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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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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真正的勇敢(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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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8:18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2)

    電視上的晨間新聞播放著各地事件,她腦袋也有自己的新聞畫面。她往右方看,崔勝威坐在那裡,用右手支著下頷,左手俐落地幫她添粥、挾菜,遞來碗筷,放在她面前。

    那時的粥很美味。

    接著崔勝威消失,右方只有舊沙發及牆壁上貼著的披頭四海報。

    她又往前看,眼前不是電視,是他。他端來一個託盤,上頭有他煎的蛋捲、切片的蘋果,以及甜潤的草莓,他笑容明朗,舉起香檳說道:“來喝吧!”

    ……我很想你。

    “快吃啊,怎麼一口都沒動?”陳安古納悶。

    “有點反胃。”徐明靜放下筷子。

    “是不是胃痛?我帶你去看醫生。”

    “沒關係,休息一下就好。”

    “是因為壓力吧?唉,昨天張娜英講得太過分了,你忘了吧,我們知道你盡力了——”

    徐明靜沒注意陳安古說了些什麼,腦袋裡只有崔勝威冒雨買來蘇打餅乾的身影。

    她沒給過他好臉色,連最後都讓他那樣傷心。

    真討厭,她就是恨這個——跟別人有交集,又一次經歷這種折磨人的時刻。避不了的生離死別教曾經共處的畫面都變針床,逼你睡在上頭。

    她心煩意亂,快提不住了。

    陳安古忽然握住她的手。“明靜,我決定去美國念音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她立刻搖頭,發現自己拒絕陳安古是如此不費力,沒有一絲掙扎。

    “那好吧,”陳安古歎息。“只是我有點擔心你,除了我,你幾乎沒什麼朋友,不對,都忘了你還有個熱烈的追求者——”

    熱烈的追求者?徐明靜苦笑,早就被她用冷水潑走。

    “如果崔勝威繼續糾纏下去,你會接受他嗎?”他離開前最在意的就是這個。“我不認為……我有資格愛誰。”

    “原來你喜歡他。”陳安古臉一沈。

    徐明靜震住。

    “我還以為你會說的是‘不會’兩個字。”

    我沒有資格愛誰?聽起來像是已經愛了但自卑感作祟,不敢接受對方。意識到這個,陳安古心痛,表情凝重,但更教他痛苦的是徐明靜應該要否認,要像以前那樣表達不屑,但她只是緊抿著嘴,淡淡撇開臉。

    徐明靜知道這次自己沒辦法若無其事地嘲諷愛情,也沒辦法從容地鄙視愛情。這次被那人泮倒了,她拒絕了卻懊悔,她難受又傷心,沒力氣再假裝什麼,也沒能照顧到陳安古的情緒,更傻到不知道自己的表現看在他眼中有多刺眼。

    “所以呢?真的喜歡他?也對,那個人條件很好,恒星飯店總裁嘛。”陳安古知道自己不該小心眼,但苦戀多年一下就輸了實在是忍不住要酸啊。

    徐明靜歎氣,好累,為什麼做人要不斷向別人解釋自己?為什麼不能讓她放心地沉默著?為什麼不管怎樣做都有人講話?

    “你回去吧,我要去睡一會兒。”說完她起身。

    “對不起,”陳安古抓住她的手,後悔自己失言。“你身體不舒服我還亂講話——”

    看他內疚的模樣,徐明靜彷佛看見自己。她蹲下來,望著陳安古。“沒關係,我沒事。一直以來你對我好,我都清楚。出國後要是缺什麼,寫信跟我講,我寄給你——”

    “會跟我保持聯絡?”

    “當然。”

    “其實我一直對你——”

    “那麼我去休息了,再三小時就要營業了,我都沒睡呢。”她逃避他的告白,回房再次檢查手機。

    沒有訊息。

    打開LINE,對著崔勝威的帳號發呆,忽然想起明天就是星期四,雖然吉他課結束了,但他會不會給她驚喜又突然現身?

    她躺下,希望時間快轉,但不可能,於是她又拿出手機,捜尋崔勝威的新聞,找到那時他們被偸拍的影片,又看了一次。

    為了扛走爛醉的她,他真是累慘,感覺既好笑又感傷。

    點開網路音樂平臺,搜尋出《champagne》播放。

    靜靜聽,沒香檳,環抱自己,複習他熾熱的擁抱,只感到更孤單。

    不、不要自憐了,她才不孤單,她還有家人啊!

    第二天傍晚,徐明靜把工作室交給工讀生看顧,跑來陪媽媽賣車輪餅,深怕自己待在工作室會想他想到發瘋。

    一開始母女倆又是一陣惺惺相惜,但很快的,當話題扯到了相親的事,老良再現——

    “聽說你拒絕跟孫媽媽的兒子見面?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跟人家說話嗎?”

    “我說過了不要,我不喜歡。”

    “都還沒見過面怎麼知道喜不喜歡?我聽他說你連聊都不聊,劈頭就拒絕人家,連給人家講話的機會都沒有。”

    “有什麼好聊的,反正都要拒絕,幹麼浪費人家的時間?”

    “你有差嗎?反正你都在浪費時間。還是你有喜歡的人?上次那位嗎?如果是這樣我就原諒你。”一提及上回那位有為青年,郭英珠目光爍亮,很興奮。“那傢伙很不錯。”

    “那個人只是我的學生。”

    “學生?出,騙誰啊,媽看得出來人家很尬意你。”

    “就算他喜歡也沒用,我就愛自己一個人,我討厭被煩。媽也是,你再敢管我的事,我就再也不來了——”

    鏗!郭英珠扔下鐵夾,朝排隊的客人喊。“走走走,今天不賣了。”

    “媽你幹麼啊?”

    “老娘今天豁出去,生意不幹了,就跟你耗上!”郭英珠掐住女兒的耳朵,揪來面前哮。“什麼叫就愛自己一個人?你給我振作點,我受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年紀輕輕的就打算孤獨終老?跟施振宇談戀愛挫敗,就打算再也不談?你啊,我哉啦,從小就沒用,只要事情不完美就怕到乾脆全放棄不幹了,老娘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膽小鬼!”

    “媽你幹麼?別人都在看。”徐明靜拉開母親的手。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給芭比娃娃做衣服,做了十幾件輪流穿,快樂得不得了。結果呢?表哥來玩,笑你給芭比娃娃穿的洋裝醜斃了,結果你做了什麼?把洋裝全扔了,再也不玩芭比。因為覺得弄不好,就乾脆不要了。”

    “說這幹麼?”

    “現在就是一樣的狀況!怎麼?死了一個施振宇就嚇到你了?死就死,人都會死,不值得你放棄人生。咱人生也不需要啥都完美,光是‘完成’就夠累了。感情失敗就換個人繼續談?,生意失敗就換別的事做家庭破裂就破裂得繼續活。你怕什麼?哪個人不是傷著痛著活到最後?沒有人可以什麼傷痛都沒有地笑到老,你老媽我跟你爸離婚了,還不是照樣繼續活下去?”

    “那是媽,不是我。”

    “都一樣,你搞清楚,一邊受傷又一邊找快活,這就是人生。因為害怕做不好,就啥都不試的是廢物!我啊,不是生你來這世上怕東怕西怕到活不下去,你給我忘了施振宇,給我振作起來、給我好好活下去I去戀愛、去做自己愛做的事:去受傷、去討人喜歡也去討人厭,就是不要給我這樣要死不活的,讓我這個做媽的看著難受。拜託你別活成廢物!”郭英珠揪著胸口,崩潰痛哭。

    “壞丫頭,非要讓媽這麼難過嗎?”

    徐明靜嚇到了了,趕緊抱住母親。“好了好了,不哭,不要哭。”

    “你為什麼都不和媽說心裡話?你告訴媽,把所有的事告訴媽,媽知道你一定有委屈,當初絕不是沒有理由就解除婚約,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們鬧翻,你講。”

    徐明靜拍著母親的背,不肯說。

    她要怎麼說?她怎麼敢跟母親講,振宇哥的媽媽說了多過分的話?

    “心理學家分析父母離婚的小孩,長大後經營家庭關係的能力也很糟,專家建議避免跟這樣的物件結婚。”沈珠荷問徐明靜。

    “這是最近網路上瘋傳的文章,你覺得呢?我覺得挺有道理的,這可不是我胡扯的,說是什麼‘離婚代間傳遞現象’?”

    就是在那瞬間,徐明靜決定放棄,她受不了連爸媽的感情都要被拿來說嘴。但她不會跟爸媽說這些,她不想讓他們內疚自責。爸媽辛苦將她養大,他們不欠她什麼,而她愛振宇哥,也不代表就要一生懷著歉意,在他家人面前抬不起頭。倘若必須這麼委屈方能成全,她寧願放下那張結婚證書。

    只可惜後來引發的效應,非她想像得到的——

    他會來嗎?

    晚上,徐明靜忐忑著,懷著一絲期待。

    不過她失望了,他果然說到做到,沒有出現。

    打烊後,她拿出手機又放下,啃咬著手指頭,又拿出手機,又再放下。她決定出門去跑步,回來洗完澡後,躺著繼續失眠。

    可惡!

    她猛地坐起,想到媽媽咆哮她的話。

    是啊,我搞砸了,所以乾脆都放棄。是因為內疚,還是因為對自己失去信心,所以害怕再試?

    也許我可以接受崔勝威,也許我們真的能幸福。

    只要我敢……

    “啊——”她踹棉被、揍枕頭,埋在被子裡怒吼。

    真的要瘋了!

    不管了,她要打去問他!要跟他說舊生有打折,要不要報名最新一期的課?這是公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過去,即使這可笑的昵稱是“不要打”!

    按下撥號鍵,她心跳劇烈,鈴聲響兩下就慌亂地掛掉。

    她搗著胸口。沒關係,當她撥錯電話好了,如果他打來她就這樣說,但如果他沒回撥、如果他無視她,那更好——才怪。

    啊!她揉亂頭髮,好混亂——

    《champagne》之歌響起,她趕緊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喂?”

    “你好,我是總裁助理車東元,請問哪裡找?”

    “車東元?”那邊很吵,像有很多人在講話,還隱隱聽見激動的號叫聲。“為什麼是你接電話?”

    現在他連她的聲音都不想聽了?

    這聲音……“是老師嗎?”

    “我們在醫院急診室,總裁出了點事現在不能講電話,所以——”

    有個女人尖嚷的聲音從話筒傳來。“你們是怎麼照顧我們小威的?要是他死了我怎麼活?他是我的寶貝啊——”

    聽見她淒厲的哭喊,徐明靜顫慄。

    車東元在另一頭忙著跟那女人講話。“阿姨你先冷靜,醫生已經在幫總裁了,你先坐好——”

    徐明靜大叫。“你們在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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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8:32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1)

    軀車急馳,一路狂飆,身體因恐懼而僵硬,全身血液似往腳底淌去。

    沒事,不要緊,崔勝威不可能出事,他那麼健康那麼——老天保佑,她願拿自己的命換他平安。

    徐明靜雙手抖得厲害,回憶追過來咬她——

    “你過來,我不分手。”

    “那麼不要結婚,我們就這樣交往好不好?”

    “不結婚?你以為我媽還會接受你當我女朋友?都通知親友了,禮盒也做了,你這是耍他們!好不容易答應,現在反悔就是讓她難堪,我要怎麼跟他們說?他們會覺得多丟臉?我不要他們討厭你——”

    “你媽已經討厭我了,你沒發現嗎?你媽一直給我爸媽臉色看,為什麼我們徐家要被你們羞辱?為什麼婚後非要跟他們住?”

    “這是我媽答應的條件啊。”

    彷佛天大恩賜似的,他媽媽是答應了,但是從討論婚禮開始,處處習難,特別是在振宇哥沒注意時。如果只針對她,她能忍,但雙方家長幾次討論婚事,他媽總不放過任何羞辱她爸媽的機會,姿態高傲,酸言酸語。

    徐明靜感慨。“我們是因相愛而結婚,為什麼要弄得像做錯事求她原該?我沒辨法跟你媽一起生活,如果非結婚不可,那我寧願分手。”

    “這樣就放棄我?呵,這就是你對我的愛?我這麼努力說服他們接受你,而你呢?現在才知道你這麼狠!”

    “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

    “過來——我叫你立刻過來!”

    “分手吧。”

    “好,不結婚,我同意了不結婚,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你過來我們一起死,死了一了百了——”

    沒理會他的發狂咆哮,她狠心掛上電話,因為已經哭到兩眼睜不開。

    曾經嚮往的浪漫婚紗,等靠近看清楚時,才發現極可能是禁錮一生的牢籠。

    她終於發現結婚不是自己的事,當爸媽因對方強勢的種種堅持而不斷讓步、不停陪笑:當爸媽的意見被他們否決,說什麼都惹來他們訕笑的眼神:當爸媽卑躬屈膝只因對方家世顯赫,只為了讓唯一的女兒嫁過去後日子能過得好……

    她看在眼中,為父母抱屈,替自己的未來恐懼,沒佘力體諒振宇哥的感受,只是害怕著即將嫁過去的家庭,是那些恐懼蝕掉對他的愛,一想到婚後爸媽將一世都要對他們施家人低聲下氣——不,她不嫁了。

    以為這樣就能解脫,想不到振宇哥氣衝衝趕來她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她奔赴醫院,見到的不是熟悉的人,而是被鮮血染紅、扭曲變形的身軀……現在她又做了什麼?

