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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光澤 -【專釣詐欺師(災難國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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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5: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專釣詐欺師~災難國之四 作者:光澤

誰說燈紅酒綠的酒吧釣不到白馬王子?!
她就是得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的幸運兒
想要一夜情卻遇上了義無反顧的痴情種
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成熟男性的魅力自信
不容小看的專業風采教她情不自禁的瘋狂
噶無抵抗力的在他布下的綿密情網中沉淪……
甫,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猛烈又如何?
他的腸子打了幾個結都在她的掌握中
媲美奧斯卡影後的演技只為換取他的信服
爾虞我詐的連環計中計就是要逼他現出原形
過往無數的欺騙要在這一回徹底做個了斷
讓他明了天使與惡魔僅僅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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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5: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偵十隊,位於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七樓的一個獨立空間裏,冰涼的人造風在洛可哥風格的法式古董傢俱間流動。

  美術館一般的公家機關辦公室,在立法院杯葛任何一條奢侈預算的現代,可謂是異數中的異數,不但史無前例,應該也後無來者。

  不過既然偵十隊也是編制外的單位,這一切好似也很自然。

  而且這些立委、監委、政風人員,高層官員或多或少有些不欲人知的一面,而這一面都「恰好」被偵十的主子給掌握,當然噤聲。

  偵十隊,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萬魔之王領軍,興風作浪,打雷下雨。

  壓根不是正派經營,卻有一票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業績,如此勤奮的程度讓人對它又敬又畏。

  屢建奇功,喝開水般就能創紀錄破大案,讓人不禁懷疑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不過它惹出的麻煩也成正比,刑事局的最高長官,魏局長的胃已經快要爛掉!

  在八卦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它在市井小民間的知名度節節高升,一般的小老百姓都知道它作風強勢,軟硬不吃。

  明哲保身,避凶趨吉,能閃多遠就多遠,但是有人卻甘之如飴,在此悠然自得。

  正如現在立在長官桌前,冰一般的美人兒。

  她條理分明的腦子正思索著兩天前由嫌犯口中拷問出的線索,那天殺的混球長期販賣兒童所得到的大筆骯髒黑錢,從未間斷地透過國際洗錢管道回到國內,和她原先掌握的情報居然不謀而合。

  「長官,現在是進行計畫的時機了。」安琪冷然的說。

  屬下面無表情,不痛不癢,坐在花桌後的妖豔美人卻嘟起了小嘴。

  扣住錢脈,等於掐死所有犯罪行為的咽喉。

  但仙女棒的光彩怎麼比得上在天空綻開的燦爛煙火,賭注玩得這麼小,不是她單雙的本性啊!

  「呿!」身為偵十隊隊長的女人玩著手指,「真的不用再開一間更大的公司嗎?耍不然直接挑單氏一家子公司來用也可以啊!」

  安琪思索了三秒後,搖頭。

  單雙拿自己口袋裏的零錢開了一家資本額兩億的汽車零元件公司,買賣過程有單氏集團加持護航,從進貨到出貨,順暢無阻,賺錢如呼吸,在兩年內,淨利驚人,綽綽有餘。

  「太招搖就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冰塊般的字詞,逸出安琪的唇。

  睇凝著冷靜克制的屬下,單雙隱藏不住遺憾,優雅美腿跨上桌面粗魯交叉,整個人往後靠著椅背,神態慵懶,眼神卻如刀鋒銳利。

  「才幾億的錢,這麼小家子氣,有辦法揪出大蛇嗎?」單雙吐氣如蘭,對著屬下挑釁地間。

  向來面無表情的女人聞言,突地嘴角勾起一朵笑花,不過也是稍不留神便一閃而逝。

  「大蛇已經吞下了餌,還有個吹笛手,一步步將之帶向死亡陷阱。」安琪呢喃著,腦海中,孩童時代的記憶如雲流動。

  發白的陽光,慘白的病房,有一個包著白紗布的男孩,蒼白著臉淒訴著,要她不能忘記他的存在。

  她,現在要兌現這個承諾。

  屬下神色未改,一貫的平靜,眼神卻晶亮快轉,她沒有刻意掩飾的此刻都能騙得過大部分的人,但單雙知道安琪的心根本不在對話上,她已再度失神。

  那是她手下的天使詐欺師想到獵物時的特有甜蜜神情。

  「喲喲,好可怕喲,還有吹笛手呢!」單雙嘴上喊糟,神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被單雙陰損了句,安琪並沒有太大反應。

  除了他,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只有與她為友,和與她為敵的差別,而眼前妖嬌狂妄的女人,在眼下這個階段是友。

  一切都是交換條件,她知道自己對單雙來說有利,單雙向來利用人利用得徹徹底底,絕不放過。

  她有最深的渴念,單雙也有,所以她們各取所需,共生互利。

  「是啊,當然要有吹笛手,陷阱都設了,怎能無功而返?絕對要手到擒來!」安琪毫不戀棧,轉過了身邁步向前,「我要的是人,妳要的是證據,現在,齒輪開始轉動了。」

  單雙嬌嬌一笑。「呵呵,被妳看上的獵物,應該逃不掉吧?」

  安琪頓住腳步,並沒有回頭。

  「我來狩獵妳,試試?」

  極為難得,單雙完全不以為忤。

  地球上幾億人口,唯有安琪敢對她如此囂張,不過,她反倒覺得有趣極了。

  或許因為她無法有任何情愛的感覺,所以像安琪如此執著到喪心病狂,令她有一點點羡慕。

  「噢呵呵呵,我可不想。」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單雙應對得大方坦蕩。

  女人悠然回眸,定定凝視。

  「單雙,我還有利用價值。」安琪冷靜的分析著,言下之意就是要萬魔之王別亂動鬼腦筋,這是等於威脅一般的話語。

  安琪是個理智的傢伙,不套關係,不拉交情,公事公辦,單雙欣賞眼前清楚情勢,並且安于其中的女人。

  「對啊,所以,」單雙挑眉,奉上一抹微笑,「妳把自己賣給我,我就讓妳心想事成。」

  安琪神情未變,懶得回答,信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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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

  嘈雜的城市裏,有一座小小公園,夏季的熏風吹過,綠影搖晃,優閑的下午時光,三三兩兩的人各據一方,享受初夏的風情。

  一株大榕樹下,有著小碎光的陰影裏,楚河漢界戰況告急,方興未艾,捉對廝殺中。

  有強有弱是天理,對手兵臨城下?老頭兒也不管什麼大丈夫起手無回的棋魂,硬是伸手過河,把方才對手動了的棋子給移了回去。

  「不成,不成,你不可以這麼下!這樣我就死翹翹了!」老頭兒一點也沒有運動家精神,氣呼呼的喊著。

  棋子被硬挪了的那一方,是一個看起來十足社會菁英的精壯男人,綻放了個熱烈而又瀟灑的笑容。

  可非常仔細地一瞧,他的眼眸子底,熱力湧出的最深處,幾不可見,有一絲冰冷青光,像開鋒刀刃一般的淩厲光芒。

  「愛彌兒,你今天第七次反駁我的棋了,這樣子,怎麼繼續下呢?」方水人輕佻無奈的道。

  老人冷哼一聲。

  說到底,交換個條件不就成了!

  「不,怎麼不能下,你需要什麼消息,我都可以給你!」愛彌兒說得相當自負。

  方水人拿起炮棋,在老人面前拋呀拋地。

  「最近有哪個詐騙集團在活動啊?」

  男人問聲輕盈,老人再度冷哼一聲,老狗耍舊把戲,就知道他要這個!

  打十年前,還年幼的他出現在眼前後,他每次出現要的都是同樣的消息。

  不過,他今天有好料的能喂給眼前外表開朗無害,真相是兇殘吃下同行,殺人不吐骨頭,反詐詐欺師的惡魔詐欺師。

  老人瞇細了眼。

  「把炮放下,一切好談。」看男人含笑依言放下,愛彌兒調皮的微笑著,「你知道,天使仍舊在獵殺你嗎?」

  詐欺師可分三大類,騙財的稱為白色詐欺師,騙情的稱為紅色詐欺師,而淩架兩者之上的便是專門黑吃黑,最為可怕,但極為少見的黑色詐欺師。

  而在十年間卻出現了兩個黑色詐欺師,先是一個惡魔,接著來一個天使,性質完全不同,但一樣搞得黑暗界居民人心惶惶。

  如果被白道的天使蠱惑,罪證確鑿要受牢獄之災,而被黑色的惡魔誘捕,將嘗到最悲哀的滋味--被騙走一切。

  而正如不知為什麼惡魔專挑白色取財詐欺師下手,天使對惡魔的強烈執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眾所皆知。

  方水人笑得淺柔。

  他當然知道有人設下天羅地網,而眼前的老人……不,誰知道易容底下會是張什麼樣的臉蛋,是男或女。

  愛彌兒,在詐欺師這一行中,專責設定詐騙計策,提供下手的肥羊,轉賣給下游詐欺師執行,然後抽取利潤,絕對有插一腳。

  愛彌兒能將情報賣給他,自然也能賣給天使……他的天使,他的安琪兒,能這麼有活力,應該過得很好、很幸福。

  「知道,當然知道。」方水人將所思所想埋在心底,簡單的回答。

  愛彌兒正想回話,卻看見方水人拿起了X,準備來個飛X過河,忙又一把捉住。

  「喂喂,你要飛X殺我,那我就不用玩了!」愛彌兒再度驚呼。

  方水人搖頭,眼前人情報亨通,但棋品奇差,可要向他買消息,偏又非得先和他下棋,還真是折磨。

  但有求於人,他只得收手。

  「要我收手,就拿你追查到的資料交換……無條件的。」

  雖愛棋,但更愛錢,愛彌兒瞇細了眼。

  一子棋換那麼貴的消息,他沒聽錯吧?!

