離開了,見門關上,他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在躊躇什麼,就是心很慌。

    忽然,他看見窗外雨絲紛落。

    下雨了?

    下雨要撐傘!

    那女人沒傘!

    他抓起傘追了出去,這輩子沒這麼愛過雨。

    飯店外,徐明靜望著攔路雨。

    這雨真壞心,彷佛知道她要回家了才故意落下來。感覺有些冷,她搓搓雙臂,深吸口氣起步要跑,這時前方一頂傘面落下,罩住她的視線。

    她轉身,看見崔勝威撐著傘,看起來有些喘。

    他是急著跑來的?

    “下雨了,我送你到車站。”這理由有沒有很正當?

    看他邊喘邊說話,眼中閃著笑意。也許他不知道,但她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眼中的光芒她見過,她知道那是什麼,也感覺到自已有著什麼。

    那小小的漣漪,可以放大也可以忽略。

    “謝謝。”她選擇忽略。“我想自己走。”

    “喔……那麼傘借你。”

    她拒絕。“借了還要還,太麻煩了。雨不大,我不需要傘。”

    “不用還行了吧?拿去。”崔勝威抓住她的手,將傘柄塞入她掌心。

    可她沒握,傘掉落在地上。他們一起看向落地的傘,藍色的傘躺在濕漉漉的地面,像一片墜地的花朵。

    她撿起傘,抓住他的手掌,傘柄塞回他手心裡。

    “我不喜歡家裡放別人的東西。掰——”

    我不喜歡家裡放別人的東西……

    別人?是指他嗎?

    這女人的強項是“拒絕”嗎?以他的身分,他賞識她,釋出善意,她就該受寵若驚,承歡膝下,她卻一直迫不及待地跟他掰,像是躲他越遠越好的樣子,明明昨晚還黏著他討抱……

    唉。

    崔勝威感覺自己在消失、在變小,懊悔幹麼把自己弄到這樣狼狽傷自尊,他是不是不該追出來?她是不是覺得他很蠢?從昨晚到現在,他究竟在做些什麼?他杵在雨中,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這感覺很突兀,不知道自己該嵌在何處。明明身後的大飯店屬於他,卻忽然沒了歸屬感。

    他看看四周,哈,沒什麼,沒人看見,不過就是被啥也不是的女人無視,一點都不丟臉,他沒事。

    這時手機響起,是車東元打來了。

    看吧,他有助理,他日理萬機,一堆人要聽他發號施令,他是神一般的男人,他沒事。

    他很帥地接起電話。“幹麼?”

    “哥,你在幹麼?”

    “在忙啊,有什麼事快說。”

    “不是啊,我看你在外面發呆,想說你怎麼了,要不要下去接你。”

    崔勝威往上望。他馬的,車東元在二樓落地窗前,對他殷勤揮手。

    這車東元就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偶爾就是會白目得令人恨。

    “哥又跟那女人吵架了?她幹麼把你的傘扔地上?你那麼好心送傘過去說,她怎麼可以這樣?真壞欸。哥你幹麼一直站在那裡傻傻看著她,你在看什麼?”

    看你OO**%——

    嗚……他好想死。

    不能讓他纏上來。

    三七步最好還是留在過去給她的印象,那個討人厭的囂張男人。

    徐明靜頭也沒回地一路疾走,但能感覺他追來的目光,她能意識到自己心中的震盪。當他靠近,她像根弦般繃緊,緊張又不自在,直到離開他的視線,她才緩過來。

    一般來說要怎麼稱呼這種氣氛?

    能感覺到彼此的火花,一種曖昧的張力……她嚇到了,有強烈的被威脅感,她故意滿不在乎地敷衍過去,不鼓舞他,也不讓自己淪陷。

    假如真要細究跟崔勝威發生的這一連串離奇事件,那就是人們稱為“有緣”的東西。

    可那又如何?

    她走入候車亭坐下等公車。

    在她看來,世人高估了緣分的美麗,卻低估了緣分的殺傷力。但凡跟有“生命”的東西結了緣,就是悲劇的開始。

    喜相逢時太歡樂,但是——但凡有“生命”的,就有盡頭,相識就像一場必然的悲劇。

    想到這些,被他攪亂的心就冷掉了。

    她歎息。

    一次愛情已經耗盡力氣,一場死別也掏空了情感。當初那樣認真愛著振宇哥,自大地以為只要相愛就好,什麼都能克服。後來因故對心愛的男人提出解除婚約的決定,他痛苦悲愴,酗酒出事……

    現在的她,再也不讓時間在“緣分”上頭做文章,她不給愛情機會,也不交新朋友,只要緣分不夠久,就不會累積情感,不用恐懼生離死別。

    這樣最好,就像現在,就算感覺跟崔勝威彼此間有什麼,只要不讓它發生,就不會有挨“痛”的機會。

    反正她現在只是個“還債”的人,沒資格接受誰。“苟活”於世,就不要沾惹“緣分”。

    就連這坨“山”,也被徐明靜惹毛,焦躁不已。

    這坨“山”高一八五公分,重一百二十公斤,“愚公移山”正進行中,而山已經不耐煩,就快要山崩。

    他們已經溝通半個多小時,她還是沒聽懂他在講什麼。不只是她愚公移山的精神讓如山般高大的男人心煩,更嘔的是這場對話沒交集。

    即使她是個美女,還是讓他很抓狂。

    自從施振宇死後,徐明靜變得越發惹人厭了……他想。本來是甜美愛笑愛5巧的丫頭,現在陰沉沉的,超級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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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一臉落腮胡的男人霸在桌前,邊捲煙邊壓抑怒火——他是“胖老爺”夜店的老闆霸子哥。

    每次開店營業前,他總這樣坐著,以他粗壯的指頭對付手捲煙。這事需要技巧,彷佛修行需要耐性。

    先撚一些煙草擺在一片薄紙上,再動作細膩地將煙草連同紙一起卷成細條狀,接著指頭沾水(或用舌尖舔),封緘紙卷邊緣,如此一來手捲煙就完成了。

    煙草有各種口味,咖啡、巧克力、紅茶、綠茶,或是他最愛的微甜的草莓味。做這件事時,是霸子哥心情最平靜的時候。但今天卷完六根煙,每一根都很醜,沒一根完美的。

    都是對面那女人害的,他一直講一直講,她還講都講不聽。如果是男人,一拳貓下去就完事,偏偏她是女人!

    “反正這個月開始,你們‘九玖樂團’不用來了。”

    “‘九玖’必須上場。”

    “為什麼?你們有死忠fans嗎?不要來了,錢我們都結清了啊。”

    “‘九玖’必須上場。”

    他氣到粗指不聽使喚,煙草掉了一堆。“徐明靜,之前發給你的簡訊還不夠清楚嗎?我沒辦法再支付演出費,回去吧。”

    “你不能用一封簡訊Fire我們。”

    “不然咧?要辦個告別紀念趴才能Fire嗎?”

    她彷佛聽懂了,低頭緘默。

    唉,有點不忍,看著很難受。“回去吧。”

    “看在霸子哥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好,演出費打八折。”

    “你是要我吃土嗎?”砰!霸子哥麽怒拍桌,這一拍不得了,木桌劈出一條縫,如閃電那樣啪擦擦龜裂。

    X例!現在還弄壞一張桌!

    “拜託你,好妹子,現在臺北像我這樣開十年的夜店剩幾家?大家下班不流行追團,流行的是在家追劇。年輕人哪個不是掛在手機上、掛在網咖裡聊天打怪?現在生意不好啟了,我這樣講你聽懂沒?”

    徐明靜任他咆哮,睜著一雙無辜大眼。這模樣倒像是他在霸淩她,But,到底是誰霸淩誰?

    “幹麼這樣看我?喂,啟人不可以這麼自私,霸子哥已經夠照顧你們了。我兩年前就想這麼啟,哪知道你們團長忽然出車禍,我撐到今天才開除你們,是因為心裡難受啊!尤其是你,就是怕你打擊太大撐不住。哥哥我夠有義氣了,自己沒賺什麼,可演出費一毛都沒欠。”

    “原來如此。”同情兩年多,確實夠義氣。

    “啊不然你想想,每天賺兩千多塊,員工都辭掉幾個,還付你們錢,我每個月扣除開銷只有三千塊可以用,我實在是……”不能再講,都快哭了,霸子哥咬拳忍淚。“日子苦啊。你還這樣跟我盧小,都不替霸子哥想。”

    眼淚呼之欲出,終於喚醒徐妹妹的人性。

    “我懂了,對不起,沒想到霸子哥一直這麼關照我們。”

    “你啊——”霸子哥含淚看她。“你也是,坦白講,那時出事真怕你想不開,畢竟你們都要結婚了。可是兩年多過去了,我也觀察你夠久,你沒事了反而是我很有事,一直在賠錢。”

    他吸吸鼻子。“算了,錢都花了,不講了。總之,事情都講開了,你明白就好,不是霸子哥不罩你們,是這個社會不罩我們,大家好聚好散。”

    徐明靜拿來煙草和紙,動手捲煙,迅速卷好一根,遞給霸子哥幫他將煙點上。

    “以前……每次駐場完,你就會跟振宇哥一邊捲煙一邊聊。”

    “是啊,誰知道他死得那麼早。”

    瞬間又卷好了一根,徐明靜點燃它,放在煙灰缸邊緣,看白煙嫋嫋,聞著熟悉的煙草味。

    “霸子哥,這個週六‘九玖’還是會準時到。”

    “你還沒完?你來啊,你來,我一毛都不會付。”

    “不用付,演出費我出。只拜託霸子哥別讓團員知道,一切照舊,拜託了。”霸子哥沒聽懂。“你是說你們來表演,我不用付錢,你還要自己掏腰包付費給團員?這沒意義啊,你不要這樣,跟我來苦肉計這招?我真的真的一毛都不會付。”

    徐明靜有苦衷。“光今年就少了兩個駐場的點,如果連霸子哥這裡都沒了,我怕團員失去信心,‘九玖’可能會解散,我不能讓振宇哥的樂團在我手中消失。”

    “解散也不會怎樣,這是大家的事,又不是你的責任。”

    “反正我有錢,一個人也沒什麼開銷,這麼一點錢無所謂。”

    “有錢就任性?那要不要借我一百萬周轉?”

    “一百塊的話我可以。”

    “切——”

    “這樣霸子哥肯幫了吧?”

    “樂團免費演出我當然好,不過……你真的沒關係?你看起來不像有錢人。”

    “真正有錢的人都很低調。”

    這會兒桌面上多了一堆完美的手捲煙,全是徐明靜卷的。

    “唉呦,妹子的手真巧。”霸子哥心花怒放,喜孜孜地又點燃一根,吞雲吐霧。“不過你這麼用心,你的團員們知道嗎?唉,我覺得振宇死後,你們不大行欸,表演曲目就那幾首,尤其那個兼主唱的貝斯手老是彈錯,不然就是忘詞。喂,先講好,就算是免費的,表現太爛我也不敢用——”

    “好。”

    離開夜店,徐明靜來到大賣場,拿著促銷DM,拎了三打正在打折的玉米罐,又拿了一箱泡面。經過寵物用品區時,她遲疑,想了想,還是拿走一打貓罐。

    走到家門前,果然就聽見熟悉的貓叫聲。一旁的車子底下,緩緩走出一隻流浪的老黑貓。

    它腳步蹣跚,發出沙啞的貓叫。一般貓兒撒嬌是喵喵叫,它卻是“啊——啊——”像烏鴉叫。

    徐明靜怕貓,見它要來蹭她,她躲遠。

    “又來了,要我說幾次,怎麼都聽不懂?你知道現在貓罐頭很貴嗎?”她蹲在路邊,一邊打開罐頭,一邊碎念,對它曉以大義。

    “你啊,不能這麼自私,我真的沒辦法了,你知道現在的人都不追團,他們都在家裡追劇,懂嗎?去別的地方討吃的,我不能養你喔,房東看見會罵人的。吃吃吃,就知道吃。”

    “啊——”它敷衍地向她叫一聲,又繼續吃。

    “不要再來了知道嗎?這是最後一次喔,不准再來了。吃快點,被房東看到我就死定了。”

    徐明靜抱膝蹲著,等它吃完。

    “我啊,早就不想喂你了,我是擔心振宇哥死了給你打擊太大,所以才繼續喂。可是你真壞,你看你,你有哪一餐少吃的?沒良心,都不知道喂你的人死了。你不想他嗎?”

    食欲這麼好,應該不想吧?

    徐明靜歎息,其實她能理解伯母的心情。在她看來,一滴淚都沒掉的她很可惡吧?假如她能哭到失明或崩潰病倒,也許伯母就能解氣,不會那麼抓狂。

    可是,她哭不出來,也沒崩潰。只有自己知道,內在有個部分壞掉了……

    “撿屍”事件落幕後,恒星飯店人事部發佈總裁命令,即日解除公關經理沈晴的職務。

    有時,真正的勇敢是——沈經理一個箭步,縱身躍起,刷地撕下佈告欄最上方的那張紙,目露凶光往總裁辦公室奔去。

    同事們表面上投以同情的目光,卻暗暗興奮。

    有好戲看了……

    沈晴闖入總裁辦公室,將免職令朝站在書櫃前的混蛋扔去。“你憑什麼?!”

    崔勝威彷佛比她更震驚。“你不知道理由?”

