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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真正的勇敢(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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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5: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真正的勇敢(下)作者:單飛雪

身為恒星飯店的總裁,崔勝威經歷過的人生很精采,
他曾是天之驕子,也曾淪落到一無所有,好在他的膽識不簡單,
放手一搏為自己拼出條活路,從穀底爬起,才造就今日成功的他。
所以他有本錢在員工面前很機車,因為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不讓自己變得堅強,怎能應付身邊的虎豹豺狼?
這樣囂張跋扈的男人,能為哪個女人折服?
大概也只有徐明靜吧──那個遇上她,就讓他嘗到苦果的女人。
他跟著她學吉他,也跟著她學會愛,就算她曾在愛裡受過傷,
築起心牆不讓人闖,他也不會放棄;
如果她不夠勇敢也無妨,因為他可以陪著她一起變得更強。
可他卻忘記,命運在他十三歲時考驗他,現在又怎會輕易放他一馬?
當現實橫亙在他們之間,逼他做出抉擇,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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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5:58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1)

    天空暗藍,漫天落雨,雨勢暴烈地衝擊路面,聲急如鼓。

    水花激漉使得山路霧蒙,四面黑籠,唯兩束車燈燦亮。雨水彙聚成流,淌過車底往下坡潰散。

    車裡,他們擁吻,驟升的體溫烘暖車廂。崔勝威將徐明靜扯來身前,好吻得更深、貼得更近。

    身體因欲望灼熱,情欲亦如暴雨衝擊。熱烈的纏吻柔潤如蜜,他們都因美好的滋味而興奮顫抖。

    他輾轉在她的唇瓣流連,微涼的唇兒被他吮熱。徐明靜點燃他,卻不交出她的心。他有些生氣,近乎吞噬地啃吻她,在亢奮中又隱隱感到悲哀,因為明白她不過是想藉著他逃避現實,她只是累了,想暫時溜到他懷裡喘口氣。但是,她並不打算愛他。

    當他提議永遠,她卻只要一夜。他像廚師般滿腔熱誠端出滿漢全席,對方卻只想吃小菜一碟,不承諾也不交心。

    好,沒關係,他安慰地想,至少她不再抗拒他、至少他們能這樣親密地貼近彼此。

    在長久的親吻後,他終於放開她。

    徐明靜微喘,紅豔的唇泛著濕潤的光澤,眼色恍惚地望著他。她就像泡在溫熱的海洋裡,感覺身體緊繃,深處柔潤膨脹。她望著他炯亮的眸子,他熾熱的目光仿佛能刺穿她。

    他以拇指撫弄她的唇,愛它被他吻過的紅豔潤澤,覺得自己可以徹夜愛她、佔有她。

    “不想回家嗎?”他握住她下顎,暗下眸色,附在她耳邊說,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教她皮膚一陣興奮顫慄。“我的床很好睡……”

    把他當盾牌阻擋現實,或把他當雨傘遮一會兒的雨,甚至當他是渺小的維他命B群,只在體力透支時撐一陣。隨便她把他當什麼,至少他清楚雖然自己陷下去了,感覺卻很好。

    不知已就更不可能知彼,那麼就先從自己開始吧。

    愛是一條奇妙的路,抱她吻她親近她就能被狂喜淹沒。即使暴雨惱人,卻也甜似蜜釀,黑夜亦如醇酒醉人。

    今晚,崔勝威展開自己包圍她。如果她只要一晚,他就讓這晚熱得能燒向未來,他要將自己刻入她身裡,教她柔軟深陷,深刻記住他的存在。

    他再次吮住她的唇,她閉上眼震盪著,任他緩慢溫柔地親吻。她顫抖地偎著他強壯溫熱的身軀,彷佛依附著熱燙的岩石。她暈眩恍惚,感覺自己被融成水,像那些失控的雨,卸下矜持,向下沉淪……

    回到他的住處,他擁她入內,腳一踢,門關上。

    滾吧,他要趕走追纏她的過去。這裡由他作主。

    屋外雨聲激響,室內幽黑。他沒點燈,在黑暗裡將她按在牆上吮吻,而她亦震顫著回應他。

    他們一路纏吻著來到臥房,他按下音響開關,拉她跌入軟床。

    Andrea Bocm在黑暗裡呢喃著《champagne》,語調慵懶醉人,如一席厚毯,能遮去雨聲,掩藏床上的戀人。

    他俐落地卸去她的衣物,跨在她身上,褪去身上衣衫。

    她興奮地眼瞳閃亮,迎著他狩獵般的眼神。她隱約看見那飽滿的肌肉線條,危險又充滿力量。

    終於,他們都赤裸。觸及彼此肌膚,他光滑熱燙、她柔潤如棉:他如太陽熱烈而強壯,俯向纖弱如月的她。

    徐明靜顫抖著攀住貼近的身軀,他熾熱的背熨燙著掌心,她閉眼,任他籠罩,放手墜落。

    黑暗裡,兩個黑影融成一個,響起愉悅的喘息。

    這裡只有床頭的一群多肉植物,沒有嘴可以說出去,它們挨著彼此,默默呼息。因欲望而濁重的空氣摻雜著從窗外飄進的濕氣,教這一隅宛如原始叢林。

    今晚,他們是被世間遺忘的棄兒,躲在無人可見處,匿於陰鬱暗室恣意纏綿,與世隔絕,更與世事無涉。暫別過去亦不見未來,偷偷隱在時間縫隙,耽溺體膚相親的狂喜,興奮顫慄,著迷地探索彼此,吮吻彼此。

    一雙大掌在她膚上遊移,她摸起來柔膩而溫暖,當他抓住她雙腕,吮她肌膚時,她輕聲低吟誘發陣陣難忍的騷動。

    像撬開一隻緊閉的蚌,他開啟因悲傷而封閉的她。在逐漸暴烈的移動中,性愛的激烈帶來了興奮,卻也摻雜著刺痛。當他深入,緊迫得使她頷住他肩頭。她被狂喜勒緊,攀著他的背興奮呼嚷,霎時感覺一切都活起來,自己也像是全新的……

    扛著的遺憾和內咎,讓她身體藏著憂鬱的雨季,蘊著的水分滿到快溢出,都是哭不出的淚。幸而他熾熱的體溫烘熱這身體,挺入煨暖她。

    徐明靜緊攀著他的背,震顫著吸附來自他身上的力量,淌入她體內,更深更滿。在一陣劇烈衝撞後,她暈眩,感到超越生死的狂喜,她喊出聲,抱著他顫抖。

    狂喜過去後,她如繃緊的弦啪地被扯斷,壓力驟失。沉重的身體頓時輕盈的彷佛能飄浮。

    她暈眩,柔軟地往下墜,身體甜潤潤地,宛如被蜜注滿,悲傷都被白熱化的快感稀釋。

    崔勝威何嘗不是被這極致的快感征服?

    不論是和她對峙或與她纏綿,他體驗到愛一個人是快樂的,與之親昵帶來的快感教人愉悅。她頹廢又柔弱,教他的鐵石心腸終於有了溫度,重新燃起感動。

    這是嶄新的體驗,他學會給予、學會讓步、學會遺忘市儈的計算,就算損失也能帶來喜悅。

    他曾走過漫長黑路,步步為營地舉著高高的火把照亮前路。現在他想將這火把交到她手裡,去照亮她的前路,或為她撐傘,擋住螫傷她的那些人事物,更想將她打包,趁月黑風高時,將她偷渡到未來,扛到陽光下,打開她,讓她被陽光包圍、使她燦亮……

    淩晨一點,崔勝威到廚房備妥香檳、削了顆蘋果、洗了盤草莓,又煎了盤綿密的蛋捲。

    徐明靜剛洗完澡,正裹著被子趴在床上檢視手機。她晃著雪白腳丫,黑髮隨意披散,露出一側雪白的肩膀。

    崔勝威回到床邊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可惡,她這麼可愛性感,害他又躁熱起來,又想將她撲倒——

    不行,崔勝威你這個畜生,先喂飽她吧。深呼吸,冷靜冷靜啊。

    將託盤往床上放,他倒在她身旁,托著臉笑望著她。

    “餓了吧?”看看他服務多周全,不抽事後菸,還賞她佳餚。

    “哇——”佳人眼色驟亮,舉杯飲香檳,豎起拇指。“贊。”

    “要不要跟我交往?”說完立刻遭來她的白眼。

    “喂,大家都是成年人,說好了明天就忘了今晚的事——”

    “吃草莓吧你!”

    他賭氣地將草莓塞進她嘴裡,她笑了。他往後躺下,抓來她的頭髮把玩,卻被她拍開。

    “不要鬧。”

    “哇,這就是所謂的‘孤高冷’吧?我受傷了。”

    “切。”又是一記白眼。“英勇的崔勝威有那麼容易受傷?”

    “行,我排候補,等你哪天想談戀愛了,記得找我。”

    “不可能。”

    “這樣啊——”他雙手枕在腦後。“我總算領教到了,這就是所謂的One Night Stand?原來是這種心情,超空虛。”

    “少裝無辜,好像你剛剛都沒開心到。”

    他大笑。“是,我開心,我只是現在有點人家說的那個,嗯……敝愛後的動物感傷?都還沒天亮,你就開始無視我。”

    這麼可憐喔?徐明靜笑了,偎近他,換她托著臉打量他。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聽說你十三歲就擺平爸爸的高利貸債務,那位高金霞就是那時認識的人嗎?”

    “哦,那件事啊,嗯哼。”他點頭。“就因為這樣,高金霞一直對我不爽。”

    “十三歲才國小剛畢業吧?怎麼可能?”

    “你要不要知道死老太婆的秘密?那時發生的事讓她作了很久很久的惡夢,可以說是她討債史上的一大污點。”

    聽起來超有哏,她要聽。“快講。”

    “行,手機先借我。”

    “幹麼?”

    “借我一下。”拿來她的手機,跟他的手機放一起。他打開藍芽裝置,輸入資料,按了幾個設定。

    “你幹麼?”

    “好了。”崔勝威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她。

    手機響起,是方才纏綿時聽的歌曲,來電昵稱是“香檳”。

    “快接啊。”他催促。

    “神經欸。”這麼近還要用電話講?她拿起手機接聽。

    他眨了眨眼,笑得壞壞地。“以後想喝‘香檳’,找我。”

    “切。”她笑。“你慢慢等吧。”她掛掉電話。

    他一臉興致勃勃。“換你打給我,快。”

    “幼不幼稚啊?”她按下回撥,換他的手機響起同一首歌。

    他檢視手機,故作驚訝。“哇,你的昵稱跟我一樣。”

    徐明靜將他的手機搶來看,也是“香檳”。“這樣很好玩嗎?”

    “我們用同一個昵稱,不管現實距離多遠,都能在手機裡合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變態。”她催促。“還不快說高奶奶的秘密?”

    “很好奇吧?”他娓娓道來。“那時是夏天,山裡的蟬叫得很響……”

    十七年前,厄運忽然降臨崔家。恒星飯店爆發財務危機,經營者崔恒星向高利貸借款八千萬,周轉失靈,短時間內債務暴增至兩億。

    崔恒星逃往國外,放妻兒自生自滅,崔勝威和媽媽顧盼雪連夜避至山上別墅。

    顧盼雪本是嬌滴滴、日日吟風弄月的大美人,突然遭此打擊,腦袋“帕待”,時哭時笑,游走現實和虛幻之間。睡不著就吃安眠藥,睡醒時則藉酒麻痹恐懼。

    十三歲的崔勝威忽然不用上學也沒人管,野如潑猴,會摘山裡的野果子吃,沒玩伴就沿路採摘花草、攀折樹枝,或撿拾地上不知名的果實種籽,最後再把它們都帶回家。

    很快的,他發現被隨便扔在窗臺前或棄置牆角的種子發芽了,折回的樹枝插在水杯裡,有的竟生出根來。根不斷向下抽長,細密柔白,很美。

    原來離了土,植物還是會想辦法活下來。他玩上了癮,很快的,空洞冷清的大客廳都是他亂養著的花草木,全當成他請來的房客。

    可惜置身在美麗花草間的媽媽依然瘋瘋癲癲,常癱在床上或愣在沙發上發呆,只要一聽見屋外有聲響,就拽他躲起。但很多時候都是母子虛驚一場,只是貓兒或狗兒路過。

    某日,當崔勝威玩耍回來,看見客廳坐著一個鑲金牙的怪婆婆,她身旁站著兩名相貌兇狠、手臂上有刺青的壯漢。

    “記著嗄,明天早上八點我會再過來。”怪婆婆手上的柺杖指向發抖的媽媽,杖尖抵進她柔軟的臉上。“這是給你的最後機會,還不出兩億,至少意思意思給個幾萬,要是再賴著一毛都不給,我只好帶你走,反正多的是能讓你還錢的辦法。至於你的兒子——”

    她微笑,金牙閃亮。“看起來十幾歲了吧?雖然不好賣,不過可以找看看哪裡缺童工。”

    怪婆婆說完,站起身再次警告。“要是敢逃跑,我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浸酒,聽說對牙口很好呢——”

    說完怪婆婆張開雙臂等著,兩個大漢立刻上前將她像神那樣攙出去。

    怪婆婆一離開,他跑去拉著媽媽問道:“他們要幹麼?他們是壞人對不對?”