  「我的價格十分公道,五十萬,沒得商量的。」

  方水人不將對方的故弄玄虛放在眼裏,揚起冷笑。

  「我早就付出過代價!」

  男人說話的同時,一身陽光氣息消失,暗黑的氣氛倏地強烈散發,空氣中彷佛彌漫了毒。

  「我的半條命,我的爸媽,我的兩個妹妹,我的一切都是代價,當年,你肯定也是幫兇,有欠於我,我要你還是天經地義!」

  愛彌兒歎了聲。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做這一行,早做好被仇家找上門來尋究的打算,這也是他長年幫方水人的原因,在他內心,最大的願望就是被男人制裁。

  想到這裏,他拿出一片光碟。

  「令衍,」愛霸兒猶豫了一會兒,「你報完仇之後呢?失去了一切,沒有了過去,現在和未來,你要往哪里去呢?」

  聽到久未被使用的名字,男人冷冷笑著,完全不認為需要掩飾。

  「不往哪里去,我該死而已。」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他功成之日,惡貫滿盈,他絕不後悔,但也沒有資格活下去。

  正如他被逼得家破人亡,為了找出真凶,他一樣逼得別人家破人亡,就算對方該死,他的作為名正言順,都不能對應負的道德責任視而不見。

  縱是惡魔,他尚有良知。

  愛彌兒歎息,撤了棋盤。

  「不下棋了,」將東西交付給對方,為了避免刺激眼前男人,他改口,「水人,有人從未忘記你。」

  方水人起身,微笑,隱去一身黑暗。

  「我知道,只要這樣就足夠了。」只要她不忘了幼年活在幸福家庭中,真正的他,他已知足。

  方水人說話的同時,浮現了飄忽但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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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喧鬧的音樂聲轟著耳膜,吉普賽搖滾混音後的重低音,像迷人的咒語挑逗著四肢百骸,酒精麻醉了日常生活的痛苦,和人錯身而過時交換的眼神,足以提供繼續尋找獵物的電力。

  沒有人能夠獨活,於是溫暖成為必需品,即便在熱得能夠融化萬物的夏天,只要一入夜,黑暗降臨,男男女女,同性異性,玩虐扮虐,為了追求短暫的歡樂,和少許的慰藉,仍舊到「KEIKO」獵人。

  只要選擇主動被動,設下性別性向需求,喜好類型條件,場所不是問題,看是要一夜之後再無關聯,或是想要長期床伴,唯一原則就是你情我願。

  綺麗幻絕燈光下,魑魅魍魎妖嬈夜行,淡紫白柔煙霧中,神魔鬼怪輕快起舞。

  一星紅點,閃閃爍爍。

  穿著入時的男人,優美華麗的手指箝著煙,吞雲吐霧之際,惺忪似醉的眸光遠眺向吧台邊一名絕色人兒。

  軟到紮不起來的細柔長髮貼著耳,如瀑垂落腰際,若隱若現的蓋著她幾乎全裸的腰背,牙白色的肌膚如半透明的骨瓷,令人不禁猜想觸摸起來會帶來怎樣的讚歎,更讓人想像當情熱之時,激動得浮現朵朵紅花,會有多麼的美。

  是否和她典雅的容顏完全相反?

  即使內心波濤起伏,長浪狠狠的沖刷著他的心,但外表卻神色自若,不經意露出的邪意笑容,顯示著他的遊刃有餘。

  他若有所思,玩味的凝視,似在盤算著如何與之歡愛。

  性感男人鎖定了目標的態度公開、自然,不再有人來勾引他。

  這裏不談感情,要的只有痛快,沒有人會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突地--

  「先生,她不好釣喲!」奉上馬丁尼的高挑女服務生,循著他的眼光,惋惜地道。

  方水人彈了下煙灰,傾身向前,長指卷住了女人的領帶勾近,動作流暢老練如成精之狐。

  「為什麼?她的門檻很高?」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仍對眼前女性,溫雅多情的問。

  女服務生幽然一笑。「她每晚到『KEIKO』報到,但三個月了,沒人可以帶她回家,這小姐裝傻純喝酒,兩杯瑪格麗特下肚後就走人,瀟灑得很哪!」

  語畢,還免費放送飛吻,禮貌的抽回受男人控制的領帶,順便打算收下識相男人遞來的小費。

  但在她伸手要取之際,男人頓了一會兒,收回手指,教人又愛又恨。

  「瑪格麗特,她的口味滿甜的呀……」方水人沒打算讓女服務生這麼容易就賺到小費,「你們酒窖裏有沒有DomPerignon?我要Rose。」

  女服務生內心哇了好大一聲。

  知道鼎鼎大名香檳王的客人不少,但比起入門款兩千五百元貴上幾倍,指名要Rose,也就是粉紅香檳王的上道客人可不多,特別在這種征「床上運動伴侶」的地方,願點一瓶一萬五千的酒更顯出手大方。

  從業人員因應這家酒吧風格而刻意佯裝出的驕傲不甩人眼神,瞬間閃起了$符號燈!

  「有有有,」女服務生吞了一下口水,問聲顫抖,「要送嗎?」

  方水人的目光調回吧台。

  「送,」他在心底沉吟著如何接近她,計謀一出口,轉為低醇柔厚,能使人醉的魔音。「她有這個價值,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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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又要無功而返了嗎?根據計畫,她應該在這裏堵到她的獵物……

  安琪心底淺歎,翻過手腕,十一點,也差不多該走人了。

  正當她一仰脖喝光杯中殘酒,準備離開之時,她的左後方響起清脆的聲音。

  「小姐,有人點酒送您。」女服務生說得沈著。

  安琪從容的轉過頭,打算拒絕之時,發現不是一杯調酒,而是一大瓶的香檳充滿她的視界。

  粉紅香檳王。

  她識得這瓶酒,不善飲的媽媽唯一鍾情的香檳,而寵愛媽媽的爸爸向來捨得以打為單位購買收藏,也是她和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小男孩在窗簾後,第一次背著大人偷喝的酒……

  看從未動搖的冰山美人希罕的未馬上回絕,女服務生見機不可失,動作俐落的開了瓶,啵的一聲,一瞬間,屬於香檳特有的氣泡音,和特殊的野櫻桃香味,馬上彌漫四周。

  氣味圓潤甜美,但一滑入高腳杯後,異於一般香檳的紅銅光澤在吧台青紫螢光中,卻具有相當的狂野氣息。

  「這是那位先生送的。」女服務生將杯子恭送上桌,手指向遠方。

  安琪的目光隨之,接著,便心跳加速,呼吸不穩。

  幾公尺外,正在抽煙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回望,目光卻像是挑戰她的女性部分,想把她剝光一般的露骨雄性姿態,動作和緩而不笨拙,氣質凜然出色,像在酷寒雪地裏逕自燃燒的放肆火焰。

  坐了快一個小時,她怎麼會沒有發現如此張狂的男人的存在?!

  是他嗎?這個男人是他嗎?沒有道理不是,唯有他才能使她心跳,從以前到現在,無論他是何樣貌……

  有種預感在心中成形的現在,女人被看得口乾舌燥,彷佛在調情,她和男人目光對戰,手指握著杯底淺淺搖晃,視線熱切的在空氣中擦出火花。

  「送一杯回敬那位先生,說是我的謝意。」回以社交禮儀,安琪說話的同時,眸光似織網,捕住了男人。

  女服務生聞言,除了驚訝,但也同時高興能得到更高額的小費,立即送了一杯香檳到男人桌上。

  男人微微勾唇,露出獵物到手的笑容,而女人也不避諱地上上下下打量著男人,秤斤論兩。

  何必虛偽裝什麼清高呢?這本來就是一場欲望的遊戲,願者上鉤,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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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的地方?還是我的地方?」

  才坐進車裏扣上安全帶,方水人便一掌攬過女人纖弱的腰,饑渴的噬咬著她的耳背,呢喃的問著。

  濕熱的氣息噴吐在頸子上,久未被觸碰的身軀,彷佛被胡亂的愛撫著,安琪嬌柔的喘息著。

  而雙手攀扶在那連個吻也不給,就焦急不已的男人發絲上,眷戀的流連忘返著,像死也不願放開。

  「我家,到我家。」

  安琪一出聲,便被自己因為飽含欲望而嘶啞的聲音給嚇到,但還來不及感到羞恥,她敏感的背部便被男人揉弄。

  在滑動的瞬間,讓她敏感的皮膚細胞一個個僵硬。

  「在哪里?快講,我快忍不住想要妳了!」

  方水人的聲音一樣低沉到不象話,縱使她認不出他,但他為了能再擁抱他的天使而迷亂。

  望著那對闐似無星夜的眸子,安琪不由得垂下眼睫。

  「木柵政大後山……」很羞人,但她堅定地說著。

  疑惑自男人的眼中一閃而過,而後欲火狂熾,他帶點力道扯著她的頭髮,征服一般的看著她,十足霸氣。

  「妳看上我嗎?」

  方水人再問一次,進退兩難讓他暴躁,他明白自己面目全非,但還是心如刀割,似在淌著鮮血。

  而被盯著的女人目光流轉,東方美人般細長的眸漾著水光。

  安琪的內心長籲著。

  不是喜歡,而是看上,如同買賣一樣,他好傻好傻……

  「是啊,猛男,我看上了你,想和你放縱一夜,你懂得什麼是女人的快樂嗎?」心口不一,安琪挑逗的問。

  男人的理智燃起熊熊的火光,他的心很痛,但即便心痛,他還是好想擁抱她,蹂躪她,讓她好好的在他懷裏大哭一場。

  讓她呼喊他、渴望他,就算一秒也好,短暫的屬於他。

  「讓妳快樂是我今晚的責任,我會帶妳到極樂世界的,放心吧!」方水人自信的道。

  只要能被那雙大手愛憐摩挲著,就算要下地獄,安琪也願意。

  「那你發誓會帶給我極致的快感,讓我高chao,不然現在就讓我下車!」女人潑辣地反詰。

  方水人沒有回答,僅是放開女人,將手搭上方向盤和打檔杆,掛上了殘忍的笑容。

  「我發誓,會讓妳哭著哀求我,然後昏死過去。」

  女人並沒有退縮。

  「你叫什麼名字?我會禮貌的叫喚。」

  男人流暢的駕著車,冷笑著。「方水人,希望妳在極點時,還能記得我的名字,」

  安琪目不轉睛,記下了這個名字。

  「我叫賈安琪,等一下別太溫吞,我不喜歡男人唯唯諾諾,在床上太溫守爾雅。」

  「我會征服妳的,賈安琪,呵,這個名字真適合妳,妳長得這麼甜美,骨子裏卻很風騷,根本就是個偽天使。」方水人內心有說不出的疼,但在口頭上也只能諷刺地道。

  安琪仍是凝視著他。

  他怎麼說都可以,因為他,就算當個蕩婦,她也心甘情願。

  「水人,水人……」

  似在喚著什麼,安琪笑了,腦海裏千回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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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跪在床邊,擔心地望著正在發燒的小女孩,在無意識間仍痛苦的翻來覆去,嚶嚶哭泣。

  而在一旁,有一個柔美的婦人,對著小男孩微笑。

  「令衍,你先回家,不要被安琪傳染感冒,萬一換你發燒,安琪一定會很難過的。」左鈴楓溫柔的勘著,但她沒把握能說服固執守在女兒床邊一下午的男孩。

  如她所想,小男孩不但沒有移動,反而抓緊了小女孩的手。

  「阿姨,讓我留下來陪安琪,求求妳,我好怕她會死掉,被神帶去做天使怎麼辦?」遊令衍害怕地道,小小心靈雞以承受的恐僵,讓他說著說著便哽咽了。

  左鈴楓摸著隔壁鄰居,和安琪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孩子。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時代進化,想當年她可是進了大學才第一次談戀愛,現在談情說愛的年紀提早了許多,但想到他們兩小無猜,純純愛情,左鈴楓笑得更柔。

  「安琪不會有事的,我診斷過,只是輕微發燒,在打針之後,她的體溫沒有繼續上升,很快就會好的,或許再休息一天,後天就能和你一起去上學了。」

  雖然有醫師阿姨的保證,但遊令衍不想放開那汗濕的小手。

  安琪很虛弱,常常生病,每一次發燒,什麼都吃不下,他想陪在她身邊,哄她吃東西。

  大人都講說謊的孩子是壞小孩,但他每次只要騙她吃下東西,感覺她漸漸好起來,他就開心得想飛!