    “記者會很順利、網路一片好評,你沒理由要我走啊。”

    “沈經理,你的臉皮比我想像的還要厚啊。”他臉一沉。“記者會順利、網路一片好評,這是誰的功勞?是徐小姐。如果非專業人士的意見比你好,我不知道為何每個月要付你十萬元薪水。”

    “我承認這次處理得不夠周全,但也就這麼一次,你怎麼可以——”

    “身為公關經理,要證明你的價值,就是在危機發生的時候。在我看來,聘你的成本遠高過你的表現,請你離開。”

    “以總裁這麼嚴苛的標準,沒人可以讓你滿意。”

    “這不勞你費心,不滿意我就換,換到滿意為止,這就是身為老闆的好處。”“崔勝威!”沈晴脹紅面孔,她之所以這麼震怒,更多的原因是難堪。她一直愛慕他,他的不屑重創了她。“一次表現不好就開除?你也太狠了,枉費我這五年來為你做牛做馬,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加班,混帳!”

    “因為你無能,才需要一天到晚加班做牛做馬,浪費飯店資源。OK,我告訴你你錯在哪——”崔勝威站三七步,聲音不帶感情。

    “開除你不是因為你思考不周,是你犯了更嚴重的失誤。我問你,當徐小姐提出比你更好的意見時,你是什麼態度?輕蔑而且拒絕接受。以你的聰明程度,明知她的提議比你好,卻礙於面子而反對。如果不是我堅持,後果可能引來負評。光想到這點,我就背脊發寒。”

    沈晴愣住,沒想到他注意到這樣細微的地方。

    崔勝威繼續說:“聽懂了吧?開除你,是因為你看重自己的自尊心勝過飯店的最高利益,我不能接受。”

    “但就為了這個把我免職?我還是不服,至少可以給我改善的機會……”

    “不需要,我已經找到新的人帶領公關部。你說給你機會?把你降職讓你當組員嗎?這樣你就服氣了?不,你不會,就算委屈待下來,就怕你懷恨在心,習難新來的經理。我不想冒這個風險,你走吧。”

    “這五年來我幫飯店應付過多少事?難道都不算數了?總裁只看到我的失誤?”

    “不,我看到的是飯店的前途,用錯一個人的代價,比短少一個人力更可怕。因為錯誤的人往往會吸引到更多錯誤的人,尤其是一級主管。如果留著你,未來的公關部最後可能會像Guykawasaki說的名言:‘蠢才大爆炸’。”

    “是嗎?”既然話都講絕了,沈晴也豁出去了。“是,我表現差,讓總裁失望了。如果我像你一樣沒親人煩,也不交朋友,生活只有工作,我的表現會更好、我的思考會更周全。人生活在這世上,互相支持,偶爾也會互相拖累,但這些對總裁來說都沒意義,因為總裁跟人相處只評估利益和成本,只要未來可能造成麻煩,表現不佳就Fire掉,你這樣自私自利,活得很愉快吧?”

    “不是很愉快,像現在因為你的事浪費了許多時間,讓我很無奈。”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爸中風住院嗎?”她哭泣。“我本來要請假,但是聽見總裁的事還是趕來上班,一整晚我擔心我爸,整夜沒睡,一來飯店就處理事情,結果得到的是什麼,一張免職令?!”

    “還有優渥的資遣費,能讓你安心陪伴父親。”

    這是正常人會說的話嗎?沈晴痛哭。“本來是敬佩你的能力才來的,現在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面目,你這個自私又勢利的人渣。”

    說完她離去,重重甩上門。

    崔勝威坐下來咳嗽,拿出感冒藥吞服。這幾天感冒發燒,渾身筋骨酸痛,如今被她鬧了這一陣,身體更難受了。

    窗外天色碧藍,白雲像蓬鬆的棉花糖,緩慢飄移。天氣晴朗,但他心情惡劣。

    隨便沈晴對他多不爽,他無所謂,這裡不是搞人際關係的地方,這裡是戰場,他也沒必要跟這些人交際。

    你這樣自私自利,活得很愉快吧?

    呵,崔勝威苦笑。是啊,人們總是以自己的角度,評斷他人的處境。他很愉快?這些人哪知他涉過什麼幽谷?一旦挫敗就怪別人不體貼自己的處境、不體諒自己的情緒。不然就鬧,鬧沒用就哭。能這樣痛快地指責他人,委屈就哭泣討同情,那樣的人才是自在又愉快吧?

    在他看來,他們的傷心都是小兒科。沈晴能為自己的父親擔心愁煩,是因為彼此感情深。而他,他沒忘記十三歲的自己是怎樣靠自己活下來,又犧牲了多少才保住父親丟下的飯店。

    每當想起當年的情況,成年後的崔勝威就會嚇出冷汗。真慶倖當時幼小,小到遭受打擊尚不知嚴重,才會白目到跟高利貸債主協商。

    雖然順利地度過難關,卻也留下了後遺症,最大的後遺症就是那個死老太婆。那漫長歲月裡他是怎樣靠北也沒用,苦苦地撐下來,所以任何人都沒資格要求他體貼。身為負責人,按時發工資給他們,年終時滿足他們的荷包,這才是最實際的體貼。

    啊,頭好痛。他捧著發燙的腦袋,很難受。

    “哈啾!”

    他馬的,都是徐明靜害的,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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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3:1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崔勝威病得渾渾噩噩。

    發燒、咳嗽、打噴嚏。搞不好這是在發狂犬病,被某人咬壞了。

    吃過藥後,他窩在被子裡,渾身無力又軟綿綿,但是這跟過去染上的感冒不大一樣,可能病毒更強大,因為當他病懨懨時,竟還瘋狂想念那個壞女人。

    他才不是那種對女人好奇就亂髮春的少年,他也見識過不少美麗又性感的女子。但是,他從來沒見過性感的腦袋。

    過去他作風強悍,喜歡以牙還牙,但這次“撿屍”事件,徐明靜讓他見識到逆轉情勢的奧義,不是與之對抗,而是藉勢翻轉結果。她有這樣的腦子,他覺得好性感。她好聰明又好危險,膽子很大顆,才敢在記者會前夕威脅他,逼他就範。

    可是她看似勇敢,卻又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譬如雨夜倒在地上默默挨打,任人咆哮,不哭也不求鐃,那狼狽模樣好可憐,害他揪心。

    而當她握住他的手,嚷著要他別走時……他第一次體會到,被融化是什麼感覺。

    危險啊危險,卻又好迷人。她是問號(?),她也是驚嘆號(!),他想跟她相加,然後來個刪節號(……)或破折號(——)都不賴,可是偏偏被她填上句號(。)。

    崔勝威在床上翻滾,哀嚎,槌枕頭。

    可惡,不甘心,他不甘心啦!

    可能是因為病得太重,加上自尊受創太深,後來他竟神智不清拿來手機傳LINE給她——禮拜六恒星飯店有慈善餐會,要來嗎?我可以寄邀請卡給你。崔勝威。

    諸位莫小看以上這則訊息,威哥可是反覆修正校稿八回才完成。

    完成後,崔勝威深深覺得自己可以改行當編輯,不要小看這區區一行字,他可是經過精密計算,設法讓它看起來不要熱情得太超過,也不要簡單到太冷漠,更不能沒面子地拽漏太多他的瘋狂念想,也不能含蓄到讓對方以為是隨便約約的而已。

    最後的最後,他更是在39度的高燒中,按下發送鍵。但在按下那一刻,他就後悔了(現在剁指也晚了)。

    他神經病嗎?半夜三點發訊息?

    地獄之門就是在這一刻開啟的——相信大家都經歷過類似的地獄吧?

    威哥陷入無限輪回的焦慮中。半夜傳訊息會不會吵到她?line的“歪夭”聲應該還好吧?聽起來會像鬼叫嗎?如果她被吵醒,他會被討厭嗎?

    他槌床蹬腳,好想死……不!不能死,要死也要等她回訊了再去死。

    接下來是“已讀了沒”地獄。

    已讀了沒?已讀了沒?已讀了沒?

    這“已讀了沒”的反覆檢查手機症蔓延到早上,當終於出現“已讀”兩字,他安心了。她早上才讀,代表半夜沒吵到她,他終於能安心睡了(歷劫歸來也差不多成仙了)。

    才剛躺下,他又起身拿來手機。

    因為接下來是“她回了沒”地獄。

    她回了沒?她回了沒?她回了沒?

    為什麼沒有“歪夭”聲?是不是通知音訊被關掉?他好像關掉過……還是按到什麼設定了?她為什麼不回9?她要早點回,他才能來得及寄邀請函給她啊,如果她不去也要講一聲啊。她還在考慮嗎?還是她要先把時間喬好再跟他講?或是她不想去,又不知怎麼拒絕他?她為什麼沒回——

    接下來“她為什麼不回”的地獄比較難掙脫,會困得比較久。

    因為再傳訊息去問會沒面子,像在勾勾纏,但被忽視的挫敗感讓他忘記自己是成績斐然、夠本事又囂張的頂尖菁英,現在的感覺比較像是剛出生,裸著身體號哭的嬰孩。

    最後在地獄遊蕩了一回,感冒雖然好了,但身心已經枯竭。

    結論就是當初手賤打個屁LINE,他要詛咒發明LINE的混蛋害他神經衰弱。可憐的崔勝威,經此一役,明白地獄不在別處,地獄就在這裡。他不是感冒發燒,他是單戀發騷。

    直到週末慈善餐會都辦完一陣子了,他才承認,“已讀不回”原來真的很傷人,還會讓人變成神經病,幸好他已經恢復冷靜。

    老子也不是會作踐自己的人,錯過我是你的不幸,錯過你是我的幸運。

    細數完她的種種缺點,再想像跟她相戀的種種危險,終於結束這場莫名其妙的災難。

    掰了,徐明靜。

    現在他處決完亂七八糟的幻想,又神清氣奭。

    我又正常了,萬歲!崔勝威你真是太棒了!OK YES!“歪夭。”

    歪夭?竟然歪夭了?!崔勝威跳起,他的手機咧?

    他滿桌瘋找,才想到手機被放在遙遠的地方,只為了不讓自己手賤再發LINE。他爬上椅子,在書櫃最上方撈啊撈,終於撈出手機檢視。

    果然不是幻聽,LINE有一則未讀訊息。

    他抱著神聖的心情點開訊息。

    狗崽子,禮拜四記得要上課。為了避免“撿屍”事件再發生,我幫你找了非常sexy的女老師Angel,包准你上課愉快。上課地址——

    幹!他扔手機,是死老太婆。

    “哥!”車東元敲門,走進辦公室。“要走了嗎?”

    唉,他都忘了要開會。他拾回手機,想了想,發LINE出去。

    “歪夭。”

    這回換車東元的手機響,他拿起來檢視。“這什麼?”

    “死老太婆說她幫我找了很正的女老師Angel,你等一下先去那裡勘查,明天跟我回報。我強烈懷疑死老太婆要整我。”他會心機重都是這樣練出來的。

    明天才需要回報,想不到車東元是夜就殺入總裁家,又喘又急,驚魂甫定,焦躁不安——崔勝威拍拍他肩膀安撫。“看你嚇成這樣,我就知道沒那麼好康,那裡不只是地獄,還是魔窟,而且有恐龍對吧?”

    “哥,答應我……帶、帶我一起去上課。”他邊喘邊跪下,拿出有Angel老師相片的手機,恭敬呈上。

    “哇靠——”崔勝威驚歎。

    “是不是?是不是?!”車東元奮起,湊上前去,兄弟倆齊觀賞。

    只見照片裡是個金髮混血兒,美豔的瓜子臉,小麥色肌膚。深V領的白色緊身T恤,隱約看得見黑色胸罩,胸圍粗估有340,下半身穿著紅色皮短褲,還有一雙泛著光澤的蜜大腿——是今年最流行的大腿啊。

    正妹老師手抱電吉他,散發野性美,如非洲小花豹。男人觀之,對她懷中的吉他嫉妒如狂。她指著譜,正在指導一名也環抱吉他、蒼白痩弱癡癡笑著的中年眼鏡男——誰好心給他手帕擦口水吧。

    如果這就是電吉他的“地獄魔鬼訓練營”,那就算是“黃泉路上準備營”,他們兄弟倆也要攜手去露營。

    “我已經把照片設成手機桌面。”車東元笑得一臉花癡。

    崔勝威立刻將“大腦性感”的那位逐出境,問向車東元。“明天禮拜四嗎?”

    “是後天。”

    “不能明天嗎?我明天就想彈電吉他。”

    喵性感小野貓,快來療癒我凍傷的心吧。Angel老師果然是來療癒他的天使啊,這極可能是死老太婆此生中唯一的善舉。

    一個禮拜有七天,最美的是星期四晚上九點到十點,因為他們要跟sexy Angel約會。

    她真不愧是小花豹,連天氣都為她放晴,白天有陽光brilliant brilliant;晚上有星星shine shine,而月亮圓到是狼人都要叫的程度。

    兄弟倆都背著電吉他,朝目的地走去。

    “東元,你要有自己的風格,不要我做什麼你就跟著做,要有自己的主見。”崔勝威教訓道。

    背著新買的電吉他的車東元回答。“我本來就喜歡Rock,我內在藏著搖滾魂,我一直都在等,等待啟蒙老師的出現。”

    “但你穿這樣真的太誇張了。”

    “哥不懂,玩搖滾的都喜歡這樣。”哥穿西裝才遜掉。

    看看車東元,緊身皮衣加皮褲,頭上頂著一根根豎起的刺帽短髮,右耳還戴著銀耳環(為此打耳洞傷都還沒好,驚嚇不小)。

    “切。”崔勝威頗不以為然。

    “哥,我很嚴肅地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跟Angel老師戀愛了,你願意祝福我們嗎?”

    這問題真是太嚴肅了,嚴肅到崔勝威流淚——笑到流淚。

    “兄弟,你該煩惱的是Angel愛上我,你承受得住嗎?”