    這天終於來了。顧盼雪抹去淚,摟著兒子說:“別擔心,媽媽有辦法,媽媽保護你。”

    她拉開荼幾的抽屜,拿出一大罐安眠藥,再回房陸續拎出木炭、炭盆和一箱透明膠帶。這些在逃上山時早就買好了,一旦這天來臨,她要勇敢赴死,不讓人淩辱。

    崔勝威看媽媽倒出白色藥丸,一顆一顆數起來。

    “你一顆我一顆,你一顆啊我一顆。你再一顆啊我也再一顆——”喃喃數下去,荼幾很快堆出兩座小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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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6:15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2)

    配給完畢,顧盼雪拿出膠帶說:“來,跟媽媽一起把那邊跟那邊的窗戶封死,門也要喔。”

    膠帶塞入手心,他往地上擲。

    “我不要!”電視也看了不少,他知道媽媽想幹麼。

    “威,你聽好,如果我們不快點行動,明天等他們來就完了。”

    “我不要死。”

    “不會痛的,我們有安眠藥啊,吞下去眼睛一閉,睡著後就解脫了。”

    “我死了誰幫這些花草澆水?”他都養出感情了!“為什麼不叫員警抓他們?員警要負責抓壞人啊!”

    “要是叫員警,他們知道後會更抓狂,一定會用各種方法虐待我們。他們勢力龐大,員警搞不好都是他們的朋友。”

    “那就還她錢啊,爸欠的我來還!”

    “兩億多要怎麼還?如果這麼容易,你爸就不會丟下我們跑了。”顧盼雪大聲起來。“我們只能被他們賣掉榨幹,生不如死還不如自己先死——你知道他們要把媽媽抓去哪嗎?”

    不知道啦他也不想聽啦。崔勝威思緒飛快轉著,腦中出現幾項方案。

    報警?不行。

    還錢?不行。

    還有一項——

    “媽,我們逃吧!”

    “他們都能找到你爸用人頭買的別墅,我們還能逃去哪?沒用的,死路是最輕鬆最不痛的,也是對你最好的,是媽最後能為你做的。”說著顧盼雪哭了起來。

    “下輩子你要找好人家投胎,別來當我的孩子了,媽對不起你。”

    少囉嗦,吵死了!崔勝威煩躁,媽哭哭啼啼的,讓他好難思考。死路一條嗎?真的嗎?沒辦法了嗎?

    顧盼雪強拉著他用膠帶將窗戶和大門封住,接著點燃木炭,煙濛濛,人朦朧。迷離之境頗夢幻淒美,但——

    “咳!”他們開始咳嗽。

    “快,我們快吃了安眠藥就能好好睡。”顧盼雪催促,將安眠藥山分別掃進兩杯大水杯中,一人一杯。

    “我要加糖加冰塊還要放可樂。”崔勝威說。

    “沒有可樂。放心,這個不會苦。”

    “可是我想和媽乾杯。”

    顧盼雪悲泣。“好,我們來乾杯。”

    孩子就是這麼天真可愛,都不知道傷心。

    “我來幫媽媽調一杯超好喝的——”崔勝威拿走兩杯水跑向廚房,加糖加冰塊,還不忘好好“雪克”一下,調製完再端出來。

    “我愛你兒子。”顧盼雪舉杯邀兒一起死。

    “我愛你媽。”崔勝威舉杯陪媽一起死。

    兩人乾杯,片刻後,顧盼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崔勝威開始忙碌起來,忙著滅炭火,爬上爬下撕膠帶。幸好他先倒光他那杯安眠藥水,再將媽媽那杯稀釋過,媽媽頂多睡很久不會死。

    哼,他也不要死。

    他來到廚房拉開抽屜,選了一把菜刀。

    “啊咂!”他劈向櫃門,瞬間裂開一條縫。

    “哈哈哈哈哈哈。”就這把!他挑得真好,是一把剁骨刀。

    第二日,準時八點,高金霞偕保鏢來,按下門鈴,大門打開。

    她咧嘴笑,金牙金光閃閃。“小朋友早啊。”

    崔勝威也笑,順便一鞠躬。“早。”

    “真可愛。”高金霞掐掐他臉龐,走進屋裡,保鏢也跟了進去。

    她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郞腿。好熱,這裡沒冷氣,她用手掮著臉,問崔勝威:“你媽呢?”

    “去借錢,快回來了。”其實被他拖上床睡得正香。

    “哦,真乖,這就對了,果然人有壓力,就有潛力啊。”高金霞滿意了。

    “請用冰茶。”崔勝威將三杯冰茶恭敬呈上,茶中飄著他從山裡采來的野生薄荷。

    “好乖喔小朋友,你如果當童工,老闆一定會很喜歡你。”高金霞揉揉他的頭髮,喝下那杯茶,一旁的保鎮也喝了。

    清涼消暑的冰茶,贊!

    喝完,他們昏昏欲睡,很快地視線朦朧,逐漸失去意識……

    待高金霞醒來時,發現腳踝被膠帶纏住,雙手也被捆在一起。

    她在沙發上掙扎,沖著死小孩罵——

    “你他媽的想死嗎?快放開我!”

    那邊,大塊頭保鏢們也被膠帶捆在椅子上,正氣惱地試圖掙脫。

    崔勝威拿著從怪婆婆皮包裡捜出的借據認真瞧,上面有爸爸的簽名。

    就是這個害他和媽媽要去死嗎?

    “我要撕掉它。”

    “笨蛋。”高金霞駭笑。“撕了也沒用,我不會放過你們,讓我喝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死定了你——你幹麼?走開?走開!”

    她驚呼閃躲,因為這死孩子竟然爬到她身上,一手揪住她的頭,一手亮出菜刀在她頸邊比來比去。

    “動脈在哪?”崔勝威問。

    “小朋友,乖,快放下刀子——”怪婆婆放柔嗓音,端出最慈祥和藹的面孔。

    他沒放下刀,還握得更緊了。“沒辦法了,我要殺死你。我媽昨天逼我自殺,我不想死,可是你又不肯放過我們,只有你死了,我跟媽才能活——”

    高金霞看這潑猴不是說說的,當真握著刀尋找她的頸動脈,她能感覺到刀刃森冷的寒氣。而一旁的保鏢們急了,更用力掙扎,卻更難脫身。

    “聽我說,殺了我你會坐牢,你還是會很慘。”

    “我會把你們都扛去山崖扔掉,不會讓人發現。動脈是這裡吧?”

    刀刃涼涼地觸及高金霞的頸膚,終於她崩潰了。

    “好啦,你爸的錢算了,兩億不用還,都不用還了,可以了吧?”

    崔勝威停下動作,看著她,想了想,有了決定——繼續找動脈。

    “我不信,等我放了你,你就會跟他們一起揍我,所以還是殺了你比較安全。對不起,可能會有點痛,你忍一下。還有,做壞事會下地獄,以後不要當壞人了知道嗎?”

    不知道哪邊是動脈,直接切斷脖子比較快。他手舉高,刀向下,咻地用力劃下去。

    “啊——”高金霞叫得好響,林間鳥兒們都驚得撲翅飛走。

    可惡,沒得逞。

    正要揮下那刹那,保鏢掙脫束縛沖來拽住他,但揮下的勢子收不住,高金霞側身,下意識舉起手擋,刀落在左臂上——

    鮮血嘩地濺上崔勝威的臉。

    他被保鏢拽下沙發,揍倒在地,保鏢乙將菜刀踢走,跨坐在他背上,將他的頭按在地上,教他動彈不得。

    崔勝威恨死了,差點就成功了。

    保鏢甲沖過去,脫下上衣綁在主子的左臂上止血。

    “老夫人,要我立刻扭斷他脖子嗎?”保鏢乙問。

    高金霞過來蹲下,瞪著崔勝威,先搨他一個耳刮子。

    “你這小子以為在恐嚇誰?XOOXXX#¥%——”罵了一長串髒話,她拾起菜刀,刀刃抵在崔勝威頸處。“我告訴你吧,動脈在這,怕了吧?”

    崔勝威瞪著她,不吭聲。

    “還不求鐃?”

    “求了就會鐃我嗎?會我就求,不然不要。”白求半天讓她爽?他才不幹。

    高金霞愣住,笑了。“喂,順序錯了,應該是你先哭啊求啊磕頭啊讓我心軟,我可能就會鐃了你。”

    他哭求了嗎?

    沒有。

    他磕頭了嗎?

    沒磕。

    他想了想,說:“我告訴你,你不能殺我,因為我要是死了會變鬼找你報仇,你就完蛋了你。”繼續恐嚇怪婆婆。

    天,這孩子哪來的膽?死到臨頭還——

    這下高金霞騎虎難下,亂沒面子的。他媽的,老娘縱橫江湖,揍人無數,何曾受過這種屈辱?讓一個臭小子看扁?

    “老夫人?”保鏢開口詢問主子意見。

    高金霞掐住崔勝威下巴,端詳著。“我的錢不能白白損失,我要收養你,因為你實在太壞了。”

    這孩子過人的膽識激起高金霞的征服窓,她看出這孩子是塊料,只是要養毒蛇猛獸,必先設法削弱他的意志迫他臣服。

    可惜日後她在這方面下過許多功夫,崔勝威始終陽奉陰違,內在一刻也沒有怕過她。

    她會老,而我會大,等著瞧吧!崔勝威一直這麼盤算著。

    這就是結下樑子的過程,他們的孽緣始於那時。

    “後來,死老太婆和我協議,她照顧我跟我媽的生活,我努力學怎麼投資賺錢還她。她先找了專業經理人代管我爸的恒星飯店,後來才由我接手。但她還是最大股東,而且為了讓我幫她賺錢,她的財務人員都是我的老師,我一邊念書一邊學著玩期貨、炒股票,我學得很好,因為只要表現讓她不滿就會被扁。”崔勝威告訴徐明靜。

    哇,超勁爆的。徐明靜聽完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十三歲就這麼勇敢,厲害。”

    “不是勇敢,只是想要活。”

    “那麼活到現在滿意嗎?”

    “活下來是有辛苦的時候,但我不後悔,因為偶爾會有很樂的時候,譬如現在——”他湊過來摟住她,卻被她推開。“聊得這麼開心,過來讓我抱。”

    “難怪你家裡放這麼多植物,原來是從小就喜歡。”她轉移話題。

    “要不要送你幾盆?這些都是稀有的多肉品種。”

    “不用,我不養植物。”

    “為什麼?它們不吵,又這麼可愛,而且多肉植物不用常常澆水,很乾淨。”“我不養有生命的東西。”她已經決定再也不要。

    但凡有生命的都不永遠,對著不永遠的東西愛下去,終究是愛來傷心的。這是她痛徹的領悟。

    “好,瞭解,所以你才不愛我。”因為他生龍活虎活跳跳,原來如此。

    “對。”她翻身背對他,打呵欠。“不聊了,睡了。”

    “徐明靜……”

    “唔?”

    “讓我當候補吧,哪天你改變主意記得Call我,我們喝香檳慶祝。”

    “崔勝威。”

    “你好像忘了我之前說的,今晚的事明天要忘記。”

    “所以我只能擁有你一晚?”

    “真囉嗦,讓不讓人睡啊?”

    “睡吧,我換個音樂。”他歎息,摸來遙控器,挑了首他的晚安曲。

    頓時鋼琴聲清澈如山澗溪水,流泄一室。

    他躺下。“既然只有一晚,那……抱著睡吧。”

    他湊過來圈住她,她掙扎,他更用力圈緊,還在她臉龐親一下。

    “晚安。”

    她不肯就範,仍試著擺脫。

    “再亂動我就要敝壞事嘍?”

    她立刻匱住不動。他微笑,從她背後將她圈在懷裡,緊緊摟著。

    好溫暖啊,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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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6:31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1)

    在崔勝威懷裡,徐明靜一夜無夢,睡得很好。醒來時,她看見他面向她酣睡著,還打著呼。

    平日看他囂張霸道,酣睡時卻貌似嬰孩般純真無辜。她微笑,心中一陣暖,指尖輕撫過他臉龐,又挑去落在他臉上的她的一根細發。

    忽然,她感傷地垂下眼。

    人與人的緣分真難計量。上回來時睡在沙發上,這回卻躺在他身邊:曾經厭惡他,如今卻覺得他太好,好得讓她自慚形穢。

    昨夜聽說了他的事,雖然她表面冷靜,其實內心驚心動魄。

    他經歷過那麼苦的童年,卻依然生氣勃勃地昂然於世,因為欽佩他的勇敢,才更覺得自己很沒用。

    屋外,徹夜的雨已經停了,日光照亮室內。她打量他住的地方,房裡擺著大量的多肉植物,窗臺上有一整排,床頭櫃上也有。

    荼幾上攤開著一本記事本,上頭寫畫著密密麻麻的投資資料,還隨意散放著幾本財經雜誌及一張CD,CD封面是個眼色憂鬱的男孩在彈琴。

    昨夜聽的就是這個嗎?