  「安琪,妳醒一醒!」才十歲的小男孩,面對不願張開眼睛的小情人,真心的祈求著。

  小女孩的眼睫搧了搧,高燒讓她雙眼濕潤。

  「令衍……我喉嚨好痛、好痛……」

  媽咪雖然站在旁邊,但安琪卻向眼前男孩哭喊著求救。

  小男孩拿起小桌上的小碟子,裏面有著鵝黃色的泥狀物,習慣成自然的用小湯匙喂小女孩。

  「安琪,這是我拜託我媽咪弄的蜂蜜果泥,我上次發燒,她給我吃這個,我的喉嚨馬上就不痛了,變成大力士,跑去打棒球,就是我們上次打破健身中心玻璃的那一次!」遊令衍頑皮地說。

  安琪哭得淚汪汪,高燒讓她不能專注聆聽。

  但是她記得上個月遊令衍好大力的揮棒,結果棒球擊破了社區裏住戶專用俱樂部的玻璃,令衍抓著她的手逃跑,後來被大人抓到,兩個人一起挨?。

  「真的會好嗎?」安琪虛弱的間,她好討厭發燒啊,她想和令衍一起玩,他不會因為她身體不好而不理她,他對她好上了天,好到她心裏只有一個他。

  「當然,一定,保證,絕對沒有問題!」用盡了所有懂得的詞句,男孩拚命的點頭。

  安琪深吸一口氣,乖乖地張開了嘴。遊令衍大喜過望,連忙一口一口的喂著。

  此時,門鈴卻響了。

  左鈴楓看見兩個孩子眼中只有彼此,寵溺一笑後,便去開門。

  門一打開,門口站著的是平素溫和有禮的鄰居,神色有異,紅著雙眼,大聲尖叫著兒子的名字。

  「令衍,出事了,我們趕快去爸爸公司!」

  左鈴楓還想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但曹依萍卻進入安琪的房間,一把拉起了兒子的手,不由分說的便帶他離開。

  看著遊令衍不知所措,留戀的目光,安琪無力卻努力的伸出手,但無法留住他的溫度。

  「令衍……你要去哪里……」

  他們快樂的世界,在這一秒,開始傾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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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水人輕輕吐煙,情事後的疲憊有一種慵懶情調,空氣中還有縱欲後的氣味,yim靡放蕩的時光已然離去,卻留下了一種難以平復的感動。

  享受著韻味,品嘗著快感,更回憶著那激烈的狂亂,不願太快清醒的男人抵著床板,手指翻弄著一旁矮櫃上的照片。

  三個相框裏,分別是現在閉眼小憩的女人在三個不同的年紀,和不同的男性所拍下的。

  孩童期的她,青春期的她,還有大概是大學那種最甜美時期的她,身邊分別有著一個白淨小男孩,一個黝黑活潑少年,還有一個異國男性。

  原有的憤慨起因於她的來者不拒,但在碰觸、進入了那興奮卻極度生澀緊張的身子後,憎恨消失無蹤,而苦楚隨之增生。

  她是否已經忘了他,然後想要和其他男人開始戀情……其他男人既是他,又不是他……

  「這是妳男朋友們的照片?」

  被自己搞得心慌意亂,方水人雖然刻意加強了「們」字,可聲音卻柔得能滴出水。

  身體的麻感還沒有完全消失,某處還有著不是不快,但強烈的異物感,聲音也因為哭喊而發疼,久未享樂的神經系統直嚷著超載,但女人卻霍然張開了眼睛。

  安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定定凝視。

  「你剛才真狠。」

  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如同他先前狂野的宣示,而她幾乎就要散成片片。

  調回視線,男人撫摸著女人的發,揉著她的臉蛋,輕輕將方才罩上的床單掀開。

  觸目驚心的咬傷,開始發脹的紅色吸吮之痕,佈滿了女人的全身,方水人愛憐的吻上。

  「我以為妳很習慣了,所以沒有節制,這樣子吧,我幫妳舔,舔完了就不會痛了。」

  男人低沉的語氣像神經毒液,讓人腦子發麻,安琪感覺臂膀的傷口被粗糙的舌苔擦過,下一秒居然是用虎牙拉扯著,不能自己,發出小小驚呼。

  「好痛!」

  男人仍舊殘忍的舔著,並沒有收手。

  「妳很怕痛?」

  「嗯。」

  「怕痛便是很易感呢!」

  安琪使出最後的力氣搖頭否認,無力逃離的她,只能儘量順從,希望能讓他不再動作。

  乖巧的依附並沒有得到憐惜,方水人利用體型優勢壓制著女人。

  「不要!」

  安琪無力的擺著頭,扭著肩頭想往前爬離,卻被拖回男人身子底下。

  「換個方式吧!我還想再利用妳的身體來一次,這一回我會很溫柔的讓妳昏過去的。」

  方水人低哺的語氣,相當認真,而又降了幾度的音階,讓女人的心臟害怕的揪緊,出於本能抗拒著另一輪瘋狂的失神逸樂。

  他的溫柔絕對是拖延快感,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逼人發狂!

  「我昏過了……啊啊啊!」

  「不夠,我要妳徹底昏死,完全失去意識。」

  「饒了我……明天還要上班……」

  男人懶得駁回,加快了動作,女人便兵敗如山倒,喉頭只能發出拔尖的哀鳴。

  被按著膝窩,承受著壓迫感極大的動作,對手退到搖搖欲墜,再猛地貫穿,咬著自己肯定發紅的耳殼,殘酷得就像貓咪在逗弄著老鼠玩,快感讓安琪渾身酥麻,無法抵抗。

  方水人聽著不可抑遏的喘息,感覺她的渾身顫抖,不能控制一抹笑意盈眸。

  「妳不如妳所說的那麼野嘛!」他空著的手抓起一個相框,「是這個拉丁男人摘了妳的櫻桃,然後便丟下妳已被開發的可憐身子,置之不理,不再疼愛嗎?」

  聽方水人說得不堪,但方經過情欲洗禮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折磨,安琪埋在枕頭裏咬唇搖頭。

  方水人挑起了眉,望向另一張照片,大手伸向女人胸口,惡意的轉弄揉擰著。

  「那,是這個運動少年囉?」

  女人的身子倏地發紅。

  就算沒有正面回答,也和承認無異,方水人莫名的怒火攻心,一時失控,用力咬著女人的肩頭。

  「你們都是第一次吧?玩得盡興嗎?他能滿足妳,給妳快樂,弄到深處嗎?」

  男人惡意的笑問,猛地撞擊,狠狠來回折磨著令他也為之著迷的不規則收縮,被硬撐到極限的窄道。

  「混帳……放了我……夠了吧你!」安琪再也受不了,豁出去了,放聲大喊。

  聞言,方水人一凜。

  怎麼可能足夠!

  女人的身體被強勢的翻轉,已經熱得快要化掉的內裏被粗魯的摩擦了一圈,像是要燒起來,安琪的眼前迸出白光。

  啊啊!她好恨這個淫亂的身體!

  「要做就做,不要折磨我了!做完就給我滾出去,這是一夜情,我的床不讓人睡!」安琪不顧後果,顫聲喝令。

  不過,這是她最後的理智了。

  方水人和已失去對焦功能的眸子對望,突地完全撤出,而後,獨斷地貫穿了安琪的身體,逼出了女人靈魂深處的本能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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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紫灰灰,天已濛濛亮,微寒的都市晨風搖擺穿透窗簾,撫上了女人的裸肩。

  失去意識的人兒,機伶伶的打了個顫。

  在她身後,有一個徹夜未眠的男人,再不能控制,出於本心,淺吻了下女人的肩頭,而後拉起被子,將她嚴嚴密密的包緊。

  「小心點,別又生病了,妳一病就很難好。」方水人輕輕地說。

  語畢,強收起留戀的多情眼神,男人一咬牙抬起身。

  環顧四周,簡樸的套房,安琪因為任務需要,而屈就在這個房子裏吧!

  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但他必須設計她,和童年時不一樣的情境,使得欺騙她變得心痛難當,不過他已沒有退路。

  「對不起,安琪,我……」

  男人又輕又低的言語在空氣中飄散,在他離去之後,只留下一室靜默。

  半晌,在晨曦中,應該昏迷的女人突地啟眸,神情不再冷漠沉凝,她著迷地嗅著男人留下的氣味,很淺、很淺,柔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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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6: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中午剛過,都市中的污濁惡氣讓人生不如死,猛地進入冷氣房,渾身燥熱被倏地降溫雖然痛快,可是文明病也由此而生。

  但街道上的行人仍舊步伐飛快,深怕繼續在太陽下曬,會熱到融化成一攤泥。

  辦公室內涼風徐徐,但待在樓梯間隨興倚牆吸煙的男人卻忍受著沒有冷氣保護的真正溫度,企圖用氣溫來解釋在他內裏肆虐的戀焰。

  安琪兒,天使,無論用哪一種形容詞,或許都無法詮釋安琪對他的重要性和神聖性。

  昨夜如野火纏身的肌膚之親,勾起了潛伏許久的熾烈渴望。

  人比想像中來得脆弱,該忘記的事情,一想起就會心痛的事情,會在長久的刻意壓制後,真的慢慢被心底的黑洞給吞噬。

  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連他如何來到這個世界,怎麼長大,在那一場意外之後,為了避免憶起,都已經模糊不清。

  一切都是天意,他逃出醫院,饑寒交迫的在街頭遊蕩,因為傷口感染發起高燒,昏倒在公園,以為終於要和爸媽、兩個妹妹會合時,他居然會被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所救。

  兩度徘徊在鬼門關前,他醒來後就決定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親手制裁欺騙他父親的詐欺師,讓對方品嘗被奪走全部人生的痛苦。