    兄弟間喇低賽不用認真回,兩人來到重慶北路地下室的搖滾工作室,還沒往下走,已經先聽見裡面傳來節奏強烈的噪音,就像大魔王在裡面刮牆壁磨指甲(崔勝威這麼覺得啦)。

    不過無所謂,就算是地獄,只要有像Angel那樣的老師,那就跟天堂沒兩樣。兩人準時踏進教室,心臓撲通撲通跳,一起吞口水。眼前這畫面實在是?注感的Angel老師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理電線。蹲著的姿勢讓緊身長裙完美呈現如蜜桃般的美臀。

    “來了?”聽見腳步聲,老師沒回頭,只丟出淡淡一句。“先坐,桌上有牛奶糖可以吃。”

    還有牛奶糖?這不是地獄,這是愛心育幼院吧。

    崔勝威和車東元奔去坐下拿糖吃?一邊喜孜孜地欣賞老師美麗的背影。

    “高金霞同學。”整理好電線,Angel老師起身,卻在轉身時愣住,另兩人也愣住了。

    徐明靜抽出口袋內卷起的報名表。“你是高金霞?”

    “徐明靜?怎麼是你?Angel老師呢?”顯然崔勝威受到的驚嚇更大,難道在地獄混一回後,他就出現幻覺了?

    “我是來上Angel老師的課,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徐明靜沒錯吧?”可憐的崔勝威已經語無倫次。

    “我就是Angel老師。”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車東元打擊更大,搜出手機,焦躁地點開照片。“我那天看到的不是你!”

    徐明靜湊近,指著照片中的正妹。“這裡,看到沒?電吉他有六根弦,這個只有四根弦的是貝斯,這是教貝斯的‘NANA’老師,張娜英。”

    崔勝威瞪車東元。“你連貝斯和吉他都分不清嗎?”

    靠北你分得出來?看起來很像好嗎?

    車東元受創頗重,望著眼前這個恐怖女,與她同車的暗黑回憶如潮水湧來——她打老闆三巴掌的啪啪啪狠勁、她拿電擊器的滋滋滋狠勁,更不用提後來跟老闆鬧出的“撿屍”事件。而今倘若參加她的地獄魔鬼訓練營,他不敢想像那將會是怎樣的悲慘光景。

    “哥,我錯了,我其實熱愛彈貝斯,我一直在等的是啟蒙我貝斯魂的老師‘NANA’—一”

    車東元邊說邊往外飄,但飄不動,因為崔勝威揪著他後領,教他寸步難行。

    崔勝威鎮定下來,望著徐明靜。從地獄歷練回來後,面對她,他已經沒感覺了,這就是被過分摧殘的好處,會變得更強壯。

    “原來是你要教我電吉他?0K,希望你教學很認真。”他翹起二郎腿,端出囂張樣。“我對老師的要求很高的。”

    徐明靜不理他,低頭檢視報名表。“所以高金霞只是幫你報名,要跟我學的是你?”

    “Yes。”

    “那麼這位是?”她看向車東元。

    “我來看看而已,馬上就走——”

    車東元往門口奔,但奔不了,因為崔勝威長手一榜,把他拖回來,再用胳膊勒住他脖子禁止他逃跑。!

    “他也要學。”崔勝威替助理回答。

    “我不學,我要學的是貝斯。”車東元拒絕。

    “你必須學。”崔勝威低聲警告。

    “我又還沒繳學費。”

    抗議無效。“我繳,讓我們一起下地獄。”

    “0K,所以是兩位一起上,很好。”徐明靜問完,走向教室門口。“在我關門前,兩位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崔同學舉手。“‘地獄魔鬼訓練營’跟一般電吉他課有什麼不同?”

    好問題。“首先,課程期間會全程供應牛奶糖,穩定你們的血糖。”

    換車同學舉手。“為什麼要穩定血糖?”

    “因為我教學的方式比較‘激烈’一點,怕你們太緊張會頭暈。”

    崔同學再次舉手。“請詳細說明如何‘激烈’。”

    其實還沒上課他已經有激烈感了,他不斷在心裡默念:沒問題,我沒問題,面對她我可以保持鎮定,我沒問題的。

    徐明靜微笑,好溫柔地道:“‘地獄魔鬼訓練營’就是在短期內讓完全不懂電吉他的人學會各種基本技巧。課程特色是,一般人用腦子記住技巧,我的課是用‘身體’記住。”

    “身體?”崔勝威表面鎮定,笑容帥氣,可內心卻在胡說八道,群魔亂舞,思想忍不住往下流。

    天啊天啊,我能克服的,我現在一直熱起來純粹是因為天生體質躁熱,跟她無關。

    “哥,讓我走好嗎?”車東元冒冷汗,心裡有不祥的預感。這女人不是開玩笑的,她說的激烈一定是比一般人認證的激烈還要double激烈。

    砰!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徐明靜將門關上,紅色電吉他掛在身上,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長腿交疊,對他們微笑。

    “問那麼多有什麼用?開始上課就知道了。來,兩位,把你們的吉他背好,今天老師先教你們認識電吉他的構造。”她笑眯眯,感覺慈祥又和藹。

    “‘Ibanez’的吉他,不錯嘛。”看見崔勝威的名牌吉他,徐明靜吹了聲口哨。“恭喜,是‘大搖座’,調音調死你。”

    什麼意思?崔勝威不懂。

    徐明靜依序指著電吉他的各個位置,示範給他們看。“聽清楚了,這是弦鈕,調音用的。這是琴頭、這個叫指板、這是指位元記號、這是導線插孔。”

    兩人聽得霧煞煞。

    “現在你們重複一遍給我聽。”徐明靜拿出一盤電線,上頭有貼片,她將貼片貼在兩人的手臂上。線頭彼端有個控制鈕,就握在她手中。

    崔勝威疑惑道:“這什麼?電吉他的線路嗎?為什麼不是貼在吉他上面?”

    “對啊,幹麼貼在我們身上?”車東元也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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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3:33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徐明靜笑眯眯,這兩個小白真真吉他門外漢。“這怎麼可能是吉他線路。是這樣的,為了讓學生們很快學會,我用的是身體記憶法。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彈錯或答錯就會——”

    她按下手中開關,兩人立刻被電,滿臉驚恐,手拉手齊聲道:“我們要退班!”

    “退班嗎?好。”徐明靜刷地拿出一張紙。“通常來報這課程的孩子,都是怕自己意志軟弱,中途放棄,所以報名時會逼自己簽這個。”

    崔勝威將紙拿來看,只見上頭寫著“退班付十倍學費給老師”,上面還有簽名,是高金霞簽的。

    那個死老太婆!

    “哈,拜託,這種自虐課也有人肯上?”這不是魔鬼訓練營,這是變態訓練營。

    “還滿多人來上的,因為歷經三個月的考驗後,他們可以強到去組團。有時人們意志薄弱,有點壓力才學得好。你要退班嗎?等一下喔,繳費的人是高金霞,我跟她說一下。”

    徐明靜拿出手機,卻立刻被搶走。

    “不准打給她。”崔勝威嚷,惹熊惹虎就是不要惹毛死老太婆。

    喔?三七步竟然會怕?看看他嚴肅的模樣,看來幫他報名的是狠角色。

    “我還沒繳學費,我可以退班,我也沒簽什麼報名表。”車東元咻地撕掉貼片。

    他自由了,搖滾吉他手掰掰!

    啪!崔勝威一掌將貼片拍回原位,附贈兇狠一瞪。“給我坐好。”

    “沒異議的話我們繼續,快,時間很寶貴。”徐明靜說。“現在讓我們複習一遍,今天第一堂課,也就是地獄第一層,我會讓你們永生忘不了電吉他的構造。來,告訴我,剛剛我說過……”依序指了指吉他幾處。“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

    這個是幹麼用的?調音從哪裡調?音量控制鍵在哪?”

    放空的眼神以及茫然的表情就是他們的回答。

    徐明靜不高興地眯起眼睛。“快說,我剛剛不是很詳細的告訴你們了?沒認真在記?這是什麼,崔同學?”

    “搖座?”

    “是拾音器。”嗶——崔勝威被電了。

    “換你,這是什麼?”

    車東元臉色慘白,支支吾吾。“琴衍?不,指板?不,指位元記號……還是琴頸?”

    “通通都錯,這是搖座。”嗶嗶嗶、嗶嗶嗶——亂答要電更多次。

    可憐的車東元從不知道自己能抖得這麼靈活,而崔勝威早笑到趴在桌面上。“崔同學?看著老師——”

    “我先吃顆糖。”崔勝威低頭拆開牛奶糖的包裝紙,他壓力大,心跳快,感覺好興奮。這可以拿來飯店開課,請她教育員工,大家一定會變很強。

    “來,告訴我,音色切換開關在哪?”

    “不知道啦!”他耍帥嗆回去,不知道開關在哪,但是貼片在哪他好清楚,因為又被電到唧唧叫。

    幸好從小被虐待慣了,被電幾回早就習慣。

    不過崔勝威最討厭輸,也最討厭求鐃,他不甘被老師霸淩,忽站起身,卷高袖子,露出右臂,展示瘀青的齒痕。

    看看你的傑作,你好意思電我?他朝徐明靜挑起一眉。

    徐明靜凜住目光,這是嚴重挑釁。

    車東元大驚。“哥!你的手臂怎麼回事?這是齒痕嗎?被什麼咬的這麼嚴重?”

    課程中斷,徐老師的威信受到嚴重威脅。

    徐明靜以眼色向崔勝威示意:敢說我咬的試試看。

    崔勝威還以惡意的笑:出出,你再踐啊。

    “前幾天我走在街上被狗咬的。”

    “你不是跆拳道黑帶?對付不了一隻狗?”

    “對付不了,因為是一隻瘋狗。”

    徐明靜用力按下右方的電擊鍵。

    崔勝威扒了扒頭髮,鎮定地站出三七步。電吧、電吧,豁出去後,感覺這電流也不過是刺刺的疼,是能忍受的範圍,他就當在中醫診所電療好了。

    他撕下手臂上的貼片,貼到肩膀上。“這裡很酸,順便一下。”

    徐明靜快暈了,可惡,“三七步”是妖怪!

    什麼情況?車東元看他們面對面站著,一個肩膀劇震、一個瞪眼用力摁電流開關,看起來兩人通電通很爽。

    他肯定是妖怪才不怕痛。徐明靜突然扔下控制器,從口袋拿出暗器朝崔勝威的臉攤去。

    現出你的原形來!她差點這樣喊。

    暗器咻地擊中崔勝威額頭,後者痛呼捂額。

    車東元見狀,連忙護住頭。

    “這什麼?”崔勝威彎身撿起暗器,是一個三角形塑膠片。

    “是Pick,撥弦用的片子。有塑膠做的、木片做的,也有鐵做的。現在要不要坐下來乖乖認真學?老師口袋有鐵做的Pick喔,不小心的話臉上留疤就不妙了是不是?”徐明靜回答。

    兩人立刻坐好,完全沒異議。

    “魔鬼訓練營”不是蓋的,被嚇過無數次後,不要說今生忘不了,下輩子和下下輩子投胎也忘不掉電吉他的結構。

    接下來,兩個大男人就帶著“糙灰搭”的心情撐過這堂課。

    下課前,徐明靜看著報名表備註欄說道:“崔勝威,你要求三個月課程結束前要會彈《ByeByeBaby》這首歌,對吧?”

    “什麼?”崔勝威搶過報名表來看,死老太婆竟然還指定歌曲?“這什麼歌我沒聽過,不過既然她寫了,就練這首吧。”

    “好,我先示範,讓你們有個概念。”

    徐明靜站在他們面前,調整電吉他位置,接著打開音箱,手握Pick,刷弦彈唱起來。

    她沒有看他們,只是低頭酷酷地哼唱刷弦。

    可當音樂和歌聲響起,那頹廢的嗓音、傭懶的彈唱姿態,好聽到讓他們起雞皮疙瘩,無語地怔怔望著。

    被修理整堂課的怨氣消散,全被她的歌聲征服。

    唱完也差不多到下課時間,徐明靜將資料發給他們。“上面寫著教室使用規則,我們的特色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練習室,也有提供錄音設備,可以檢視自己的學習狀態,費用和使用規定都寫在上面。另外,把你們的LINE給我。”

    “LINE?你會用喔?”崔勝威冷哼,“已讀不回”之仇沒忘記。

    車東元乖乖遞出手機加LINE。

    “崔勝威你的LINE?”

    “嘖,不是給過了?”

    “我忘記你是哪個帳號,幫我確認一下。”她遞來手機,他瞪眼,如遭莫大恥辱。憤憤將她手機螢幕往下刷刷刷刷刷,用力一指。

    “哦,帳號是‘崔勝威’啊。”她點點頭。

    可不是,就是“崔勝威”,你會不知道我帳號?算她有種,把這個帳號點下去就會看見他不久前的愚蠢訊息。唉,前塵往事莫回顧,生氣會傷肝。

    “我會傳上課錄音檔給你們。”徐明靜說。

    “剛剛有錄音?”

    “唔。”徐明靜指了指教室上方。“我們有錄音設備,方便樂隊練團。有錄音檔你們睡覺就可以放來聽,利用睡眠記住上課教的,下次會考試。”

    “聽這個會作惡夢吧?”崔勝威笑出來。

    笑吧你。徐明靜拿下吉他,關上音箱。“下課。”

    崔勝威走到她身邊,笑著問道:“剛剛那首歌滿好聽的,是誰唱的?那種歌就是搖滾樂嗎?跟我們一般聽的流行歌有什麼不同?”

    徐明靜刷地用力拉上吉他袋,冷冷看著他。“我最討厭上課不發問,下課拚命問的學生。”

    “我只是——”

    “只是不把別人的時間當時間?”

    “我們才剛下課啊。”

    “你只買我一小時的時間。”她看看牆上的鐘。“現在已經過了一小時又十分鐘了。”

    “你一分鐘多少錢?我買。現在可以讓我問了吧?”

    “我一分鐘一千,十分鐘一萬。”她伸手攤開掌心。“要買我的時間嗎?”