    她看向床邊地上,捆著一疊過期的財經報紙,在書桌旁,她看見眼熟的東西。那是……

    小心挪開擱在身上的手臂,她悄悄下床,拿來倚在桌旁的電吉他。

    這是她的啊,賣給東元的吉他怎麼會……

    想了想,她微笑了,撫過舊吉他的弦,看來……買主是崔勝威。她放下吉他、回望著床上的男人。

    他竟然是這樣心地柔軟的人……

    跟他比起來,她太寡情,莫說愛人的時候沒能愛到底,而今更端不出什麼情深意重的承諾,再不敢答應誰、不敢承諾誰。

    但是啊,這裡真好,在他身邊睡真好。她頓生依戀,但這念頭一生,就覺得自己很厚臉皮,自卑感也跟著升起。她不配擁有,也不敢奢求,他值得美好的未來,值得能夠匹配他的人。

    她回到床前,在他額上落下輕輕一吻,接著走出門,搭電梯下樓,經過飯店大廳,走向門口。

    飯店休憩區內,一個正在翻閱雜誌的女人瞥見她,追出飯店。

    是她嗎?那女人很像徐明靜,但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沈珠荷困惑了,可她怎麼會在飯店?難道她昨晚住這裡?她拿出手機,正要撥給徐明靜時,飯店服務員來到她身邊。

    “夫人,美容室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將手機擱回皮包,沈珠荷跟著服務員回飯店。

    應該是她看錯了吧……

    別墅前,兩名看守的保鏢互相幫對方噴“一條根”,這是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接著又掀衣拉褲管展示傷痕。

    “幹,這腿快廢了,早上差點下不了床,我看我要去給師傅喬了。”

    “太久沒開扁,昨天打一場發現筋骨都硬掉了,你看這邊,腫成這樣!”

    “他媽的崔勝威那小子瘋起來真是——”倒抽口氣,兩個保鏢擺出打架勢子,瞪住來人。

    “你又來幹麼?”

    “難道又想幹架?”

    “幹麼這樣?”崔勝威摘下墨鏡,伸出右手。“也幫我噴一下,這裡青一大塊,看見沒?”

    不要,保鏢將“一條根”塞回口袋不給噴,哼。

    崔勝威笑道:“兄弟,通報一下,我要見她。”

    高金霞坐在床上,眯著眼打量崔勝威。

    “來請罪了?這麼快?”算你聰明。

    “我承認,昨天衝動了點——”

    “衝動了點?”她笑了。“狗崽子,我一半的人都掛病號了,你要真衝動起來,我現在應該已經躺在棺材裡了。”

    “我很抱歉,因為您在電話裡——”

    “狗崽子,”高金霞用杖尖輕觸他臉。“我現在是要打爛你這張臉,還是打斷你的腿才能消氣?你給個建議吧。”

    “好,你打吧。”隨便她發洩。今天他心情極佳,身心舒暢,就算挨打也開心。

    啊——和喜歡的女人溫存真是最強的補藥啊。

    “哦,這麼認命?是真心感到抱歉嗎?不,這會兒裝孬,其實是怕我找你媽麻煩吧?要不是為了這點,你恨不得把我打死。”

    不然要愛你嗎?你哪裡可愛了?崔勝威忍著不翻白眼。

    高金霞呵呵笑。“為那個女人鬧成這樣,很喜歡她噢?”

    “不喜歡。”

    “放屁。”她大笑。“都打進這裡了還不喜歡?瞧你昨天嚇的。”

    “我不想牽累外人。”

    “你有這麼善良嗎?在我面前裝什麼?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點,跟我說真心話多好。”杖尖將他下巴抬高,逼他迎視。“奉勸你,把敵人變朋友才是真正厲害。

    一副怕我害她的樣子,只會讓我更不爽。”

    這時滿姨敲門進來。“老夫人,該出發了。”

    “唔。”高金霞對崔勝威說:“出去吧,我還有事。還有,我指定的歌練熟沒?我很期待你在生日宴上的表現。”

    “是。”說完崔勝威離開。

    滿姨扶主子起來更衣。“住院的東西都備好了,您看看還缺什麼,我再幫您補齊。醫生說了,中午以後就不能吃東西,要不要幫您弄個粥?”

    明天高金霞要入院檢查心臟,是老毛病了。

    “我沒胃口。”推開滿姨,高金霞忽然彎身,朝著垃圾桶嘔吐。

    “老夫人?”

    “噓,沒事,別大聲嚷嚷。”就怕崔勝威聽到。

    “九玖”練習時,徐明靜向大家宣佈八月的生日宴演出。

    “對方答應給十萬演出費。”

    十萬?團員譁然。

    “這麼多?”鼓手大吉豎起拇指。“團長真行!”

    徐明靜將高金霞指定的曲目發給大家。“大部分是西洋老歌,不難,算是很輕鬆的case,地點也近,就在恒星飯店。”

    張娜英冷哼。“所以現在連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子都要去?團長要不要也去接洽路邊流水席?”

    陳安古忍不住奚落她。“錢少也氣,現在一場十萬又嫌沒水準。”

    所以說存心討厭一個人,連呼吸都會激怒她。

    張娜英臉紅。“知道了啦,對方給這麼多,不是唬弄的吧?演出完真的可以收到錢啕?我不收支票喔。”

    “放心,我會先拿訂金給大家。”

    事情談妥,先前的疙瘩暫時解除,一團和氣地為生日宴上的演出練習。

    春季,天氣陰晴不定又多雨,大地被充沛雨水浸潤,植物爆長,萌發向上,被濕氣撐肥,讓雨水澆胖。接著夏季隨之而來。大太陽一日幾回合秀霸氣,將春天落足的水氣或蒸或曝,熱烈收拾掉。

    濕氣都散了,“夏”酷烈烈地宣告換它作主。

    綠色枝枒間,昆蟲紛紛現身,夏蟬蠢蠢欲動,一對螳螂在葉間秘密交配。稍後,母螳螂吃掉公螳螂——

    唔,不過那是昆蟲。

    而徐明靜呢?她可沒吃掉崔勝威喔,但是那一夜纏綿後,崔勝威有被吃掉的感覺,他失去了自己。

    某些女人一旦跟心儀的男人做愛,遂急急昭告天下他是我男人,或急P0臉書他是我男友,更狠一點的連床照都敢秀。這行為頗有宣示主權之意,除了逼對方承諾,更重要的是要叫其他覬覦的女人滾開,也明示著這男人若不負責,就等著接收爛男人稱謂被大家唾駡。

    這種動物本能,也如母螳螂吃掉公螳螂般,想佔有喜歡的男人、喝退競爭者,頗有戰勝他人的快感。

    唉,如果徐明靜也這樣,崔勝威的心情也許會更明朗。

    纏綿一夜後,徐明靜是怎樣對他的呢?

    她退出他的地盤,淡忘了這粧事,這無所謂,早就說好那晚的事彼此都要忘記。但是,讓崔勝威不平的是,有過肌膚之親後,她待他且不說沒有更好,還比以往更冷淡。

    毫髮無傷的他,怎麼會有被吃掉的感覺呢?

    要身歷其境的人才知曉這種痛,這種痛比被對方饑餓渴求地生吞活剝還痛。想被她喜歡、被她需要,所以如開屏孔雀般秀出自已,但她寧可低頭吃土吃草就是不鳥他。

    崔勝威衡量自己在世間的價值是多少?

    零。

    冷淡就算了,甚至還排擠他。

    什麼?是崔勝威想太多?不不不,他有證據。比如說,有幾回他去工作室練吉他,順便讓飯店準備高級的營養便當帶去示好,誰知她往櫃檯一放,面無表情。

    稍後,當崔勝威練習完走出教室,途經休息區,卻看鍵盤手陳安古翹著二郎腿,吃著恒星飯店的招牌便當,看著電視好愉快。

    “這不是給你吃的!”崔勝威上前去搶。一個五百元的便當你也敢吃?

    “哦——”陳安古抹抹嘴,笑了。“原來便當是你買的啊?”

    “這個,看看這個,我們恒星飯店的招牌便當。有機山藥顧胃、放山雞腿強身,還有補血的紅菜和蝦仁豌豆,這麼營養的便當,你愛吃的話可以跟我訂,我請助理送來。這個是要給徐明靜吃的。”

    這陳安古老是在徐明靜身旁兜兜轉,他早就看他不爽。

    “那就對了。”陳安古搶回便當。“明靜把便當給我了,所以是我的了,Sorry——”他繼續大口嚼掉他的愛心。想討好我的女神?回家洗洗睡吧你。

    你們說,這傷不傷崔勝威的心?

    又有一回,崔勝威見他們在休息區聊天,並坐在沙發上,讓他看著礙眼,他硬要過去,坐在徐明靜另一側,翻開報紙閱讀,聽著他們的對話,伺機加入聊天行列。

    徐明靜對陳安古說:“你知道最近‘北極潑猴’出了新的專輯嗎?”

    北極潑猴?在北極的是熊吧?崔勝威不懂,可惡,插不上嘴。

    陳安古跟徐明靜說:“我早就買了,要聽嗎?”說著從背包裡拿出CD。

    原來是CD啊,可他沒聽過,插不上話,但想插爛CD,因為……

    “太好了,借我。”徐明靜笑得讓崔勝威枯萎。

    “送你,反正我電腦裡有了。”

    陳安古給的你就收?還笑?你有沒有自尊心啊?你懂不懂務持啊?一張CD才多少?我一個便當就——

    “這什麼專輯?”

    崔勝威硬要聊,笑眯眯偎過去瞧,誰知徐明靜挪開身子,迅速將CD放進包包不給看。

    踐屁啊,讓你們見識我的厲害。崔勝威將報紙舉高,攤開財經版。“呦,今天台股跌一百點,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先放空了。你們看看這個專家提的什麼爛建議,明天的盤勢應該是——”

    沒人想知道。一抬頭,他們齊步離開,還像是故意說給他聽。

    “我最討厭那些放空的敗類。”陳安古忿道。

    “就是啊,散戶多可憐。”徐明靜冷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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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6:45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2)

    有沒有排擠他?

    超明顯好嗎!

    好,陳安古能送CD,他崔勝威也能送。他下重本買了“施華洛世奇”的水晶胸針,包裝精美,外面寫著徐明靜的大名,挑了一天到音樂工作室,將禮物放在櫃檯,打算給她驚喜。

    這次,他練習結束後出來,工讀妹妹還沒走,水晶胸針璀璨地別在她胸前。

    “拿下來,那不是給你的——”

    “這是徐姊送我的。”工讀妹妹手護胸前嚷道。

    “唉,別浪費錢了。”陳安古經過時飄來一句。“明靜不收陌生人的東西。”陌生人?陌生人?!我們可是——

    什麼都不是。

    他要是敢講他們有過什麼就真的太下流了,他還沒那麼賤。

    但是,手很賤。

    過幾天經過西門紅樓,看到有人在賣紫檀木做的Pick,即刻想到被徐明靜刷爛的塑膠Pick。這東西肯定比水晶胸針更適合她,他馬上買下一打,接著沖去建材行買電烙筆,回家後硬是在小小的Pick上電烙“Angel”。

    他窩在書桌上,搞壞了十片,滿頭大汗後終於烙出片滿意的。

    呼,他抹汗,拿起Pick在燈下打量,得意地哈哈大笑。

    哼,有名字在上面,我看你還能轉送給誰!烙名字還不夠,他又跑去穿洞,串上銀鏈,這樣就能掛在頸上,垂在胸前,心心與他相印——有沒有一種戀愛後會變白癡的感傷?忙完這一輪後確實很感傷,萬一她還是不收或轉送,那他就不只是感傷還受傷。

    該送嗎?

    真靠北,送禮送到自信心低落還是第一次。最後崔勝威決定聽聽協力廠商的意見,瞭解徐明靜的想法再行動。

    “車東元,如果有一個人送某人東西,可是那個人老把他送的東西轉送給別人,這代表什麼?”

    “拜託,超明顯的好嗎?代表送禮的人肯定讓這個某人很討厭,所以他給的東西不敢收,還要趕快轉送出去因為留著很惡——”

    “屁啦,不懂別亂講。”

    “哥,股票我也許沒你懂,但感情上我是專家。”

    “你是專家?哈哈哈,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你知道我是多少女人的‘鍵盤’男友嗎?我臉書私人帳號的臉友有三千個。”

    “是,你有一票粉,都是在‘靠北老闆’那蒐集來的。她們都愛看你靠北我。”

    車東元倒抽口氣。“你……你說什麼?你……亂說。”

    “我最中意的就是你一說謊就結巴。來——”崔勝威刷開手機螢幕,秀出臉書截圖。“這個‘冬冬’是你吧?看看這段話——我老闆竟然花一萬買草,靠北的是還逼我一天到晚搬他的草。東元,我怎麼看都像是你在靠北我?”