    又是在深夜奔赴醫院、又是在她讓崔勝威難過後——她是不是又闖禍了?她沖進急診室,看到一個神色瘋狂的女士正一邊槌打車東元,一邊哭喊。“為什麼不跟好他?他死了你能負責嗎?你能嗎?!”

    死了?

    不,不可能,他一直是那麼生龍活虎的樣子。

    徐明靜闖過去,刷地扯開床簾,看見崔勝威合著眼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氣。

    她膝蓋一軟,伏在他身上痛哭。“怎麼會?崔勝威?崔勝威——”

    突然手被拽住扯去,她抬頭,撞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

    “你幹什麼?”崔勝威坐起,含著笑意看她。“怎麼跑來了?”

    徐明靜呆住。

    “不可以起來!”那女人突然闖入,將崔勝威按回床上。“快躺好!生病的人還不聽話?要讓媽擔心死嗎?我就知道一天沒在你旁邊你就不會好好養病!去上什麼班?工作很重要嗎?那麼大的手術不是開玩笑的,你看看你,面無血色的——”

    面無血色?但見崔勝威氣色佳,面無血色的是那女人才對。徐明靜糊塗了。“好,我乖乖躺著,哪裡都不去。媽,你先深呼吸,慢慢吐氣,很好,就這樣——你去那邊坐著休息。”崔勝威哄著。

    “不要!你又想跑掉是吧?你要聽話啊我的寶貝,你要是死了媽怎麼辦?”

    “是,我聽話。”

    “我真是一刻都不能離開你,你看看你,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很難受。唉呦,寶貝,你沒乖乖吃藥對吧?”

    徐明靜一頭霧水,可在顧盼雪看不到的床邊,崔勝威緊握住她的手,暗示她放心。

    這時顧盼雪注意到徐明靜,不悅地道:“你是誰?你走開,我兒子需要靜養,他不能會客,你出去。”

    “呃,是。”她正要出去,但手被崔勝威握住。

    “夫人啊——快,醫生來了。”車東元突然闖入,摟住崔勝威的母親,邊哄邊往外走。“關於總裁未來的治療方向,還要您同意才能決定啊。醫療團隊在等著您開會呢!”說著回頭朝崔勝威眨眨眼。

    幹得好!崔勝威朝他豎起拇指。

    床簾拉上,裡面終於安靜了,只剩徐明靜和崔勝威。

    “你生了什麼病?為什麼要動手術?”徐明靜好混亂,完全狀況外。

    “很重的病,被某人氣的。”

    某人?是她嗎?驚恐使她的聲音顫抖。“你會死嗎?”

    看她似乎無法冷靜下來,他不鬧她了,握住她的手解釋。“生病的是我媽,她從療養院偷跑出來,闖到飯店逼我跟她來醫院掛急診,還要醫生幫我開刀才鬧出這些事。”

    什麼意思?徐明靜還是很困惑。

    “聽過‘代理孟喬森症候群’嗎?是一種妄想症,患病的父母會禁止兒女跟外界接觸,強迫照顧兒女,甚至逼醫生治療。我什麼病也沒有,但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她在的時候我還是會配合演一下病人。”

    “所以你完全沒事?”

    “當然沒有。”不但沒生病還樂極了,甚至頗得意呢。“哇,看看你臉都青了,嚇到了?原來這麼在乎我喔?那之前裝什麼冷酷啊……”

    太好了,他沒事。像得到緩刑般,她松了口氣,這一放鬆下來便暈眩了,他又說了什麼聽不清楚,視線也朦朧起來——

    他直覺她有些不對勁。“喂?”

    世界開始在她眼前搖晃,心跳如雷鳴,意識逐漸模糊。

    她倒下,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扶住她,將她攬入懷裡,拍著她的臉。

    “明靜?”他這才發現她臉上都是冷汗,身體也很冰涼。

    這時車東元折返。“搞定了,我讓人騙伯母回去了——老師?老師怎麼了?”

    “叫醫生來,快!”

    崔勝威環著她,讓她靠在身上,看見她是赤腳跑來的,連鞋都沒穿,衣服也被冷汗浸濕。

    原來她不是緊張而已,她是恐懼得要死。

    該死,他想到徐場主曾說過的話——害我女兒到現在還在內疚,就因為出事前吵了一架……

    他凜住目光,打量她慘白的臉色。

    這傻瓜,難道她以為他是因為她出了事才躺進醫院?

    經過醫師診斷後,徐明靜被送入病房休息,崔勝威看顧著她,想著先前醫生說的話。

    “她都沒吃東西嗎?是不是壓力太大?她血糖太低,還有貧血的狀況,我已經先幫她注射鎮定劑穩定情緒,還是先留院觀察一下。像這樣忽然休克很危險,嚴重一點還可能引發猝死。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看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纖細的手臂上紮著點滴針,他既心疼又內疚。

    上回雖然被她氣得半死,但他或許天性好強,還是好好的吃飯、工作、睡覺,努力撐著,拒絕被她打敗。

    可她呢?撂狠話、耍冷酷,結果飯都沒吃,可能也沒好好睡覺,現在還差點被嚇死。

    原來,你是一隻紙老虎。

    他愛憐地輕撫她額頭。

    你冷著面孔強裝無所謂,全都是虛張聲勢,其實她很懦弱又膽小,而他怎麼沒發現呢?

    在商場聰明,在情場卻這麼遲鈍,被她唬住,以為她真的無所謂,誤會她的冷漠是不屑,教他面子掛不住,麽怒離去。

    他咄咄逼問,要她表態,沒去想曾經歷過不幸的她會有多難受,直到逼得她倒下。

    方才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趕來的?肯定是一路心急發狂,他還笑著揶揄她,渾不知她的恐懼。

    他真蠢。

    人們說愛是不求回報、是無盡忍耐,他不懂,他只是氣付出後要不到承諾,替自己不值就推翻一切,計較自己的損失,忘了要包容,活該現在承受強烈的罪惡感。

    只是害她病倒就這麼自責,真難想像當年她男友出事,她是怎麼撐住的?

    現在他完全能理解她為何會變成今天這樣,還理解到自己根本不會愛人。

    學會生存,習慣計算清楚,估量損益,但是他不會愛,他始終沒擺脫生存危機感,不曾忘記幼年獨自面臨險境的恐懼,使得他事事先保護自己,因為除了自己,有誰在乎他?

    在愛情裡,他也是只不勇敢的紙老虎,因為怕受傷,才有許多保留。遇上評然心動的女人,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考量自己的處境,這樣的他,竟還敢要她答應跟他交往?

    他把臉枕在她的臉旁凝視著她。

    該怎麼做才能說服她和他在一起?該如何用她能聽懂的話語,讓她卸下恐懼,放心接受他?

    要互相瞭解、感同身受原來不容易,那得要有個熱情的動機,比如想跟她在一起,想要被她喜歡,然後才一點一點地忘記自己,放大對方。

    他該去瞭解她在害怕什麼,不接受他的原因可能是什麼?

    他想著她過去的遭遇,她其實沒自信能讓他幸福吧?也可能恐懼哪天會害了他吧?

    “傻瓜。”他笑著吻她臉龐。

    他哪是她能傷得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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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8:46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2)

    清晨,徐明靜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崔勝威。

    真好,他平安無恙。

    他們默默望著彼此,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隱約能聽見鄰房的護士在跟病人低聲說話。

    他坐在床邊用熾熱的目光望著她,直到她不好意思別開臉,但他卻扳回她的臉,與他面對面。

    “徐明靜,我跟人談生意都習慣錄音,這樣以後有糾紛可以當證據。”說著他拿來手機按下錄音鍵放在床上。“現在,你聽好,因為這段錄音也會傳到你的手機讓你保存。”

    這麼嚴肅是怎麼了?她忐忑。

    他挪了挪她的肩,在她腰後塞了枕頭,讓她靠著好好聽他講。

    “我崔勝威,勢利又自私,我是這樣的生意人。至於你徐明靜,你嘛——”

    他端起她的臉打量。“說真的,也不是美到會讓我不顧一切的地步。上次撿屍事件的那個沈經理,記得嗎?因為差點下錯誤的決策造成我的損失,第二天就被我開除了,我就是這麼殘酷的人。”

    說這幹麼?徐明靜拉開他的手又別開臉,卻再次被他扳回來。

    “聽著,我是老爸欠錢跑了、媽媽精神崩潰也能在高利貸威脅中活下來的人,所以我絕不可能因為被喜歡的女人甩了就哭哭啼啼、自暴自棄的傷害自己,我絕對不會。不,應該說,要是哪天我喜歡的女人超過我能負擔的程度,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分手,我就是這麼自私的男人,所以就算我現在喜歡你,也不會因為你傷害自已,你沒有那麼偉大,懂嗎?”

    “知道了。”聽起來亂不爽的。

    “0K,既然聽明白了,”他點點頭。“好,我們交往吧。”

    他拿出Pick項鍊——可憐他那時氣到扔掉,第二天回頭找得多辛苦,現在終於能幫她戴上了。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他笑道:“我想來想去,你也只能跟這麼無敵的我交往才不用怕來怕去,不用怕說錯話就讓我受重傷,也不用怕將來拋棄我,我就痛哭流涕傷害自己。就算最後發現我不可愛了而拋棄我,你也不需要內疚,因為論條件來說,我比你好太多了,我桃花肯定比你多N倍,如果跟你沒結果,損失的也是你,因為我很快就能找到比你好的女人。徐明靜,我分析的有道理吧?”

    聽聽這是什麼話?她抿緊嘴,忍住笑意,這麼倡狂的告白果然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她低頭拿起項鍊打量,木制Pick上烙著她的英文名字。

    “雖然不知道我們交往會不會很悲劇,總之就當練習試試嘍,至少有件事我能肯定……”他放低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們在床上挺合的。”

    她笑了出來。

    他眼色暗下。“怎樣?同意就點頭。”

    她用拇指撫著Pick上烙印的名字,抬臉望著他炯亮的眼。“要開香檳嗎?”

    她給他一個好燦爛好可愛的笑臉,終於不再躲避。或許……該這樣才對,不求完美地去完成愛情:不怕誰會受傷害地去經歷愛。

    未完成的承諾曾教她悲傷,除了內疚,還加上對自己的失望。然而崔勝威告訴她,就算將來她會讓他失望也沒關係,他不會因此就壞掉了。

    看似自私的告白其實藏著更深的愛,他就這麼卸去她肩上的重擔,剔除她心上的恐懼。

    崔勝威捧住她的臉,吻上她。

    真乖真好,這才聽話呀。

    她偎著他微笑,終於放鬆下來,有種被理解的感動。

    謝謝你,崔勝威,謝謝你讓我看見再次幸福的可能、謝謝你給我勇敢的機會,再愛一次。

    仙人掌是多肉植物的一種,外頭佈滿尖刺,內部飽含水分,據說還能抗輻射,是個很有趣的植物。

    仙人掌之所以能活成這奇特樣子,是因為置身旱燥之處,為生存漸漸演變而成的。

    植物如此,妙的是人類也有相似之處。

    猶記初相識時,崔勝威覺得徐明靜渾身是刺,可交往後,他發現在愛情裡的徐明靜溫柔似水,還非常可愛。

    崔勝威也是,徐明靜記得初相識時,他傲拽囂張?,可交往後,在愛情裡的他,照顧戀人像保護幼童般體貼細心。

    這樣看來,每個人也許都藏著一個陌生的自己,唯有等到愛情發生才認識。平日像白晝、像太陽,那麼屬於暗夜、銀月的那一面就埋伏著,直到愛上某人才現身,屆時會連我們自己都驚奇,原來——我有兩個我。

    現在他們常常約會,每每崔勝威繁忙工作結束後,他就會去找徐明靜,或是她來飯店找他。

    今夜,徐明靜懷著雀躍的心情踏著月色而來。來到門外,正要敲門,門卻忽然打開,她駭退一步,看著正要離開的車東元。

    “老師?你怎麼來了?”

    “上……上課,我是來上課的!”她理由正當,臉卻紅了。

    “欸?你來上課?”車東元不改白目個性,追究到底。“親自來教總裁吉他嗎?原來總裁還在上喔,都不揪我。”

    “欸,因為是一對一的個別指導……”臉更紅了。

    “個別指導要多少錢?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不是太貴我也想上——”

    “上你頭啦上!”一掌突然劈下,徐明靜被拽入屋內,撞上一堵強硬胸膛。

    崔勝威狠瞪車東元。“有些話放著不講比較好,地獄十八層有一層是專門割舌頭的,你滿有機會光臨的。”

    咦——姿勢這麼親密——車東元指著他們倆癡癡笑。“戀愛噢?”

    “我是來上課的。”徐明靜強調。

    崔勝威看她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樣子還真搞笑。“就是戀愛,怎樣?我不能跟老師談戀愛嗎?”他挺胸,推推推,將車東元推出屋外。

    “我就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老師不是很討厭他嗎?哥你什麼時候追到老師的?你們交往多久了?”