    要這樣機車嗎?崔勝威瞪她。

    就是機車怎樣?徐明靜攤著手等待,迎視他的目光。

    這兩人又怎樣了?車東元被晾在一邊,等他們用目光殺死對方。

    “太貴!不買。”崔勝威說。

    “OK。”她指著門口。“掰。”

    知道你的口頭禪就是“掰”啦!

    崔勝威用力踏步出去,這不是Angel老師,這是Evil。

    此時一名高痩男子經過,走進教室。

    “下課了吧?”他搭著徐明靜的肩膀。“我買了宵夜給你。”

    他們是什麼關係?

    崔勝威覷向他們,方才冷冰冰的徐明靜、“已讀不回”的徐明靜,竟然對那男子笑,還態度超好。

    “等我一下,我泡茶給你喝。”

    為什麼他有茶喝?崔勝威臭臉站在那兒,看男人幫她收東西,他們有說有笑的,彷佛很親密,怎麼看那畫面都刺刺地,刺刺地怎麼還一直看下去?

    “哥?不走嗎?”車東元感到莫名其妙。

    “等我一下。”

    “哥?你幹麼?哥?”他看總裁又走進教室,還失禮地從正在說話的兩人中間闖去,就像摩西分開紅海那樣理直氣壯。

    他在幹麼?徐明靜怔住。

    崔勝威指著桌面那碗牛奶糖問道:“這是上課免費提供的吧?”

    “呃,對。”

    崔勝威手伸進碗內抓了一大把塞入外套口袋。好,他平衡多了。接著又從他劃出的紅海走出去。

    “這男的怎麼回事?”陳安古問。

    “呵。”他的行徑令人無言。

    “最近變態滿多的,學生要挑一下,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接。”

    徐明靜拍拍陳安古的肩膀說:“安啦,誰會比我更變態?”

    他們來到廚房吃宵夜,徐明靜將燒烤倒入盤中。

    陳安古拉開回收筒,看到一堆玉米空罐。

    “又吃罐頭當正餐?”真不愛惜身體。

    “愛檢查垃圾桶是什麼毛病?”

    陳安古手指抹過瓦斯爐面,光可監人如新品。“喂,瓦斯爐是藝術品嗎?偶爾下下蔚吧?擺著不用多浪費。”

    “它是藝術品啊。”徐明靜朝爐面吹口氣,真棒,亮得可以當鏡子。“我好不容易把它刷得這麼乾淨,弄髒太可惜了。”

    “怕弄髒就乾脆不煮飯?這什麼邏輯?”

    “一個人而已,幹麼煮,麻煩。”

    “煮一鍋飯再鹵一鍋菜能吃一個禮拜,比餐餐吃泡面、罐頭更強。”

    “你沒在外面住過吧?煮一鍋飯要買米、浸米、洗米、煮米,算算有幾道程式?鹵一鍋菜?陳先生,要先買食材0K?還要清洗、準備材料,飯吃完了還要收拾,蔚餘沒弄好還會長蟲。幹麼這麼累?罐頭只要開罐器啵地打開就好。”

    麻煩麻煩都是麻煩,徐明靜大概快連呼吸都嫌麻煩了。

    “把以前的徐明靜還給我。”陳安古歎息。“以前你常煮,我還滿懷念你煮的飯菜。”

    以前這裡充滿歡笑,她常下廚煮給大夥吃。

    “想吃飯菜,自助餐到處都是,別煩我。”

    “好狠,虧我還買宵夜請你。”

    “至少我有泡茶請你喝。”她挎高茶壺。“還是超麻煩用現煮滾沸的熱開水沖泡,四十度高溫沖泡的茶水最香了。”

    “是,我感動死了。”陳安古蒙臉號兩聲,逗得她笑了。

    徐明靜扭開瓦斯爐開關,卻只聞點火聲,不見火苗。陳安古過來試了幾次,也點不著。

    “不會吧?壞了嗎?”

    “刷這麼乾淨有什麼用?現在真的是藝術品了。”還將是垃圾場最美最乾淨的藝術品,開心了吧?我的女神。

    “怎麼忽然就壞了?”徐明靜又試了幾次。

    “算啦,明天跟房東說,讓她換新的。”

    “不——”她蹲下,抱頭呻吟。

    “幹麼這樣?沒茶喝又不怪你。”

    “我不想見房東。”

    “房東會吃人?”

    “是怕我吃掉她。你不知道我們房東多恐怖,我只要跟她相處超過五分鐘就會起殺意。”

    “不要這麼誇張。”陳安古大笑,揉亂她的發。“別唉唉叫了,快起來吃東西。”

    “Bye Bye Baby. Bye Bye Baby.”

    從地下室回到路面,也是從地獄回到人間。

    崔勝威和車東元上完吉他課後,兄弟倆萌生共患難情誼,一路搭肩笑駡變態Angel老師。

    一旁的暗處,守候已久的男子尾隨著,偷偷拍照傳到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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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3:47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山中別墅,高金霞房裡,也正播放著同一首歌。

    “Bye Bye Baby.”

    床畔矮幾上的手機螢幕亮起,一名中年女子拿起,恭敬遞給臥在床上的高金霞。

    “您的訊息。”

    高金霞坐起,戴上老花眼鏡,刷開螢幕,見到一組照片,一張張點來看。

    “唉呀。”高金霞笑了,好得意地秀給管家看。“阿滿你看——狗崽子去上吉他課了,唉呦,我養的狗真聽話,叫他做什麼就做,哈哈哈。”

    “奶奶真是的,明知總裁討厭他爸,還逼他用爸爸的吉他去上課,不要這樣,很殘忍。”

    “唉,有什麼辦法。”高金霞撫著滿是皺紋的臉。“我都七十九歲了,現在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弄他啊。”

    她又刷開下一張照片,臉色瞬間變了。“搞什麼?”她放大看,見崔勝威笑得很樂。

    “為什麼他在笑?為什麼?不應該這樣,不可以——”她不爽地扔下手機。“真是的,怎麼奶奶又不開心了?”

    “上完吉他課,應該要苦著臉結屎面,怎麼可以這麼樂?”

    “奶奶到底要他怎樣才開心?”

    “要他怕我、要他被我擊垮,最好跪在地上求鐃。出,我誰啊?那些欠債的哪個不怕我?通通在地上爬啊跪的哭著要我鐃他們,那樣感覺才爽。”

    “這樣啊。”崔總裁她也接待過幾次,大家都認識。阿滿笑著說。“可是總裁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在地上跟您跪啊求的?”

    “你錯了。”高金霞比劃著崔勝威幼年的身高。“他從這麼小的時候,從他爸欠我兩億、他媽崩潰的時候,這小子就不怕我。表面上聽我的,骨子裡卻不把我當回事。我高金霞能讓那些比我高壯的大人發抖,卻沒辦法讓這小子怕我。他馬的,金醬袂爽。”

    “怎麼可能不怕您,他當年也求過您吧?不然您怎麼會放過他?還讓他繼承他爸的飯店?”以高奶奶那時的狠勁,欠債不還早就斷手斷腳喂魚去。

    高金霞頓時激動起來。“他就是沒求我啊!”

    憶及此便嘔得脹紅面孔。不只沒求他還——在高利貸女王的歷史中,有粧醜聞是職涯中最大的羞辱,甚至烙下陰影,卡在心中過不去。

    “總之細節你不用知道,也跟你無關。反正……我要報仇,不能讓他好過。尤其——”說著用力戳手機。“不准他笑得這麼樂。”

    阿滿望著雇主,有些無言。人們總說越老越小孩性,此刻高奶奶的表現還真像“老番顛”。

    不過高金霞知道阿滿不會瞭解,她高金霞就像武功高強、殺人如麻的像夥,一直很享受每個人對她怯濡恐懼的嘴臉——直到那日驚覺這世上有個比她弱小,沒本事更沒厲害靠山的小像夥竟然不怕她,敢和她對峙?

    從此高金霞就上癮了,糟蹋他、羞辱他,蹂躪他、霸淩他,想滅他眼中傲氣,要他打骨子裡怕她怕得顫抖,就是要他屈服。

    但——崔勝威都挺住了,而且越來越強大。然後她是越來越老,就越來越怕、越來越氣。

    老娘不信這一生都壓不住那個臭小子!

    崔勝威一回到飯店,立刻奔到櫃檯。“有我的信嗎?”

    “有的,總裁。”職員奉上信件。

    “Yes!”瞅到寄件者,他笑了,將信好珍貴地護在懷裡,搭上電梯回家。

    一進門,把老爸的電吉他扔向沙發,一邊哼著剛學會的歌,一邊踏著輕快的舞步。

    “Bye Bye Baby. Bye Bye Baby.”

    像捧著鑽石般,他來到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拆開,先拿出一捆泡棉,輕輕打開,一片肥潤葉子映入眼簾。

    葉面覆滿細密纖長的白毫,這毛茸茸的肥葉,正是多肉界正夯的極品“毛兔”。

    “瞧瞧你,多美多可愛。”崔勝威先讚歎一番,接著拉開抽屜,取出瓷碟,將“毛兔”放在上面,打算先擺著欣賞,明天再找個漂亮的花盆養起來。

    莫小看小小一片葉子,這可是他在“仙肉交流網”花三千多塊才標到的“小仙肉”啊。

    他雙手托臉,陶醉地欣賞著,不時摸它撫它。

    “還是毛兔可愛。”電吉他吵死了,而且弦超硬!撫著肉寶寶,他想了想,從口袋摸出塑膠片。“不過她到底是怎麼練成的?”

    那是早先徐明靜攻擊他的暗器Pick,他趁她不注意時,拾起放入口袋。

    拿高Pick在燈下檢視,燈光穿透塑膠片,錠出一圈湛藍光暈,上頭有使用過度的折痕,看來是被淘汰的廢片。

    “羡慕啊。”她竟然可以用這麼小的塑膠片當暗器使?如果他能用這個攻擊死老太婆就好了。

    “歪夭。”

    有LINE傳來,他滑開手機檢視。

    同學,這是上課錄音檔,請查收。徐明靜一Angel。

    他打字回覆:“已收到,謝謝——”想了想,一字字刪除,扔下手機。

    哼,他也要“已讀不回”。

    托著左臉,撫著Pick,腦海浮現她微晃身子、彈奏電吉他,低頭哼唱歌曲的模樣。那模樣傭懶性感,長發散在肩側,歌聲頹廢,但很有魅力。

    如果能撫觸她的發,將她圈抱入懷,然後——可惡,他用力搖頭,趕緊轉移注意力摸毛兔。

    “還是摸肉寶寶好。”

    翌日,總裁辦公室。

    “哥,這樣站著不動就行了?”車東元問道。

    “唔。”

    “要幹麼?”

    “啊喳——”

    崔勝威一聲喝叱,Pick直中車東元人中,隨即飄飄落地。

    車東元面無表情,看總裁拾起Pick檢查。

    “是因為玩電吉他的關係,所以指力很強嗎?為什麼我被打很痛,你卻‘該’都不‘該’一聲?”

    “又不痛。”

    “莫非你臉皮厚?”

    “哥你可以羞辱我,但明牌報一支來,快開盤了。”

    “好,今天讓你學學怎麼‘放空’宏達電。”

    “可是財經專家很看好它。”

    “不然不要‘空’,去買進。”

    “買進嗎?可是你剛剛又叫我‘空’它——”

    “啊喳!”再發一次暗器,這次直中車東元額頭。

    車東元依然面無表情,沒感覺到痛楚的樣子,反而是用盡指力的崔勝威手很痛……

    已讀不回?什麼意思?裝傻就對了?

    可憐的徐明靜,也落入“已讀不回”的地獄。

    她怒瞪手機,兩天前已發LINE告訴房東瓦斯爐故障,但她已讀不回。

    現在是擺爛嗎?到底要不要處理?今天她等到工作室打烊,又是沒消息。

    “好,你了不起。”她撇下手機,打開玉米罐怒吃。

    “啊嗚——”樓梯上方傳來哀怨沙啞的喵嗚聲。

    徐明靜側身背對樓梯,刻意忽視,打開電腦回覆信件。

    “啊嗚?嗚——”

    這聲音哀怨淒涼,也太悲摧。叫了半個多小時,聲音漸弱,徐明靜的不安也漸漸擴大。

    唉,又輸給這像夥。她走進廚房打開貓罐,接著走上樓。

    老黑貓蹲在門口,一看見她,琥珀眼睜得圓圓的,起步就撲。

    “不要過來!”徐明靜驚駭後退,指著前方大喝。“站在那裡就好。”

    可它哪忍得住?依舊飛撲上前,頓時上演“貓追人、人閃躲”的戲碼。

    最後徐明靜將罐頭扔在地上,這才停止人貓追逐戰。

    唉,她怕貓,每次喂它都像在拚命。

    老貓埋首喧食,徐明靜退到一邊,蹲下來,等它吃完再收拾。

    這情景一如往昔,房東規定不准養寵物,所以振宇哥也總像這樣在夜深時偸偸喂它……如果他在,它會更歡喜吧?它能盡興蹭他、跟他撒嬌,它還會當他的面仰躺,露出肚子討摸,振宇哥總會親昵地撫摸它的肚腹,而怕貓的她總是躲在振宇哥身後,揶揄他們。

    “你太寵他了,幹麼買罐頭?一包乾飼料就能吃很久。”

    “真沒良心,你沒看它老到都走不穩,牙口也不好,咬飼料多費力?它好乖……你也來摸?”

    “不要,它有爪子。”

    “它都這麼老了,你還怕被抓?”

    “我細皮嫩肉,被抓還得了?”