    真的很靠北,車東元沒和任何人One Night Stand,卻已經有被吃掉的恐怖感。

    更恐怖的是崔勝威拿出自己的手機。“‘冬冬’是你昀?來,加一下,我要當你第三千零一位臉友。”

    車東元急中生智。“哥,你就是這樣才會被某人討厭,那個某人是不是徐老師?我早懷疑一陣子了,你是不是在單戀人家?”

    好極了,威哥瞬間臉紅速離。

    車東元竊笑,原來徐老師是威哥的罩門呀,哈哈哈。

    不過笑歸笑,還是趕緊拿起手機關閉冬冬帳號。靠北咧,讓老闆知道還玩個屁,趕快另外申請一個,這次不要叫“冬冬”了,改叫“嘻嘻”。

    沈珠荷又打來了。

    看著手機震動,徐明靜忐忑,知道伯母為什麼找她。

    離七月越近,沈珠荷就越瘋狂。尤其在和崔勝威共度一夜後,如今她的電話更像針紮目,害她心悸惶恐,因此才對崔勝威更冷淡。

    除了上課互動外,他來示好,她一概冷處理,讓他知道此路不通。莫費心。

    有時她在教別的學生,看見他從走廊上經過,給她微笑,或朝她揮手示意,她都裝沒看見。

    他送來便當,她轉送給別人:他送她胸針,她也轉送出去。

    只要讓他掃興幾回,應該就會明白她是說真的,他們不可能,那一晚的浪漫是意外。現實生活是伯母糾纏不休,而這已經夠讓她疲憊了。

    她滑開手機螢幕,點開通訊錄,將崔勝威擅自更動的昵稱“香檳”改成“不要打”。

    不要打給他,不可以,如果他靠近,就冷冷應對.,如果他示好,就拒絕:如果他微笑,就給他臭臉。

    她要劃清界線。

    而崔勝威呢?

    崔勝威被她“凍傷”了,但是再受傷,工作還是要幹。

    這天中午,天色明亮,萬里無雲,他跟車東元來到宜蘭山上的“秀美莉農場”。

    農主邱美莉是五十多歲仍婀娜多姿的熟女,她積極向崔勝威推銷種植成功的隱星草,餐桌上還備妥各式親手烹煮的好料。

    主子談生意、助理啖美食,車東元吃得不亦樂乎。

    “我們家隱星草的花保證不輸給‘靜薪農場’的,您看看,這花瓣密實飽滿,保證自然耕種,絕沒有一丁點農藥,您可以放心拿回去化驗,這兒還有檢驗保證書,您看看——”

    崔勝威撕下一片花瓣咀嚼,又嚐了一口隱星花荼。

    “這樣吧,樣品我帶回去研究,如果沒問題,我會讓採購部的人過來跟你談。”

    “好的,我等您的好消息。來,別顧著談生意,吃吃看這個清蒸鱸魚,現殺的,好吃到讓你流淚。”

    “我們還有事。”崔勝威沒興趣,說完順便拎走被饞鬼附身的助理。

    邱美莉一路小碎步地送他們到門口,但崔勝威手一揮,要她退後。

    “你去忙,我們要再逛一下園區。”

    “沒問題,我幫您導覽。”

    趕走邱美莉,他步入圜區,只見裡頭隱星花遍佈,蝴蝶翩飛其間,遠山層層疊疊,清風拂來,一排麵包樹晃蕩著肥胖的葉子,此景甚是可愛,但殺風景的是車東元一直打飽嗝。

    “嗝,吃好擦。”

    “撐死你好了。”

    “哥,你到這考察,是打算換合作的農場嗎?”

    “如果有更好的當然換,不管怎樣,多個合作對象總是好的。”

    “了,這個是風險管理,一家獨大不可以,這家不行換別家,哥的生意手腕我也學了不少。”就是可憐了合作多年的徐場主,要是知道恒星飯店要換人合作該有多傷心,這就是崔總裁的真心啊。

    崔勝威蹲下,拿出空瓶,將土壤裝填而入,交給車東元。“拿去化驗,看看土質怎麼樣。”

    “0K。”

    回到車內,車東元系好安全帶。“現在回去剛剛好,還不會塞車。”

    “誰說要回去?”

    ~不然呢?哥還要去哪?”

    “我今天下午都空出來了,當然要充分利用。現在去台中,去靜薪農場。”

    “為什麼?你要突襲?”

    “今天低調點,直接溜去溫室,我要看看那些小傢伙。”

    “我不是才拍照給哥了?”

    “就是因為看過照片後才更要去,有些多肉該換盆了。”

    “換、換盆?”

    崔勝威拿出手機展示照片。“你不是去看過了?你看看這幾盆都爆盆了,換做是你,住在這麼擁擠的空間會舒服嗎?”

    “哥管舒不舒服,哥又不是主人。再說了,哥擅自給人家換盆,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這麼大的溫室,多一、兩盆多肉不會有人察覺的,何況人家的主人在國外。”

    “換盆需要工具吧?你又沒帶。”

    “有,就放在後車廂。”

    “你實在是……厚,不要啦,私闖就很過分了,還換盆咧,真把那兒當自己家啊?”

    “做人不要這麼計較,要有大愛。”

    還大愛咧。“你忍心讓我撐著肚子開那麼遠?”

    他真的忍心,而且精力旺盛,毅力驚人。

    才剛考察完宜蘭的農場,五小時後馳上臺中的農場,可憐的車東元陪著他摶著工具箱,偸偸潛入“靜薪農場”,迂回地抄小路避開人煙,然後孤單地守在溫室前頭的小徑上,苦等變態主子完事。

    銀杏樹沐浴在陽光中,樹梢上的鳥啼陣陣傳來,啼得車東元肚子陣陣糾結。喔不行不行,內逼甚急,只能暫棄主子。

    他雙腳內八地逃往密林深處解放先。

    另一頭,溫室裡,崔勝威小心地用夾子取出一株株“孫悟空兔”,先放在一旁,再取出帶來的小盆,將它們輕輕放入,最後將赤玉土鋪在上頭。

    “舒服多了吧?小悟空們。”他溫柔地撫了撫它們。“還好有我對吧?你們的主子真狠心——”

    “你在幹麼?!”

    背後突然傳來冷冷的喝問,崔勝威僵住,鬆開手中的夾子,回頭赫見場主徐正國脹紅面孔,瞪大眼珠,正怒騰騰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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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7:00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1)

    “崔總裁?我不是說過這裡不能進來?”

    你大聲什麼?崔勝威差點站起來踏三七步飆回去一不,要忍住,畢竟自己理齡在先。

    他端出心虛的笑容。“呵,因為這個‘孫悟空兔’都爆盆了,所以我——”

    “你在換盆嗎?”搶來新換的盆,徐場主抓狂。“你怎麼可以動別人的東西?”

    一陣酒氣撲面,崔勝威了了,怪不得懦弱的徐場主性情大變,還臉紅脖子粗咧。他終於站出招牌三七步,指著他罵。“大白天的你竟然喝得醉醺醺?你對得起我這個業主嗎?你平日都是這樣管理農場的嗎?你——”

    “給我過來!”他竟然被徐場主“拎”走。

    “放手,不要揪我領子,喂!”

    “閉嘴——”

    行至溫室深處,在工作臺前,徐場主燃起一東香,塞入崔勝威手裡。

    崔勝威怔住,這要幹麼?接著徐場主又拿出一些供品放在工作臺上,連酒水都擺妥。

    “初一十五拜拜?今天農曆幾號?”

    “今天是這兒主人的祭日。”

    “欸?”

    “香拿好,你現在快好好跟死去的主人認錯,請他原諒你。”

    “等等,你不是說主人出國?”

    “對,去天國了。”

    崔勝威倒抽口氣,死者為大,趕快拜,順便收回這陣子種種不敬的話。

    拜完,徐正國拉他坐下,倒了杯酒。

    “喝。”

    喝什麼喝?崔勝威起身。“我還要趕回臺北——”

    “喝啦。”又被拉下。“廢話真多,來,乾杯。”

    崔勝威還想拒絕,但徐正國真好膽,酒杯往他嘴上一堵,酒液灑了出來。

    “喝啦,唉,你看看,看看這些多肉啊,看看這裡荒廢的,我這個心,我痛啊。”

    很好,徐場主開始發酒瘋了。“是,你慢慢痛,我要回去了我——”

    “當初他們一起種的多肉,這麼多、這麼美,可是現在卻……”說到這,徐場主忽然萬般溫柔地捧起崔勝威的臉,淚盈盈地教威哥好惶恐。

    “崔總裁——”

    “幹麼?”

    “崔、總、裁——”

    “幹什麼?”一直叫是怎樣?而且這麼捧著他的臉看,很毛欸,不過更毛的是淚珠兒忽然從老人家的眼角淌落。

    “喝酒……”徐場主抓住他的手。“不要開車。”

    “當然,開車的是助理。”輪得到我嗎?切。

    “他!”徐場主忽然往上一指。“就是酒駕死的!”

    “是喔。”不用這麼激動吧?

    “他!”徐場主又揪住他的領子。“害我女兒到現在還在內疚,就因為出事前吵了一架,但這能怪我女兒嗎?我可憐的女兒為什麼要承受這個?這怎麼會是我們家阿靜的錯?怎麼可以怪我的寶貝?嗚——”

    徐場主潸然淚下,哀泣。“他們本來要結婚的……他幹麼開車?既然要開就不要喝酒啊,既然喝酒就不要開啊,既然酒駕那就不要選在吵架後酒駕——”徐場主自顧自陷入黑暗回憶。

    且慢,倒帶一下,上一句好像哪裡怪怪的?對了,那句阿靜……阿靜?阿靜?!

    “徐場主!”換崔勝威捧高他的臉嚷。“你們農場是不是有個打工的叫徐明靜?”

    “什麼打工的?明靜是我女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我唯一最疼的女兒——”

    “她是你女兒?女……女兒?丨”崔勝威驚到快語無倫次了。

    “又漂亮又乖巧但現在都變了、變了啊——”言及此,徐場主激憤地舉杯向天呼喊。“振宇啊,你可好了,你可以儘量開喝了,可我女兒怎麼辦呦,我女兒再也開心不了呀——你這壞孩子,你說你這樣高興了嗎?你爽了嗎?你喝啊!喝啊!”

    喔、買、尬!

    別再邀鬼喝了,也關心一下世間人吧。

    可憐的崔總裁突遭打擊,整個呆住。這位竟是她老爸?他過去老是踏三七步當狗罵的是她老爸?他被徐明靜冷淡對待一點也不枉然啊。老天為何要這樣捉弄他?他過去命苦,未來也堪憂,他怎麼辦啊?

    崔勝威打擊太大,幹了一杯酒。

    徐場主拿起酒瓶。“來,我幫你倒酒。”

    “不不不,我幫您倒才是。”

    “唉,客氣什麼,當然是我幫總裁倒呀。”

    “不不不,當然該由我這個晚輩幫您倒才是。”他忽然控制不了地謙卑謙卑再謙卑。

    徐場主被“囂張威”忽然謙卑的態度逗樂了,他酒興大發,拍拍他的臉大笑。“唉呦,今天總裁大人特別可愛呦。行!咱今天不醉不歸,五花馬啊,千金裘啊,呼兒換美酒啦哩啦——”唱大戲來也,不只唱大戲,片刻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徐老頭坐在地上,向崔勝威張開雙臂,兩腳蹬著,嘟嘴向他嚷。“不管不管,人家要抱抱啦,抱抱嘛。”

    此景有沒有好熟悉?

    崔勝威搖頭讚歎,果然是父女。

    這徐場主任性不輸女兒,等不到崔勝威愛的抱抱,竟嗔他。“不抱是吧?好,那我睡了——”

    說著直接往後躺,崔勝威大驚,上前撲去——

    “小心!”手一伸,即時護住他後腦。唉呀呀,後面是一盆多刺仙人掌,頭頂針灸或可醒神,但萬刺齊入可就要登仙去也。

    雖然那些密密麻麻的刺沒紮到徐場主,但在那衝撞的勢子下,全刺入了護住他的崔勝威手背上。

    “啊——”崔勝威痛呼。

    他目視遠方,一臉哀淒。徐明靜,你可知我今救你父一命,你要拿什麼還?還不快快“香檳”我,鳴。

    溫室裡剛剛經歷一場生死交關?,溫室外,有人卻毫不知情但也經歷一場生死劫。

    車東元扶著小徑旁的銀杏樹,癟嘴、揪眉,冷汗濕透衣裳,站內八姿勢,內心好悲摧。

    這槁木死灰的可憐人,在跑了三趟努力堆“肥”後,體虛身殘,仍堅守崗位,認真把風。

    車東元有苦,車東元要說:哥若有良心真該頒獎給我。

    發現有人拍他肩膀,車東元回身,駭嚷。“哥?哥?!”

    這什麼情況?哥去換盆怎麼搬了一個人出來?

    “很吃驚嗎?”崔勝威背著徐場主。“我更吃驚,你把風把得密不透風,怎麼還有這麼大坨的東西飛進來?”