  他無權哭泣,也失去容身之地,美好的回憶太奢侈,要堅定的活在當下,他得放空一切,用他整個人去容納只用一根火柴就足以讓別人掏出一切,連性幻想都能貢獻出來的詐騙技術。

  方水人放慢速度,緩緩吹出一口熱煙,可都市的焚風還是瞬間就打散了它的形體。

  不由自主的苦笑浮上了他俊美但無表情的臉。

  他的心願和輕煙有著瞬生瞬滅的相同命運。

  他不能陪她到最後,終究和她道別,他不該出現,不該再次擁抱她,他何必在自己的傷口上灑鹽,又何必惹她一再心碎。

  安琪是他能夠安心遺忘過去的鎮墓碑,他從不求她時時念著他,但只要像墓碑上那樣銘記他的名字、生年、卒年,在她的記憶中留有一席之地,那樣對他就足夠了。

  但遠不如預期的淡泊,她接受了方水人這件事,讓他十分不快。

  活生生、血淋淋的痛,一刀又一刀的淩遲,使他忘記溫柔,而她不該為了自己的錯誤受盡折磨。

  他沒有足夠的冷靜和理智繼續下去,可是他得延續這場虛偽遊戲……

  方水人對著晴朗的天空陰上了眼,沐在光亮到近乎白色的光線中,他的心仍是墨黑一片,熱切燒灼,他失去了平衡,不敢移動,只怕一動就要崩潰。

  「我在說什麼謊?!」男人沒有表情,但輕到沒人聽得見的語氣裏有著極端的波動,「無論分別了多少次,我還是想見她,想要吻吻她,想愛她……但我沒有資格待在她身邊……」

  突地--

  「水人,」一個猛地打開逃生門的男人,用著冷酷的視線望向在轉角抽煙的夥伴,「經理召集大家開會,有新目標要對付!」

  方水人頷首,表情悠哉怡然,方才的疏離苦楚笑容彷佛不曾出現過。

  「我手頭上正在處理一隻肥羊,她是一家上櫃公司的財務長,如果順利,應該可以撈到不少油水,我沒空。」

  沒有多想,男人冷笑一聲。

  「那樣正好,有一筆土地要處分脫手。」

  男人語畢,頭也不回的返回有冷氣加持的辦公室。

  而被留下的方水人在對方沒有長眼的背後點頭,低下去的眸子底,一瞬間閃過精光。

  詐欺師之間不可能有真誠可言,但兩年順服,幾件大案子之後,他終於得到信任。

  等於互利,不多一分、不少一點的信任。

  「是啊,一只好大的肥羊,一隻曾經吃掉我爸爸公司,我追了十五年的肥羊,該怎麼料理入口呢?應該很美味吧!」方水人含笑的語氣冷得凍人。

  反正要親手報仇,什麼法律追溯期,他一點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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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另一頭,一棟辦公大樓裏,有間公司闊氣的租下了兩層樓,而在董事長辦公室裏,剛執行完業務會報。

  說是會報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處理完公事的現在,董事長解散了屬下,和財務長單獨享用遲來的午餐。

  而悶重的笑聲,在摒退眾人後,再度響起。

  不由自主揉腰的女人一臉正色,但不能控制地有些臉紅,坐直了身子。

  那聲悶笑因為安琪的欲蓋彌彰而更顯響亮,引來女人的冷冷瞪視。

  「東方先生,屬下還有工作要辦,不打擾您用餐了。」安琪不帶感情的平板說道。

  只可惜,那平板的聲音最後有點微揚,顯示了主人的心虛。

  身為董事長的男人,銀框眼鏡後,一對鷹眸笑意盈盈。

  「都兩年了,妳還這麼客氣幹什麼?昨夜,妳的獵物進家門了?」東方研的聲音輕快悠揚,自信滿滿,「小雙要我負責公司的營運,這個情報該和我分享吧!」

  穿著高領長袖襯衫,企圖遮掩情事余痕的女人,清楚知道絕對騙不過眼前的男人。

  單氏集團,在國際知名商業期刊排得上名的怪物企業,也因此,她的長官能夠動用無限制的資源胡作非為……不不不,是辦案。

  而東方研為了輔佐單氏集團大小姐,也就是第一接班人的單開,同時受過帝王教育,外表再溫和開朗無害,都只是他的保護色而已。

  他能夠直喚單雙隊長,也是單氏三小姐的小名,而不是尊稱,就可以窺見他不僅實權驚人,並且私交深厚。

  但安琪拿眼前男人沒轍卻不是因為他的權勢。

  她第一眼見到東方研,就覺得他好令人懷念,沒花幾分鐘,她就知道他像誰,長相截然不同,但他的溫和氣質像極鄰家的伯父,游令衍那好好先生的父親……

  一聲爽朗笑聲劃破了空氣,安琪揚眸,赧然發覺自己又失神了。

  東方研笑看著隱藏真實身分,共事了兩年的女人。

  「又想起妳的獵物啦?」

  安琪臉一撇,隱然紅痕浮起。

  在一般情況提起私事,足以構成職場性騷擾的要件,但在眼下情況,又加上他的氣質,讓她無處可躲。

  「東方先生,請您別打趣我了。」安琪凝聲。

  東方研微微一笑。

  他不懂這個冰山美人為什麼對他和顏悅色,但他從單雙那裏得知,安琪為人向來冷淡,能得美人另眼看待,他覺得很有趣。

  「妳不好奇我從何得知?」男人故意地間。

  安琪搖搖頭,打開特製的定食,開動前簡單評論。

  「單氏有多少能耐,我從單隊長那裏見識過,我的房子大概被監視、監聽了吧!」

  東方研交迭雙手,托著下巴。

  「妳不怕小雙設計妳,以後拿這些東西來威脅妳?」性愛光碟,私生活大曝光都有可能……

  男人好心的提醒,女人滿不在乎的搖頭。

  「在這個世界上,有個特定族群能夠只手遮天,我雖然家境不差,但比起這群人來說只是一介小老百姓,既然知道反抗無用,那就選擇臣服,何必掙扎,無益之舉。更何況,反正有或沒有,我都受制於她,」安琪想起了和單雙交換過的條件,「而且就算沒有把柄,我懷疑世界上有任何人能夠違逆她。」

  東方研笑意不減,但眉心一皺。

  「妳還真是認命呢!」

  安琪凝眸。「我是實際。」

  東方研推了下鏡架,思考了幾秒。

  相處的時間不算短,知道她不是個太執著外物的人,講出生性實際來當擋箭牌,大概厭倦這個討論,他轉回原先的話題。

  「算了,小雙無法無天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誰遇上她誰倒楣……倒是妳和惡魔詐欺師連上線了,就記得開始別再進貨,可運用活動資金保持在百分之七十的比例。」東方研從頭到尾都是一臉笑,「既然演員都已經就定位,那咱們應該好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囉!」

  安琪頷首。

  「對方是白色詐欺師,當然不用客氣吞下他們,順便咬出背後頭兒。」

  話一出口,女人不由得望向窗外。

  為了他特別布的局已經開展,但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雖然今早才分開,但一想到過去以年為單位的離別,她實在好想將他拘押在視線範圍裏。

  愛,是啊,唯有愛這種狂暴而美麗的情感才能詮釋這般複雜渴望等於焦燒的痛。

  安琪從不懷疑這份心意,如果沒有那件事故,她和他現在應該過著打一出生就在一起,不知道何時開始相愛,但始終在對方身邊,且不懷疑會失去對方的人生。

  命運本就血腥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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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充滿刺鼻藥水味的日子。

  「安琪!安琪!啊啊啊!呀!」

  總是保護著自己,總是安慰著病弱的自己,總是開心大笑的孩子王,在離開加護病房,一看到自己之後,就大聲嘶吼乾號著。

  一想起爸爸媽嫣提到的事情,安琪雖然覺得很可怕,但她強忍住恐懼,抱緊了因為經過父母開車攜著一子兩女衝撞山崖自殺,唯一倖存,但從恢復意識後就不言不語的童伴,現在像個瘋子一樣大吼大叫,她實在無法控制,淚眼汪汪。

  「令衍,你來做我們家的孩子,和我永遠在一起吧!」安琪激動地轉過頭,「媽咪,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乖乖吃藥,會當個乖孩子絕對不生病,求求妳,我不要和令衍分開!」

  左鈴楓無法言語,雙眼含淚,點頭。

  對著眼前因為車禍強力撞擊而造成大部分內臟破損,在切除一半肝臟和緊急手術後,受了重傷大難不死卻失去一切的男孩,和感同身受的寶貝女兒,有著深切心痛。

  遊家前些日子遇上了惡質融資詐欺,在一夕間破產,下游廠商無法兌現支票,紛紛找上門來,即使變賣所有資產還是無法支付,從富有掉進債務地獄。

  游令衍的爸媽不是逃避事情的大人,他們很有誠意要解決所有問題,就算一生潦倒也要負責,但禍不單行,不久後,令衍的爸爸突然倒下,送醫後被診斷出淋巴癌末期,而原本就無力獨自支撐的媽媽,在心焦力瘁的辛勞後,猛爆性肝炎病發。

  原本就已焦頭燸額的情況雪上加霜,左鈴楓不知道那一夜他們夫妻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在被剝奪所有可能性的情況下,又是怎生的絕望,竟然到選擇走上絕路,並且決定要帶三個子女同行。

  但是,她也無從得知了,他們全死在大海的懷裏,唯獨留下可憐的令衍一個人受苦。

  在好友破產時盡可能的幫助仍是杯水車薪,但她無論如何不會讓好友的孩子無依無靠的。

  「令衍,來我們家吧!」左鈴楓溫柔地抱著一對孩子,「阿姨會照顧你,你不要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媽媽的承諾讓安琪的心一寬,小手搖著不停尖叫的男孩。

  「令衍,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我們可以在一起喲!」忍住不能哭,因為要保護令衍,安琪堅強的說。

  突然,小男孩一抖,靜了,空洞、惶恐的大眼睛慢慢的聚焦,他看著眼前一起長大的女孩。

  遊令衍無法思考,但那令人心寒的拍門討債聲,曾經逼近在眼前的死亡,父母和妹妹們的尖叫聲,使他迫切想要留下一個誓言。

  他不想死,但爸爸媽媽和兩個妹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他什麼都沒有了……

  「安琪,妳會不會忘記我?」

  安琪不明白男孩在說什麼,但他的彷徨無助讓她堅定的搖頭。

  「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聞言,小男孩松了一口氣,接著,腹部傷口因為劇烈掙扎而破裂,太過疼痛導致再度暈厥。

  被趕進來的醫生和護士隔開的安琪沒有想到,在三天後,僅十歲的遊令衍在被推出加護病房半小時內就消失無蹤。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她的世界彷佛樂高城堡般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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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總是令人措手不及。