    “細皮嫩肉?你在炫耀你年輕?是,我比你大八歲,等我老了,牙口不好,你要把米熬得爛爛的喂我,到時不要嫌麻煩虐待我。”

    “我不只熬得爛爛的,還會用果汁機打成米湯,一小口一小口吹涼銀你,看是拍痰還是拎尿壺都沒問題——”

    他大笑,拉住她的手親一下。“這麼乖?果然沒白疼你——”

    也許……是白疼了;也許……是她把承諾想得太簡單。所以承諾一輩子在一起、承諾要結婚,最後卻發現自己辦不到。

    曾答應照顧他直到老,而今卻厚顏獨活世間。很久很久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以後,許多關於他的好、美麗的那一面,就會一粧粧憶起。然後,時間被回憶割裂,成了許多細碎的片段,讓人無法好好活在當下。

    徐明靜歎息,她還是怕貓,但是振宇哥走後,她只能接手喂它。

    貓兒吃得津津有味。渾然不知曾喂它的人已經不在了。

    當年意外來得突然,她像被巨大又沉重的東西重重輾過,沒有真實感。唯一真實的是那人留下來的一切,像巨大的牆困住她。

    她沒哭,只是自然地接替所有他曾進行的事,像代替他活出他要的顏色,然後自己卻越縮越小。死去的人變得無所不在,活著的反而變得沉默,漸漸失去自己的色彩。

    而今徐明靜的世界,都是施振宇的顏色。住在他曾住過的地方,繼續經營他留下的音樂工作室,延續他的夢想,彷佛這樣就能彌補她的遺憾和內疚——“喂!徐明靜!”

    她正發呆,一聲厲喝,嚇得她跳起。“房東?”

    “拜託!你怎麼又在喂貓?我不是說別這樣嗎?”

    房東插著胖職羅的腰大罵,染金的狂亂鬈髮讓她很有當蛇頭魔女的潛力,她身穿浮誇的大紅花外套,下半身是螢光綠寬褲,非常熱情有勁地向全世界宣告她強大的存在感,強大到連死都不怕的徐明靜也要低頭讓她三分。

    “對不起,我只喂過一次——”她心虛道。

    “屁啦,我看你是只喂過365次!你知不知道貓很髒有跳聖?你該不會讓它進我屋子吧?”

    “怎麼可能?當然沒有。”

    “我警告你喔,租約上寫得清清楚楚,要是養寵物我會要你立刻搬走,沒收押金,我真的會喔,知不知道?”

    “我知道。”

    “瓦斯爐壞了是不是?”房東往地下室走去,徐明靜跟在後面。

    房東打開瓦斯,轉開關,一次、兩次、三次……都點不著。“奇怪,我這台瓦斯爐很貴,是高檔貨,不可能壞的。”

    又試了幾次,還是不成。“除非你用的方式很暴力,你是不是扭開關的時候很大力,把它轉壞了?”

    “呃……其實我很少用,應該不是使用不當。”

    “原來如此,就是因為都不用,它才會壞啊。東西久了不用會鈍掉,這道理你不知道嗎?就好像相機久了不用會壞、電腦久了不用會受潮、腦子都不用就什麼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徐明靜乾笑。“也不是都沒在用,平均一個禮拜還是會用上三、四次,比如泡茶就會用它燒熱水。”

    “所以平均一周用三次還是四次?”房東咄咄逼人。

    “嗄?”敢問是員警在辦案喔?

    “原來你真的不懂。”房東賞她白眼,一手撐爐臺,一手拿煙點燃,吸一口,吐在她臉上,抖著腳拽兮兮地教訓笨房客。且不管兒子很宅不鳥她、老公很踐又冷漠,每逢這時就是胡嬌嬌人生最有存在感的時候。

    “如果一周用三次就太少、四次就太多。”她也許沒拿過學位,但荷包有錢就是專家。

    “三次太少、四次太多?”徐明靜不禁笑出來。“照房東說的,那就沒剛好的次數啊。”

    還敢頂嘴?“怎麼沒有?在三次和四次之間,如果有一次是把火點燃馬上關掉,那就算半次。三點五次是最好的,中間值最不容易壞。我研究過,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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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4:0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平底鍋在哪?快拿來,姊姊要用它!

    徐明靜深吸口氣,決定忍耐,這工作室不是說搬就能搬。

    “想不到一台瓦斯爐有這麼深奧的學問,我太膚淺了。”

    “今天你終於知道了吧?如果我不說,你就要糊塗一輩子了。”

    和你聊天不糊塗點怎麼撐得下去?她已經起殺意,必須快點結束對話。“謝謝你告訴我。那麼什麼時候可以請人來修理?”

    “既然是因為你不知道才壞的,你買一台新的就好了啊,難道要我負責嗎?當初瓦斯爐給你們的時候是好好的啊。”

    “可是一台瓦斯爐不便宜吧?”快快結束對話,她不想殺生。

    “你可以不要買太貴的啊,一萬就很不錯了。剛好我弟是做水電的,明天我讓他幫你找,錢可以下個月跟房租一起給我,一萬就好。”

    這是敲詐吧?徐明靜臉一沉。“不用麻煩,我自己買。”

    “想挑雜牌的省錢對吧?我不能接受不安全的東西。這是地下室,更要重視安全。其實你也知道這附近的房價都漲好幾倍了,我一個月才收你三萬,是虧錢你知道嗎?我老早就想調漲房租了,不如下個月開始我們重新議價?”

    “一萬嗎?0K,瓦斯爐我買,下次跟房租一起給。”

    唉呦,這才上道嘛。霎時房東笑得春風滿面,拍拍她的手臂。

    “那我明天就把瓦斯爐送來。很晚了,我再不回去老公要生氣了哈哈哈,他超黏我的哈哈哈——”扭曲事實都是為了生存啊。房東走了幾步,又回頭指著徐明靜。“不、准、喂、貓。”

    徐明靜用力點頭。“不喂。”

    “也不准讓貓進來。”

    “好。”

    待房東一走,徐明靜回房間找出鐵盒打開,數著裡頭的鈔票。

    三萬?只夠繳房租,那剩下的一萬怎麼辦?這個月要吃土了。

    窮人真是禁不起一點意外,忽然,她瞥見牆角淘汰已久的電吉他。這是她初學時上網買網友淘汰的二手貨,惜物愛物是美德,人類只有一個地球。

    她抱來吉他,好說歹說,撫著請它往第三任主人那裡去。接著趕快清理,換弦打蠟,拍照留念。

    “寶貝——媽媽就靠你了。”

    目標鎖定,最有錢的那一名學生!

    要賣東西給崔勝威很容易,畢竟是有錢人,區區一萬算什麼?況且他之前對她有好感,她只要稍微打扮一下,穿深V的衣服加上迷你熱褲,拋幾下媚眼再嗲他幾句就好,但她不屑!

    她如果肯還用得著去吃土?早就到處找“歐巴”飛去當鳳凰了。

    真正的勇敢是放棄面子,忐忑不安也要拿到錢嗎?

    不、不,就算一文錢逼死老娘,她也不想摧殘自己僅存的自尊,尤其是被囂張三七步摧殘。因此她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走,那就是——比他更囂張!

    今晚的吉他課,崔勝威為了記住刷弦節奏,下下上上下上上,上上下下下上上,刷到腦袋打結、手抽筋,終於熬到吉他課結束。

    正當他跟車東元走出教室時,徐明靜叫住他。

    “你晚點走,老師有事跟你說。”

    崔勝威看看上下左右,天要降紅雨了?每次下課迫不及待趕人的她,這會兒竟喊住他?

    “哥,我先把車開來。”車東元決定先閃人。

    “叫我是吧?”崔勝威看著徐明靜。

    又來了、又來了,他又站出招牌三七步了。徐明靜一陣惱火。

    且看他雙手盤胸前,站出招牌三七步,下巴一昂,踐兮兮地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就是上課不好好講課,下課才跟學生囉嗦的老師。”說完還囂張地扒過頭髮。“我很忙。”

    “不會耽誤你太久。”

    “我一分鐘很貴,要買幾分鐘?打八折給你。”記恨是他的強項,崔勝威果然學習力很強。

    徐明靜坐下,也將雙手往胸前一盤,優雅地交疊長腿。“老師要給學生福利,既然學生不要,0K,你走吧。”

    求生記住一要事,走江湖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絕不可任人乘之,家底不夠,氣勢更不能輸。

    福利?果然,崔勝威好奇了,走到徐明靜對面坐下。“什麼福利?”

    “這個!”徐明靜撈起倚在桌旁的東西,放在桌上,打開套子,將“福利”拿出來。

    五分鐘後——他們依舊隔桌僵持,桌面橫陳著一把古舊老殘的褐色電吉他。

    “所以你想賣這個給我?”

    “割愛?”崔勝威頭一低,幾乎貼到吉他身上。“唔,看不出有多愛。這邊、這邊還有這邊都有劃傷的痕跡,還有這裡,好像被撞過。”

    “正因為狠狠愛過,才會傷痕累累。”

    “割愛是吧?哈。”笑死人也,這種破爛東西?

    “喂,是因為學生有需要我才賣的,記得吧?第一堂課我就說過了,你那把電吉他太高檔,大搖座不適合你這種初學者,光調音就累死你,換弦也很麻煩,先買這個回去用。”

    “唔。”他唔了長長一聲,心中掂量,接著目光如炬地盯住她。“0K,打算賣多少?”

    他看徐明靜回避他的視線,低頭抓抓頭髮說:“因為你是學生,優惠你,就一萬。”

    “哦——”感覺你開價開得很心虛喔?他點頭,低頭拉整袖子,又將西裝外套用力一扯。“因為是學生所以賣比較‘貴’?”

    “對……呃不是,是賣得比較便宜。要是外面的人買,要一萬五千元。”

    “瞭解。”

    “你明白就好。要買嗎?”

    “唔——”崔勝威往後靠向椅背,望向天花板。“我是有興趣,但是因為事情比較多,你可以等嗎?我要先收幾封重要的信,希望你不介意。”

    “有飲料嗎?有點渴。”他摸了摸喉嚨。

    “要喝可樂還是茶?”

    “該不會剛好有現榨的‘紅蘿蔔汁’吧?”他燦笑。“我最喜歡喝那個。”

    你是兔子啊?去哪裡生蘿蔔?老娘現在到田裡拔嗎?徐明靜瞪他。

    他歎息。“沒有嗎?可是我記得巷口有家果汁店,應該有現榨的紅蘿蔔汁,我要百分百pure的,不要加糖,謝謝。”

    徐明靜不動。

    崔勝威也不動。

    但是電吉他在等第三任主人,壞掉的瓦斯爐也在等。

    無欲則剛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可靠北的是人生要清高哪有那麼容易?一番目光對峙,氣勢相淩,徐明靜終於讓步。

    “pure?OK,我去買。”她站起身。

    “我先收信。”

    待她一走,他大笑。

    先前種種悲摧心情終於平反,“頌”啦!

    ***

    徐明靜氣喘吁吁地奔至果汁攤。

    “一杯紅蘿蔔汁,要pure的。”

    他要是沒買吉他就死定了,看她怎麼弄死他!

    她氣呼呼地端著果汁奔回教室,只見那傢伙托著臉,閒適地交疊長腿,滑著平板電腦。

    “喏。”

    她將果汁遞給他,他指著桌面,要她放在那兒。

    “信收完了嗎?”她忍著怒氣坐下。

    “收完了。”

    “好,那麼這把吉他——”

    “對了,這把吉他,”崔勝威豎起平板電腦,立在她面前。“剛剛我查了一下,全新同牌同款電吉他售價——請看看這裡,六千元整,而且二十四小時內到貨。”

    可惡!他查價了是吧?

    行走江湖謹記第二要事,但凡心虛怯弱更要囂張,萬不可讓敵人洞悉你,乘勢霸淩你。

    她推開平板電腦。“所以呢?”

    好傢伙,臉都不紅喔。“所以,”崔勝威啜著果汁,陰沉沉的表情像在吸血。“這不是很明顯?為什麼買二手的比全新的還要貴上四千元?況且我還是你的學生。”

    “當然會比較貴,崔勝威,你是生意人,還要我解釋給你聽嗎?”

    他笑了。“唉呦,我真是膚淺,請老師開釋。”

    “真是……你聽過‘加持’吧?”徐明靜拿起電吉他,示範地撥弄幾下。“這把電吉他是老師我的第一把電吉他,它的價錢怎麼可以跟那些沒生命的新東西比?老師用過的東西就會有老師的‘能量’留在上面,所以比較貴是很正常的。你平常不在我們這個圈子混,所以不知道,貓王用過的電吉他多少錢你知道嗎?我其實還算你便宜了。”

    呿,聽聽她說的,真敢講。“我怎麼好像看到靈修老師在賣法器?”

    這時手機響起,是車東元打來催了。崔勝威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吉他呢?”

    “我不買。”說完他就走了。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徐明靜震怒。你還我果汁來!

    崔勝威坐入車內,車東元發動汽車往飯店駛去。

    “老師找你幹什麼?講這麼久。”

    “想賣東西給我。”

    “什麼?”車東元大笑。“她還好嗎?有沒有氣哭?”

    翻開崔勝威的歷史,想賣東西給他?百分之九十九會歷經大暴走或羞質哭泣。要想從他那兒拿錢?不容易,他的荷包是蚌殼,沒通過精密計算絕不出手。

    崔勝威不但沒買吉他,還賺到一杯百分百pure果汁,清香鮮甜,非常滋潤。但——為什麼胸口有點苦澀?

    他啜著果汁,凝視窗外,憶及之前和她有過的對話。

    “我偶爾會到那裡打工,你讓我工作起來很不愉快。”

    她會去那麼遠的“靜薪農場”打工,是因為缺錢嗎?她那麼痩是沒吃飽嗎?她喝酒就變幼稚鬼是因為平日壓力太大嗎?她之前被揍被羞辱得有夠慘,而他現在是又補捅了她幾刀嗎?

    管他的,從認識到現在,這女人沒給過他甜頭。以成本計,她欠他多著,來上吉他課不也讓她賺了學費?還想從他這裡撈好處?