    慘了。“徐場主?不會吧?哥,你至於嗎?被發現了就滅口?”

    “滅你個——算了,你轉身蹲下,快。”他身心俱疲,但求解脫。

    “為什麼?”

    “還問?沒看見嗎?他醉了,換你背。”

    “哥,我沒辦法,你看看我,我拉肚子已經跑去撇三次,我腸子都快——”

    “shut up,蹲下。”

    “好吧。”

    好是好,但徐場主一掛上車東元軟趴趴的身體,頓時又經歷一場生死浩劫。但見車東元咬牙撐起,雙腳發抖,咬牙呻吟,很有再撇一次的可能。

    且不管車東元了,那搖搖欲墜的勢子,教崔勝威看著心驚。

    終於,車東元爭氣地站起來後,直接往旁邊倒——

    “小心!”崔勝威再次展現他驚人的矯健身手,抱住滾落的岳父——不,是“未來可能成為”的岳父。人雖然救下也護在懷裡了,可他的背慘摔在地面上,痛得他直抽氣。

    可憐的崔勝威,“未來可能成為”的岳父在懷中被護得安穩,但他卻犧牲了自己的肉體,痛得椎心,只能無言望藍天。

    明靜啊,你可知我一日救你父親二回,目蓮救母的心情我也算是體驗過了,我辛酸得都要淌淚了,我像是舍已為人的人嗎?這像話嗎?

    車東元自己爬起來,好誠實地說:“你看,讓我背好危險。”

    是,你好樣的,不知羞也是你車東元的本事吧?示弱就是你的生存奧義吧?我算是見識到了。

    崔勝威咬牙背起徐場主走,已經夠吃力了,偏偏車東元還——

    “車東元你好好走路行嗎?不要過來,走直線!”

    “唉,我也想,但我腳軟啊。”車東元搭著崔勝威的手,靠著他走。

    可憐的威哥就這麼扛著一個老的、拖著一個小的,全怪他迷戀小鮮肉喔不——迷戀小多肉才遭此劫,歷來能者多勞,英雄命苦,他要挺住!

    還有,One Night Stand的後患無窮啊!為美人一晌貪歡,值得嗎?蝕本啦!是否當一個人擁有的多了,神就會逼他吐出來?果真如此,那麼打從遇見徐明靜後,崔勝威也催吐得太厲害,一直失血。

    就算是晴天,也有一早醒來,看見明澄的巷弄就生厭的時候。

    對徐明靜來說,今天就是那種日子,即使行事曆在七月十一日這天沒標注什麼,但這天就像一枚別針,別在她柔軟濕潤的心臟。

    刺穿後,再被回憶浸泡,別針生銹,腐蝕心臟。

    她找出爪戒戴上,輕撫它,紀念逝去的戀人。一整天,她心神不寧,時而在手機響起時緊張地按下拒接鍵。

    工讀生上工,乖巧地接待老師和學生,音樂老師們陸續來了又走,徐明靜打開電腦,更新工作室網頁,這時手機傳來了一則簡訊,教她再也逃避不了。

    我在外面,你要是再躲著不出來,信不信我直接下去逮你。

    被拒接了二十次,沈珠荷終於撂狠話。徐明靜跟工讀生交代一聲,走出工作室。

    一輛VQLVO停在門口,見她出來,車門推開。

    “上車。”車內,沈珠荷說,施振宇的父親施謀也在。

    司機將車駛離市區,朝郊外開去,途經蜿蜒的山路,終於抵達目的地——施家墓園,也是施振宇長眠的地方。

    今天是他的祭日,也是沈珠荷心碎的日子。她抓住徐明靜的手腕,在墓碑前跟兒子告狀。

    “你說你愛她有什麼用?今天還是媽媽硬逼著才把她拖來看你,她這麼薄清,兒子你不心寒嗎?”

    “好了,兒子會愛聽這個嗎?”施謀燃香,交給徐明靜。

    徐明靜持香祭拜,感覺到伯母射來恨怒的目光。

    就在她將香插入香爐時,沈珠荷又說話了。“真了不起,兩手空空的祭拜未婚夫,什麼都沒準備。我們振宇愛吃的我都帶了,你呢?真是厚臉皮,你到底把我兒子當什麼了?”

    施謀歎息。“反正你都會準備,她幹麼還——”

    “老公你別插嘴。”

    “都祭拜完了幹麼還囉嗦這個,人家肯來就好了。”

    “什麼叫肯來就好?她非要來,她必須來,來見被她弄死的人!”

    “伯母,”徐明靜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求鐃。“我們今天不要吵架好不好?我晚上還有事,可以走了嗎?”

    “出,天、天啊。”

    沈珠荷忽然湊近,以為又要挨打了,徐明靜下意識別開臉,但沈珠荷只是伸手抹過她的眼角,然後瞪著指尖。

    “是幹的,我真的無言了,就算面對兒子的墳墓,一滴淚也不掉,還想著晚上的事?真了不起啊徐明靜。”

    “走吧。”施謀摟住老婆。“我還要去會計師那。”

    “你該不會是有男人了吧?”沈珠荷試探道,思索著前些日子在恒星飯店看到的人。

    徐明靜心悸,渾身繃緊。

    “兒子的祭日你就不能講些好的嗎?”施謀喝叱。

    沈珠荷終於收斂,但方才那句質問讓徐明靜忐忑,背脊盡是冷汗,感覺自己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回去的路上,徐明靜仍可以感覺到沈珠荷懷疑的眼神,像能看穿她和崔勝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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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7:19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2)

    從徐場主那兒得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後,崔勝威心裡就卡卡的。

    她還好嗎?原來她個性那麼機車,是因為發生過那樣的悲劇,她困在自責裡很久了吧?難以挽回的遺慽,就道麼絆住她邁向未來的腳步。

    他想給她溫暖、想抱抱她,彷佛她的難受都和自己有關。這是不是傳染?與她曾經體膚相親,就被她的憂傷感染,害他心情也陰鬱著。

    “為什麼不打給我?”

    躺在床上,他瞪著手機歎息。又看向荼幾上的Pick項鍊,這種日子也不好送她禮物吧?但是……他突然起身,拽來吉他出門去。

    這種日子,身為繳費的學生,還是可以去練吉他!

    深夜殺去工作室,結果竟然看到她在外面“蛇”?崔勝威好笑地看著荒謬的景象。

    這真是他見過最詭異的人貓回圈了,回圈中央是已經吃光的空碗,喂貓的徐明靜在逃,貓兒憨憨地想蹭她,還一邊發出沙啞的叫聲。

    “不要過來,站在那裡、那裡啦。”徐明靜指著地面,瞪著它。“讓開,讓我拿碗——”

    “喵啊!”貓眯又偎過去。

    她嚇到,閃開。“有吃飽就好了,不用撒嬌,不要過來。”

    “啊喵——”

    “叫你別來,走開走開快走開!”

    徐明靜快崩潰了,誰知貓兒又蹭來,快巴上她的腿,忽然橫空一腳踏來站定,貓兒一時不察就蹭了上去——

    只見老邁的黑貓眯眼,尾巴豎直,興奮地蹭著這只腳,蹭得好過癮。彷佛在說這腿又壯又暖,很好蹭。

    太好了,危機解除。徐明靜鬆口氣,趕緊趁老貓神智不清時過去撈起空碗。

    看貓兒蹭得陶醉,崔勝威自嘲。“把我的電話給它,它應該會立刻‘香檳’我。”

    此話遭來一記白眼,他笑她。“又要韻它又怕它,你到底是喜歡它還是討厭它啊,立場矛盾是你的天賦嗎?”就跟對他一樣。

    這種白爛問題她不答。“你先站著讓它蹭,等我下樓再走。”說完她溜回地下室。

    可憐的崔勝威就背著吉他站在那兒任貓淩辱,又是蹭又是喵的,他蹲下,拍拍貓兒的頭。

    貓兒更興奮了,舔咬他的長褲。

    “我怎麼有被當人肉供品的感覺?”

    最後老貓兒蹭爽了,躺下翻肚,以專注又癡情的眼神望著他,嘴裡呼嚕嚕地叫。

    與它對視一會兒,崔勝威終於有了結論。

    “你是母的吧?”哼,看他的魅力連貓兒老成這樣都會發情,而她、她——

    “徐明靜!”他差點忘了他是來安慰她不是來安慰貓的。

    崔勝威追下樓,問道:“你在幹麼?”

    “在忙。”徐明靜坐在櫃檯裡,一邊吃著玉米罐頭,一邊回e-mail。“你來幹麼?”

    “練吉他。快演出了要練熟。”看看這理由多光明正大。

    徐明靜聽了,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接受。她盯著螢幕,拿高鑰匙,看也不看他。“自己去練,用完把鑰匙放櫃檯。”

    “吉他晚點再練,我請你吃宵夜。”

    “已經在吃了。”

    “要不……我們喝酒去?”這種日子很適合喝醉,一醉解千愁啊。

    “我戒酒了。”酒量差,不喝。

    “現在有我在,你不用戒酒,可以放心喝,醉了我會處理。”真的,才處理過她爸,他越來越擅長了。

    相信你很樂意處理。徐明靜站起身,關電腦,走出櫃檯,走向崔勝威。

    那專注的目光害他心跳一陣亂。終於近在咫尺,她說的卻是狠心話。

    “如果不是來練吉他的,請回。我先休息了,掰。”說完回房去。

    “剛剛要不是我,你還在上頭兜圈圈咧。”他氣嚷。

    哼,他練、他練,他練練練!卯起來刷弦洩恨!

    擔心她?結果咧,她好得很,真是壞女人。

    如果心想事成,如果念力會具象……那麼崔勝威總是想著她,他們就會越來越近嗎?

    豈止他在想,徐明靜也常想到他。只是理性讓她選擇冷漠,而真相是常常盼著他來。

    每次他來上課的前夕,她心情就會特別好,即使見面後她沒表示什麼,夜裡一個人抱著枕頭睡,也會回想那天他摟著入眠的溫暖,以及熾熱得幾乎融化的溫存。想到他曾在她深處,便身子緊熱而心蕩漾。

    痛楚的記憶和罪惡感像繭,讓她隱藏起自己,她卻隱隱有了成蝶的想像。

    她知道內心在動搖、在掙扎。

    常常上一刻拿來手機要“香檳”他,下一秒又覺得自己很可恥,竟然還奢望著幸福,她都記著伯母辱駡她的話,她開始害怕自己真的就像她罵的是個下賤的女人,辜負一個,又愛上另一個。

    她好像真的是個糟糕的人。

    她不自覺會在網路上捜尋“崔勝威”,逐條流覽關於他的新聞,她為自己的渴望感到羞恥。原來即使發生過那樣不堪的事,她還是期待著愛情啊。

    日子就在這樣拉扯與糾結中浪費下去。

    在封閉自己的日子裡,她拒絕交新朋友、拒絕談新戀情、拒絕建立新關係,唯有一個人,她無法拒絕。

    難得休假,她到萬華,熟門熟路地穿梭在老街巷弄間。

    午後四點,夕光映照老屋樓,遍街澄黃。恰巧遇上孩童放學,一群孩子笑鬧走過,她途經雜貨店,見到老阿嬤養的狗懶懶地趴在地上曬太陽,有蒼蠅在飛,也有蝴蝶在飛,“青草巷”漫出濃烈的青草香味。

    走過這些後,那邊騎樓下,她看到要找的人。

    徐明靜停步,深情凝望。只見一位胖婦人手勢俐落地在攤車前備料,那是她任勞任怨的媽媽,日日販售三個二十元的車輪餅。

    從小,爸爸做過很多事業,合夥被騙,投資失利,每次都雄心壯志,後來都虎頭蛇尾,下場慘兮兮。

    爸爸憂鬱時,就會躺在床上邊睡邊哭。

    “哭屁喔,哭會飽嗎?孩子不用管嗎?”、“就會用哭的博取同情,你是男人,可以更有guts點嗎?”

    媽媽總是會飆罵各種難聽話,雖然氣著、罵著,還是堅強的撐住這個家。白天在早餐店工作,下午賣車輪餅,辛苦地把她養大,雖然最後跟爸爸離婚了,但是她們母女依舊晴深。

    “媽!”徐明靜笑嚷著朝母親奔過去。

    胖婦人愣住,回身,一見來人,扔下鐵夾,張開雙手迎上去,摟住女兒,撫著她的頭笑得合不攏嘴。

    “乖女兒——唉呦,這麼久沒來是要想死我喔。”

    “我也是,我也想媽。”

    郭英珠拍拍她的臉。“真乖,我的寶貝喔。”

    徐明靜任母親拍啊撫的,抱著她胖胖的腰,感覺好溫暖啊。

    “媽我今天放假,我來幫你。”她熟稔地拿了麵糊罐澆模版。

    “唉呦好孝順啊我的乖女兒。”郭英珠摟著女兒,內心歡喜。

    霎時這對母女彼此都笑著、摟抱著,其情深羨煞旁人,教路人觀之感動、教異鄉遊子見之觸景傷情,念起故鄉阿母,更教孤寡老者眼見嫉妒,敏感地恨起不肖兒女。

    且慢,再等上一會。

    歡樂時光恨不長久,尤其親人相會頂多忍他幾分鐘,也不過半小時光景——“要你相親你就去!”郭英珠罵。“你和施振宇又沒結婚,你要守活寡嗎?你就是沒骨氣才會被她媽欺負!我已經跟孫媽媽講好了,她兒子最近會約你出去,人家是醫生,條件很好,你給我好好跟他聊啊,不要得罪我的老客戶——”

    “你乾脆在這裡、這裡!”徐明靜敲著車輪餅招牌罵。“乾脆把我的電話寫在這昭告天下,買餅附贈相親一次!這樣高興了嗎?”