    砰!崔勝威關門,只是他才剛關上,就被徐明靜槌。

    “你幹麼?這樣我很尷尬欸。”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扯入懷中,笑得好得意。

    “有什麼關係,最好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不搞秘密戀愛的,對了,尤其要讓那個鍵盤手知道。”這很重要,搶便當之仇他沒忘。

    “嗟。”她瞪他。

    “明靜——”

    “幹麼?”

    “明靜啊。”

    “幹麼啦?”

    他抓緊她的手,好奇打量。“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你的手指這麼好摸,你看看我的,”他張開雙手給她瞧。“都長繭了,被逼著練吉他就變這樣了。你都是怎麼保養手的?”

    “我不保養,我都摧殘它。”

    “欸?”

    開玩笑的。她拉他走向沙發,將他按在沙發上,從皮包拿出護手霜擠在指尖上,坐下來幫他揉指頭。

    “練完吉他像這樣按摩過就不會長繭。”

    “上課的時候幹麼不教?”

    “練吉他本來就要痛過指頭才練得好。”

    “那現在為什麼又告訴我?”

    “因為現在你不是我學生,是——”

    “是什麼?”

    很糗,不說了。她低頭,認真地按摩他的指頭。

    “說啊,幹麼不說了?是什麼?我是你的什麼啊?”他窮追不捨。

    “煩欸你。”

    “不說是嗎?不說?真的不說?”他逼近,蹭她的臉,鬧到她終於投降。

    “好朋友行嗎?”真是幼稚欸。

    “什麼?”他氣炸,直接欺上來抓著她雙腕,伏在她身上。

    “幹麼?生氣了?”眼睛瞪這麼大,怪嚇人喔。

    “廢話,好朋友會這樣嗎?”他親她額頭。

    “好朋友可以這樣嗎?”再親她鼻尖。

    “好朋友還可以這樣嗎?”他吻她,輾轉在她唇上。“敢再說好朋友就試試——”

    她笑著,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不是好朋友,是男朋友——”

    “這還差不多。”

    兩人笑著相擁纏吻,正吻得熱烈,突然有人敲門。

    崔勝威吼。“誰?”

    對方沒回應又繼續敲,崔勝威上前去開門。

    “總裁好、老師好。”車東元嘿嘿笑地闖進來。“我東西忘了拿,不是故意的——”

    他拿起擱在茶几旁的電腦包,瞄向滿面通紅的徐明靜。“老師,你幾點下課?很晚了回家不安全,要不要我等你順便送你回家?”

    砰!頭立刻被敲。

    你自找的,車東元。崔勝威手裡握著兇器,是一捆財經報紙。

    砰!接著是徐明靜扔的抱枕。

    “哇——”崔勝威激賞地拍拍手。

    馬的姊正酶你這臭俗仔鬧什麼鬧?徐明靜火大了,揪住不長眼的車東元,眯起美眸。

    “老師今天不回家,可以嗎?”

    搗著被K兩次的頭,車東元嘿嘿笑。“喉你們想做壞事昀——”

    不用疼惜車東元殘存的發,崔勝威與徐明靜聯手揪住他稀薄的發量,將他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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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9:02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1)

    自從兩人交往後,除了認識徐明靜可愛的一面,崔勝威還有幸認識她賢慧的一面。

    今天他接到她從超市打來的電話。

    “你愛吃什麼?”

    “怎麼?要做菜給我吃嗎?”他很樂。

    “反正要煮就順便嘍。”

    “天啊,這麼賢慧,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別誇張,煮飯炒菜很容易好嗎?”

    “意思是你超會嘍?我喜歡會做菜的女人。”

    “快講。”很囉嗦欸,害她亂尷尬的。

    “牛肉。”

    “嗯哼,還有呢?”

    “牛肉。”

    “除了牛肉呢?”

    “牛肉牛肉牛肉。”

    “好啦!”她掛電話。這麼愛吃牛難怪有牛脾氣。

    其實徐明靜不知道,崔勝威嚷著吃牛肉,只因為牛肉補血,她正需要。

    恒星飯店會議室裡,眾人看著總裁用溫柔的語氣講電話,頓時驚駭。

    是誰?誰有那麼大的魅力讓總裁開會時還接電話?

    “繼續啊。”崔勝威看向眾人。

    “是。”企劃人員指著布幕。投影畫面裡,鋪滿草皮的庭院矗立著一支支比人還高的大紙花,花朵或粉紅或鵝黃色,讓庭院美如童話般,穿禮服的新人們就在群花下舉辦婚禮。

    他們正在討論將在飯店舉辦婚禮的新人會場佈置。

    “這是目前國外非常流行的紙花佈置,拍出來的照片會讓人非常驚豔。”

    “所以這些都是用紙做的?”

    “沒錯,成本低,效果棒,而且又環保。”

    一張張如西洋童話版的夢幻美照,吸引眾人目光。

    崔勝威翻閱資料。“費用也在預算之內……不過有把握能摺出這麼漂亮的花?”

    “沒問題。”企劃人員指著下一張照片,有摺花步驟,也有詳細圖解。“我們已經找到拆解圖,只要照著做就行。”

    “好,就這麼決定。”崔勝威微笑。“做得好。”

    後面這句話嚇死大家,總裁最近很常笑喔,還讚美他們呢,看起來心情很好昀。

    這時秘書室送來荼飲和點心,以前開完會,眾人身心倶疲,槁木死灰,哪有胃口吃東西?這會兒氣氛超好,大家放鬆下來,愉快地享用荼點。

    崔勝威一口都沒動,因為他要留著胃,等心愛的她來喂飽。

    “哥——”車東元挨他耳邊小聲問。“晚上要去工作室嗎?我很久沒去了,可以跟嗎?”

    跟屁!崔勝威抓起松糕往他嘴裡塞。

    雖然炒牛肉很簡單,以前也做過,但徐明靜很久沒下廚,廚藝都生疏了,為了以防萬一,她買了三盒牛肉。

    晚上十點,送走最後一組學生後,她將長髮紮起,瞪著流理臺上一大盤牛肉。第一次做菜給崔勝威吃,務必完美!不怕,買了這麼多牛肉,一定能炒得出完美的蔥爆牛肉!

    一陣手忙腳亂後,蔥爆牛肉完成,她試吃——

    “呸!”肉炒得太老了,不行,這留著自己吃。

    她再炒第二批牛肉,試吃,皺眉,還是失敗。

    是不是忘了哪個步驟?她刷開手機檢查,原來她忘了先用太白粉醃過。

    只剩最後一點點牛肉,這次絕對要成功!

    她用大火快炒,試吃,贊!

    這時崔勝威剛好打電話來。

    “我在前面的便利商店,今天月亮很美,你出來,我們去公園吃。”

    她將完美的那一份裝入保鮮盒,不完美的另外裝一盒留給自己。畢竟牛肉很貴,不能浪費,炒壞了還是能吃。

    深陷愛裡的徐明靜啊,會將好的給對方、壞的留給自己,寡情的人,一且愛起來就更給力。

    她跑到便利商店,崔勝威已經買好啤酒在外面等待。

    “你買酒?”

    “炒牛肉當然要配金牌啤酒。”

    “你開車來的嗎?”

    “安啦,坐計程車來的。”

    “但是你也買太多了,一打欸?有夠誇張。”這傢伙在想什麼?

    “反正有我在,你儘量喝,喝醉我負責撿回家。”他想念喝茫愛撒嬌的徐小妹妹,徐蘿莉快現出你的真身。

    他牽起她的手奔往公園。

    “快,肚子好餓。”身體也餓,一見到她就好想摟啊抱的。

    社區小公園黑漆漆的,但有零星的幾盞路燈黃澄澄,以及樹梢上的美麗月光。

    平日讓孩子們攀玩的設施都沐浴在月色裡,蟋蟀藏在草叢中,他們坐在一株麵包樹下的長椅上享用宵夜。

    四下無人,氣氛浪漫,崔勝威一看到香噴噴的愛心炒牛肉,忍著餓,拍照先。“第一次做給我吃的,要拍起來做紀念。”

    徐明靜笑得好樂。

    但是五分鐘後,崔勝威這傢伙竟然鬧脾氣。

    “才覺得你賢慧,竟然就讓我失望。”在吃光了他那一小盒炒牛肉後,他瞪著她那一大盒牛肉生氣了。“為什麼給我的這麼少,你的卻那麼多?為什麼我不能吃你的?為什麼?”

    “為什麼堂堂一個大男人這麼小心眼?”

    “為什麼不能小心眼?分量差太多了好嗎?我是你男朋友欸。”

    “男人不該讓女人餓,是男人就該讓女人吃飽。”

    “可是我晚餐都沒吃就等著要吃你煮的,你就給我這一點點,我最近痩了你知道嗎?”他伸出筷子去挾,再次被她的筷子打到一旁。

    “不准,你喝啤酒吧,喝啤酒會飽。”她要死守失敗品,面子丟不起。

    “誰教你炒得這麼好吃,再給我一點。”

    “不行。”

    “你一定要這樣嗎?”不要刺激肚子餓身體也餓的人喔。

    “不然你是想怎樣?”

    想這樣——

    鏘鏘鏘!這兩人竟為了牛肉用筷子打架。

    “哈!”終於搶到一塊肉,他迅速塞入嘴裡,霎時枯萎,牛肉又硬又老。“怎麼搞的?”

    忽然,他明白了。

    “喉,你那盒是失敗的?所以那麼多都是你炒失敗的?”原來如此,難怪不給吃,他大笑。

    徐明靜臉一沉,站起身。“掰。”

    “掰什麼啦。”他將她拉回來親了下。“幹麼走?炒失敗就炒失敗,有什麼關係?我還是愛吃。”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原來是把好的留給他,實在太感動了。

    “走開啦,煩欸。”徐明靜生氣地灌一大口啤酒,再捏爆啤酒罐。

    “怎麼連生氣也這麼可愛?”崔勝威往旁邊一倒,躺在她大腿上看月亮。“真好,一整天的疲勞都沒了。”

    她俯瞪著賴在腿上的男人。“現在是把我當沙發嗎?”越來越過分喔。

    “有什麼關係,這雙美腿是我的。”他啜了口啤酒。啊——爽!

    “嗟。”她又開了一罐啤酒喝。

    “從這個角度看,原來晚上的樹更好看。”

    是嗎?徐明靜仰頭望向天空,大片葉子交錯搖盪,月光在其間閃耀。

    “小時候在山裡,我常躺在石頭上這樣看樹木,覺得樹自己會動——你看,是不是像他們自己在動?一副很樂的樣子。”崔勝威說。

    “因為有風啊。”

    “不對,他們肯定能自己動。你想想,樹會長高,枝葉會變長,當然也會動,尤其高興的時候就會動來動去。”

    她越看越論異,彷佛真的如此。“還是我們醉了?”

    他們笑著乾杯,將一打啤酒喝光光,這會兒連世界都會自己動了,而且什麼東西都變得很好笑。

    “我們玩那個好不好?”徐明靜跳下椅子,指著地上鑲著的格子線。“玩這個。”

    “跳房子?”

    “現在的公園常會畫這種格子,可是我從沒看到小孩子在玩。”

    “應該是不知道怎麼玩吧,現在的孩子都滑手機。”

    “我小時候超會的——誰先碰到線誰就輸喔。”

    她跑到草叢裡找來小石頭開始玩起跳格子,跳到最上層,背對蹲下,扔石子,盲撿一通。

    Yes,撿到了!順利過關!

    換崔勝威跳跳跳,扔石頭,背對著撿,可惜他手大腳大,輕易就觸線了。她歡呼。“你輸了,要接受處罰!”

    “好啊,罰什麼?”他才不怕。

    “唔——”徐明靜想了想,指著右前方花臺上的一隻巨大石雕青蛙。“去跟它說我愛你。”

    切,這很簡單好嗎?崔勝威走過去,舉高雙手,捧住大大的蛙頭,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蛙兄,我•愛•你!”

    說完還峨地親它一下。

    徐明靜大笑,他也跟著笑。

    “蛙兄——”徐明靜奔來,也學他輕撫大石蛙,深情款款地凝視蛙兒兩眼。“我•也•愛•你•”

    說完也啵地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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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7-6-7 11:19:18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2)

    兩人一陣亂笑,開始調戲石蛙。

    “蛙兄啊,在這裡這麼久,是不是今天最快樂?”

    石蛙沒回答,倒是崔勝威臉色驟變,嚇傻了。

    “你幹麼?喂!”

    只見徐明靜踢掉鞋,開始努力要爬上大石蛙。

    “快下來,很危險!”石頭那麼滑,這女人竟然手腳俐落地瞬間攀上蛙頭,跨在蛙背上仰望夜空。

    “哇——空氣真好,你也上來。”

    他開始有些後悔讓她喝酒了。“不要幼稚了,快下來。”

    “很幼稚嗎?唔,那我下來。”

    “等一下!”嚇死他也,她竟然直接往旁邊跳下,他趕緊沖上前去接。

    “反應很快喔。”徐明靜落在他懷裡,咯咯笑得像小孩。

    “心臟都快被你嚇停了。”

    “這樣看你很帥欸。”

    “這樣看你也挺美。”

    兩人笑得憨傻。

    “不重嗎?還不放我下來?”