    也不想想自己平日多可憎,在他這兒積了多少功德——怨氣。

    不行,他損失夠多了,他要停損,絕不能心軟。

    徐明靜趴在舊吉他上頭,一場生意談下來,搞木死灰,身心俱疲,已題咒崔勝威好幾輪。

    忽然大門推開,她坐起,看見來人,難掩驚訝。

    “老師,我要買你的電吉他。”來人拿出一疊現金。

    “東元?東元?!你要買?”

    “聽哥說老師要賣吉他,我想要。”

    真乖,真是好孩子。徐明靜趕緊收錢,打包電吉他,笑著跟他說掰。

    車東元上車,將電吉他橫陳在崔勝威腿上。

    “哥既然要買剛剛幹麼不買?還找我當人頭買?”車東元疑惑,是耍什麼曲折玩什麼離奇啊?

    “不要問。”崔勝威撫著吉他,很沮喪。隱隱有不祥預感,意識到自己正在犯“沉沒成本偏誤”。

    對那女人關注越多、付出的精神和心力越多,沒得到半點好處就越不甘心。不僅不懂得停止,甚至還投入更多,有一種撩下去的傻勁,以及失控淪陷的恐怖。

    就連這把“賠錢貨”……因為她用過、她缺錢,所以他就買了?可這樣她就會懂得感激嗎?她會報答嗎?她連回個LINE都不肯。

    他覺得自己好丟臉,這樣他還算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嗎?不過就為了一個女人,他就失去理智,沒了平常的水準?

    窗外霓虹閃逝,他的臉與夜色重疊,感覺自己看起來有點陌生……

    而另一頭,徐明靜不知道他的悲哀,正樂得數錢。

    正是關關難過關關過,早知如此,她直接跟車東元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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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4:2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綿綿春雨潤澤大地,但沒有潤到徐明靜。

    這天,她將房租交給房東,同時感覺心枯萎了。她在鏡子裡發現頭上有一根白髮,看來傷心不會讓時間停止,也不會讓身體靜止,她的身體會孤孤單單地老下去。

    午後,雨停了,陽光露臉,將馬路曬得亮亮的。枯樹萌芽,迎來璀璨的城市風景。

    崔勝威乍見陽光,即刻召來車東元,趕緊將屋內的多肉植物通通搬到陽臺,再將陽臺的多肉植物撤入屋內。每隔七日就要這樣大搬一回。

    車東元汗涔涔,喘吁吁。“一百多盆啊哥哥,每次這樣輪著搬不麻煩嗎?幹麼不固定幾盆放裡面,幾盆放外面?”

    “多肉植物就是要常常放在戶外曬肉,才會長得好。”

    “那就全養在外頭嘛。”

    “202020,你沒感覺嗎?一走進我這裡就覺得很療癒?讓這麼多植物陪著,心情會平靜啊。”

    哥療癒,我憂鬱啊。“這樣搬很累欸,要療癒的話找個女朋友更有效。植物不能talk也不能抱,更不能睡還不能一起生小孩。”

    “你的毛病就是一天到晚想找女人生小孩。”

    “我是正常男人啊。”車東元不否認,呵呵笑。“哥,你好奇怪,你不是啟什麼事都要論投報率嗎?養這個一直花錢,還花心力照顧,根本沒賺頭,怎麼還一直弄?”

    “所以我能當老闆,你只能當萬年助理。東元啊,我這是種錢,種錢你知道嗎?這些多肉生出來的小肉肉上網拍賣,光今年就已經幫我賺到一輛車。”

    “X!真的嗎?”

    “看看那邊,那一盤正在葉孵,這邊這排正在催根。你以為我只是因為好玩才種的嗎?我當然精密計算過,我養的都不是常見的‘市場肉’,全是罕見品種。”

    “那我這盆值多少?”車東元望著正捧在雙臂間,毛茸茸的多肉。

    “那盆是‘Super Fuzzy’美國毛兔,養很久才這麼點大,差不多可以賣一萬吧。”

    “一萬?!是鑲鑽的嗎?”

    “不是鑲鑽,只是毛長了點。”

    哐!一萬破裂,碎成一地。

    都怪車東元邊走邊講話,一時激動,踢到椅腳,於是毛兔奔出花盆,投奔自由去了。

    崔勝威也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毛兔墜地。

    悲劇總是在刹那發生,教人措手不及。車東元跪下。“哥——”

    “沒事。”崔勝威走到他面前,溫柔地揉揉他的頭髮。“毛兔生命力強,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怪你。”

    車東元仰著臉,淚眼汪汪,實在太感動了。“哥,你變溫柔了。”

    “但是你要快快出門——”

    “嗄?”

    “現在去台中的靜薪農場,溜到溫室幫我拍幾張肉寶寶給我。我很久沒去農場了,我想它們。”變態徐明靜害他簽下神經病契約,突襲次數驟減。

    “我再十分鐘就下班,晚上咱還有吉他課。明天再去農場好嗎?”

    “好,這些毛兔賣你,一萬拿來。”

    “你沒變!”車東元奔出去。哥依然是壞男人!

    晚上,車東元趴在教室玻璃窗前,離他們的“地獄吉他課”還有十分鐘,而裡面是天堂。一組人正在練團,除了徐明靜,還有車東元心儀的女子,當初誤以為是Angel的正妹老師。

    “就是她,等她出來我要跟她報名貝斯課。”

    “是是是。”崔勝威站在車東元後面,冷哼道:“想來你內心一直藏著貝斯魂,並且一直等待被啟蒙。”

    “是,都怪電吉他亂入,貝斯才是我的路。被殘暴的Angel老師霸淩太多次,現在我需要甜美溫柔的貝斯老師療癒我。”生小孩、生小孩,一起生小孩!他不願意這樣想,但他偏偏一直那樣想,凹嗚——瞧瞧貝斯老師,甜美的粉色低胸上衣,短裙下一雙蜜大腿好誘人,彈奏貝斯的模樣超可愛。

    車東元正陶醉,貝斯老師不知聽見徐明靜說了什麼,帕地將Pick擲向她,還咆哮一串連外面都聽得見、相當不堪的英文粗話。

    車東元的粉紅綺想立刻崩壞,女神變暴龍只在一瞬間。而且她平日肯定有吊嗓,聲音宏亮到玻璃似乎都被震動。

    “XXOOXX,歌詞不熟又怎樣?演出費才五百是想要我多厲害?”張娜英嗆徐明靜。“有種你讓振宇哥回來唱啊!”

    “下次希望你全背起來,忘詞很不專業。”徐明靜淡回。

    “我的專業是跟著演出費調整的,這首歌詞太多很難唱,刪掉。”

    “曲目是大家同意的。”

    “同意還是能改啊?是不是?”張娜英摟住鼓手大吉。“大吉,這首刪掉行吧?彈舊的曲目就好。”

    “沒意見啦,都好。”大吉轉著鼓棒聳肩道。

    贊。張娜英在他頭頂親一口,接著問鍵盤手陳安古。“安古,你也0K吧?”陳安古歎息。“尊重一下團長,記歌詞有那麼難嗎?

    記不住的話我送你銀杏,我媽最近有在吃,對記憶力很好——”

    “好你媽啦好,X!老娘不爽唱,徐明靜,這首換掉。”

    “歌詞不熟就算了,拍子也不准,張娜英的水準就這樣?”

    “Furk——”

    張娜英抓起鐵譜架擲向她,陳安古即時將徐明靜拉開,譜架墜地。

    若非陳安古,她被打中後果不堪設想。

    貝斯老師溫柔又甜美嗎?教室外頭,車東元和崔勝威好驚駭。

    “哥,我還是留在‘地獄’好了。”貝斯天堂他不想去了。

    “就是啊,我寧願被‘Pick’,也不要讓鐵架打。”電吉他老師的暗器是“pick”,貝斯老師的暗器是“鐵譜架”,那麼鼓手是啥?鍵盤手又是啥?

    這裡不是音樂工作室,是“杜鵑窩”吧?

    教室裡正妹正在發狂,又是飆粗話、又是怒摔物品,這會兒她甚至指著徐明靜咆哮,脫下高跟鞋準備要幹架。

    車東元看得心驚膽顫。“這裡沒正常的老師嗎?”

    不過不管張娜英罵得多難聽,徐明靜的反應依舊很冷淡,她拾起譜架擺好。

    “按大家訂的規矩,毀損樂團東西罰五百,我會從你的酬勞扣。”

    “你扣啊,馬的當個團長踐屁啊?”張娜英沖來再次踢倒譜架,踩爛,再踢到徐明靜面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跟她宿怨已久。“今天大家把話說開,徐明靜,我對你早就不爽了——”

    怎樣?真要幹架了?外貌甜美但暴力的貝斯手要PK高冷電吉他手Angel?車東元和崔勝威互使眼色,蹲下閃到門前,附耳偷聽裡面的戰況。

    張娜英繼續罵。“我他媽的忍你夠久了!為什麼振宇哥死了,當團長的是你?當初只是暫代團長位置處理事情,怎麼?當上癮了?還接收他的音樂社?如果你好好幹我沒意見,可是自從你當團長,只見你對我們唧唧歪歪,演出費一次也沒漲過,你幫我們想過沒?那點薪水是要我怎麼活?XXOOXX—一”最後還補一串髒話壯大氣勢。

    “可是你衣服也沒少買,你活得很好啊。”陳安古仗義道。

    “你閉嘴。”張娜英拉開陳安古。“你老實講,你是不是拿回扣?否則怎麼可能一年多都沒漲?你A了多少好處?振宇哥知道你的真面目嗎?出,他一死,你這個未婚妻不但一次也沒為他哭過,還很爽地接收他的一切——”

    “你少說兩句會死嗎?”陳安古拉開她,要塢她的嘴。

    “X,我偏要講!”張娜英頂開陳安古的手。“我為什麼不能說?振宇哥就是她害死的!”

    她咆叫,眼淚奪眶而出。曾經她是振宇哥最愛的學生,她苦戀他多年,結果被這個不珍惜他的女人搶走,還害他——“你不配當我們的團長!”

    “好了啦!”大塊頭的大吉將張娜英拎開,後者埋進大吉胸膛失聲痛哭。

    “我替振宇哥不值,你們看看她,她一句話都不吭,因為她心虛,都被我說中了——”

    “原來你這麼想念他?可你老是表演失常,讓振宇哥的樂團丟臉。這就是你懷念他的方式?”徐明靜終於開口。

    “我要扁她!放開我!”張娜英尖叫,雖然被鼓手大吉架住,兩腿仍瘋狂蹭踢。

    徐明靜收拾樂譜。“下次團練是禮拜四晚上七點——我還有課,先這樣。”她打開門,偷聽的崔勝威和車東元趕緊站好。

    她看著他們倆。“進來,上課了。”

    “滾出去!”張娜英將兩人推出去,拽住徐明靜的手腕。“走,我們現在一起去PUB找老闆,大家都去,當面問,看看徐明靜到底拿了多少錢,撈了多少好處!”

    “讓開啦!”崔勝威手一揮,大咧咧地走進來,撞開張娜英,穿過他們之間,放下袋子拿出吉他,大聲說。“各位,這間教室現在歸我們用,請你們離開。我要跟老師上課了。”

    他看向徐明靜。“從上次教的和絃練嗎?”又向外頭嚷。“東元?還不進來。”

    Shit,他一定要這麼高調嗎?車東元驚恐,半蹲著邊道歉邊走進來。“不好意思喔各位,不好意思啊,因為我們要上課了——”

    “走啦,人家要上課了,別這樣。”大吉把張娜英哄出去。

    陳安古拍拍徐明靜肩膀,給她個安慰的眼神才離開。

    對於他拍她肩膀的動作,崔勝威超不奭。“東元關門。”

    X!—定要把這兒搞得也像他的地盤嗎?車東元輕掩上門。

    “唉呀,清靜多了是不是,老師?”崔勝威讚歎,邀功似地沖著徐明靜笑。

    徐明靜還以冷淡一瞥。

    暖男車東元關心道:“老師還好吧?如果不舒服,這堂課就休息沒關係。”

    剛剛經過貝斯正妹一番嚷嚷,他們全聽見了,什麼振宇哥死了、她是未婚妻的,感覺滿慘的。

    不過Angel老師不愧是教地獄營的,适才被吼被罵又被摔譜架,此時卻拿來吉他坐下,翻開樂譜,一小時的課程,照樣教得嚴厲不馬虎。

    下課時,徐明靜交代。“離開時順便把門帶上。”

    她一走出教室,車東元問向崔勝威。“她是不是神經很粗?否則怎麼會這麼鎮定?”

    “不知道啦。”崔勝威有些煩躁地推開車東元,背上吉他走出教室。忽然,他止步,看見走道底飲水機前,徐明靜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持杯頂開水龍頭倒水。接著背靠著牆,撐著身體默默喝水。

    昏暗中,那一抹孤單的身影,教他看著難受。

    “哥,我們去寧夏夜市吃宵夜?”車東元跟過來。

    “你自己去。”

    “我怎麼自己去?我還要送你回去欸。”

    車裡,崔勝威心緒不寧,偏偏春天的天氣善變,打雷又閃電,暴雨落下,這雷雨聲教他更心亂。

    她一個人在地下室沒關係嗎?被那樣晦哮辱駡,會不會想不開?

    她捂著肚子是胃痛吧?

    崔勝威得過胃疾,年少時,每逢壓力大就鬧疼。她一個人在那,如果身體有狀況痛昏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壓力也很大吧?也是,遭逢過生離死別的衝擊,怎麼可能會沒事?通常打擊越大越會木然沒反應,只是因為忙著處理種種問題,根本沒時間整理情緒,只能全壓到內心最深處,甚至漠視它,哭都哭不出來。

    就像他,被父親拋棄也沒掉過淚,當時只想著要活下去。不過母親倒是哭得沒日沒夜,一心尋死。

    在那樣的困局裡,他反而異常冷靜。如果一心想著父親沒了,媽媽崩潰了,高利貸逼來了,他是棄兒了,還怎麼活到現在?