    “高興——高興死了,自己生的女兒沖著我大呼小叫,唉呦,嘖嘖嘖,多光榮啊。”

    “媽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干涉我。”

    “行啊,你以為我愛管啊?那你就活得像樣點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我又怎樣了?我過得很好——”

    “放屁——你好,要什麼口味?要幾個?”顧客上門,郭英珠一秒笑出來,這就是專業。

    徐明靜沉默著,臉很臭地串起烤好的餅,裝入紙袋。

    來這裡時是抱著孝順媽媽的決心,此刻只求不要動怒發神經就好,做女兒還真難為啊。

    客人一走,郭英珠叉腰繼續未完的戰事。

    “我問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那時候幹麼解除婚約?到底是什麼原因?”

    “過去的事還提它幹麼?”

    “好,不提這個,我們看向未來。你什麼時候要結束那個不賺錢的工作室?一個月拿不到一萬,有時還倒貼,你娘我賣車輪餅都強過你,孫媽媽她女兒當會計,每個月還能拿一萬多回家孝敬她。你呢?大學都白念了你——”

    “我大學學費是自己賺的,多的錢都讓你徽房租了,現在沒錢給你,你就要跟我計較嗎?”

    “是,我就是要計較,你爸沒出息,是誰把屎把尿把你養大的?你一出生就自帶奶嗎?把你養大花了多少錢?施振宇死兩年了,你幫忙善後也要有限度!像無底坑那樣賠進去算什麼?不然叫他媽去經營啊,不然就給你錢啊,反正你不拿錢她媽都嫌你拜金了,你乾脆先要個幾萬來花啊,沒出息——”

    “拜託你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

    “你是專門來氣我的。”

    接下來照例是各自委屈的冷戰。雖然不吵架了,但也不說話了。一個專注招呼客人,另一個專注烤餅,都不爽對方,都同時想著——

    咱母女就這麼恩斷義絕,絕交啦。

    可是待天色更暗,徐明靜要回去時,熟悉的母女情深畫面又出現了。

    “回去要好好吃飯,不要讓媽擔心知道嗎?沒錢要講,媽這邊有。”

    “不要擔心啦,媽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都怪媽不好,媽沒用,不能在旁邊照顧你,你看你痩的——”

    “我很健康啦,媽才是,要多休息,不要太累。”

    家人間的戰爭總是反覆無常,上一秒相逢時欣喜若狂,相處一久,下一秒就鬧翻,忽然臨別前又感性大噴發,奇妙的是,這樣的老哏她們演了又演,還是每回都演。

    離別時想“念”,見面了想“念”,念對方的不是,分開又惦著對方的種種好。真矛盾也真糾結,但這就是家人啊。

    郭英珠看著女兒離去,那消痩背影引起陣陣心疼。

    都是我不好,不能給她更多。

    這就是母親的心情,看女兒糟蹋自己的人生,又罵又氣,但氣到最後,最氣的是自己不爭氣,才讓女兒不好過。

    我真壞。

    徐明靜懷著內疚離開,很後悔剛剛對媽媽吼的每一句話、擺的每個臉色。

    明知媽辛苦都是為了她好,她幹麼計較呢?愛念什麼就讓她念,兩人不常見面,還要惹她生氣,她真是壞透了。

    突然,她發現兩手空空,肩膀很輕,原來是皮包忘了拿。

    她趕緊踅返,但見從小就熟悉的員警伯伯堵在灘車前,正拿出本子要開單。看媽媽頻頻跟員警鞠躬道歉,不肯拿證件,她快步上前。

    “媽沒關係,讓他開,錢我付。”每次看媽媽低聲下氣她就很心疼。

    “哩造啦(你走啦)——金派況(很難看),謀你\\代志。”郭英珠揮手趕女兒走。“大/,啊我現在就走好咧,不要開啦,我沒帶證件啦,厚啦厚啦就這醬啦——”

    “又說沒帶證件?郭英珠,你是累犯喔,我每次叫你不要在這裡擺你都沒在聽,昨天也警告過你了,今天再不開單我沒辦法交代啦,有人檢舉你咧!”“我今天才賣沒多久,都沒什麼賺,拜託啦。”

    “好啦,就給他開嘛。”徐明靜將媽媽拉到身後,跟員警說:“你開吧,我等一下幫她繳——啊!”耳朵被老媽掐住拖回來。

    “你很有錢嗎?一千二要賣多少車輪餅?”郭英珠又沖著員警笑,推著員警走。“厚啦厚啦,大家都認識那麼久了是不是?”

    “你不要推我喔。”員警警告。

    郭英珠搓著雙手,厚著臉皮哀求。“再給我一次機會啦,我明天真的不來擺了……”

    “媽你不要這樣,我都說我會幫你出了——”

    “徐明靜?”

    一聲呼喚教徐明靜僵住。

    人生最恨的事就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遇到熟人,有些人會識相地當作不認識,但這世上多的是白目人,而這白目的聲音她認得,不就是舉世無雙的三七步崔勝威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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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7:37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1)

    在街頭偶遇徐明靜教崔勝威欣喜如狂。“也太有緣了,去趟銀行都能遇到你。”

    “你認識我女兒?”

    “伯母好,我是——”

    “是想死對吧?”徐明靜咬牙,一肘撞開崔勝威,想朝他再掄幾拳,但手卻被媽媽拽住。

    郭英珠兩眼發亮地瞅著來人。“你跟我女兒是好朋友嗎?呵呵。”不錯不錯,一表人材,精實英挺,西裝好看,鞋子又贊,看起來背景不錯的樣子喔。

    員警敲了敲記事本。“郭英珠!身分證還不快拿出來?”這些習民真是……都不怕員警了。“我今天一定要開單。”

    “麥啦,大V,看我女兒的朋友也在,給我點面子嘛。”

    “我來處理,我會槁定。”也不知怎地,一碰到徐明靜,崔勝威的表現欲就整個“牙”起來。他擋在郭英珠面前,將員警往外拉,還回頭跟徐氏母女說:“安啦,這管區我認識,哈哈哈。”

    “誰跟你認識?你哪位?”員警怒叱。

    “哈,你來一下大哥——”他將員警拖往暗巷。

    “幹什麼你?襲警嗎?快放開!”

    “你來一下,來啦。”

    員警拔下警棍。“數到三再不放——”

    什麼情況?

    徐氏母女看他們一路推推拉拉走入防火巷。

    郭英珠問女兒:“他是誰?他不會有事吧?他真的跟管區認識?”被警棍打很痛捏。

    “只是吉他課的學生。”

    “只是學生?怎麼可能?我看他對你很好喔,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要管他,我又沒要他幫忙。”可惡,他幹麼老是讓她欠人情?

    不久後他們走了出來,崔勝威笑嘻嘻地跟員警握握手,敬個禮。

    “謝啦,大哥。”

    員警點點頭,看向徐氏母女,朝郭英珠喊。“還不快把攤車撤走?”

    “是!”郭英珠誇張地一鞠躬,待員警一走,立刻上前拉住崔勝威問個不停。

    “唉呦,你真有本事,你是怎麼跟他說的?我女兒說你是她的學生呢,竟然有這麼優秀這麼帥的學生……你結婚了沒?還沒嗎?

    哈哈哈!但是這麼英俊應該有女朋友了吧?沒有啊?哈哈哈哈哈——”

    徐明靜趕緊上前把一直失控哈哈哈的媽媽推開,再把一臉想跟著哈哈哈的崔勝威拉走。

    “媽,我們先走了,你快回家。”

    “幹麼急啦!”郭英珠把崔勝威拉回來。“來伯母家吃晚餐怎麼樣?伯母燒菜很快,而且就住附近。”

    “好,我剛好晚餐還沒吃,”崔勝威說。“那攤車我幫您推——”

    “唉呦,那交給你了喔,哈哈哈。”

    休旦幾咧!徐明靜急沖上前,手刀從中劈開,拉了崔勝威就跑。“媽我們先走嘍,再見!”

    郭英珠看女兒像在逃亡般奔得老遠。

    “我有這麼可怕嗎?哈哈哈,唉呦,嘖嘖嘖。”這兩人很有事喔。

    崔勝威的手被徐明靜牢牢握住硬拖著走,他笑著,看她邊走邊罵。

    “我拜託你,我媽叫你吃晚餐你就去?你臉皮真夠厚的。”

    “幹麼這麼緊張?我不能跟她吃飯?喉,原來你的剋星是你媽。”他笑。她一作抓著他的手,手牽手一起走路,真好。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媽,吃飯代表的不只是吃飯,吃飯代表很多意思,沒吃上三、四個小時你甭想離開。”

    “哦,意思是辦流水席招待我嗎?”

    “不好笑。”她這時才發現自己一直抓住他的手,趕緊甩開。

    “原來你媽是賣車輪餅的。”

    “對,在路邊賣車輪餅,賣了二十幾年,怎樣?”有意見嗎?

    崔勝威沒說什麼,但她的防禦系統已經啟動,他要膽敢說出一點歧視她媽的話她就揍他。

    “二十幾年?真厲害,喂,你知道小攤販要生存二十幾年不容易,扣掉要繳的罰單,還要躲員警,能賣這麼久表示你媽做的車輪餅口味不錯,有培養出固定的客群,成本肯定也控管得很好。我剛剛應該要買一個吃看看,我感覺我跟你媽應該很有話聊。”

    “聊什麼?你們飯店要賣車輪餅?”

    “也不是不行,不過要先驗一下原料,你們家的車輪餅都是真材實料嗎?沒有亂加東西吧?”

    “加了批霜,你要吃嗎?”一記拳頭在他面前晃。

    他大笑,推開拳頭。“幹麼這樣,我是說真的,有些明星來我們飯店不想出去,會要求我們代買當地的特色小吃。就不知道你們家的車輪餅口味怎麼樣?”

    “你還真的在考慮喔?”

    “喂,不讓我跟你媽吃晚餐就算了,至少給幾個車輪餅吧?我剛才都沒吃到。”

    “有這麼遺憾嗎?”

    “剛剛幫你們擋了罰單,要幾個車輪餅吃不過分吧?”

    “又來了,真讓人感激不盡,現在是邀功嗎?”

    “不行嗎?我小時候最愛吃車輪餅。我跟你說,現在熱銷的那種什麼排隊買的車輪餅,軟軟的餅皮不道地,車輪餅的餅皮就是要脆脆的,咬下去裡面的餡料熱熱甜甜的,而且是吃了會回甘的那種自然的甜味,絕不能用人工糖精,我能吃得出來。我最愛吃紅豆口味的,你會做嗎?改天上課不要提供牛奶糖,我要車輪餅。”

    “嗟。”徐明靜笑了。“崔總裁愛吃什麼會吃不到?用得著我提供?”

    “欸,徐明靜,我發現你當老師真的很可惜,你應該去做生意,跟你要個車輪餅吃都這麼難,你這麼小氣,做生意一定很賺錢。”

    她聽了,笑得更厲害了。

    他真愛逗她笑。瞧瞧,氣氛真好,這樣才對嘛。

    徐明靜放鬆下來,剛剛那種狀況,她以為崔勝威看見了會鄙視她們,想不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回想以前跟施振宇交往,在施家飽受歧視,讓她每次去他家拜訪都很緊張。

    “你剛剛是怎麼跟員警說的?”

    “拜託,我是誰?這員警是認識的好嗎?小事啦,我讓他給我個面子。”

    “這麼簡單?員警沒為難你?你是不是拿住宿券賄賂他?”

    “我很愛跟你上新聞嗎?撿屍完又賄賂員警?我就說我會搞定。”

    “0K,總之……謝啦。”

    “也不用太感激,請我喝咖啡就好,走——”他握住她的手。“前面就有家咖啡廳。”

    “不行,我還有事。”徐明靜抽出手,掏出皮夾拿出一百元塞進他手裡。

    “那邊那間咖啡廳還不錯,好好享受。”說完拍拍他肩膀。“老師走嘍,掰。”

    是怎樣?

    崔勝威握著紙鈔,感覺好心酸。一百元?一百元就想打發他?

    是的,冷血的女人就這樣走掉不回頭,把他留在熱鬧的街頭。

    唉,崔勝威歎息,看她消失在人海裡。看來他又做了蝕本的蠢事,這女人的心是鐵板鑄的嗎?那一晚纏綿後,她當真能撇得乾乾淨淨、毫不留戀?