    “然後你又要去爬青蛙嗎?”

    “青蛙很好爬。”

    “不要這麼愛爬青蛙,爬我吧,我比青蛙帥。”

    “是,你最帥了。”徐明靜嘟起嘴。“親親。”

    徐蘿莉來了,喔買尬,興奮死了。瞧瞧,喝醉的她超可愛。

    崔勝威抱著她,低頭吻她。

    戀愛就是這樣吧?什麼都可愛、什麼都美、什麼都好笑、什麼都是甜的,這就是戀愛好滋味。而忘卻痛苦的最佳辦法,也許就是開始複寫新的記憶。

    結束最後一名學生的貝斯課,張娜英即將前往加拿大與母親會合。臨行前,她來向徐明靜道別。

    “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你,但我他媽的不想就這樣離開。”

    她們站在門前說話,一片烏雲遮蔽皎月,路燈映照著豐滿美豔的張娜英。

    徐明靜站在屋前的陰影裡。張娜英真是美麗性感,雖然口無遮攔、粗話連篇,她卻默默羡慕她率直的個性,她們倆個性差很多,也難怪過去張娜英會對她不爽。

    即使面對熟人,她也不大講心裡話,遇到困難就悶著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才會發生先前種種遺憾事,導致團員們很受傷。

    如果當初振宇哥選的是張娜英,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了。以張娜英的個性,說不定能駕馭他父母,就算不能避免衝突,肯定也會比她勇敢地克服困難。

    “我決定出發前要和你說清楚!”早習慣徐明靜的沉默,張娜英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我承認之前硬將振宇哥的事怪在你身上對你不公平,但你太讓我賭爛了,像之前懷疑你私吞團費,你就該解釋啊,害我誤會下去,你以為我會爽嗎?而且——”

    她看徐明靜纖弱的身子,覺得有些虧欠。“我要去加拿大了……大吉也退出、安古要出國,以後工作室怎麼辦?”

    “放心,我已經找到新的貝斯老師,馬上就能來教課。”

    這麼快?她爆氣。“你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徐明靜被吼得雙肩一縮,嚇到了。

    “因為你說要去加拿大,我只好趕快找新的老師。”她又做錯什麼了?

    “人一走茶就涼,但你是人還沒走就把茶搞冷。Fuck!”

    又挨駡了,做人真難。

    張娜英扒了扒頭髮,深呼吸。“算了,我放棄,你就是這死樣子不可能改。

    喂,身為我最討厭的頭號情敵,咱們握手言和,好好Say Good by——”

    “好。”徐明靜握住她的手。“祝你到了那邊一切順利,過得很幸福。”

    見到徐明靜真摯地對她微笑,張娜英顫了下,忽然哭出來,感性大噴發。

    “我也是,我希望你幸福。對不起,因為振宇哥的關係,我一直嫉妒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但我現在不羡慕你了,以後你就只有一個人,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你這傢伙又該死的什麼苦都自己撐,你會好好的吧?我是不是太狠了——”

    徐明靜呆住,她幹麼又哭了?情緒好無常喔,這就是感性嗎?

    “怎麼回事?”一道黑影籠罩,刷地將徐明靜拉到後面。

    崔勝威買了一大把鮮花來會女友,卻見到壞脾氣的張娜英沖著徐明靜哭。

    “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他問徐明靜,後者搖頭。

    “那她是在哭啥?”

    徐明靜聳肩,她也不知道。

    張娜英更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看崔勝威握住她的手,還拽著一大把玫瑰,一副急著保護她的樣子。

    “你們……在交往?”

    徐明靜趕緊抽手,但崔勝威握得很緊,開口嗆張娜英。“對,所以以後再敢凶她你試試!”

    “靠北咧,搞清楚,哭的是我好嗎?”馬的,白哭了,張娜英用力抹淚。看樣子徐明靜有護花使者,她是在可憐她個屁?“我走了。”

    所以說人還是擔心自己就夠了,別人有別人的局啦。

    看著張娜英離開,崔勝威問徐明靜。“你說了什麼讓她哭得那麼傷心?”

    她推開他。“你少動不動就替我發言、動不動就在別人面前牽我的手、動不動就——”

    嘴被他封住,玫瑰落入懷裡。

    “動不動就衝動嗎?”他笑,愛憐地吻她。

    不管,這女人歸他管,他超愛宣示主權的。

    見過女友,崔勝威心情好,吹著口哨離開,走到私人停車場,見到一群人圍在路旁的雜貨店說話。

    “清潔隊怎麼還不來?”

    “真衰,死在我店門口,明天怎麼做生意啊?”

    “我看昀,你先拿掃把把它掃進垃圾袋啦。”

    崔勝威看過去,看見那群人之間的地上有一團黑黑的東西。

    難道是……

    他沖過去蹲下身,是明靜常喂的黑貓,伏在地上動也不動。

    “是貓啦,死在這裡。”有人說。

    “已經叫清潔隊了。”

    “等等,還沒死。”崔勝威注意到它肚腹輕微的起伏,褪去西裝外套裹住它,急急沖往獸醫院。

    徐明靜接到通知,奔進獸醫院。

    老黑貓躺在診療臺上,睜著空洞的大眼,奄奄一息。

    “它已經很老了,腎衰竭,內臟也不大行了,不建議做侵入性治療,最好是讓它好好的走。”醫生說。*^大概還能撐多久?”崔勝威問。

    “看這狀況頂多再撐幾小時,看是要讓它在醫院,還是要領回家。”

    “它是流浪貓。”徐明靜難過地道。她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

    “我們領回家。”崔勝威握住她的手說。

    他知道她怕貓,房東又禁止貓兒進屋,他決定把貓帶回他的住處。

    在車上,徐明靜問他。

    “可以嗎?”

    “有什麼關係。”他駕著車往飯店駛去。“它都流浪那麼久了,至少死的時候舒服點。”

    徐明靜回頭望向後座,老黑貓又臭又髒,老殘的身體散發著死亡的腐敗氣息,但他昂貴的西裝外套卻溫柔地裹住它。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心裡好感動。

    崔勝威將老貓抱入屋裡,又讓徐明靜在客廳地上鋪了條浴巾,再將貓兒輕輕置於其上。

    他找來線香點上,回過頭,看徐明靜不知所措地蹲在貓兒面前望著它。

    不好,她心情很複雜。振宇哥最疼的貓兒也要去見他了嗎?

    “我想睡在這裡。”她躺下與貓兒對望,一直都不敢摸也不敢抱抱它,至少要在它離開前陪著它。

    “好,我們都睡這。”他在貓兒的另一側躺下。

    他們一左一右躺在貓的兩側,都沒說話,客廳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鐘的滴答聲。貓兒的呼息越來越緩,身體的起伏也越來越不明顯。

    清晨,徐明靜還沒睡,她看貓兒圓圓黑黑的眼瞳逐漸失去光彩,想到它每一次熱情靠近,渴望地糾纏討摸,她卻——

    心揪緊,看它忽然異常地睜大眼,像臨別前夕的最後一瞥。

    要走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它了?

    她急了,終於忘記害怕,伸手握住貓的前爪,將貓掌握在手心裡,感覺小傢伙逐漸冷去。

    她目光閃動,與它相視。對不起,這一世為你做的太少了,都沒讓你好好的撒嬌,原該我。

    貓兒似乎明白她的想法,終於,黑瞳失去光彩,身體逐漸僵硬冰冷。

    死別是這麼討厭,她的心像被撕裂。

    崔勝威站起,走到她身後躺下,將握著貓掌的她輕擁在身前,給她支持的力量,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沒關係,它不痛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傷心地望著黑貓,還不肯鬆開它的腳掌。

    他吻她發梢,溫柔道:“你常常喂它,它一定知道你對它的好。”

    “但不夠好。”她還是好難過。

    “那麼怕貓還是肯喂它,夠好了。”他將她拉入懷抱,用他巨大的掌摩挲她的背,輕聲說著安撫她的話,直到她揪緊的心逐漸放鬆,安然睡著。

    直到她睡熟了,他才放心睡去。

    他們送貓兒到淡水的寵物安樂園火化。火化前,還跑去買了金紙一起燒給它,希望它一路好走。

    最後貓兒的骨灰被裝入一個小罐子裡,業者問他們要海葬還是留在安樂圜裡。徐明靜猶豫了。

    “要帶走。”崔勝威再次替她做了決定。他對她說:“就放在我家,你以後要看它都可以來。”

    “你不怕?”

    “拜託,有什麼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吧?“總之我要把它帶回去,生前流浪那麼久,死了至少住得舒服。我家那麼大,還容不下這麼小的罐子嗎?”

    不過就荼葉罐那麼點大,唔,跟他的多肉寶寶放在一起,不錯。

    崔勝威停工一天,陪她抄寫心經,徐明靜看網路資料,說是這樣能讓寵物跟著菩薩走,以後不用再受苦。

    於是他們窩在客廳荼幾上一起抄心經,邊抄邊聊,淡化了死亡的哀傷。

    “不知道它死了會去哪?”徐明靜問。

    “看是跟菩薩走,或是在我家住,至少不用流浪,你看,能住我家多好。”

    “是啊,你家真好。”

    “羡慕嗎?我不反對你搬進來。”

    “骨灰嗎?”

    “呸呸呸亂講話——”說著,肩頭忽地一暖,原來是她主動將頭靠過來。

    “哦?這是撒嬌嗎?”他揉揉她的頭。

    “現在知道跟我交往是賺到了吧?”

    她微笑,突襲他的臉,在他頰上親了下。

    謝謝你,沒有你陪,我會更難過。

    崔勝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是這麼好的人,連只貓兒都去關心,甚至坐在這兒抄寫心經。

    這是愛屋及烏還是移情作用?不管怎樣,付出不會失去什麼,反而能收穫快樂。他嚐到了這新的體會,而這全是因為愛她才帶來的改變,變得溫柔、變得善良。

    愛情生出嶄新的自己,說實話,他還挺喜歡這樣的自己。從徐明靜眼中看見她對他的欣賞,讓他好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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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9:32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1)

    第一次在恒星飯店看見徐明靜,也許還有辦法解釋是錯認,但這次沈珠荷坐在車裡,可瞅得千真萬確。

    早上九點,沈珠荷用飯店貴賓卡預約了美容服務,剛要下車,就見徐明靜滿面春風地從飯店走出來。

    之前每次見到她,她都神色憂鬱。呵,她真不敢相信,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她竟是這副歡欣的德行。

    她是來見哪個野男人的吧?她還真行,在她面前裝憂鬱,背地裡卻爽得很。沈珠荷恨恨地掐緊皮包,想沖下去賞那賤女人幾巴掌。握住門把正要推開,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不下車了。”她對司機命令。“回家。”

    “是,夫人。”

    接著沈珠荷拿出手機,撥給秘書。

    “幫我查一個人——”

    七日後,沈珠荷拿著秘書給的資料,確認了跟徐明靜交往的男人身分,霎時她自行拼湊出她認定的真相。

    原來當初那個雨夜護著徐明靜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恒星飯店總裁崔勝威,看樣子這兩人早就好上了,他的傲人背景無疑是火上添油,憤怒灼得沈珠荷血液沸騰。徐明靜不但贏到兒子的愛、奪走兒子的命,現在還能跟大人物談戀愛?

    兒子在九泉下,她在別人懷抱裡。倘若交往的是不如兒子的爛傢伙,她還不至於氣成這樣,偏偏是飯店的總裁?

    徐明靜,你倒是很會挑男人嘛。

    午夜,沈珠荷喝得醉醺醺的,瞅著崔勝威跟徐明靜一張張的親昵照片,痛徹心腑。

    就算她又沖去找那賤女人賞她幾巴掌,罵得她狗血淋頭,也不能改變什麼。

    豔紅指甲尖戳著照片裡徐明靜的臉,一下下戳著,將她戳得面目全非。

    她憑什麼笑成這樣?憑什麼這麼美?憑什麼過這麼爽?這世間太不公平了。振宇啊,媽真沒用,說著要替你出口氣,但其實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在天上看著,一定很心痛吧?

    沈珠荷痛哭,抱起那疊照片,踉蹌地走進臥房,將睡著的丈夫搖醒。

    “怎麼了?”施謀聞到酒氣。“又喝酒了?”

    “是啊,但是我以後不喝了。”

    “願意戒酒了?”

    “我要戒酒,以後要聽你的,會乖乖去看心理醫生,還有,再也不去找徐明靜麻煩了。”因為那樣做沒用。

    施謀將老婆拉來身邊。“雖然是醉話,聽著還是很高興。”

    “我決定了,珠荷要變回你最疼的那個好妻子。”

    “終於想通了?這樣才對。珠荷啊,我們人就是要往前看,你還有老公寵你啊,我連兒子的分一起疼你。”

    “好,但是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我都答應,你說,想要什麼?”

    “很簡單,只要你簽檔。”

    施謀愣住,難道……他笑了。“傻瓜,就算你這陣子老是讓我難過,但遺囑我可從沒動過,將來我的一切還是都會留給你的。”

    她才不在乎什麼財產。“誰稀罕那些?我寧願你長命百歲。”

    “那還要我簽什麼?”