  一腳踏出大樓,沉浸在兒時回憶裏的安琪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因為太過吃驚,她反常地轉身快步走。

  明明期待,但她沒有準備的心好慌好慌,狂跳到亂了規律。

  輕盈的腳步聲並沒有放過她,如影子一般跟了上來。

  「哇,感覺好差,妳假裝沒看見我嗎?」

  男人含羞帶怨的語氣,聽起來是多麼的諷刺。

  安琪沒有停頓,還加快了速度。

  鈴鈴笑聲再度傳來。

  「妳臉紅了,連脖子都紅了呢!」

  被人告知自己的狀態,安琪羞得咬牙。

  「與你無關。」

  在女人身後的高大身影,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喂喂,昨天一夜風流,光脫不戀,把人用過就丟啊?!」

  男人短短數語成功的令女人緊急煞車,回過頭來的小瓜子臉上,冰火山已轟隆隆爆發成滿地岩漿。

  她怒瞪著男人那複雜且高深莫測的臉。

  「既然知道是一夜情,那你就應該謹守道義,不再出現在我眼前。」安琪激動的道。

  方水人孩子式的聳肩,大大的手撫上了女人的頰,在聽見她大聲抽氣的同時,也被用力拍掉。

  「真可愛!」男人完全用著評論的語氣,「妳在生氣什麼?生氣我偷看妳的名片,然後下班來堵妳嗎?我有預感,妳今晚絕對不會再出現在酒吧,甚至一生都不會再出現,不來陰的就萬事休矣!」

  被像一隻寵物般對待,安琪硬生生吞下一口氣。

  她也在按撩著內心的波濤。

  「不論氣什麼,都和你無關,在離開我的床後,我們早就什麼關係都沒了。」安琪用著生人勿近的態度,徹底劃清界線。

  男人的眸子滿是笑意。

  「女人啊,通常擺出這種嚴正的態度,只會有兩個可能性,」方水人一個箭步欺到安琪面前,揉著她的發,貼在耳邊低喃:「妳是太滿意我昨晚的表現,還是太恨我昨晚的絕情啊?」

  沒料到他會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來這一手,安琪在耳殼被肆意舔刷過才回過神,用力推開方水人。

  無論怎麼回答,男人都占上風,但她又羞又氣,也顧不得了。

  「閉嘴,我說過不認識你!」

  一句不認識又讓男人笑得更濃,不顧眾人指指點點,他在她頸子上一指,明白他暗示什麼,女人羞得想上吊自盡。

  他確定她記得很清晰,只怕連他怎麼享用她,如何在她頸邊意亂情迷的噬咬都記起來了。

  「那咱們可以繼續昨晚未竟的部分,好好的認識一下。」方水人任性的說著,一副天公地道的模樣。

  安琪皺眉,不可置信。

  她雖然處心積慮想見他,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大剌剌的出現,然後提出這麼直接、不合理的要求。

  「你說什麼?」安琪疑惑地問。

  女人的聲音多麼天真,男人笑得好濃好濃。

  「我說想彼此認識一番啊!妳和我,女人和男人,認真的瞭解對方,將所有的一切都不加保留的交流。」

  安琪瞪大了眼。

  「為什麼?」她以為他會製造一個巧合的……

  方水人忘情的撫觸女人紅豔的臉蛋,許多回憶如雲如霧在腦海中快速流動。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上妳了啊,小傻瓜!」吐出原本就是真心不假的字詞,男人說得自然。

  這個太過多情的答案,完全在安琪的沙盤推演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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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安琪靜靜坐著,看著隔著桌子坐在對面的男人熟練的打開酒單,和品酒師討論今晚要喝什麼佐餐酒。

  剛才,她還處於不知所措的情況,就被拉到這家極為有名的餐廳,然後被半強迫的選擇了今天的晚餐。

  他真強勢,記憶中的他從不是這麼不顧別人想法,會在別人還不知該怎麼反應,就硬要人配合他步伐的人。

  但是……「這個人」就是現在的他,她悄悄將這一刻收進心底的盒子珍藏。

  而正在討論要八二年還是八六年、哪一個酒莊的男人,發現了女人難以察覺的不專心。

  「妳不喜歡紅酒?」方水人笑著問。

  安琪點頭,不打算否認。

  「又酸又澀,一點都不好喝。」

  方水人眸底漾笑。

  他正優雅的扮演一個年輕但事業有成,略微高傲,但不減他才華洋溢的光芒,魅力過人,社會中流砥柱的菁英分子。

  「酒和人一樣千奇百怪,或許妳未曾遇上對的酒,今夜就容在下為妳挑一瓶適合的紅酒吧!」男人篤定地逕自下了結論,轉過頭,「八二年的拉費堡。」

  這男人真夠自負。

  安琪嚼了口水,想從他的眉宇間,挖掘另一個人兒的蛛絲馬跡,但很可惜,她完全找不到半點相同之處。

  「我不喜歡紅酒的味道,再好喝都不會喜歡的,青菜蘿蔔人各有好,強迫不來。」

  聽見她負氣一般的言語,方水人卻無可無不可的一笑。

  「如果妳的喜好這麼明確,那麼正說明了妳是喜歡我的。」

  「咳!咳!咳!」

  嗆到的聲音在空氣中爆出。

  不知男人用什麼邏輯推理,為什麼會導出這麼誇張的結論,安琪被含在口中的水嗆到。

  她好不容易順了氣,難掩驚訝地問:「我無法理解你,你是外星人嗎?」

  坐得挺直的男人,從容不迫。

  「妳,賈安琪是一個好惡明確的人,我有沒有說錯?」方水人不答反問。

  隱約感覺對方問話的語氣不對,但一想起自己剛才的絕對發言,安琪硬氣的點了下頭。

  「對,我的喜歡和討厭涇渭分明。」

  方水人領受一般又點了下頭,傾身向前聆聽。

  「所以如果把妳不愛的酒放在妳面前,就算別人說再貴、再香醇,妳連碰都不會碰一下,對吧?」

  安琪這一回咬唇。

  她的確如此,從小到大,她不喜歡委屈自己,但她面對男人的言語陷阱,不禁不安了起來。

  迎視那雙勝券在握的眸,安琪內心反復,可同時奇妙地也興奮莫名。

  「對。」

  方水人微微一笑,松了口氣,像是個聆聽判決的犯人,一副被宣判無罪還以清白,重得自由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覆住了安琪受驚而微顫的手背,有禮的,謙恭的,像是個要什麼有什麼,但只對她屈膝,在至愛的人面前,再也殘暴不起來,一心求愛的男人。

  「所以妳願意跟我走,代表妳在潛意識至少是喜歡我的,否則妳應該會大聲呼叫,或報警才對。」

  像被電到般,安琪被看穿的心,在那樣熱切的眸光下猛地一跳。

  「你……」她不願招供,但也找不到話語抵賴。

  方水人的強勢一眨眼間轉為低柔,過於兩極,異常地勾魂,催人神迷,使人心醉。

  他溫柔似水,昨夜的兇猛野獸模樣完全不復見,一思及他是不是為了自己而改變,令人費解的同時,也一腳陷溺進了他的溫柔鄉。

  看女人動搖了,不讓她有時間忐忑,男人再度輕握她的手。

  「我是認真的要追求妳,」方水人誠懇的聲音沒有半絲虛假,「別問我原因,也別先入為主,認定了一夜情那般的邂逅必然只有欺騙。妳知道嗎?我從離開妳家後,妳的身影揮之不去,除了喜歡,除了愛,我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了:請試著和我交往,或許妳也會發現妳比妳想像中的能夠接受我,進而愛上我。」

  聞言,彷佛被催眠了一般,安琪的心被對手強烈直接的情感泥流瞬間包圍,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她已失足墜落,她每一次愛上他都是一種必然,一種命中註定。

  「你很霸道,也很壞心眼,把我想要用來拒絕的藉口都搶先一步說了,這樣要我如何能夠拒絕你……」臣服在自己巨大的心意之下,女人輕聲低喃,心湖撼動。

  方水人柔情萬千地開口,「那就別拒絕我,別拒絕愛情的到來,打開心門讓我進去,接受上帝送來、專屬於妳的禮物。」

  許久--

  安琪閉上眼頷首,不再抗拒這甜蜜的惡魔所提出的甘美誘惑。

  無論,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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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只一周,安琪重新學習到言出必行的真諦。

  一切發展如同男人的宣言,安琪被強烈的追求著,愛慕者從不在意他的癡迷外放,霸道的疼著、寵著、愛著她。

  方水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散發出成熟男性的費洛蒙,舉手投足間充滿自信,每當他提起在投資不動產方面,更是有著不容小看的專業風采,而這備受禮遇的天之驕子只為她傾倒,她則對他每一個微笑為之瘋狂做為回報。

  白天和夜晚,除了工作的八個小時外,男人無微不至,她的身心靈從未有過的充實。

  沒有理由的頂級熱戀進行式,思念得償本來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幸福到令人發慌、令人不安,安琪不由得長籲。

  「我害怕快樂。」女人躺在男人的臂膀中,沙啞的道,埋怨的語氣底下,有著更為滿足的情感在發酵。

  正撩著女人的發,吻著她的後頸的男人淺笑。

  「我還會給妳數不盡的快樂,在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裏,一直一直,沒有終點。」方水人溫柔地道。

  安琪被含著水氣的溫潤呼吸吹撫,全身戰慄。

  「甜言蜜語。」

  女人雖然是罵,但是心裏卻甜絲絲的,她想知道被他呵護在手心,有哪塊頑石不會融化,又有哪個女人不會沉淪。

  方水人不同意的輕咬,但沒有傷著她,除了第一次,他再不狂亂。

  「都是妳害的。」

  這話一出,安琪霍地轉身,雖是赤裸,但在他懷裏沒天沒夜的相愛,某種情愛後的羞恥心早就淡到不能再淡。

  「我害的?」安琪笑問。

  女人一臉「你敢答是,就非要你好看」的狠勁。

  男人不知死活,勾舔著女人的唇。

  「妳害我心裏好甜,甜到溢出來變成甜言蜜語,一樣甜死妳。」方水人壞心眼的道。

  安琪強板著的臉瞬間就紅了,全身發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逃避男人的甜蜜攻擊。

  很可惜,男人抱得死緊。

  安琪作勢一瞪。「你不會害羞,我還替你害臊,這種丟臉又下流的話,你到底從哪里學來的?」

  方水人不以為忤。「這種事不用學,因為妳而引發的自然化學反應,一點也不下流,一點也不丟臉,我想讓妳明白我有多快樂。」

  「你……不要臉。」

  安琪無言以對,對方灼灼發光難以逼視,讓她的心裏又甜……又苦。

  不知道女人怎麼想,方水人愛憐的吻著安琪的額頭。

  「一天多過一天,我好愛妳。」

  靈魂因為他的一句話而飛離現實,安琪已然昏醉,她半瞇著眼看著方水人因為不停吐訴愛意而滾動的喉結,出現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

  她多麼想把它咬下來!