    求生本能使他忘了宣洩情緒,但身體是誠實的,胃疾就是那時候犯上的,直到這些年事業有成,生活安穩,才擺脫胃疾。

    其實當初很痛苦,只是必須逞強才能活下去。

    可能是因為經歷過黑暗,才特別能理解徐明靜為何漠然。她就像一根繃得很緊的弦,隨時會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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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7-6-7 11:14:36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停車。”

    “欸?”

    “我在這裡下車。”

    “不用送你回去嗎?”

    “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喔。”車東元停車。“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哥?哥?!傘啊!”

    只見崔勝威開了車門就跑,連傘都沒拿。

    他沖進便利商店,買了東西跑回工作室。

    徐明靜正要打烊,才剛要鎖門就見崔勝威闖進來往地下室走。

    “喂?你幹麼?已經下課了。”她跟著他下去。

    崔勝威盯著櫃檯旁的佈告欄,說明來意。

    她聽完,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才是在開玩笑吧?這裡!這個!”他敲了敲工作室的招生海報,用力指著其中一行字。“二十四小時開放練習室,這是你們‘九玖’音樂工作室的獨家服務,難道是寫來騙人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不是才剛上完課?有必要急著練習嗎?”從來沒有哪個學生勤勞到深夜闖進來練習。

    “我好學。”

    氣死人,她胃痛想休息,他偏要這時候來找碴。“喂,你有那麼大一間飯店,隨便開一間用都是無敵練習室好嗎?”

    “趁手感還在我要練——”

    “以你的資質,少練這會兒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勤能補拙,快讓我練,不然我到消基會舉報你廣告不實。”

    “好,你練,努力地練,你他媽的最好練到天荒地老我頒獎給你!”

    徐明靜拿了鑰匙,氣呼呼地打開教室。“離開時傳LINE跟我說一聲。”

    說完她撇下他就走,誰知卻被拉住。

    “又怎麼了?”

    “拿去。”

    她看著崔勝威塞進她懷裡的蘇打餅乾,愣住了。

    “吃這個可以緩和胃痛,要是疼得太厲害就去看醫生。我去練習了。”說完他砰地關上門。

    唉,他能期待什麼?期待她看到餅乾,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激動道謝還是投懷送抱?都不可能,因為她徐明靜就是很盧!反倒是自己,這樣自作多情好尷尬。算了,不管了,他拿出吉他卯起來亂彈亂刷,發洩先。

    我發神經我發神經,對。

    我自作多情我自作多情,對啦對啦。

    她不領情我還是忍不住放感情,就是就是。

    我瘋了嗎我瘋了!

    唉,這逼瘋人的矛盾心情可以寫詞了吧。

    發洩完畢,他整理好心情,走出教室。

    只見蘇打餅乾原封不動地躺在地上。

    蘇打餅乾望著崔勝威,彷佛在嘲笑他——崔君你冒雨買我是為何?人家根本不屑吃。

    他哀怨地撿起蘇打餅乾,打開包裝。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幽然見南山。

    這裡多風雨,不如種田去。

    他忽然能體會陶淵明棄世的心情,人類太討厭了,他要回火星!

    走道底部右邊是徐明靜的房間,她正躺在床上。她寧可胃痛死掉,也不接受崔勝威的好意。

    因為他的溫暖會讓她越來越恐懼,原來他吵著要練習是藉口,他是因為關心她才冒雨折返,就為了給她蘇打餅乾?

    他不知道,每當他靠近一些,她就緊張,縮得更緊,防禦侵擾,只要意志稍軟就會被感動,只要心動就會升起罪惡感。

    她已經活得夠內疚了,禁不起這份溫柔。

    忽然房門砰砰響。

    “這傢伙!”徐明靜掀開被子,上前開門。“你‘番’夠了沒你——”

    倏地嘴巴被堵住,身體被按到一旁的牆壁上,一雙強健臂膀將她圍困,她嚐到嘴裡的鹹味。

    “徐明靜,吃我一片餅乾不會世界末日。”

    一片蘇打餅乾堵在她嘴裡,她睜大眼睛。崔勝威緊迫盯人的方式令她很慌,沒想到他還傾身貼近她耳邊說——“我要看著你把餅乾吞下才走。”他將餅乾推入她嘴裡。

    他太高大、太富侵略性了,她趕快胡亂嚼了吞下。

    “很好。”他終於滿意了,輕輕撥開她臉龐上的亂髮,那熾熱的視線教她惶恐。

    “可以了吧?”徐明靜握緊拳頭,感覺心跳很快,身體亦不爭氣地發燙。

    他渾身散發危險的訊息和力量,貼身的白襯衫刻劃出他的肌肉線條,粗獷陽剛的氣息讓她暈眩。

    他靠得太近了,她被他身體傳來的熱氣烘著。

    崔勝威還想說些什麼,但她似乎很緊張。唉,胃痛的人不該再添壓力。

    他退開,揮揮手。“走了。”

    徐明靜一直瞪著地面,直到他走開才松了口氣。她虛弱地靠上牆,聽著屋外嘩嘩的暴雨聲……

    好極了,這雨也夠大了。

    暴雨衝擊地面,漉起水花,一盞昏黃路燈挺立在雨中。

    崔勝威站在門外,無奈地打電話叫計程車。他沒有傘,小小屋簷擋不住雨勢,暴雨漉濕他的衣衫。

    他狼狽地拍去肩上的雨珠歎息,為自己多事而落到這處境感到悲哀。自從遇見她,他就不對勁了。

    他往後靠著門,想避開不斷飛漉過來的雨。忽然身後的門打開,他失衡往後跌,跌入一個溫暖的胸懷。

    徐明靜?他從她左肩窩往上看,她不悅地低頭瞪他。

    “你怎麼出來了?”其實他有點高興,背後的身體好暖好舒服。

    “還不站好嗎?”是想蹭多久啊?

    真是,小氣。

    崔勝威站直,看她嘩地按開雨傘。

    “借你,不過要還。”

    “不要。”

    “不要?”

    “我不喜歡家裡放別人的東西。”他學她。

    “送你、送你行了吧?”

    “不能拿你的傘,這會不吉利。你不知道嗎?‘傘’代表‘散’,如果擔心我淋雨就送我回家,油錢我付——”

    “不要就算了。”她把傘扔地上,轉身進去,砰地關上門。

    “喂?你這女人脾氣怎麼這麼壞?都不能開玩笑啊?”他趕緊撿起傘,沖著門嚷。“不然可以陪我等計程車啊?喂?蚊子很多,點個蚊香也好啊,喂?走了?壞女人——”

    門後,徐明靜笑了出來,發現自己被逗笑又愣住了,怔忡著,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她沒離開,背抵著門,默默陪他等車,聽他在外面幼稚的碎念。

    他們隔著一扇門,他撐著傘孤伶伶地等車,不知道徐明靜就在另一頭靠著門陪他。

    他在這裡,讓她溫暖又恍惚。好像在黑路走著走著,忽然身旁多了個人陪著走。他霸道莽撞,硬是闖進她走著的黑路。

    現在她的胃不疼了,心卻揪著,該怎麼辦?

    直到聽見計程車駛來,她才下樓回到地下室。

    這一夜暴雨,彼端的高金霞也不平靜。

    她強忍著激動的心情,面對深夜來訪的兒子。

    他來看她時總會挑在夜深時候,怕被人發現他們的關係。

    能見到兒子,高金霞很高興,只是每次都證明了他來只有一個目的——要錢。

    高金霞翻閱攤在桌面上的留學資料。“為什麼要送敏兒到英國念書?英國那麼遠。”

    “這是我們夫妻的決定,我們是有計劃地栽培她,希望敏兒在那邊留學能住好一點,學費和住宿加起來,一年大概要五百萬。”

    王皓將存摺放在她面前。“這是敏兒的戶頭,她是你的孫女,要出多少你自己看著辦。”

    她看著辦嗎?高金霞笑了。“要我贊助?那麼至少讓我和被贊助者吃頓飯聊一聊吧?”

    王皓臉一沉。“敏兒不需要知道你這個奶奶,那只會令她痛苦。”

    這什麼話?一旁候著的滿姨怒看向他。

    高金霞點點頭,明白了。“八月二十是我八十大壽,會在恒星飯店舉辦生曰宴,你們可以帶敏兒來讓我看看嗎?我不會跟她講話,只希望在她出國前能見見她。如果你願意,她的留學費我全付”

    王皓冷笑,頗傷心地憤恨道:“說到底這是在跟我交換條件吧?”

    “就這麼點要求,一年五百萬我得付五年,不值嗎?”

    “你他媽的就是有錢!”王皓暴怒,拿起存摺起身罵。“我一出生就把我送養,既然有本事拋棄兒子,那麼至少去幹點像樣的事啊。當酒女、去販毒,最後連高利貸都幹,暴力討債還坐牢三年,活得這樣‘風光’,還指望我去參加你的慶生會?你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王教授是你的兒子嗎?”

    “坐下,不用這麼激動。”

    “不了,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讓我作嘔。”王皓氣衝衝地離開。

    滿姨收拾著資料。端上來的茶他一口都沒喝就涼了,備上的點心也沒動一口,枉費一聽他要來,老夫人是怎樣雀躍地要她備上這些。

    她為老夫人不平。“這孩子真不懂事,您還不是為了養他才——他以為他念書的錢是哪來的?是誰供給他的?才不是他那個爸媽。您幹麼不跟他說呢?說他養父母老是從你這兒要錢?他有今天的成就都是誰在背後出錢?要了那麼多錢還在他面前說您的不是——”

    關於老夫人不光彩的事,他的養父全說給那孩子聽,挑撥離間又假惺惺扮好人,真是可惡。

    高金霞拿來紙筆,寫了一組號碼交給管家。“讓張秘書往這裡打錢,三千萬。”方才一瞥,她已經記住孫女的帳號。

    “給她幹麼?您連抱都沒抱過一次!”

    “唉,念書是好事啊。”

    “不要給,人老了只剩提款機的功能嗎?”

    “都是命……命啦。”

    這時手機閃爍,保鏢傳來崔勝威的影像。

    傳來的正好,她正憋屈呢。高金霞看完影像,呵呵笑。“看來狗崽子今晚過得很精彩呢,好像戀愛了。”

    負責跟蹤的人傳回照片和錄下的影像,看在高金霞世故的眼中,了然於胸。

    她從沒見狗崽子這樣惶惶不安的行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像個傻子往返工作室,最後又愣在人家的工作室外。先前還嚷嚷著不上電吉他課,現在去得真殷勤。

    高金霞點燃香煙,在沙發上躺下。“阿滿,你知道那些欠高利貸的人最怕什麼嗎……最怕被他們重視的人知道,那樣最難堪也最難受。要糟蹋一個人,最棒的方法是什麼?”

    阿滿搖頭。

    高金霞吐出煙圈。“就是在他最喜歡的人面前,踐踏他的自尊。”

    這兒受的氣,自有他處發洩。人間沒有公平,她沒辦法從兒子那兒得到的尊重,只能從恣意對待狗崽子那兒討回平衡。

    “老夫人……”阿滿忐忑。“您又想對崔總裁啟什麼了?老實說,我覺得那孩子才命苦,也很了不起,他都這麼努力了,我們不要再——”

    “囉嗦,我困了。”高金霞打呵欠,今晚會睡得很甜,因為她找到踩狗崽子尾巴的辦法。

    唉,這世上若沒了狗崽子,這日子該有多憋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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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4:5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該死,徐明靜上課幹麼穿成這樣?該死的性感,這是犯罪!是犯罪好嗎?崔勝威托著臉,瞧得入迷。

    車東元低頭拚命做筆記,偶然發現威哥雙眼迷蒙,沖著徐老師笑。

    “哥你幹麼?”車東元用手肘輕輕撞他,小聲問。

    “上課怎麼可以穿成這樣?”

    穿成怎樣?

    “太過分了。”崔勝威咬牙道。

    過分什麼?車東元看徐老師站在白板前,正俐落地畫出四組和絃。他揉揉眼,到底哪裡過分?不就是白襯衫加牛仔褲嗎?(很抱歉,車東元喜歡的是火辣暴露的辣妹裝,崔勝威著迷的卻是曖曖內含光。)崔勝威著迷地貪看著,瞧那雪白頸項、因她移動而隱約可見的迷人鎖骨,寬鬆的白色襯衫下擺是貼身的藍色牛仔褲……要命,他吞了吞口水,心臟撲通撲通跳,這樣是要怎麼認真上課啦!

    很好,他又被Pick攻擊了。

    “崔同學,你在發呆嗎?”

    唉,崔勝威揉著額頭,依舊沖著她恰北北眼神笑得像小白。

    “老師今天太漂亮,這樣穿就對了,你很適合穿白襯衫配牛仔褲,散發出清新的氣息,以後都這樣穿,知道嗎?”

    徐明靜緩緩抽出插在牛仔褲後方口袋的“愛的小手”怒拍他頭。“找死嗎?”

    車東元捂嘴笑。

    接著愛的小手又啪地打向白板上的和絃圖。“看清楚,這是黃金四和絃,也稱作無敵四和絃。大部分用在民謠吉他,而電吉他只是弦的材質不一樣,有些和絃跟樂理可以互用。按照這四組的指位按,像你們這種菜到不行的菜鳥也能自彈自唱大部分的流行歌。”

    車東元驚喜,用這把妹很好用啊。“只要會這四個就行了?這樣我就能自彈自唱嗎?”

    崔勝威也很驚訝。“會這四個就行?不是弧的吧?有這麼簡單?”