    “我要你解除跟恒星飯店的租約,就這件事。”

    施謀困惑,恒星飯店自成立那日起就是跟施家租賃土地,雙方一直合作愉快,從沒變動過,妻子也從不過問這些事。

    “為什麼?”

    “徐明靜戀愛了,對方是恒星飯店總裁崔勝威。”

    “明靜她——你搞錯了吧?怎麼可能?”

    “看吧,你也嚇到了。”

    確實震驚,施謀坐起身,睡意全消。“你是不是誤會了?她怎麼可能認識崔勝威——”

    “呵,早在那女人跟兒子交往時我就說了,那女人不只背景跟咱家差太多,仗著有點姿色,貪的當然是我們的財產,想著要嫁進豪門享福,就是振宇傻——”沈珠荷將手裡掐著的照片摔在被褥上。“你看看,他們連在大街上都手牽手、摟摟抱抱的,不知有多好,你就不信我,老幫那女人講話,現在證實了我的看法,兒子一死,她的目標就轉移到飯店總裁上了。看看崔勝威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就跟當初咱兒子一樣。”

    施謀聽著也不是滋味。“還不是兒子喜歡,能怎麼辦?”

    “我絕不讓徐明靜稱心如意,她要為兒子的死付出代價。”

    “這和解約有什麼關係?”

    “你答應我就是,我要拿這個威脅崔勝威跟徐明靜分手,我就不信那賤貨的魅力大到足以讓那男人放棄飯店。”

    “珠荷,商場不是兒戲,中途解約會損害我們施家的信用,還有,雖然不記得解約金要付多少,但上千萬跑不掉——”

    “你不肯?”

    “這得和律師研究,這種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沈珠荷質怒地推開丈夫。“施謀,你搞清楚,管他是要付幾百萬還是幾千萬,就是上億也要付出來!我不是在跟你講笑話,你施謀的財產難道還有兒子繼承嗎?沒有!因為兒子死了!施家的信用?呵,我跟你都幾歲了,都要作古了還管什麼名聲不名聲,你隨便賣一塊地付違約金都綽綽有餘。”

    “你聽我說——”

    “我也用不到那麼多錢,與其留財產給我,不如讓我後半輩子心裡舒坦。要我眼睜睜看那女人爽,我死都不會瞑目,我就非要幫兒子出氣。你告訴我,你是肯還是不肯,就問你這一次!”

    “如果不肯呢?”

    “不肯嗎?行,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不靠你!”

    “你有什麼方法?又去打人家?”

    “這次不打不鬧,我直接拉她跟我去死,一起到黃泉下見兒子。”

    施謀看妻子憤怒地紅了雙眼,咬牙恨得瘋狂,這已經不是能用理性說服得了的。妻子病了,什麼都做得出來,給她刀子她可能就會沖去殺了那女人。

    “我同意真的就能讓你解氣,從此會振作起來,再也不提徐明靜的事?”

    “對。”沈珠荷瘋狂道:“我這樣做也是在幫那個崔勝威,這種女人配不上他,我是在做好事,我要讓他知道徐明靜的真面目!”

    施謀思量著,兒子已經沒了,如果這麼做能喚回妻子的笑容……

    “好,我答應你,解約的事我讓律師幫你,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但是你要答應我,從現在起再也不酗酒不鬧事,還要定期去看心理醫生。”

    “好。聽你的。”沈珠荷摟住丈夫。“我不喝酒,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她迫不及待讓那賤女人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如果崔勝威有腦袋的話就會知道,為了一個拜金女,丟了飯店值不值……

    午後,冗長的會議一結束,崔勝威就窩進辦公室裡。

    他翻開桌上待批的文件,但眼神卻飄往一旁的手機上,他拿過手機,點開相簿。

    裡面有徐明靜第一次炒給他吃的牛肉,還有她跳格子時的照片,她穿著無袖背心、膝蓋有破洞的龐克風牛仔褲,這些在她身上顯得多麼酷麗。

    他想著,嘴角微揚,手機桌布從多肉植物改成徐明靜跳格子的照片。

    唉呀,自從談戀愛後就害他超會分心的。

    這時車東元敲門進來。“總裁,地主施謀的夫人要見你。”

    “請她進來。”

    崔勝威納悶著,過去飯店談續約都是跟施家的律師談,他和施謀很少往來,不過每年倒是會請公關送貴賓卡到施家,算是招待地主……怎麼這會兒施夫人突然來見他?

    一陣濃郁香水味飄來,沈珠荷走進來坐下,摘掉深色墨鏡,愉悅地看著崔勝威震驚的表情——

    是那次在PUB外揍明靜的女人?

    “覺得面熟嗎?我知道你就是跟我們租地的崔總裁時也挺驚訝的。”

    “夫人是為上次的不愉快而來的?”

    沈珠荷歎息。“那件事不怪你,相反的,我是來救你的。”

    崔勝威更困惑了。

    她同情道:“因為你不知道自己在跟什麼樣的人交往。徐明靜專挑你這種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接近,這女人居心不良,老是想靠著男人享福——”

    “所以夫人都是靠自己?”他打斷她的話,不想聽人詆毀明靜。

    “執迷不悟。”沈珠荷感慨。“你這樣子跟我兒子當年一模一樣。”

    “看來夫人壓力很大,恒星飯店的美容師技術很好,我請助理安排,這時做個美容SPA比感慨過去更有益健康。”

    “崔總裁,我講的話你不愛聽,因為忠言總是逆耳。你以為我會無聊到特地來這裡抹黑別人嗎?我唯一的兒子施振宇,就是被那女人害死的。我不希望你糊裡糊塗被那女人害了。”

    聽聽這無理的論調,難怪明靜會困在罪惡感中,被逼到了無生趣。

    崔勝威點點頭,雙手交握,撐在顎下。

    “我整理一下夫人的話。也就是說,徐明靜強迫你兒子愛她、徐明靜強迫你兒子喝酒,徐明靜更逼你兒子酒駕撞死自己。請問她是用刀還是拿槍逼你兒子就範的?”

    沈珠荷臉一沉。

    崔勝威繼續說:“既然徐明靜是這麼可怕的女人,夫人又這麼有正義感,應該找員警逮捕她。施家不是有律師?告她關她制裁她,讓她不能再害人,這樣做比特地跑來警告我更有效率不是嗎?”

    “不知好歹。”把我當笑話是吧?有你的崔勝威。沈珠荷站起,從皮包拿出解約書扔在桌上。“你有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后告訴我你的決定。”

    “你這是什麼意思?”

    “和徐明靜分手,答應我再也不要跟她見面,我就取消解約的決定。”

    “你清楚這代表什麼嗎?恒星跟你們的租約還有十年。”

    “這代表違約金施家會付,一毛都不會少。還代表你要那個女人,就滾出我們施家的地方。”

    崔勝威冷笑,覷著沈珠荷,目光凜凜。“果然——正如我一直認為的,有錢就能解決一切。”

    “沒錯,而且——”她低聲道。“有錢再加上有勢,合約書就只能參考用,要讓這飯店夷為平地,我也不是辦不到,你最好不要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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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19:50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2)

    有東西給你,見個面吧。

    傍晚,徐明靜收到沈珠荷傳來的簡訊。

    她們約在西餐廳碰面,沈珠荷見她來了,微微一笑,伸手招她過來。

    “一陣子不見,氣色真好啊。”

    宴無好宴,徐明靜來的時候已經都想好了,她決定揮別過去,跟崔勝威好好生活,再也不會任她肆意對待。

    她沒坐下,就站在桌邊開口。

    “伯母,請你以後不要再隨便叫我出來,我也不會再回應你的簡訊和電話。我來就是為了跟伯母說這個。”

    “哦?態度變了呢。”沈珠荷雙手盤在胸前,挑釁地看著她。“多麼驚人的開場白,嚇到我了。”

    “那麼我走了,以後您自己多保重。”徐明靜說完要走,手卻被她抓住。“坐下,不好奇我要給你什麼嗎?”

    “不管是什麼,我不需要。”

    “先看過再說吧。”沈珠荷從皮包拿出東西,是用紅色絲巾裹著的方形物品。

    “拆了它,是很重要的東西。”

    看徐明靜沒有動作。沈珠荷問道:“不拆?拜託,難不成怕我拿炸藥炸你?我有這麼可怕嗎?”

    徐明靜深吸口氣,伸手拆開,看到裡面的東西,她渾身一顫,像冷不防被打一巴掌。

    沈珠荷笑出來。“喜歡這禮物嗎?怎麼?嚇到了?唉呦,看見未婚夫的照片怎麼臉都青了?你應該高興吧,這麼美的照片,我還特地放大,選了上好的相框裱起來給你當紀念。這是振宇最愛的照片,一直都放在他臥房的床頭上。”

    照片裡,徐明靜和施振宇站在舞臺中央合奏電吉他,他們相視微笑,眼裡盡是對彼此的愛。

    徐明靜心虛,別過臉去。

    “怎麼?”沈珠荷明知故問。“是不敢看還是沒臉看?”

    她抓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扯來,把她往相片上按,逼她看——

    “給我看清楚了賤貨,這愛你愛到昏頭的男人是怎樣血淋淋的被你害死,可你卻和別的男人談情說愛、摟摟抱抱?你真行,你對得起振宇嗎?你看著啊,看看他!”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徐明靜憤怒地甩開她的手尖叫。“拜託你——拜託你鐃了我、拜託你放過我,我再也受不了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麼?!”

    她劇烈顫抖,幾乎喘不過氣。

    餐廳裡的客人被那淒厲的尖叫驚駭,看她們旁若無人地撕裂對方。

    “哼,覺得委屈嗎?你弄死我兒子,就甭想跟別人好。”

    “為什麼要一直說我害死他?是你兒子喝酒開車撞死自己,我到底做錯什麼?如果不是你羞辱我和我家人,我會毀婚嗎?我會吵著要分手讓他心碎嗎?如果我是殺了他的兇手,你就是幫兇——”

    一杯水倏地潑來,哐一聲,杯子被沈珠荷砸碎在地,碎片四漉。

    旁人驚呼,服務生也沖來處理,他們試著隔開沈珠荷,沈珠荷卻像發瘋的猛獸,朝徐明靜咆哮——

    “我是幫兇?我撕爛你的嘴!你知道那天晚上他打給我哭得多傷心嗎?他跟我說對不起,說你要毀婚,拜託我原諒你。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你那天晚上說了什麼話讓我兒子傷心到要去死?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夫人……兩位元請冷靜……”服務生試著拉開沈珠荷。

    沈珠荷硬揪住徐明靜的手,沖著她的臉罵。“徐明靜,崔勝威知道你是什麼貨色嗎?”

    徐明靜愣住。“你是什麼意思?”

    她的恐懼顯而易見,沈珠荷大笑,笑得站都站不穩,說出的話一字一句如刀般割得徐明靜痛徹心腑。

    “告訴你,我剛剛去見過崔勝威了,這世上有報應,你信嗎?你知道恒星飯店那塊地是誰的嗎?是振宇他爸的!只要我們施家解約,他的飯店會怎麼樣?我給他三天時間考慮,看是再也不見你,還是放棄飯店。你等著看,看看你值不值得他犧牲一切!你憑什麼跟他好?你不配!你要為你做的好事付出代價,到死為止——放開我,滾開!”沈珠荷推開抓住她的服務生,撲過去扯住徐明靜的頭髮。“你再說啊,再說是誰害的?是我嗎?你給我說!”

    徐明靜的心彷佛被打碎了,任她抓扯,默默由著她咆叫。

    見她不吭聲,沈珠荷喝叱。“瞧瞧你,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哈,打擊這麼大嗎?到嘴的肥肉沒了很傷心吧?你哭啊,你怎麼不哭?你哭啊!”

    她沒哭,倒是沈珠荷哭得崩潰。“可憐的振宇,他都在天上看著,看著你下賤地跟別的男人好,看著他媽為他出氣丨”

    徐明靜緩緩伸手拿起相框,忽然面向沈珠荷深深一鞠躬。

    沈珠荷怔住,駭笑。“怎麼?求鐃嗎?這麼怕崔勝威跟你分手?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彎著身,低著頭,徐明靜只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的禮物,我收下了。”沈珠荷愣住。

    她一滴淚都沒掉,也沒求鐃,即使都做到這樣了,她也沒崩潰,還開口說謝謝?

    說完,徐明靜走出餐廳。

    但是在她身後,其他客人和餐廳員工都驚駭著,因為當她走過時,地上落下滴滴血漬,她的腳踝被水杯碎片割傷,她卻沒感覺。

    沈珠荷也發現了,只覺得那女人遲鈍到連痛都不曉得實在太可笑。

    徐明靜不知道痛,因為心中有更大的傷口。

    這段日子,在心頭裂開的黑洞逐漸被崔勝威的溫柔填補,但現在這黑洞裂得更大更深,她好累,失魂落魄地拎著相框,漫步在街上,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小姐,你在流血……”

    “你沒事吧?”