  因為未來如果不能再碰觸這兒,她一定會瘋的,她篤定知道自己一定會瘋的!

  她要他,所以他非得是她的,生是她的,死也是她的,就算灰飛煙滅,化成另一種生物,他都是她的!

  她不再只是個會哭泣的小女孩,她要束縛這個男人,用自己的自由當代價,在愛著他的同時,她就知道會失去所有,早已不求毫髮無缺!

  「你說我是不是瘋了,我覺得我八成瘋了,離死不遠。」

  千言萬語,安琪卻只覺得唯有瘋和死才能訴說這一刻的感覺。

  方水人聞言,拉開了點距離,四目相對。

  「既然都愛我愛得要瘋快死,」男人神情一轉,帶點憤怒,「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過夜?」

  安琪原本糊成一團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一半。

  她媚眼如絲,吊著男人的胃口。

  半晌--

  「你必須證明,直到我相信你的愛堅定不移,我才會留你過夜,睡我的床。」女人理所當然的回絕。

  在求愛時就已承諾過,要開始尊重她意志的男人,千金難買早知道,有苦難言。

  「那我們再做一次,讓妳直接昏倒好了,這樣就可以抱著妳直到天明,我好想看妳在我懷裏醒來時的模樣。」方水人賭氣的道。

  安琪刮了刮男人的臉頰。

  可愛的表現,動搖不了她的堅固意志。

  「羞羞臉,我可不喜歡只會黏人的小男孩。」剛被男人電得人事不知,安琪扳回一城。

  被接連攻擊的男人苦笑,把一旁矮櫃上的照片給請下來。

  「那妳有和他們一起入睡過嗎?一定有吧!差別待遇!」方水人賭狠,十足肯定地說。

  安琪瞇細了眼。

  這敢情好,他在拷問身家就對了!

  「你在意、嫉妒嗎?」

  方水人不認為必須否認,大方點頭。

  「當然,我非常介意。」

  安琪的手指淺畫照片上的不同面容,也在瞬間被男人握住阻止,以行動再次陳述他的立場。

  他堅持她只能看他,想他,不容任何男人來分享的立場。

  前所未見,男人少有的孩子式天真,讓安琪的眸子一蕩。

  「每個人都有過去,難道你沒有?我感覺得出來你歷練豐富。」語畢,還刻意往男人的某處挑了一眼。

  方水人眨了下眼,裝無辜。

  「遇上妳我就重生了,所以和從零開始一樣。」

  安琪哼了一聲,也不控制,雙手用力將男人推下床,長指搖指向門。

  「騙子,滾。」

  女人動作狠,話語也猛,但聲音卻含著笑--撒野的笑。

  男人縱然想辯,在耽溺的情感作祟下,無以為繼,只能無奈的撈起自己的衣服,認命穿著。

  安琪懶洋洋地趴著,迷戀的眼神追著他的帥氣動作。

  扣好腕表,男人一膝跪上床,一把攬過女人的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

  「妳真狠心。」方水人嗅著她的氣味,不甘心的道。

  安琪發出清脆的笑聲,輕輕拍著男人撒嬌的大頭。

  「你該回家囉,明天還要上班耶!」

  男人這一回氣悶,猛然抬起頭,勾著女人的下巴。

  「妳真狠心。」一模一樣的語句,方水人說時硬了幾分,冷了幾許。

  安琪佯裝不解,做作、可愛的揮揮手。

  「拜拜。」

  方水人再嘔,也拿這女人沒辦法,不是不能治她,但他不想。

  強迫、監禁、無視意願鎖住,這些無法紀行為他都敢做,但是因為想疼她,想在僅有的時間內呵護她,他不願對心愛的人做出那種一點都稱不上愛的行為。

  他無奈的一歎。

  「拜,明天星期五,我下班去接妳。」

  安琪點點頭,看起來對於再任性男人都會包容的情況,無比滿足。

  突地,她在男人打算離去的時候,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

  女人的驚呼,讓男人的腿頓住,回眸。

  「怎麼了?」

  安琪搖搖頭。「沒什麼。」

  方水人縱容地笑了。

  她的表情才不像沒事。

  「說吧,有什麼事情別悶著。」

  安琪抬起一對水靈鳳眸。「我想去買衣服……可是男人都覺得逛街浪費生命,所以我可以自己去的……」

  女人一邊說得語帶保留,一邊偷瞄著男人的反應。

  方水人無可奈何的一笑。「請務必容我陪伴,為妳提沉重的行李吧。」

  男人話出,女人綻笑。

  「花言巧語。」

  在安琪說話的同時,方水人已經開門離去。

  落鎖時發出卡的一聲。

  同時間,女人神色一凜,翻身而起,迅速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撥出一組號碼。

  「請馬上派人過來。」

  結束了七天來在方水人離去後必須的行為,安琪收了線後,若有所思的閉上眼睛。

  有得選擇的人才有後悔的權利,而她早就沒有別條路可走。

  「我不後侮,只希望你也不要後悔。」

  安琪不知說給誰聽的話語,在室內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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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驅車回到住處,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方水人一進到屋子裏,脫下一身西裝,簡單沐浴後,赤裸的走在黑暗中,放棄走進裝飾用途的臥房,他進到廚房,在不起眼處伸手一推,打開了個只及半人腰高的密門,鑽了進去。

  視線範圍內一片黑,但伸手可以碰觸到四周,狹窄沒有窗戶對流的房間裏,沉重的空氣,讓人呼吸困難,十分不適。

  但方水人在清楚聽見自己心跳和呼吸聲的情況下,像被這層無形保護膜勒住並且緊緊保護著,他放鬆緊繃的神經,癱在還有著夏夜特有暑氣未退的地磚上,閉上眼睛。

  表演了一整天的臉部完全放空,表神木然,他連揉揉僵硬的肌膚的欲望都沒有。

  他只想回憶她的氣味,她的吻,她的笑容,她說話時的聲音。

  安琪正如他記憶中的她沒變,還是那麼的感情豐富,有點驕蠻、有點任性,但是待人絕對真心,讓人無法討厭,反而深受吸引。

  她好美,這句話已非陳述她的外表,而是她的全部。

  他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在人死後,走上黃泉路時,眼前會出現一盞燈籠引路,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曹中的鬼魂,就會著了迷一樣的跟著走。

  他也好像活在陰曹一般的地方,而安琪便是那盞燈,讓他能夠毫不遲疑的向地獄走去。

  「安琪……安琪……」方水人喃喃自語。

  安琪這兩個字是他的鎮定劑,將自己從創傷後症候群病發時的失心瘋給拉回來,然後活著。

  十幾年來,無人知曉,他都這麼低低地、不停地喊著,用以度過痛苦和瀕死回憶來襲時的負面情感爆發。

  但現在,他是因為她所引動的另一種暖流,日日夜夜在心底翻攪,而不能自己的喚著。

  幸福感從墳場復活。

  在很遙遠的時光之前,他曾經被疼愛得不忮不求,被寵愛得溫柔堅強,無所畏懼,天真的以為沒有規則可言的未來不可怕。

  真可惜,他沒有死,如果死了,他就不必面對這種幸福得想要哭泣的悲一晃。

  如果死了,他就不會傷害安琪了,他不願傷害她,不想傷害唯一的光。

  為什麼他沒有死?

  為什麼他非得要傷害心愛的她?

  世上有沒有神,誰能解釋人的際遇為何如此不堪,如此像肥皂劇呢?

  貼在黏黏的地板上,方水人神志迷茫,神遊在另一個次元裏。

  「安琪,安琪……」

  男人的聲音漸弱,他伸出手,不靠視力,準確的拿起了一對耳機,塞在耳洞中。

  「各位同學,今天要討論的是刑法第三百三十九條,普通詐欺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以詐術使人將本人或第三人之物交付者;在這個法條中,意圖非常的重要,也就是要證明……」

  疲勞轟炸,模糊一切感官,方水人聽著法律函授課程,不斷呢喃著一個名字,在絕頂的幸福感中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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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霓虹搶盡星光,在以消費為主要動力的城市裏,吸引著人群的流動方向。

  天下無不是的客人,天大地大,花錢的是老大。

  在一間自詡集精品之大成的百貨公司裏,一名服務人員萬分有禮的遞回了一張卡片。

  「小姐,您的信用卡刷不過去。」

  原本正在和方水人天南地北隨興聊著度過等候信用卡簽單流程的安琪面有難色。

  「嗯,再刷一次……」

  她話還沒說完,以顧客至上為標榜的服務人員再度奉上了微笑,「我刷了兩次,但您來往的銀行已經停用了這張卡片。」

  等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抖出刷爆信用卡這種不知節制的行為,對方謙恭有禮但看穿一切,只會加深顧客的難堪。

  在這個年代,窮幾乎等於罪惡,無地自容的安琪急忙收回卡片。

  「呃,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有些慌亂,她放下原本預定要帶走的名牌手煉,「我和銀行方面再確認……」

  正當女人急忙想處理,試圖守住自己面子之時,另一張信用卡被放在玻璃櫃上。

  「讓我來處理這筆款子吧。」方水人柔聲說道。

  服務人員笑容不減,不著痕跡的檢視了下,無限信用卡讓他隨即捧著去處理刷卡細節。

  松了一口氣的安琪極為難堪的點頭致謝。

  「謝謝你幫我解圍。」

  扭捏的語氣,女人的場面話引來男人的佯怒,他不甚同意的輕捏她粉嫩的臉頰。

  「妳是我的情人,不需要和我客氣,我剛才就想送妳一件禮物。」方水人體貼地道。

  安琪垂下了眸子。

  每次約會,不論是吃飯看電影什麼大大小小的錢都是他付帳,今晚他還打破男人討厭陪女友逛街的天性,陪她走了幾個小時,實在沒有道理還要他破費結清自己看上眼的東西,她不想在他眼中,她像是個削凱子的女人。