    真是……他扒了扒頭髮,每個人都有要前往的方向,而他站在熱鬧的街上,忽然又有那種無處可去的心慌。呵,臉龐熱熱的,心也燙燙的,這給不出去的愛啊……

    他攤開方才被握住的手怔怔望著,感覺像是用發燙的手捧著不斷融化的冰,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它消失,什麼也留不住。

    感覺真無力……

    徐明靜不知道,剛剛在暗巷的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去那邊站好!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就不客氣了。”員警怒持警棍。

    “不是啊大哥,我拉你過來是因為有東西給你。”崔勝威伸手掏口袋。

    “敢賄賂員警你試試!”

    “不是,我是要拿這個——”崔勝威將證件交給員警。“你開罰單吧,開我的,我幫她們繳,反正我跟她們認識,這樣大哥也可以回去交代。唉,人家媽媽一整天才賺多少錢?不要讓她傷心嘛。”

    原來如此。“小夥子,你該不會是在追英珠的女兒吧?”裝什麼癡情種啊。

    崔勝威呵呵笑。

    員警伯伯在這兒管久了,跟徐家母女也熟,他拍拍崔勝威的肩膀。“算你有眼光,英珠的女兒很孝順,我從她這麼小看到大,那孩子真乖,以前放學了都來幫媽媽賣車輪餅。我警告你,你好好對她我沒話講,要是敢欺負英珠的女兒,我一定不放過你。”

    講得這麼嚴重?他們很熟嗎?案情不單純喔。

    這回換崔勝威問道:“大V,你英珠英珠的喊,是不是喜歡人家媽媽?”

    員警伯伯霎時臉紅到耳朵……

    徐明靜拽緊包包的背帶,一路忍著不回頭,走了很久才緩下腳步,發現自己早就錯過了捷運站。

    她看向一旁,轉角有間漂亮的小店,店內賣著正夯的日式車輪餅。她加入排隊隊伍,買了一個紅豆餅,站在騎樓下吃著。

    餅皮鬆軟,紅豆館多,但甜味很假。果然,現在流行的車輪餅失去了傳統的好味道,他們家的車輪餅好吃太多了——

    她咬了幾口,忽然蹲下,縮著身,緊抓著車輪餅的袋子,像要掐碎般,熱燙燙的心不斷激動起來。

    怎麼辨?

    我好想……好想做車輪餅給他吃。

    對他的喜歡不斷增加,在心口滿溢,好噎呀……

    八月二十日是高金霞的八十大壽,“九玖樂團”集合前,張娜英先到附近的唱片行逛逛,看到想買DVD,伸手要拿,一旁猝地伸來一隻手劫走DVD。

    “幹!”張娜英掄拳欲K對方。

    對方笑了,跟張娜英一樣也是個金髮辣妹,是“鋅卯樂團”的團長“莉”。

    “真巧,在這裡遇到你。”莉嚼著口香糖打量張娜英。

    “巧你娘啦巧,沒看到DVD是我要的嗎?”張娜英撞開她,搶回DVD。

    箣呸地將口香糖吐在地上。“果然,搶東西你們最厲害,施振宇一死,‘九玖’就更下流了——”說完她走人。

    “我X你的給我講清楚!”

    張娜英拽她頭髮將她拉回,莉也回抓她的頭髮,兩個女人互揪頭髮,瞪著彼此,像兩頭以角對峙的鬥牛互尬著,客人見狀紛紛閃避。

    “誰不知道你們‘九玖’最強的不是實力,專門靠免錢演出卡位,沒錢也幹他媽的夠可憐了——”

    “放屁!我們都有收費!”

    “這是‘胖老爺’的霸子哥親口說的,你們團長求他讓你們演出,不給錢也行。嘖,下一步是不是連陪睡都肯了?”

    砰!張娜英怒推開她,又狠踹她一腳,跑出唱片行——

    “你他媽的在搞什麼?!”

    宴客廳舞臺後方休息室起了爭執,張娜英闖進來就怒推徐明靜,誰都攔不住。

    “你耍我們?要霸子哥讓我們免費演出?所以我們一直以來拿的錢是你付的嗎?喂,徐明靜,你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大吉震驚。“哪有這種事?”

    看徐明靜沒反駁,他問陳安古。“你知道嗎?”

    “靜?”陳安古也不知道,他們都在等她的解釋。

    “因為——”徐明靜握緊雙手。“因為不這樣做,場子一個個減少,我怕你們氣餒,樂團會解散——”

    “Fuck——”大吉驚駭,鼓棒掉到地上。

    “你怎麼能自己決定……你可以跟我們商量啊!”陳安古太震驚了,更氣的是她連他都瞞。“所以我拿的演出費也是你給的錢?

    你手頭已經夠緊了怎麼還——”

    “她就是想當好人!”張娜英冷哼。“你真了不起,就你一個人偉大,把我們全變成勢利的壞人,還讓‘九玖’成為笑柄。這事已經傳開了,我剛才被‘鋅卯樂團’的莉笑,我真是——我可以現在殺你嗎?”

    “對不起,”她不知道會引來這麼嚴重的後果。“老闆答應了不會說出去,我沒想到——”

    原本只是單純覺得自己辛苦點沒關係,但看大家受傷的反應,怎麼會變得這樣複雜?

    “喂,該不會今晚十萬塊的演出費也是你出的吧?”張娜英問。

    “不是,對方是真的願意出這個價,等演出完我保證跟大家好好解釋。該上場了,我們先把演出完成好嗎?”

    “你還想著演出?”張娜英高舉貝斯,真想給她揍下去。

    “先上臺吧。”陳安古勸道。“不管怎樣之後再說,人家都付訂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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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7:54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2)

    黑色保母車停在飯店外,不透明的車窗後,高金霞癱軟著,醫生在一旁準備針具,滿姨則候在一側。

    “注射這個雖然能讓您在短時間內體力大好,但是也會迅速消耗您的體力,對您的心臓更是有害。我還是反對您出席活動,以您現在的狀況——”

    “還可以拔你舌頭。”高金霞說。

    醫生臉色一青。

    “少囉嗦,要你幹什麼你就幹。”高金霞喘著,伸長手臂。

    打完針,頓時呼吸順暢,通體舒服,果然精神大好,還能坐起身,講話也有力氣了。

    “阿滿,王教授回覆了沒?”她盼著今晚能見到兒孫。

    “可能太忙了還沒消息,說不定正趕過來呢。”

    “唔,我的柺杖——”接過滿姨遞來的柺杖,高金霞又問道:“要你帶的東西準備了沒?”

    “已經讓人放在現場。”

    “唔。”高金霞朝窗外看,恒星飯店前,崔勝威西裝筆挺,已經跟飯店員工候在那兒等她蒞臨。

    “瞧瞧——”高金霞呵呵笑。“我的狗崽子今晚多帥,像不像明星?”

    她的口氣充滿著驕傲。是她把他從那麼點大的野猴子拉拔成今天這英姿煥發的模樣。

    “看看,總裁多麼看重您的生日呀。”滿姨說。

    這話讓高金霞笑得開心,隨後滿姨扶著主子下了車。

    崔勝威將他們迎進飯店宴會廳,保鏢隨後跟上。

    宴會廳內坐的不是紳士名流,而是草莽味重的道上兄弟。他們都曾是高金霞的下屬,個個兇神惡煞。

    五張大桌上已經堆滿了大家獻給高金霞的生日禮物,在這種場子,沒人喝洋酒,高金霞指定要臺灣金牌啤酒,這才是大哥們吃飯時的最愛。她也不要用鮮花佈置場地,她討厭華而不實,她只從過去經營的幾家酒店調來美女們陪大哥們喝酒,教這些男人心花怒放。

    舞臺上,“九玖樂團”已經接連演奏幾首西洋老歌暖場,賓客們一邊互相敬酒吃美食,一邊大聲談天。

    暖場完,崔勝威帶上電吉他,現身在舞臺上。

    他的西裝外套口袋裡有著演出完預備要送給徐明靜的Pick項鍊。他已經想好了理由,就用謝師禮的名義。

    握住麥克風,他對著台下說:“現在,我謹代表恒星飯店獻上一曲,祝高金霞女士生日快樂。”

    群眾歡呼,用力鼓掌。

    “‘頌’啦!”高金霞喊。

    前奏開始,崔勝威熟練地刷弦,節奏沉穩,不負徐老師的指導,而徐明靜就在他身旁與他合奏。

    他們站在舞臺最前方,燈光聚焦在他們身上,男俊女美,合唱《Bye Bye Baby》。

    天花板的水晶燈璀璨,桌面上的水晶杯燦亮,人影幢幢,他倆懶得看,只是用慵懶又略帶滄桑的嗓音哼唱,眾人聽得迷醉,隨歌聲搖擺。

    車東元默默坐在角落,有點悲哀。他也會電吉他,他也想上臺表演。

    一曲結束,群眾歡呼。

    這時有人舉起手,頓時鴉雀無聲。

    高金霞倚杖起身,看向舞臺。

    “阿滿,我的東西呢?”

    滿姨示意一旁的人員拿來一把豔紅色的電吉他,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滿姨將吉他掛在高金霞身上,扶她走上舞臺。

    這是在幹麼?崔勝威怔怔瞪著死老太婆。

    搞什麼啊?徐明靜也不爽地覷著老太婆。

    高金霞硬是站他們倆中間,握住麥克風,向台下的弟兄們說:“各位跟著我多久了?呵呵……只知道我是高利貸女王,但我高金霞年輕時……呵,是玩Band的!”

    群眾們鼓噪尖叫。

    “孩子們,今天我八十歲了,我還是這麼勇健,就讓我活到一百歲,你們說好不好?”

    “好——”台下眾人大叫。

    一百歲?別嚇他了好不好?崔勝威翻白眼。

    “這首歌獻給你們!”高金霞喊,朝崔勝威眨眨眼。“狗崽子,歌都學會了,好好伴奏嗄。”

    鼓手開始擊鼓,音樂一下,高金霞扯開嗓子用力唱,手上使勁刷弦。那蒼老歌聲堪比烏鴉叫,魔音雖穿腦,台下卻無人敢逃,兄弟們都用力擠出讚賞的笑,還佯裝陶醉地隨歌搖擺。

    這哪招?崔勝威不甘不願地刷弦,鋪陳那麼久,原來全是為了滿足死老太婆的明星夢。

    高金霞唱得如癡如醉,異常賣力。

    靠近舞臺的那一桌空著,到了最後,想見的兒孫依然狠心缺席……沒關係,這是她的命,反正今晚她要痛快高歌,“頌”啦!

    淩虐完眾人的耳朵,崔勝威以為可以解脫了,偏偏台下弟兄們太熱衷取悅主子,竟安可不止,於是高金霞瘋了,不但加碼唱三遍,還扯下頸上的絲巾拋落台下,弟兄們瘋狂搶接,非常懂得阿諛主子。高金霞甚至還拋出飛吻,崔勝威差點嘔吐,而保鏢甲乙不愧忠心耿耿,演技超好,奔來表演接飛吻。

    一陣歡樂笑鬧,教高金霞笑得金牙閃閃閃,不過崔勝威只覺得畫面慘慘慘。

    快結束吧,讓他跟心愛的徐明靜聊聊,鎮定飽受摧殘的靈魂。

    終於撐到散席,員工撤掉舞臺景片,樂團忙著收拾樂器,徐明靜跟滿姨結算演出費用。

    崔勝威不耐地在一旁候著,預備拉她到角落送上禮物,盼她感動之佘最好再來個kiss,偏偏——

    “總裁,老夫人請您到貴賓室。”

    X,死老太婆都八十歲了怎麼都不會累?

    貴賓室裡,高金霞坐在沙發上,手拿香檳,讓保鏢去外面等,留下崔勝威單獨說話。

    “狗崽子,想不到我也會彈電吉他吧?我的表演怎麼樣?”

    “很好。”管你怎樣,我眼裡只有徐明靜啦。

    “現在沒別人在,禮物可以給我了吧?”

    “禮物?”

    “嗯哼,我這麼厲害活到八十歲,不給我生日禮物嗎?”

    如果你活短一點我保證以厚禮相贈。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崔勝威僵笑。“我用苦練的電吉他完美演奏了您最愛的歌,這生日禮物夠有誠意吧?”

    “就這樣?”

    羅馬非一日造成,威哥聰穎也非短時練成。他趕緊敷衍。“您還想要什麼?告訴我,明天送給您。”

    “那倒是不用,只是有點失望你沒準備禮物。”

    “奶奶,我去大廳看他們東西撤得怎樣了。很晚了,您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您了。”趕快撤,他要去追徐明靜——

    “在紅樓買的Pick送徐老師了沒?”

    崔勝威頓住腳步,憤怒回身。“你跟蹤我?”

    高金霞啜了口香檳,笑盈盈地說:“不好意思,以前放高利貸跟蹤人跟習慣了。”

    “也是。”

    “怎麼?不高興了?”

    “不會,跟蹤、要脅、恐嚇都是奶奶的強項,我懂,您習慣了。”

    “是啊,這我最會了。奶奶想問你,那天晚上跟徐明靜過得開心嗎?人都帶回家過夜了,不謝我一聲?”