    有好心人上前關心,她視而不見,避開他們,懶得回應。

    她好累,累到手機一直響也不理,但是那手機鈴聲告訴她,是崔勝威打來的。《champagne》之歌,飄揚著浪漫優美的旋律。

    崔勝威說,要給她美好如香檳色的未來。

    原來醉人的香檳只是幻影,只能暫時麻痹傷痛,現實很快就追來了。

    鈴聲持續響著,終於,她停下腳步,拿起相框打量。

    是啊,他們也曾像現在她跟崔勝威交往一樣,溫暖地注視著彼此,眼中只有彼此。

    她垂下手,怔怔地走過許多條街,走到天黑,在工作室外,她看見了他——崔勝威在燈下守著,一見到她就焦急地迎上來。

    “明靜?”她看起來好糟,頭髮和衣服都濕了,又見她左腳踝有乾涸的血漬“你怎麼……”

    徐明靜捧起相框給他看,恍惚地說:“有人……送我這個。”

    說完,她往前倒下——

    在徐明靜房裡,崔勝威幫她處理傷口,貼上0K繃。

    “被什麼割傷的?還好傷口不大,不疼嗎?”他溫柔地問。

    徐明靜只是呆坐在床上,美麗的眼睛完全失去光彩。

    他拿來吹風機,幫她把頭髮吹幹,接著又拿來毯子裹住她,溫暖她冷透的身體。

    她沒反抗,卻也不看他。

    崔勝威輕輕抽走她握著的相框,將它拿到桌上擺好。

    他看著相片裡徐明靜跟一位長髮的男子在合奏吉他,相片裡的徐明靜對他來說很陌生,她明朗歡喜,如盛放的玫瑰般美麗耀眼。

    而那望著她的男人眼裡充滿著愛,看得出對她的疼愛。

    這就是那個死去的男人嗎?崔勝威不禁有點生氣。

    你知道被你愛過的人如今活成什麼樣子嗎?

    你這個懦夫,酒駕死了倒輕鬆,卻讓活下來的人扛下所有的遺憾,飽受內疚折磨……還是這就是你留在她身邊霸佔她的方式?

    看崔勝威望著照片,徐明靜開口。“你回去吧。”

    她聲音裡的淒涼撕扯著他的心。“我留下來陪你。”

    “我沒事。”她淡淡地說:“她不是找過你了?”

    崔勝威低頭,沉默了。

    她能看見他的痛苦、掙扎、心虛以及難堪。

    然後她也沉默了,她竭力地控制自己,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可悲可憐。

    她坐在床上望著他,而他僵在那裡,眼睛覷著地板。

    這沉默彷佛是一堵牆,隔開不久前仍親密的兩個人。

    他沉默是因為巨大的壓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沉默卻是因為她明白——明白他的愧疚,明白他不可能選擇她,更明白這段感情很快就要如過眼雲煙。

    有句話常用來勸傷痛的人們:“一切終會過去。”

    傷心會過去,歡樂也會過去,都會過去的所以不要緊,現在這樣痛著是沒關係的,可是徐明靜怎麼覺得過去永遠過不去。

    當她終於提起勇氣想跨越,可看看現在得到什麼?

    在巨大的現實面前,真正的勇敢是什麼?

    是選擇那個不可能的嗎?即使沒有好的結果,但因為那是最想要、最盼望的,所以就算愚蠢,也要不計得失、不怕犧牲的擁抱它?

    還是說,真正的勇敢是接受現實,放下它?

    或是能挑選聰明的、合理的路走?

    崔勝威似乎有了選擇——

    他站起來,越過她走出房間。

    徐明靜怔怔地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

    透過飯店的眼線,事情很快傳到了在醫院靜養的高金霞耳裡。

    “竟然有這種事?實在太誇張了!”滿姨不敢相信。

    “就是啊。”高金霞鼻間插著氧氣管,很虛弱。她已經病到無法進食,只靠著營養針延續生命。

    “如果地主堅持解約,恒星飯店會怎麼樣?”

    “完蛋啊,還能怎樣?臨時搬遷也不可能,應該會歇業吧,那麼多員工要安置也是個問題。幫我點菸——”

    “不可以,你鼻子還插著氧氣管。”

    “唉,真悶,都這麼老了還要被管。”

    “老夫人……您不擔心崔總裁嗎?”

    “擔心?”高金霞笑了。“怎麼?你以為那傢伙會為了談戀愛,不惜跟地主鬧翻?不過就一個女人,總不能賭上飯店吧?狗崽子沒那麼癡情。”

    “現實來看是這樣沒錯,但是……我覺得好難過,這是總裁第一次戀愛吧?”

    “我在想我那狗崽子是不是要去算一下命?難道是天生帶煞氣?怎麼談個戀愛都挑這麼麻煩的物件?”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老夫人,您幫幫總裁吧,我看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位徐小姐。再說,地主用解約威脅總裁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私人恩怨跟公事混為一談?”

    “私人恩怨跟一切當然都能混為一談,難道你認為有公私分明這種事?”這些恩恩怨怨她見多了。

    “所以呢?就這麼讓人欺負,看著他們分手?”

    “你生氣啊?”高金霞呵呵笑。“別氣,等你到我這年紀就會覺得戀愛啊、失戀啦、分手啦,生意成功或失敗都無所謂了。”

    “老夫人——”

    “噓,別說了,放歌給我聽。”

    身為恒星飯店的最大股東,高金霞一點都不著急,她有信心狗崽子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絕不會危害她跟自己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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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20:05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1)

    崔勝威撐在桌前,已經兩天沒合眼。

    桌上攤著跟會計師調來的現金流量細目,還有恒星飯店的員工名單。兩百名員工靠飯店養家,現在他要為一個女人放棄這些人的生計,他做得到嗎?

    可以,我可以。

    不過就是領他薪水的職員,以他的現金加上施謀解約應付的違約金,應該能應付員工的離職金,但高金霞呢?她持有百分之七十的飯店股份,要說服她是一大問題,但現在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有必要為了一段剛萌芽的戀情,放棄辛苦打下的江山?徐明靜值得這麼大的損失嗎?賠上一切他會不會後悔?

    不,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回到一無所有的狀態、我不願意失去拚盡力氣所擁有的,我不要為愛賭這麼大。更何況當我賠盡一切,兩袖清風,她還會愛我嗎?還會陪在我身邊嗎?曾被辭退的沈晴所控訴他的話猶在耳邊——

    “總裁跟人相處只評估利益和成本?只要未來可能造成麻煩,表現不佳就Call掉,你這樣自私自利,活得很愉快吧?”

    “本來是敬佩你的能力才來的,現在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是自私又勢利的人渣。”

    呵,可惡,他確實是這樣。

    他拿起手機打給徐明靜。“明晚能過來嗎?我們談談。”

    另一頭沉默片刻。“我十一點過去。”

    彼此的聲音都很冷淡,似乎都知道結果。他還想說些什麼,她先掛了電話。忽然他心思澄明。

    是啊,分手吧,明靜。

    他走到落地窗前,室外一片漆黑,能清楚看見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不久前他還因為她不回LINE就焦慮抓狂,對照如今,確實荒謬可笑。

    裝什麼癡情種?冷血自私的崔勝威還是一樣冷血自私。在利害之下,對她的滿腔熱血驟冷,打回原形。

    這就是我,而我,從沒有哪天像此刻這麼厭惡自己。

    相聚的最後一夜,他準備了整桌佳餚與她同享,希望留給彼此最溫暖的回憶,讓這句點堪稱完美。

    他沒說出他的決定,倒是先說了許多暖場的話。

    “你知道今天東元鬧了多大的笑話嗎?他急著上班,把家裡的遙控器當成手機帶出門了……”

    “我今天突擊飯店廚房,猜猜我逮到什麼?員工竟然偸吃飯店的東西……”

    他說了很多,故意讓氣氛輕鬆一些。

    徐明靜默默聽著不搭腔,只是冷著臉切牛排。終於,他再也沒話可講,場面冷掉,頓時陷入寂靜,能清楚聽到杯子裡的冰塊融化,發出喀的清脆聲。

    徐明靜放下牛排刀,抬起臉,目光銳利,亦如利刃。

    崔勝威感到一陣悲哀,他已經很久沒再看到她這樣冷的眼色。這陣子纏綿歡愛,親昵往來,他看到她的另一面——溫暖的眼神、明亮的臉龐,很多很多的笑容……

    現在,她這模樣比以前更冷漠。

    “明靜……”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他喉嚨乾澀,很想抱她,想放肆佔有她,像末日般激烈做愛,什麼都不管。

    “很好吃。”她貓了眼滿桌的菜。“恒星飯店的廚子果然厲害。”

    “沒你做的炒牛肉好吃。”

    她笑了,彷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聽說死刑犯受刑前都能吃上一頓大餐。”她不糊塗,豐盛菜肴和故作輕鬆的硬聊,代表的只是他的歉意。“直接告訴我你的決定吧。”

    “對不起——我們分手。”

    果然,一點都不意外。“好。”

    “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

    “我們分手吧。”但是沒愛到賠上自己的地步。她明白,她也不奢求,但為什麼親耳聽見還是好痛?

    一股強大的質怒湧上,大到她想毀掉一切。

    這他媽的愛情、這他媽的人生,這該死的命運為何要讓平靜的她複燃?為何要逼近然後再次重創她?

    “對不起……我太自私。”

    “不,我謝謝你的自私。”假如他說他願意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她也承擔不起。振宇哥為了她,連命都不顧了,那樣無限上綱的偉大愛情,她也會怕。

    雖然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痛還是痛。

    “我走了。”她站起來。

    “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開車。”

    她走到門口彎身穿鞋,那清痩的背影教他心好痛。

    徐明靜推開門,一雙手臂卻從後頭過來圈住她,將她緊緊摟住。

    “我很怕。”低沉的嗓音顫抖著。“很怕你不好,比認識我以前更不好。”

    他能感覺到她身體僵硬,現在她每一寸肌膚都抗拒他,像個死透了心的人。他眼眶濕熱,真的很痛。

    “我記得你上課教的黃金四和絃,你說只要學會就能自彈自唱很多歌曲。因為這四個和絃,我第一次體會到學吉他是那麼有趣、那麼快樂。”她還是沉默著,他附在她耳邊哽咽道:“也許……我在想,如果人生也有黃金四和絃,那麼應該會是生離死別。拜託?不要怨恨死別,也不要怨恨分離,因為我?我是那麼那麼高興遇見你、那麼那麼感激你。因為有生離死別,人生才這麼豐富,因為曾經有你,我才擁有出生至今最快樂的回憶,覺得活著真好——”

    是嗎?她冷哼。“我不覺得。人生爛透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別開始,真是……我人生真是爛透了。”

    她扳開他的手走了出去,恨恨地踩著每一步離開。

    爛透了這一切!分手就分手,哪來那麼多廢話?還哽咽咧,可笑,又沒怪他,他裝什麼情聖?

    走進電梯,乍見鏡中的自己,她愣住了。

    往後的人生就是沒有他,然後像之前一樣寂寞冰冷。討厭自己、想要死掉那樣自暴自棄的日子要回來了嗎?

    但為什麼胸前還掛著他送的項鍊?好像還看到之前跟他在電梯吵鬧的情景,還想起胃疼時他硬塞來的餅乾……

    真的嗎?這張臉不久前還被他大掌溫柔撫過,被他吻過、被他緊緊抱著熱烈地要著——

    她震驚,看見自己眼眶逐漸泛紅,淚水熱熱地淌落。她顫顫地伸手輕觸,不停淌下的真是她久違的眼淚。

    因為重創而封藏的眼淚全部回來了,伴隨著種種崔勝威給予的溫暖潸潸落下。

    是啊,他給了她好多好多溫暖,陪她送走貓兒,連陌生貓兒的骨灰都不忍拋棄。而她剛剛說了什麼?爛透了?對於給她這一切溫暖的人,她竟然說爛透了?

    她號哭,想到方才最後一次見面,他那樣誠懇,努力要好好和她說話,她為什麼不能好好對他、好好道別?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冷酷,讓他傷心?

    因為我總是拒絕分別,因為我總是痛恨愛到最後不完美。

    霎時她明白了什麼,轉身沖出電梯,奔到他家用力拍門。門打開,她看見跟她一樣濕透的眼。

    原來他跟她一樣啊。

    她笑出來。“喂,你在哭嗎?”

    “我很可惡對吧?”崔勝威用力抹臉,卻哭得更凶。剛剛她甩門離開,讓他恨透自己,覺得自己真是爛透了,但為什麼她在笑?

    而且——

    他驚愕。“你——在哭?”