  「謝謝。」

  方水人皺起劍眉。他又沒當她在佔便宜。

  「再謝就打屁股囉!」

  「噢,謝……」

  安琪揚起眸,不知該怎麼接話,猛然一個謝字就從嘴裏逸出,她連忙咬住下唇。

  方水人忍俊不住笑了。

  「才說就犯,妳喲!」

  拉長的語音裏,有著甜蜜的疼寵之意。

  安琪不好意思地嘟了下嘴。

  在完成結帳手續後,方水人一手提著精緻的粉藍色小紙袋,一手牽著安琪的手,離開了他們踏遍逼每一塊地磚的百貨公司,夏季的夜還是炎熱,他們決定先上車,再為後半夜做打算。

  高架道路上,金色的路燈,綿延出一條通往夢的途徑。

  「剛才真不好意思。」在一小段時間之後,安琪一開口,又是回到剛才出糗的事情。

  方水人咬著煙,打著方向盤。

  「妳的財務狀況不太好嗎?」男人用詞委婉。

  反正被他知道了,她索性點點頭,自暴自棄地說:「啊,好希望有錢從天上掉下來!真受不了當月光族,看見帳單就胃抽搐的生活啊!」

  方水人聞言,呵呵笑著。

  「妳身為一家公司的財務長,薪水應該不錯,怎麼會弄得繳不出卡費?沒有幫自己做好投資理財規劃嗎?」

  安琪一臉「你不提也罷」的慘烈表情。

  「你也知道我看到數字就頭大,就少損我兩句,我告訴過你,那家公司是我堂哥的,為了幫我爸解決我這個畢了業找不到公司窩的女兒,才特別給我一個名義上好聽的財務長做,事實上,我雖然是長官,但屬下個個比我厲害一百倍,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批准、提領、開支票時蓋公司大小章而已……又不是科班出身,誰會規劃那些事情啊!」

  方水人聽得相當專心,暗自組織訊息。

  「妳家裏的人沒想幫妳處理卡債嗎?動用到迴圈利息,銀行就等於吸血鬼了。」

  男人的解套方案,被女人否決了。

  「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在念書要用錢,沒拿錢回家孝敬父母已經是很過分了,我才不敢讓爸媽知道我亂花錢。」安琪吐了下舌頭笑道。

  男人聞言,愣住了。

  她是獨生女……有妹妹的是他……

  「有妹妹一定感覺很好,我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姊妹,從小很孤獨。」方水人輕輕說著,眸色一闇。

  凝視著男人的女人並沒有漏看男人首次出現的破綻。

  「是呀,我的兩個妹妹很可愛,一個叫賈令翎,學校裏的啦啦隊長:一個叫賈令群,在國外學聲樂。一樣天真可愛,青春活潑,人見人愛。」安琪說謊如流水般順暢。

  方水人的手指末端一陣麻,內心酸澀如腐敗的酒。

  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她的故事裏,令翎和令群停在十五年前的生命,都還有著延續的人生,她們是一對漂亮的精靈,令人無比憐愛……

  「是嗎?真想會一會這對少女。」強忍住滿溢胸腔的痛,男人被迷惑般輕喃。

  安琪看著金黃色的路燈無邊蔓延。

  「有機會再說吧,」她歎了一口大氣,沒有來由的,「唉,你明明才大我沒有幾歲,怎麼有房子、有車子,也有存款,真令人嫉妒呢!」

  聞言,方水人驅開了腦中已褪色的片段。

  他的目的是誘惑她,不是反而自己沉迷在過去,失去了方向。

  「呵呵呵,」男人硬擠出輕快的笑聲,「要有錢也並不是困難的事情,我猜妳才畢業沒有五年,頂多欠了八、九十萬,像妳這樣的情況,只要幾天就能解決了!」

  安琪張大了眼,過於激動,輕輕抓住了他的袖子。

  「是真的嗎?」

  方水人頷首,信心滿滿。

  「聽過炒地皮沒有?」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好康的,一聽到炒地皮三個字,安琪瞬間沒力,放開了以為能解救她出債務地獄的男人。

  「我都負債了,又不是你,哪來的資金玩這個?!」

  方水人的表情神詭莫測。「只要得到別人沒有的有利訊息,在市場注意發覺到一些閒置土地的潛力之前,就可以用很低廉的價格買進一些單位,然後透過特殊的融資管道,要貸到十倍于本金的錢並不困難,然後等到土地價格狂飆再出售,就可以猛賺個一筆,輕輕鬆松的等退休。」男人的算盤打得像在喝水。

  安琪吞了口口水,「哇,有這麼好康的事情?沒有風險嗎?」

  方水人勾起嘴唇。「不用疑惑,我公司得到一個利多的消息,有後臺極硬的立委介入了高鐵的興建案,決定強行變更行經路線,在完成搜購土地之後,就要對外宣佈,我公司得知後,也打算要分一塊餅,正在集資搶購土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有配合往來的金融機構,對方也知道這些土地未來價格驚人,願意貸個十倍的資金沒有問題,而用土地來當擔保品,利息遠比迴圈利息低多了。

  「如果妳不想我出手幫妳解決債務,可以考慮一下,我幫妳打通些關節,留個名額給妳,只要拿出二十萬,三天內,就可以拿回兩百萬,不但可以解決燃眉之急,年息百分之二,一年才四萬的利息,等到土地增值後賣掉,妳等於賺到一百八十萬價差,再扣掉利息,利潤很不錯。妳算算看,這劃不划算?」

  條理分明,合乎邏輯,可安琪在想了一會兒後,才驚覺他最後的話語隱隱帶著打趣意味。

  「你……你……你居然敢損我數學不好!」

  方水人淺笑。「被妳聽出來啦?」

  「你別自以為聰明,小心陰溝裏翻船!」

  「不可能。」

  方水人說得信心滿滿,安琪只能忿忿的轉頭,但以窗外夜色為背景的車窗,卻映出了個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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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7: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男孩消失後,女孩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夠用雙腳站立,她似乎感應到男孩有著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不得不離開。

  而在那個旅程裏,不需要她。

  小小的安琪隱約覺得遊令衍還活著,有一天,她在深深呼吸後,踏出了大門,繼續了中斷的學業,在所有同學都升級後,因為缺堂太多,她留級。

  這樣很好,不用隨時和遊令衍一起認識的同學朋友見面,至少能使她專心在學業上,不再思考令衍人在何方。

  原本她並不喜歡上學,更不愛讀書,但在為了不胡思亂想,只專注于書本上時,她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比起三個月裏想到令衍已經不在身邊的混亂迷惘,課本裏的內容簡單到一個不行。

  她偶爾會想,她還只是一個小孩,這樣的心情究竟正不正常?

  大人都說要等到長大才能談戀愛,但她卻沒有辦法讓還是個小孩的自己不想令衍。

  時間不停的流逝,五年一轉眼就不見,正常不正常懸而未決,國小畢業,上了國中,但有男孩的一切回憶那麼的真實,未曾褪色。

  她不敢忘記他,努力完成她的承諾。

  只要這樣,似乎就能多少傳達一些思念,勾動不知在何方的令衍的心,使他也會想起她。

  她只有這個微小的心願。

  同學間最常聊的話題,也開始繞著男孩子轉,但她沒有興趣,她只是偶爾會想,他不知有沒有改變?

  他很有精神的大眼睛,應該還是那麼炯炯有神,彷佛一觸及他的視線,就會不由得疼痛;他一定長高了,像伯父一樣高大,能為她帶來遮蔭;他乾淨清爽的氣質必然依舊,讓她待在他身邊就能安心,只要眼神就能瞭解的默契絕對不會改變吧!

  媽媽說她是青春期到了,所以開始多愁善感。

  如果只是多愁善感,那就好了。

  大人不能瞭解,這種情愫過去不改變,未來怎麼改變?!

  但當她如此堅信之時,吳子今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那陽光少年好比猛獸如入無人之境,狠狠的踐踏她心底每一寸土地,她的世界如同被突來的狂風掃過,天地為之震撼。

  她不能呼吸,不上不下,十分困惑,進退兩難。

  因為時常轉學而話題眾多,專精足球的少年,英氣勃勃還有點天真,迅速的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每節下課時間,窗子外都是女生的竊竊私語和如銀鈴般的笑聲。

  她慌慌張張只想把自己塞進書裏,不去追尋那個身影,她喜歡的是令衍,才不會變心,她才不要喜歡其他的男孩子。

  太可怕了,那種失去一切也要義無反顧的預感太可怕了!

  正被其他男生吆喝的人卻突然停下,反身坐在她前面的位子,當她一抬頭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英俊的少年當眾傾身吻了她。

  心頭突如其來的大爆炸,讓她不能再否認,那種著迷的感覺,到底以何為名?

  完全不像令衍的子今,讓她有相同的心動,她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甚至偷偷地藏了他的一根頭髮。

  他不是令衍,他沒有令衍的粗中有細,令衍則沒有他的輕狂,但子今也逗她開心,讓她歡笑。

  歡樂重新回到她孤單許久的生命裏。

  五年前無法流出的眼淚全都潰堤,他也笨拙但溫柔地接住了。

  新的感動,舊的心情,全都混成一團,但她並不痛苦,清醒就能見到子今的臉,她期待每一天的到來。

  但愈快樂的日子,愈不長久,子今的父親本來就必須時常調職,這一回,距離他轉學到她身邊才只一個月,新的調職命令就下來了,而且是遠調海外,一去不知幾年的命令。

  她明白,這一去,應該是永別了,和令衍的經驗告訴她,沒有能夠永遠不變的事物。

  十年前,醫學檢驗科技不如現在發達,在子今離開前一晚,她終於接到等待許久的報告,之後,她偷溜出門,半夜在公園打了公共電話給少年。

  氣喘吁吁的子今在五分鐘後出現,她不給他嘮叨的機會,將他拉到不安全但陰暗的地方,壓下心中的恐懼,主動的吻了他,將他的手按在胸口。

  子今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至今不忘,而少年在短暫的失神後,顫抖地將她抱進懷裏。

  那一夜,感覺得出他已經很小心,但她很痛。

  可就算流淚,她卻並不後悔,她想記住這個即將消失的少年的一切,同時在他的心裏,留下一個永遠不會磨滅的痕跡。

  那是介於奉獻和搶奪之間的行為。

  十五歲,女孩少女女人都還分不清的年紀,她在心底尖叫不要走,再也不要分開,也不能留住他。

  看著計程車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靈魂褪去了稚拙的皮,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都徹底變成一個女人。

  思緒如幕重播,安琪拖著歡愛後疲軟的身體,看起來卻相當平靜,她將封好的盒子交給眼前的人,仔細吩咐千萬小心後,關上房門。

  「令衍。」她負著手整個人抵住門,閉上眼,同時低聲呼喚才離開不久的男人的名字。

  她要兌現承諾,並且請他付出代價。

  「女人執著起來,真可怕。」

  安琪自言自語,藏不住苦笑,但她很明白,她不會再放過那個男人。

  她不後悔,從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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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隱隱于林,大隱隱於市,想要瞞天過海,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身在人海裏,這是至理名言。

  更何況所有的罪惡都只發生在群體生活裏,要有物件下手,最好的辦法就是隨侍在側,然後趁著獵物粗心大意,或太過自信而破綻百出的時候,一口吞下他們!