    “對,這是讓你們建立自信用的。”徐明靜拿來電吉他示範,隨手彈了幾段流行曲,都是能朗朗上口的。有《恰似你的溫柔》、《寫一首歌》、《流水年華》,連《旅行的意義》都能彈。

    “厲害。”車東元讚歎。

    “贊。”崔勝威也驚歎。

    “好,示範完畢。”徐明靜拿著愛的小手指揮他們。“現在把你們的電吉他拿起來,我已經畫出和絃指位,也示範過了,現在你們就一邊彈一邊唱,歌詞在譜架上。要是彈錯,愛的小手會幫你們記住。”

    果然,還是免不了密集高壓的地獄訓練真諦呀。

    頓時一場災難開始。啪啪啪啪啪啪——不停止的愛心小手,以及走音、慘叫、呻吟、痛呼的變調歌聲在屋內蔓延。

    《恰似你的溫柔》被彈唱成恰似我的暴力,《流水年華》被彈唱成惡水青春,《寫一首歌》被彈唱得像是滅一首歌。

    終於,四十分鐘的鬼哭神號、一番摧殘兼指頭痛裂,身挨無數下愛的小手後,這對苦情兄弟就算到地獄也絕不可能忘記這黃金四和絃。

    果然魔鬼教師夠厲害。崔勝威興奮如孩,嚷道:“我會了我會了!”原來吉他不難嘛。

    “老師你看我,我彈得很贊吧?”笨蛋車東元也順利上手。

    “我從沒教過這麼笨的,別人半小時就會了,你們搞掉四十分鐘。”顯然徐老師不滿意。

    “唉,”崔勝威好委屈。“讚美一下會死嗎?”

    砰!突然一聲巨響傳來,不是徐老師翻桌,也不是徐老師擲椅,而是有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哈羅!”高金霞領著甲乙保鏢入內,朝臉色鐵青的崔勝威揮手。

    車東元見到她,立刻害怕地閃到一旁。

    高金霞一口金牙很閃亮。“狗崽子,奶奶來看你了。呦?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學習很辛苦喔?”

    “有事嗎?我們到外面說。”崔勝威起身要走,高金霞將他按回到椅上。

    “坐好,急什麼?”

    她對徐明靜笑。“你就是Angel老師?不錯不錯,真漂亮。難怪狗崽子上課上得這麼勤快。你們繼續——”她坐下。“老師啊,讓他們彈幾首給我聽聽,我要驗收成果。”

    看崔勝威怒騰騰的,高金霞笑得更樂。“不知道我養的狗彈吉他彈得怎樣?老師你別看他是恒星飯店的總裁,對我這個主人他只能乖乖搖尾巴。”

    在徐明靜面前,一句句狗啊狗的喊不停,那羞辱像刀一樣刺痛崔勝威。他難堪羞憤,卻無能為力。

    “怎麼,乖狗狗,快彈給奶奶聽啊。”

    啪!愛的小手揮過來,這回竟拍在高金霞肩上。

    高金霞怔住。

    “我們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出去。”徐明靜說。

    甲乙保鏢沖過來,一個要扭徐明靜手臂、一個要拽住她,但崔勝威搶在他們之前出手,護在徐明靜身前。

    “不要動她,我們去外面講。”他對高金霞說。

    “嗟,演什麼英雄,明明是狗。好吧。”高金霞起身,對保鏢說。“你們退下。”

    她勾住崔勝威的手臂往外走。“忽然想牽你去散步,今天提早下課吧——”

    但崔勝威走不了,因為徐明靜抓住他的手牢牢握住。

    他怔住。

    “你去哪?我說了還沒下課。”語畢,徐明靜刷地扯開高金霞勾在他臂上的手,換她站到他面前,將他擋在身後。

    “喂,死老太婆——”

    “你叫我什麼?!”高金霞震怒。

    死定了,車東元縮肩捂嘴,他又想吐了。高奶奶發狂很恐怖的,今天但求全身而退,但眼下是不可能了,因為徐老師不只喊了死老太婆,還——“我不想欺負老人家,但欠揍的例外。”

    保鏢又準備逼上前,高金霞揮手制止。她呵呵笑,真好玩,這真是太有趣了。“喂,丫頭,你不知道我是誰吧?”

    “你走開。”崔勝威將徐明靜推開,但她不走,打算跟高奶奶PK。

    “我都說了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他們哪裡都不能去。”

    “搞清楚,學費是我付的,就是我幫他報名的。他——是我從小養大的狗,現在我們要去散步,滾一邊去。”

    說著高金霞又去拉崔勝威,又被徐明靜拍開。

    “管你是他的誰,這一小時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喔買尬,崔勝威都不知道被佔有可以這麼爽,可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他要快點想辦法把正在自尋死路的徐明靜勸離。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嚴重性,只要兩百萬,我就能找個槍手——砰!讓你永遠消失。”高金霞說道。

    “意思是一槍斃命嗎?”聽起來不錯,不用受太多苦。

    “怕了吧?”

    呵,徐明靜笑了。

    糟,崔勝威心悸,不怕死的最大,她——果然她更放肆,扭住高金霞拖到門外,像扔垃圾那樣扔出去,保鏢立刻奔去攙扶主子。

    砰!

    徐明靜關上門又鎖上,轉過身望著嚇傻的兩名徒兒。

    “坐好,繼續上課了。”

    “你知道你在幹麼嗎?”崔勝威抓住她肩膀吼。“你這瘋子!啊——”被K頭。

    “你是在對誰吼?快把吉他拿起來。東元,還不過來坐好?趴在那裡幹麼?”非我故意,實不得已,剛才實在太刺激,且讓小的緩緩。“老師,我站不起來……我歇一會好咩?”

    教室外,保鏢甲乙等待主子示意。

    “要我們撞門進去嗎?還是砸了這裡?”

    “還是拖她出來教訓?”

    “不用。”高金霞的黑眸閃著惡意的光芒,從玻璃窗打量裡面的狀況。“遊戲要有起承轉合才有趣,高潮留在後面,一下子把主角幹掉還玩什麼?去搬張椅子過來——”

    老娘就坐在這兒等!

    下課了,高金霞和保鏢還在外面候著崔勝威。

    車東元先出去,閃閃躲躲避開兩位大叔逃命去。

    崔勝威收拾完,看徐明靜將桌上的Pick奶進垃圾桶。

    “那個要丟掉?”

    “刷弦的Pick容易耗損,算是消耗品。之後會教你們比較難的刷法,到時用量更大,跟老師買有打折。”

    “喔。”他還不走,一臉抱歉地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剛才激怒老太婆,他擔心會給她帶來麻煩。除此之外,他……還感到丟臉。

    方才被“狗崽子、狗崽子”的羞辱,男子氣概都毀了。換做別人他不在乎,可偏偏在這女人面前,他特別難堪。

    “不出去嗎?”徐明靜停下收拾的動作,抬起臉面對他。又往外看了眼,那討厭的老太婆還在。

    “喂,你有把柄在她手上吧?”

    豈止把柄?崔勝威困窘,搔搔頭,不知該如何說。

    他這模樣和徐明靜過去看見的囂張男差很多,倒像個做錯事又不知怎麼善後的孩子。

    她笑了。“我忽然覺得滿樂的。”

    “嗄?”

    “因為我也有把柄在某人手上,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被羞辱這種事,老實講不會輸你。”

    他怔住,也笑了。她一下就滅了他的難堪。

    “你是說那天找你麻煩的女人吧?”

    “唔。”她雙手抱胸,頗得意。“現在總算公平了,你看見我最糗的時候。我呢,也看到你的難堪。”

    “欸,哪有那麼容易扯平的?至少我沒醉到大吵大鬧好嗎?”

    總之——那個……你打烊後門要鎖好,出去也要多注意,死老太婆會做出什麼事,連我都說不準。”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她看起來恨不得把你宰了吃。”

    “我走了。”

    “嗯。”徐明靜蹲下,開始收譜架。

    崔勝威走了幾步,又停下,回身看她。“徐明靜。”

    “嗯?”

    “你今天……真的是……特別好看,我是說你今天特別……漂亮。”

    “是,尤其是把她拖出去的時候。”

    “對。”他笑意加深,堅起拇指。“Thank you。”

    他走出教室,掩上門。

    保鏢開車,崔勝威和高金霞坐在後座。

    “你別動她。她冒犯你,我代她道歉,你可以罰我,我接受。”他凜著臉拜託。

    “哼。”高金霞冷笑。“知道怕就好,可惜我不是菩薩,怎麼辦呢?已經很久沒人敢對我這麼失禮,以牙還牙比較像我的作風。”

    她握住崔勝威的手。“手心都是汗?狗崽子,看來你很在意那個女人啊?”她得意的笑起來。“那我更要弄她了。”

    “你要折磨我到什麼程度才滿意?”

    “從投資報酬率來看,跟你當初給我的羞辱比起來,要達到損益平衡還差得遠。”

    “這些年我還得夠多了。”崔勝威怒視她,恨得想掐死她。“過去欠的債我早就還清。”

    高金霞掐住他下巴。“夠不夠是我說了算。過去都還清了?哦,現在這麼有成就,就恨不得把過去一筆勾消?清醒點,狗崽子,當我是用完就能拋棄的衛生紙嗎?你想忘了過去,可能嗎?我,就是你一輩子的陰影,你不想看也得看,好好看著我高金霞。”

    她惡狠狠警告。“你的過去永遠抹不掉。你希望只往前看?想擺脫我?你越這樣,我就越要把你狠狠踩下去。”

    他恨紅眼眶。她卻笑得更樂,像在逗弄玩具。

    她回憶道:“幾年了?從十三歲到現在,我們緣分結得太深,失去你,我會心痛的,所以不要想擺脫我——”

    “隨便你,但是不要牽累無辜的人。”

    “她嗎?”高金霞大笑。“喂,我越看你越可愛。你怎麼都不關心關心你爸?不好奇他的狀況嗎?不想找他嗎?倒是對個認識才幾天的女人這麼緊張。”

    崔勝威別開臉,陣色陰鬱。

    他爸嗎?哼,他爸跟死老太婆就是他恨不得斬斷的過去。他只往前看,往未來奔跑,拚命將陰影甩在後頭。他不想回顧那時傷得到底有多重,他都收拾好,全扔進黑洞了。

    可是從那黑洞伸來的魔爪仍緊握著他,提醒他不能忘記。他瞥向被高金霞握住的手,恨不能掙脫。

    “唉,我餓了。”高金霞笑問道:“狗崽子,我們去吃什麼好?今天過得這麼刺激,感覺可以吃很多。鐵板燒怎麼樣?”她指示保鏢往餐廳開去。

    和她吃飯會倒胃口,但他沒說。他的意見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是她的玩具。

    自從徐明靜和死老太婆起衝突後,崔勝威一直忐忑極了。她不知道死老太婆的可怕,但他瞭解,所以他一夜沒睡好。

    翌日,飯店晨間會議前,崔勝威走向車東元,向他伸手。

    “手機給我一下。”

    “欸?你的壞了嗎?”車東元乖乖交出手機,看他按了幾個鍵,掐著鼻子說話。“請問Angel老師在嗎?”

    “我就是。”

    很好,崔勝威掛掉手機,還給車東元。

    “幹麼接通又掛掉?”

    崔勝威拍拍他肩膀,開會去。

    “不解釋就對了?”車東元冷哼。“至少要說一聲謝吧。”

    中午放飯,車東元正埋首吃便當。

    一隻手伸來。“手機借一下。”

    又借?“不會吧?你手機還沒送修嗎?”他交出手機,看總裁又做出奇怪的事,一樣先按了幾個鍵,打到音樂工作室。

    “請問徐明靜在嗎?”這次他捂著嘴說話。

    彼端,工作室的工讀生喊。“Angel老師你的電話,Angel老師接電話喔——”

    崔勝威聽見奔來的腳步聲,很好,有在奔跑,在奔跑表示身體很健朗。沒等她接他先掛斷,將手機還給車東元。

    “哥你到底在幹麼啦?幹麼打了又不講話?你們約好玩什麼遊戲嗎?很奇怪欸你——”

    崔勝威摸摸他的頭,好像他是一隻可愛的小狗,挑逗完便走也。

    不解釋是因為尷尬,他一直打電話給徐明靜,就是想確認她的安全,可是又不希望頻頻關心而被討厭,這情緒好糾結啊。

    晚上,崔勝威走到車東元桌旁,車東元自動拿高手機。

    “我知道,你拿去。”

    上道喔。崔勝威又打去找徐明靜,這回電話立刻被接起,還是本人接的。

    “搖滾音樂工作室,我Angel老師徐明靜,請問找誰?”

    很好,聲音很有元氣,崔勝威又要掛電話,對方搶白道:“是你一直找我嗎?有什麼事?是惡作劇嗎?再鬧的話我找員警逮你。”

    崔勝威笑出來,掛掉手機,還給車東元。

    “哥,你一直這樣打又不講話是騷擾人家吧?你知道對方可以回撥給你嗎?手機裡都有來電紀錄,你不要害我被告喔。”車東元忍不住提醒。

    “不會回撥給你。”

    “為什麼?你用我的手機打,我的號碼會顯示在上面。”

    “嘖。”真是涉世未深的小朋友。崔勝威驕傲地一撥頭髮說道:“打電話前先輸入再撥對方的號碼,這樣你的手機號碼就不會顯示在對方手機上。”

    “真的嗎?”車東元興奮起身,馬上拿來手機輸入那組號碼再打給崔勝威。

    崔勝威拿出手機展示給他看,果真沒有來電號碼,東元如獲至寶大叫——“這約炮很方便。”

    咚!崔勝威敲他頭。“不要這麼老實,想啥就說,又不是光榮的事。”

    “可是既然不會顯示號碼,哥幹麼不用自己的手機打?”

    “做蠢事不想用自己的手機。”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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