    “唔。”徐明靜撲上前,踮起腳尖圈住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在他肩頭又哭又笑。“能哭真爽,你厲害,治好了我的乾眼症——”

    “明靜……”

    “我會按時吃飯,再也不會弄到胃痛還貧血。因為你,我才活過來,因為你給我的快樂,我會勇敢、我會好好活,我絕不會忘記你。”

    她放開他,後退一步,抹去他眼角的淚,笑得燦爛。

    “雖然我們分開了,但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像以前的我那麼白癡,內疚地活著,像愚蠢的死人。你要好好的,這是我們的約定。”她伸出尾指。“打勾。”他鬆口氣,臉上出現寬慰的表情。和她打勾,相視而笑。

    “我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他說。見她微笑,他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肩上,下巴靠著她的頭,聲音哽咽,淚水迷蒙。“謝謝你,明靜……”

    在淚水裡,他們約定彼此都要好好過,也在淚水裡明白,既然有緣相愛,曾認真想像一起到老,無奈迫于現實必須分開,與其憤恨埋怨,引發之後種種的內疚與後悔,不如趁還在時好好道別。

    為了曾愛過我們的人,要活得更燦爛。

    就像蝴蝶吻過一朵又一朵的花,直到翅膀再也拍不動,就算死也沒有遺憾,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勇敢。

    不是對生離死別麻木,而是用痛快的笑與哭經歷一切,承擔快樂也承受痛苦,繼續好好活下去,讓愛你的人安心,為了曾認真愛過你的人,要更愛惜自己。

    告知沈珠荷分手的決定,崔勝威隨即啟程前往法國。

    長期跟蹤崔勝威的眼線立即回報高金霞。

    “他去法國幹麼?”夜裡,高金霞一邊咳嗽,咳得五臟六腑都快翻過來,一邊聽滿姨口述剛拿到的資料。

    “上面寫著崔總裁去法國前還跟會計師調了資料,秘密跟幾家銀行專員碰面。”

    “唔……”高金霞閉目思索。法國?難道是……她睜眼。“阿滿,我和陳律師約什麼時候?”

    “週六下午三點。”

    “你讓他今晚就來。”說著又咳了起來。

    “您需要休息啊。”滿姨輕撫老夫人的背。

    “來不及了,”高金霞抓住她的手。“叫律師來,現在——”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城市像個悶燒鍋,煎得人心浮躁。而思念如沸騰的油,痛烈地燒灼著崔勝威。

    當措手不及的危機暫時解除後,連著幾日,他試著靜下來想了許多,想著他和徐明靜,想著恒星飯店的未來,更細細的審視過自己的人生。

    以為掙到錢就能跨越人生的荊棘,活得安然舒適,但是並沒有,他依然面臨各種威脅。

    到法國待了一周,他回國重新投入工作。

    這日,他帶上資料前往高金霞的住處,已經做足準備要跟高金霞攤牌。

    她那麼老了,有些事他要預先準備,譬如她死後,她的飯店股份怎麼辦?他想把那些股份買回來。

    豔陽下,高金霞的別墅外停著兩輛卡車,工人忙進忙出的搬運物品,幾隻蜻蜓穿梭其間,滿姨在那兒指揮著。

    停妥車子後,崔勝威上前問滿姨。

    “這些東西要搬去哪?”

    “都是老夫人用慣的,她不想要了,要我處理掉。”

    幹麼忽然果斷舍離?“我想找奶奶報告事情,打過電話但是她沒接。”

    “總裁,老夫人已經去世了,就在三天前的深夜裡。”

    崔勝威震懾。

    “她要我不要通知你。至於老夫人的遺產,過陣子律師會聯絡你。還有這個,她讓我交給你。”滿姨將一串鑰匙放入他掌心。

    “是別墅的鑰匙,她要我跟你說:‘壞人走了,歡迎你回家。’”

    握緊鑰匙,崔勝威震撼著,感覺某個很重很重的東西驀地從心中溜走,空掉了。

    他傻了,惶惶地問道:“葬禮……”

    “遺體第二天就火化了,骨灰已經灑在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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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7 11:20:19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2)

    崔勝威怔怔地回到車上,發動車子下山。

    跟死老太婆有關的一切一幕幕掠過腦海,那麼可惡、那麼囂張剽悍、那麼氣恨的人忽然走得低調,無聲無息——

    他發現自己視線模糊,看不清楚前路,他將車停在路旁,輕觸眼角,竟是一片濕漉。

    他恍惚地哭著,卻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其他的情緒。

    熱淚不斷淌下,越淌越兇猛,最後他趴在方向盤上,激動得哭到不能自己,就好像一隻籠中鳥被困住太久,忽然自由了,看著天空卻不知往哪兒飛。

    痛哭一陣後,他坐直身子望向右邊座位,彷佛又看見那壞透的死老太婆坐在那兒對他笑,金牙閃亮著。

    “壞人走了,歡迎你回家。”她說。

    “但是我……”他哭泣。“我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突兀的離別,連離開都這麼殘酷,不讓人準備。他糊塗了,這太不真實,是真的嗎?真的離開了?

    猶記那時,他被保鏢制伏在地,她蹲在他面前說的話——

    我要收養你,因為你……實在太壞了。

    情正熱時被迫分手,似水潑沸油,刺激之大可以想見,然旁觀一切的車東元,對主子崔勝威曾經是敬佩,如今是敬畏。

    且看他開會時精神奕奕,炒股時神采飛揚,罵人時依然三七步,上一刻還愛得神魂顛倒,下一刻卻撇得乾乾淨淨。

    崔勝威依然日日西裝筆挺,現身飯店,對這境界,車東元是既讚歎又望塵莫及,畢竟過去六個多月,他親眼目睹總裁是怎麼苦追徐明靜的。

    “哥,你不傷心嗎?”終於,車東元忍不住好奇。

    崔勝威坐在家中靠窗的沙發上,品咖啡,看報紙,翹著二郎腿。聽見車東元的話,報紙往下挪,露出眼睛,眼色哀淒。

    “我傷心得快死了,想她想到快瘋了,我發現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是嘛,這才正常。但——

    “哈哈哈哈哈哈——”指著車東元呆怔的臉,崔勝威大笑。“以為我會這樣說嗎?切!”他挪高報紙遮住臉,繼續看報。

    車東元一陣毛骨悚然,忍不住想自己哪天要是危害到他的事業,恐怕也會被這樣斷開鎖鏈。

    “東元,等一下替我去‘靜薪農場’採樣回來,已經一個多月沒去了。”

    “我去?”

    “以後這個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哥怎麼不去了?”

    “萬一遇到不能見的人就麻煩了。”

    “誰?”

    “嘖,問題真多,是不是想回去當泊車小弟?”

    “我馬上出發!”怕被斷開,車東元速離。

    見他離開,崔勝威放下報紙,拿來手機打給滿姨。

    “設計師來了嗎?唔,我馬上到。”

    崔勝威領著設計師團隊參觀高金霞的別墅,團隊助理忙著丈量房屋各處。

    “房間的牆都要打掉,看看可以隔成幾間套房。”崔勝威指示道,將帶來的資料交給設計師。“我喜歡的風格都在裡面,給你參考。設計圖我希望能在十二月前完成,儘快動工,還要申請變更使用執照。”

    “沒問題,我們會儘快完成。”

    設計團隊離開後,滿姨將準備好的點心端到客廳。

    “這些都是照您的要求準備的。”本來滿姨要退休了,總裁卻留下她繼續管理別墅,老夫人的東西也全留了下來,還提出奇怪的要求——

    “日式蛋捲配無糖熱紅荼,這個就是老夫人最愛吃的點心,還有這個湯也是老夫人愛喝的‘南宋傍林鮮’。”應他要求,做的都是老夫人愛吃的。

    崔勝威圉一口品嚐,面露驚喜,是熟悉的味道。“這我知道,我小時候常吃。”

    “是啊,您還住這裡的時候,宵夜常喝的就是這個湯。這湯是老夫人教我的,您那時候喝的是老夫人親自料理的,她常說這個對發育中的孩子很好。”

    原來如此。“下次教我做這道湯。”

    “沒問題。”

    崔勝威靜靜品嚐著,而透過滿姨,他瞭解許多關於高金霞的事。

    原來她一出世就被送養,養父母把她當成傭人般支使、糟蹋,她受不了虐待就逃走了,逃到有錢人家裡幫傭,自己賺錢去念夜校,跟同學玩吉他愛上音樂,也有了喜歡的男人。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直到懷孕生下孩子卻被拋棄,忍痛將孩子送給不能生育的夫妻撫養,自己則到酒店上班,賺錢給孩子的養父母,只盼孩子被好好對待。

    後來在一次兄弟鬥毆中,她的牙齒被打斷,幸而一位黑道大哥可憐她,帶著她放高利貸,從此就是一條黑路。

    “如果不是遭遇那麼多坎坷和挫敗,對人太灰心,又怎會變得心狠手辣?”滿姨感慨道。

    崔勝威心情複雜。當她消失才想著要瞭解她,而看似千瘡百孔的黑暗過去,原來藏著點點亮光。

    回想那時高金霞跟他討生日禮物,不過就是個渴望被愛的女子啊,而他卻——

    真後悔沒準備禮物,就這樣散了。

    回家途中,他到書局買了泡棉和硬紙袋,回家後將陽臺催根成功的“美國毛兔”仔細包好,放入紙袋,寫上地址,下樓寄出。

    又寄來了!

    徐明靜打開信箱又看見它,小心拆開,一片多肉寶寶落在掌心裡。

    自從和崔勝威分手後,每隔幾日她就會收到神秘人士寄來的信,裡面總是有各種葉孵成功的肉寶寶,除此之外,沒有寫寄件人,也沒有任何隻字片語。

    第一次收到時,她又好氣又好笑。

    記得她明明跟他說過,她討厭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她不養寵物也不種植物,她想把他寄來的多肉寶寶轉送出去,但卻辦不到,因為她是那樣思念他。

    肥厚又毛茸茸的葉片窩在掌心裡,邊緣側芽橫出一株極小的新葉。她想像那個男人將它剪下、葉鮮,再細心包好寄給她,想像這些小像夥曾幸福地待在那男人身旁。

    “唉,你超不幸的,以後要跟我住。”她對肉寶寶說。

    最後,她將它養下,他持續的寄來,她就越養越多。很快地,房間裡就被各式各樣生氣勃勃的多肉植物包圍。

    夜裡,她抱著吉他盤坐在地,孤單地刷弦,嘴裡隨意哼唱,能感受到它們的注目。它們曾與他生活,吸納他吐露的氣息,被他照顧滋潤,如今在這與她的呼息交流,彷佛與他又有了共鳴。

    就算他不在身旁,卻依然溫暖她的心。這麼想,漫漫的黑夜就沒那麼難熬了。但是當肉寶寶多到一個程度時,徐明靜終於受不了了。

    “徐明靜!”下午,房東太太胡嬌嬌下樓,用著大嗓門問:“找我幹麼——天啊,這什麼?你在我房子裡種草?不行不行,我不准!”

    “你不覺得它們很漂亮嗎?”

    “天啊,你不知道土壤有多髒嗎?不知道它們有多少細菌?全給我扔了,馬上!立刻!Now!”

    “我用的是有機土,比你還乾淨。”

    “什、什麼?比我乾淨?”

    “不懂就別裝懂,這不是草,是多肉植物。房東太太不看書的嗎?”

    “你這什麼態度?你在跟誰講話?嗄?”

    “更新一下大腦資訊好嗎?順便更正一下,家裡養貓狗的人免疫力比一般人高,科學家已經證實了你知不知道?”

    “你——你——”這丫頭今天是吃錯藥了?胡嬌嬌挺起胸膛叉腰問道:“你是不想繼續住下去了?”

    “不想。”

    啊咧?

    “我找房東太太來就是要說這個,我不續租了,這裡也要停止營業,您要說教的話就跟下一位房客說。”老是在腦子裡殺她都殺累了。

    胡嬌嬌氣焰驟失。“你找到新地方了?不可能,這附近要租到像我這麼便宜的——”

    “找到了。”

    “什麼?在哪裡?多少錢?”

    “陽光明媚,空氣新鮮,還不用錢。”徐明靜無欲則剛。

    胡嬌嬌霎時拽不起來了,她驚訝地望著這女人。

    怎麼一段時間不見,這個憂鬱清痩的女人彷佛變了個人,渾身綻放光芒,氣場變強大了,竟然還笑眯眯的?

    “能搬走真是太棒了。”徐明靜笑道。

    不要耗在這地下室了,我們上山吧。

    於是她開車載著她的行李和崔勝威給的肉寶寶們上山去,前往陽光明媚的地方,放下別人的夢想,拾回自己的理想。

    她從崔勝威那兒學到一件寶貴的事,她該向前看,將無法逆轉的過去拋在身後,也唯有這麼做,才不辜負從他那兒得到的溫暖。

    肉寶寶們需要陽光,她也需要。

    女兒終於回農場住了,徐正國樂得跟前跟後,幫著女兒搬東西。

    “我去一下溫室。”

    “溫室?”徐正國怔住。“現、現在嗎?”

    “唔。”徐明靜抱著紙箱往銀杏樹群走,箱裡全是肉寶寶。

    “終於要去了——”出事後,女兒一次也不肯踏進溫室。

    “但是看到溫室她會不會抓狂?”楊玉環擔心地問。

    “不知道。”徐正國緊張起來,抓住楊玉環的手臂。“怎麼辦?萬一她抓狂又要走了,那我……”

    “我覺得我們現在最好放音樂。”

    “咦?”