    崔勝威凜住目光。不能發狂,那只會讓她更得意。“我開不開心不重要,您開心就好。”

    “呦?哈哈哈!”高金霞大笑。“學乖了,沉得住氣了。”

    “那麼我可以告退了嗎?”

    “狗崽子,我看你這段日子像發情的狗繞著她打轉,可人家好像沒當你是一回事。呦,你怎麼了?奴才當久了,連追女孩子都喜歡作踐自己?”

    崔勝威不吭聲,強忍著。但高金霞似乎是故意的,糟蹋個沒完。

    “人家都不稀罕了,你忙個屁?適可而止吧,養的狗沒教養,主子也會跟著被笑。”

    “謝謝您的提醒,晚安。”

    “站住。”高金霞放下酒杯,倚杖起身,朝他伸出手。“過來,扶我出去。”崔勝威走過去,卻見她柺杖一斜,忽然倒下,還撞落酒杯。

    高金霞突然劇烈喘息,呼吸困難,心臓撕裂般地痛起,疼得她縮在地上,全身冒冷汗。

    “救、救我——”

    她在崔勝威腳前掙扎,可後者只是看著。

    自由,近在咫尺,是他盼了一生的自由啊。只要什麼都不做,只要等著她痛到氣絕……他俯望著她,目光冰冷,與高金霞痛苦的目光交會。

    高金霞仰望被她踐踏一世的孩子,面孔脹紅,快喘不過氣來。“叫……叫人來……”

    “不。”崔勝威冷笑。“你死吧。”

    你死,我才能重生;你死,我才能徹底埋葬過去。斬斷窮追不捨的陰影,只要你死。

    高金霞絕望地睜大眼睛,乾癟的身子顫如風中枯葉。

    “壞……壞孩子……”

    “奶奶,壞孩子也是您調教出來的啊。”

    我要看你死,我要你死——

    陳安古開車載團員回家,車裡氣氛凝重,未完的話題仍繼續著。

    “你知道你有多可惡嗎?”張娜英質問徐明靜。“我們是為誰苦撐下來的?為了振宇哥?不!是因為你,因為你要樂團繼續我們才陪著幹的!”

    她指著大吉。“你知道有唱片公司要跟大吉簽約嗎?條件是不准再去夜店駐場!安古你呢?你說話啊,你還要護著她嗎?你不是考上託福了?想去美國學配樂?幹麼不去?”

    徐明靜震驚,這些她都不知道。

    張娜英氣哭了。“我呢,我媽在加拿大,早就要我結束臺灣的事過去和她團圓,可就為了樂團我沒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覺得只有你最偉大,苦撐樂團到甚至要自掏腰包付錢給我們。呵,誰稀罕你這樣做?誰要你的錢?你讓我們樂團成為笑柄。”

    “明靜也是好意。”陳安古安撫她。

    “不是故意就沒罪嗎?不是故意就可以傷害人,讓人傷心嗎?徐明靜,你對我們從來沒有敞開心扉,你埋首苦幹,犧牲奉獻,把我們全變成了自私的壞人,然後就你一個人最好,我們全變成勢利眼的混蛋!”

    “是我的錯,我確實沒想到你們的感受——”

    是啊,她太差勁了,確實,不是故意也有罪,她害死振宇哥也非故意,但她不無辜,現在更把一切搞砸,她為什麼會這麼蠢?

    “你聽好,真相是振宇哥死了,‘九玖樂團’早就該結束,我們早就沒必要陪你耗,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打算,要不是因為你放不下,大家早就散了!那都比現在鬧翻強!現在弄得這麼不堪,還被人笑話,你有比較高興嗎?為什麼要把大家當笨蛋耍!”張娜英挑明瞭說。“我都哭成這樣了,可你們看看她?她沒事呢,對她來說我們一點都不重要。”

    徐明靜無話可說,越感到抱歉就越哭不出來,她只是凜著臉任由張娜英罵。媽媽最氣的就是爸爸用眼淚為自己的無能脫身。她總是看著、聽著,就變成這激怒人的模樣。

    “算啦。”大吉歎息。“不要再罵了——”

    張娜英感慨。“我無話可說了,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朋友間不會這樣,朋友間應該要坦率的。我耗到現在也夠了,我退出樂團。”

    “其實我也早就想說了。”大吉說。“靜,你不要苦撐了,拿你的錢也沒意思。對不起,我也退出。”

    陳安古沉默,看徐明靜面色慘白,只是緊握著拳頭。

    事已至此,她也沒臉說什麼話挽留。她深吸口氣,看著他們。

    “過去謝謝你們,那麼從今天起,‘九玖樂團’解散,希望你們都有很好的未來。”

    都去更美好的地方,都去擁抱未來。她是真心的給予祝福,也真的感到抱歉。都走吧,別和我這個蠢蛋混。

    可能振宇哥死後,她的腦子就壞了,淨幹些沒用的事,不但沒守住他的樂團,還搞臭名聲。

    振宇哥,我這人確實爛透了,你不應該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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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8:05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1)

    馬的,他恨死自己,真是蠢到底了。

    崔勝威終究敵不過高金霞痛苦的眼神,沒能撐到看她斷氣,抱起她奔出門外交給保鏢。

    “她忽然倒下,快送醫院。”

    一夥人趕緊奔赴醫院,崔勝威要跟上去,卻被滿姨攔下。

    “剩下的我們會處理。”

    “她喘得很厲害——”

    “放心,我們會照顧她,謝謝你,有什麼狀況我會通知你。”老夫人交代過要隱瞞病情,不能讓他跟去。

    一陣混亂後,崔勝威回到宴會廳,徐明靜已經離開。

    他回到住處,才剛洗完澡,就收到滿姨傳來的訊息。

    老夫人平安,只是疲勞過度,已回家休養。

    死老太婆又活了,看樣子很可能真的能活上一百歲。

    他扔下手機,怒槌沙發。懊惱啊,恨自己不夠狠,只要她死,他就自由了,但為什麼——難道他真的天生賤骨,受虐成癮?被那樣羞辱糟蹋還——

    怎麼?奴才當久了,連追女孩子都喜歡作踐自己?

    人家都不稀罕了,你忙個屁?適可而止吧——

    他拿出Pick項鍊,不知道該拿這焦灼的心情怎麼辦?

    在別人眼中,愛慕她的我是那樣可笑嗎?

    徐明靜,你呢?你也覺得我是繞著你打轉,令你厭惡的狗?你也覺得我該適可而止?也覺得我這樣很賤嗎?

    在你眼中,我崔勝威算什麼?

    半夜,崔勝威忽然找來。

    徐明靜心情惡劣,也還沒睡,她抱著手臂,倚著門,凜著臉,低頭覷地上的影子,等他說明來意。

    這態度更讓崔勝威沮喪。她總是這樣回避他的視線,怪不得在死老太婆眼裡,他窩囊得像條狗,可笑得像小丑。

    崔勝威難過地看著她,他習慣正面挑戰,而這曖昧的戰爭和迂回不明的路數皆令他身心倶疲,不知所措,已經嚴重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你不看著我嗎?”

    她不敢面對他熾熱的目光。“很晚了,到底什麼事?”

    “吉他課已經結束,今晚的演出也很順利。”

    “唔。”

    “之後……你希望我繼續上課嗎?”

    她緘默,不表態。

    “我知道你這陣子故意冷落我,當我是空氣,這我都認了。只有一件事,沒搞清楚的話,我不知道要怎麼繼續——”

    她仍是低頭不語。

    “我想知道我可以跟別人睡嗎?”

    她旺住了。

    他又問道:“我想知道我可以跟別人交往嗎?和別人結婚、跟別人白頭偕老,徐明靜你告訴我可不可以。”

    一想到他跟別人……她震驚著,一陣苦澀。

    “如果你說不行,我就等,我會等到你走出過去,決定接受我。”

    徐明靜握拳握得死緊,強烈的恐懼襲來,她抿緊嘴,更說不出話。

    我們結婚好嗎?答應我,一輩子愛我,永遠愛我。

    曾經,同樣也是在午夜時分,同一盞路燈映照下,施振宇也是站在這裡求婚,跪在這地上,獻上戒指和鮮花。

    那鑽戒在燈下閃亮她的眼瞳,當時她是怎麼做的?雀躍地歡呼,奔上前抱住他,嚷嚷著“我願意、我願意”。

    她多傻,渾不知自己的能耐,更不瞭解他媽媽的個性。

    最終她怯步了,推翻承諾,釀成悲劇。

    曾經純真,信自己無所不能,才會輕易將承諾說出口,現在……心裡有股衝動想要,嘴巴反而閉得更緊。

    遲遲等不到回答,崔勝威急了。“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看著我?就那麼不屑面對我?”

    徐明靜抬起臉看著他,回答。“可以,你可以跟別人睡、跟別人交往、跟別人結婚、跟別人組織家庭過幸福生活。”

    “你沒關係?”

    “沒關係。”

    “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你無所謂?”

    “我無所謂。”

    他怒得踹牆,她駭住了。

    “好、好。”他深呼吸,來回走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最後,他止步,朝她伸出手,沖著她困惑的目光說:“握手吧,慶祝我解脫,你也如願清靜了,以後再也不用被我煩。如果這是你真心要的,來,握手,祝我們再也不見——”

    凝視他炯亮的眼,她遲疑著。而他,多麼多麼希望她反悔、多想證明自己在她心中還是佔有那麼點分量。

    但她卻是握住他的手——

    “掰。”徐明靜硬是擠出笑容說。

    他握緊她的手,緊到她的手都疼了。

    看著徐明靜,崔勝威感到心灰意冷。曾經,高金霞羞辱他時,她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前,當時他多麼感動,連父母都不曾在危難時為他挺身而出。

    這一感動,他就淪陷下去了,像發瘋了般愛慕她。現在,她又握住他的手,但這次他彷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胸腔尖銳痛起。

    他們用力交握,然後他鬆手,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走向他的未來。

    沒關係的,崔勝威。

    他對自己說,掏出Pick項鍊隨手扔在路旁,目色陰鬱。

    這沒什麼,多少苦難我都挺過來了,不過就一個女人,不過就是幾億人口中如螞蟻般平凡的人,我不稀罕。

    徐明靜看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轉身回地下室。

    “喵嗚——”老貓喊住她。

    她回過身,看它從車底竄出,步伐蹣跚,雖然很沒精神,但仍努力地向她走來,再次試圖要親近她。

    她躲開。“不准來——”

    它仍慢慢走近。

    她只好回地下室拿罐頭出來喂,它低頭舔了幾口就不吃了。抬頭望向她,哀怨地喵了喵,彷佛怨她冷漠。

    “不要浪費,都開給你吃了,吃光嘛。”

    它低頭又吃了幾口,索性趴下,懶洋洋地往旁邊倒。

    月光拉長它的影子,飛蛾盤桓燈下,徐明靜倚門歎息,盯視黑巷,巷邊汽機車擠在一起,像無主孤魂。目光再拉遠些,那兒就是社區公園,群樹在夜裡站著。抬頭望,一輪明月皎白清美,但太遙遠。

    站在這裡,她感覺自己跟這世界如隔兩端。

    樂團沒了,崔勝威也走了,鬧攘了一陣終於都清靜了。像這樣一個人走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沒有了樂團,不用再負擔多佘的開銷,只要經營音樂工作室。就算崔勝威的吉他課結束,她每個禮拜還有三組學生,外聘的老師都教學穩定,工讀生費用也低,扣除房租,應該還能繼續撐。

    然後呢?

    沒有愛、沒有伴、沒有夢想,然後呢?

    就這麼守著振宇哥的地方到天荒地老,她真的甘願嗎?這樣真的就能彌補對振宇哥的歉疚?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心裡還是不踏實、不安穩?為什麼她還站在這兒不回去?崔勝威……真的走了。

    意識到這點,心裡小小地慌起來。

    回到屋裡,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起初只是腦子鈍,隨即卻越來越慌,她以為自己整晚都會對樂團解散的事很沮喪,沒想到崔勝威這一鬧,她的午夜場全讓他領銜主演了。

    這段日子關於他的種種畫面不斷吞噬著她。

    說不定……他又會發什麼槁笑訊息講和?她一直拿出手機,檢查看看有沒有訊息,可沈寂的手機畫面只有時間一分一秒改變著,認真注視就會發現時間走得很慢,提醒她往後這漫長歲月就這樣無聊到死,就這樣守著地下室、守著這些到老。她很慌,但不知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清晨四點,她去跑步,跑到筋疲力竭,回來躺上床卻還是睡不著,崔勝威還在腦海裡囂張。

    早上九點,有人按門鈴。

    是他嗎?徐明靜沖去開門。

    來人是陳安古。“我帶早餐來給你。”

    “我沒胃口。”

    “你是不是都沒睡?黑眼圈真嚴重。我就知道,‘九玖’解散讓你傷心了。”

    徐明靜心虛,移開視線,望著陳安古買來的鹹粥,她舀了一口吃下,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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