    “用擴音器放抒情歌,在浪漫的氣氛下,明靜看到溫室,比較可能是感動而不是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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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7-6-7 11:20:39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1)

    這是怎麼回事?徐明靜怔怔站在溫室裡。

    漫天鋪展的夕光替溫室鑲出金邊,但這裡怎麼會有花?六株比人高的巨大花朵在溫室裡挺立綻放著,她放下紙箱,驚訝地看著。

    原來這比她高的花兒是用紙做的,有夢幻的粉紅色花瓣,也有亮黃色和貴氣的銀灰色,宛如真花一般。其中一株的枝幹前系著——

    封信,她伸手拆開——

    明靜,你好嗎?我很想你。

    看到這封信,代表你又來到這裡。

    有件事我沒說,其實我知道徐正國是你爸。感覺滿妙的,因為你爸愛哭,跟你完全相反啊。當然,也意外知道你的一些事,包括你為什麼不來溫室。

    分手後,白天要工作不覺得怎麼樣,可到了晚上就睡不著了。既然都失眠,只妤做一些有的沒的,不然會發瘋。

    這些紙花美嗎?是我向飯店的企劃人員學的。

    我讓東元載上山,還跟你爸通了電話,我們聊得很愉快,最後我拜託他讓我將紙花放在溫室裡。

    其實每次假借突襲之名,事實是常常偷闖這兒。當時不知道,原來這裡是你的傷心地。我能想像當初你跟前男友打造這裡時,你是多麼幸福,我很心疼,想讓你再也不要傷心,可惜最後也沒能陪在你身旁。

    在摺紙花時,我想了許多事。

    記得你曾說過討厭有生命的東西,因為有生,就會有死,所以我摺了紙花陪你,它們不會調謝。

    但是你知道嗎?如果世上沒開過活生生的花朵,人們如何憑著關於花的記憶,創造這些美麗的作品?

    我不見你,是因為擔心被沈珠荷發現又拿來做文章,威脅飯店。

    但也許我會找到辨法,只要我們都活得好好的,未來就有各種可能,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為我保重自己。

    P.S.我說過,我桃花運肯定比你好——所以我可以睡別人嗎?現在你還會說沒關係嗎?

    雖然這樣講很自私,但如果你跟別人睡我是不會准的。分手還這樣說,是不是超任性的?總之,我把我的桃花丟這兒,全送你。

    崔勝威淚珠墜落,一滴、兩滴,浸染被揪緊的信紙。

    徐明靜仰首,在模糊的視線中,和面向她錠放的花兒相望。

    好美……

    這時擴音器突然傳來歌聲——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像是一張破碎的臉……

    農場辦公室的音響前,楊玉環驚恐。

    “你沒有別首歌嗎?”

    “你不是說要抒情的?鄧麗君的專輯最抒情啊。”

    “但你覺得這首歌合適嗎?”楊玉環快哭了,明靜聽了會更抓狂吧?

    “那不然放《我只在乎你》?下下首就是了。”

    “讓我來啦!”李茱花剛收工進來,聽見他們討論,推開兩位老人家。“拜託,跟上時代好嗎?要聽感人的找我就對了。”

    她拿出手機接上線路,按下播放鍵。

    高充歌聲一出,可是歌詞……

    靠北咧!楊玉環不管了,蹲下抱頭,一切都毀了。

    徐正國越聽越心慌,為什麼這首歌的歌詞有很多死來死去的?這樣好嗎?

    “是不是很感人?《死了都要愛》是信樂團唱的喔。”李茱花陶醉道。

    “是要放給明靜聽的,你覺得合適嗎?”楊玉環欲哭無淚。

    “啊?”靠夭咧,快關掉!

    崔勝威努力面向未來,因為傷心和怨恨對事情沒有幫助。

    危機會激發出潛能,生出強大的求生意志。把樹枝砍斷嫁接新枝,重創後的樹枝會長得更強壯,只因打擊會使人堅強,只要不自棄,那麼變強大的就是本事和靭性。

    分手兩個多月後,崔勝威收到一封信,是從“靜薪農場”寄來的,信裡有一片包裹好的多肉,他小心取出,發現裡頭還有東西。

    他將東西倒出來,是一條Pick項鍊,上面寫了“三七步”。

    他笑了,將項鍊戴上,到鏡子前打量。

    看來徐明靜回農場了,真乖,有好好地生活。

    在之後的許多日子裡,他們沒見面,只是秘密交流彼此養育的多肉。肉寶寶一天天長大,被他們對彼此的思念養胖。

    吱——

    秋蟬伏在樹幹上,鼓腹鳴叫。

    紅色楓葉在風中搖盪,搖碎篩落的金色陽光。

    午後的露天咖啡座,崔勝威展開筆電,正在敲打資料。日光與楓葉交錯的影子在桌面婆娑,像出狂亂的舞蹈。

    喵——喵——

    他停下敲鍵盤的手,低頭一看,一隻髒兮兮的小白貓正蹭著他的褲管。

    他彎身撈起貓兒,與它圓滾滾的眼珠子對望。

    “怎麼……餓嗎?”

    喵——喵——白貓露出饑渴的眼神,叫聲狂野。

    他目光溫柔,微笑道:“很餓是吧?”

    他將貓兒抱在懷裡,垂下眼陣,溫柔地望著,腦海浮現那個女人慌張地躲著靠近的老貓的畫面。

    他嘴角笑意更深,拍撫著貓兒,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無雲,日光燦亮,他被明亮日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這麼好的天氣,心裡卻像有首孤單的歌,吟唱著思念。

    他將貓兒帶回家,把常聽的CD寄給她。

    兩天后的夜晚,徐明靜取出CD,放入音響。草木沐浴在月光裡,夜蟲低鳴,農場擴音器響起鋼琴曲。

    徐明靜啜著熱茶,打量CD封面,是一個小男孩坐在鋼琴前。而在他懷裡的那個夜晚,徹夜播放的就是這張專輯。

    Oskar Schuster的《Singur》。

    聽著清澈但孤寂的琴音,想像每個夜晚,他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聽著這琴聲入眠,心頓時揪緊。

    我很想抱著你。

    思念讓體內像養著一條溪,日夜潺潺流淌,蜿蜒各處,在暗夜裡,偷偷沁濕了眼角……

    一年後

    有錢有勢就有特權、有貴賓券就有種種的方便,然後就有了稍不順已意就抓狂的脾氣。

    “你現在是跟我開玩笑嗎?”

    沈珠荷站在恒星飯店櫃檯發飆,招待貴賓做免費SPA的恒星貴賓卡竟然被拒收?

    “很抱歉,夫人,您的貴賓卡被註銷了。”櫃檯人員看著調出的資料,緊張地解釋。“是總裁要求的——”

    “我要見他,立刻!”

    崔勝威坐在辦公桌前,淡漠地看著闖入的沈珠荷。

    “你這是在幹什麼?故意讓我難堪?”

    “夫人,貴賓卡顧名思義就是招待對我們飯店有幫助的人士,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您繼續享受種種福利。”

    “我稀罕嗎?”沈珠荷將貴賓卡扔到地上,冷笑。“原來如此,還在記恨徐明靜的事?行,看來和她分手讓你很受傷。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當初我的提議是過分了些。”

    “你不計較了?糟糕,我正想跟你計較這筆帳呢。既然都來了,怎麼好讓你空手回去?”崔勝威拉開抽屜,扔出一疊資料。“這是禮物。”

    沈珠荷翻開資料,背脊頓時一片寒,頭皮發麻——

    這全是丈夫曾參與的土地買賣、土地變更,還有行賄政府官員的資料,甚至還有為了逃稅找的人頭戶。

    “你調查我們?!”

    “剛好認識一些厲害的扒糞專家。”崔勝威目光如電,覷著慌亂的沈珠荷。“一年前當你走進這裡威脅我,難道沒想過會有這——

    天嗎?”

    要冷靜,不能慌。沈珠荷強硬道:“飯店不想開了嗎?”

    “又想搬出解約的事?可惜同一招用兩次已經沒效了,恒星飯店近期就會賣給法國的AGO飯店集團。”

    “你要放棄飯店?”

    “對,一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做很多準備,當初時間緊迫,我只好先答應你。你聽好,我選擇徐明靜,這才是我的答案。”崔勝威看向資料。“現在正逢選舉時刻,這批東西如果送給媒體,應該會是很好的題材——猜猜你老公會怎樣?聽說施先生身體不好,幸好牢裡的飯菜很清淡,剛好可以在裡面調養身體。”

    “崔勝威——”

    “噓,我還沒說完。是誰把你深愛的老公送入地獄的?哦,我想想,接下來的人生你要拿來怪我吧?不對,你還是會說都是那女人害的吧?反正怎麼說都不會是你的錯,不負責的怪罪別人就是你的強項。”

    “請、請不要這樣。”沈珠荷很緊張,終於落淚。“我老公他當初也不贊成,是我一直吵才……施謀是無辜的。”

    “那麼徐明靜呢?她不無辜嗎?”

    “你不知道失去兒子的痛——”沈珠荷啜泣。

    “這裡只有我,你就別演戲了。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是多好的媽媽呢。”他陰鬱道。“十三歲時,我的媽媽曾拉我一起去死,雖然後來我們都活下來了,可是她瘋了,得了‘代理孟喬森症候群”,知道這是什麼病嗎?就是大人會假裝小孩生重病,強加拯救、照顧。為什麼她會那樣?因為不這樣她就活不下去,她無法接受身為母親卻傷害自己的孩子。”

    沈珠荷震驚。

    “你瘋狂的找徐明靜麻煩,在我看來就跟我媽沒兩樣,不就是在表演給自己看?你丈夫如果入獄,就是你沈珠荷害的:你兒子會死,你也有責任,你一點都不無辜,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加害人。”

    沈珠荷一個踉蹌,撝胸,臉色慘白,像有人拿針刺破她。

    “我希望恒星飯店順利跟AGO飯店集團簽約,這關係到許多人的生計,相信你們不會阻撓。”崔勝威說。“以後,不要找徐明靜麻煩,這是我的警告。”

    沈珠荷狼狽地離開,她不知道當初肆意妄為,會給深愛她的老公帶來多大危險。

    是夜,她摟著熟睡的丈夫,仍暗暗因恐懼發抖,悔恨落淚。

    崔勝威說的每一句話都像針紮著她。

    振宇,媽媽錯了嗎?如果時間倒流——

    銀杏葉在陽光中輕顫著,銀杏樹包圍著溫室。

    陽光穿透屋頂灑落,映照著巨大的紙花,歷經一年,粉紅花瓣褪成淡白,然紙花模樣仍在。

    日光也映著溫室裡陳列的各款多肉寶寶,它們盡情吸吮光的營養,努力生長。

    徐明靜蹲在地上,小心地照料它們,夾取、換盆,或是添土。這一年她專心培育多肉,架設“靜薪農場”網站,透過網路販售多肉植物,收入穩定,日子平靜。

    每每想到這些多肉可以寄一些給他,陪在他身旁,那麼儘管身邊沒人,心裡依舊是溫暖的。

    她起身流覽右方架上一整排多肉植物,這些全是他陸續寄來的。

    你過得好嗎?崔勝威。

    她握住胸前的Pick。

    不久前從電視上得知,恒星飯店被法國的AGO飯店集團收購了。

    為什麼呢?當初他選擇飯店,讓他們不得不分開,現在為什麼又要賣掉?她拿出手機點開聯絡人,瞪著“不要打”,眼眶泛紅,緩緩笑了。

    曾經那樣抗拒、害怕愛上的人,如今卻瘋狂思念著啊。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既然賣了飯店,為什麼不來找我?還是你身旁有了新的人?

    眼淚淌下,她趕緊抹去。

    “明靜,有你的快遞。”徐正國透過農場擴音器喊。

    她趕緊放下工具,跑到房舍大廳,只見桌面上放了個大紙盒。

    “誰寄的?”徐正國很好奇。

    “不知道……”寄件處是陌生的地址。

    “是什麼啊?”李茱花也跑來看。

    “快打開啦!”楊玉環也來湊熱鬧。

    徐明靜解開繩子,揭開盒蓋,眾人驚呼。

    “好美——”李茱花讚歎。

    是一件粉紅色的無袖小禮服,還有一張邀請卡。

    徐明靜打開卡片,裡頭僅寫著簡單的內容。

    誠摯邀請徐明靜小姐,蒞臨九月九日的開幕茶會。

    日月旅館崔勝威

    “哇!”楊玉環看向徐正國,徐正國會意一笑。

    這兩人很有事喔!

    “崔勝威?是那個囂張三七步嗎?”李茱花搶來邀請卡。“難道這間旅館是他開的?”

    “不要去。”徐正國搭著女兒的肩膀。“這傢伙只請你太不夠意思了,講義氣的話就別去。”

    “可是,”徐明靜抽出盒子裡的住宿券。“這一大疊免費住宿券都要讓我自己用嗎?”

    “給我!”

    “我也要!”

    “是我的!”

    瞬間搶成一團。

    徐明靜微笑,取出禮服在身上比對。

    傍晚五點,夕光籠罩山林,徐明靜穿著禮服來到這裡。

    她曾經來過啊,想不到一年後,高金霞的別墅變成了度假旅館。

    她驚奇地望著,金色夕光下,花園裡架起三朵帳棚,廚師在料理外燴,貴賓們熱鬧攀談。

    她呆立著,隔著距離望著這一切。

    見面之後,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她的心情太激動,很怕這一切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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