  所有人幾乎都相信自己不會被騙,但在個個能拿奧斯卡影帝影后的詐欺師面前,他們就像剛出生的小貓,其實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一般來說,小額詐欺通常見不得光,但為達目的,搞得人盡皆知,開家公司來掩人耳目也不少見,尤其是愈大金額的詐欺案件,如詐騙保險金、重利型投資詐欺,或是商業融資詐欺,有正當的公司名義,加上一些假造的證明文件,反倒容易成功。

  所以明白正在會議室裏進行的業務會報,眾人口中的標的物和盈虧的真相,自然讓人心驚。

  名義上的經理,詐騙集團頭頭的崔玉容,如同專業經理人,神態高雅,落落大方地望著方水人。

  她也算閱人無數,但眼前男人數一數二,泛泛之輩望塵莫及,兩年來,他每每讓她耳目一新。

  在有惡魔、天使兩位黑色詐欺師肆行詐欺界的亂世裏,若不是她有一個夠硬的後臺,這麼強的男人,她只會敬謝不敏。

  「水人,你之前提到的那件工作,進度如何?」

  方水人十指交錯,在內心盤算著要讓賈安琪完全相信他編出的故事所需要的數位。

  以土地開發案為手段,待吸金達到一定飽和點就宣佈倒閉潛逃,先吐點頭期金不為過。

  「魚兒快要吞餌了,我需要兩百萬左右的投資。」男人輕鬆說道。

  但此話一出,群起譁然。

  「你口中的投資是平均的得手金額!」

  「那個女人有這麼大的潛力值得投下這些錢嗎?」

  「如果無法回收,那你要怎麼謝罪?」

  看合作多年但最近被新人成就弄得抬不起頭來的同夥,崔玉容比了個少安勿躁的手勢,眾人馬上噤口。

  「先聽聽水人解釋,」女人不怒自威,「畢竟他的收穫往往是最嚇人的。」

  方水人自信張狂的態度,絲毫不減。

  這群詐欺師才真的是理性得嚇人啊!

  「一賠一百,這個賠率大家覺得如何?」隱藏真實的想法,方水人輕聲地道。

  男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足足有兩億的回收!

  眾人屏息,崔玉容自不例外,但薑是老的辣,她已猜到了幾分。

  「那個女人家境小康,本身又有債務,你要說服她私下挪用公司的資產嗎?」女人幾乎有八成把握的問。

  方水人露出贊許的眼神。

  果然,這女人很可怕!不過,這才值得成為他的獵物!

  「她在家族企業裏工作,沒有真才實學,卻是一個專責蓋章的主管,簡言之,她清楚公司有多少資產,並且能不經任何人同意的動用它。」男人說得彷佛已聞到金錢的香氣。

  「你每一次都讓我相當驚訝,還以為你只是在吃小菜,沒想到你是看上她背後的利益!」總是相當冷然的女人,雙眸流露算計的精光。

  「在收手前幹票大的,也對幕後老闆有所交代嘛!」想起未曾露面,組織裏五成利得的流向,方水人笑道。

  崔玉容笑吟吟。「別說得好像這是最後一票的樣子,依你的優秀表現,接下來有案子,我一定找你合作。」

  互利互助,之所以能控制這麼多詐欺師為她效命,也正是因為她能提出獨立作業時代得不到的龐大利益。

  男人笑得開心。

  他清楚直到這一刻,他才勾動了崔玉容的貪婪。

  「那麼,我拿得到兩百萬囉?」方水人問道。

  崔玉容點頭。「沒問題,區區兩百萬換兩億,沒人會拒絕的!」

  他肯定不是黑色詐欺師,傳聞中的惡徒會吃幹抹淨,絕不手軟,才不會只詐這筆連塞牙縫都不夠的金額!

  好,就算他是惡魔,只有她一個人控制了人頭帳戶,他又能如何!

  女人開心的表相下自有鬼胎。

  而方水人回以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那就繼續進行下去吧!」繼續將妳拖下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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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不可能出現的男人站在面前,安琪又驚又喜,急忙把他拉進辦公室。

  「你怎麼跑來了?」女人問得嬌羞不勝。

  男人柔情萬千的凝視著她,幾乎克制不了擁這個羞怯女人入懷的衝動。

  「我在樓下望眼欲穿,忍不住,所以就直接上來找妳,」方水人撥開女人額頭上的頭髮,「妳的秘書放我進來的。」

  安琪看了一下表,「只差五分鐘我就下去了,你也不必這麼猴急吧!」他的積極還真讓人吃不消呢!

  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幸福的埋怨罷了!

  男人懂得女人話語背後的真實意義。

  「我連一秒都不想浪費,好想妳。」趁著女人心情好,偷了個好比國中生的啄吻,方水人接著又道:「我這樣會造成妳的困擾嗎?」

  女人佯怒地皺眉。

  他都說得這麼小媳婦了,她又怎麼罵得下去。

  「對,真困擾呢!你害我公司裏的男同事,以後不敢來追求我了!」安琪挖苦地道。

  聞言,本來相當開朗的男人,臉色有明顯的陰狠。

  「很好,省得我以後為了殺姦夫而上來!」

  女人挑眉。「噢,你是來標明領土主權的啊!你是狗嗎?」

  男人不以為忤。「對呀,我是被妳迷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一隻中了迷魂計的瘋狗!」

  要損他反倒被他一陣搶白,女人鼓著腮幫子,滿臉通紅。

  「誰設計你了……不要臉的狗男人。」

  「是是是,我是狗男人,妳的狗男人嘛!」

  「喂,不要動手動腳!」

  「妳看過哪只瘋狗會乖乖聽命令的?」

  「很多隻啊……喂,這裏是公司,別亂碰啦!」

  「是摸不是碰,摸這裏是什麼感覺啊?」

  「想殺人的感覺啦!」

  男人的大手好整以暇地攻城掠地,女人驚慌地拉住衣襬,正當熱情的氣氛快要沸騰之際,一陣愉悅的笑聲響起。

  急忙拍下男人作怪犬手的女人,還有因為被突然攻擊而收手的男人,一同望向門邊。

  一名斯文爾雅,卻隱不住王者氣質的俊逸男人,自行開門欣賞好戲,他藏在薄薄眼鏡後的眼眸染上了笑意。

  「安琪,這就是妳不對了!既然人都來了,也不向我介紹一下,唉,我這個堂哥是當假的啊!」東方研佯裝心痛地道。

  安琪臉色漲紅。

  捉姦在床就夠丟人的,更何況是在東方先生面前,真的一輩子都無法直視他打趣的眼神了!

  「董事長,這是我朋友,方水人。」安琪的神色恢復自若,為兩人做介紹,「水人,這是我堂哥,賈研,也是康成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

  方水人若有所思地微笑,友善地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安琪的男朋友,久仰大名了,賈先生。」他在男朋友三字上加重了語氣,但語氣仍是不慍不火。

  東方研則回以相當的笑容。

  「呵呵,安琪只介紹是朋友啊!第一次見面,方先生,您好。」一樣在朋友上加重了語氣,他的語氣更是愉悅。

  空氣中有著莫名其妙的火藥味在彌漫。

  安琪感覺得出東方研居心不良,正要開口,一個屬下急忙的敲了下沒關上的門,提起有筆帳一定要在下班前讓她過目,不得已,她也只好讓出自己的空間給兩個男人,然後跟著屬下離開。

  女人離開後,氣氛一轉,詭譎難測,兩個男人眸光交流,有著說是默契太過,但說是陌生又太不足的熟悉感在流動。

  方水人還在沉思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惹不得的男人之時,東方研揚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懶得僵持下去,時間寶貴,單刀直入是他的喜好。

  「遊令衍,鼎鼎大名的惡魔詐欺師,果真聞名不如見面,雖然安琪是刻意要接受你的誘惑,但現在看起來,或許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得住你的溫柔攻勢,難怪你能在幾天之內,成功的攻陷她。」

  毫不保留的言語,讓方水人冷冷一笑。

  「東方先生,你這張常伴在單氏大小姐單開身邊,上遍所有商業週刊、新聞報紙的臉孔太招搖,單雙使喚你來運作這家公司,未免大材小用。」

  被一眼看穿身分的東方研並不介意。

  「哎呀,能親眼見到惡魔詐欺師,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機會,我自然不會放過。」東方研接著語氣一變,「我倒是更好奇,小雙那古怪妮子是怎麼讓你背離你的做法和想法的。」

  眼前男人有無數的名字,無數的外表,何處為真,何處為假,沒有人能猜得透,手段狠毒,連他這個正當商人都敬畏三分。

  但惡魔詐欺師,反詐詐欺師的天才,這一回居然逆向操作,可謂太陽打西邊出,天要下紅雨了!

  方水人倚著辦公桌,反手撐著自己的身體。

  「我沒必要告訴你。」

  東方研聞言,眸光一閃。

  「那我告訴安琪你的真實身分,你也能這麼不在乎嗎?」

  方水人凝望著高深莫測的男人。

  在萬魔之王的身邊,絕對不會有善類,這個男人也是妖魔……段數極高的妖魔。

  「這是我和單雙談好的條件,她保證絕不洩漏我的身分,讓安琪以為在對付一個尋常的詐欺師。」方水人聲音低沉。

  東方研抱著手臂。

  天底下有哪個詐欺師能用尋常來形容的?這個虛假的世界真的太有趣了!

  計中有計,謎外還是謎,誰是餌,誰又是獵人,當完全解開的時候,應該是相當有趣的光景,可惜他無緣親眼看見。

  男人甩開了腦子裏閃過的好奇,回到對話上頭。

  「既然小雙給你她的保證,我也不好視若無睹,」東方研看不懂、摸不清眼前男人的心思,「不過,時間不多了,你拿到密碼了嗎?」

  方水人表情殊異,浮現嗜血的興奮,笑而不答。

  但那絕對不是否認。

  東方研頷首,「目前一切都相當順利,請你再加把勁誘惑安琪,讓她心甘情願掏空這家公司。」

  方水人動作優雅如狐,一身的西裝彷佛他身上最後的世俗控制,笑容底下是凜冽倨傲。

  「沒問題,只要請你別來作梗。」

  喲,把他看成害蟲啊?!

  東方研正要承諾,安琪已經推門進來了。

  「麻煩事終於結束了,」女人看著表情友善,一副在閒聊樣的男人們,「你們在聊什麼啊?」

  該交代的事情說完,東方研沒有回答,往門外走去,和女人錯身時,親昵地揉了下她的頭髮。

  「我以一個待嫁女兒的父親相同的心情,請求方先生要好好對待妳啊!」

  這男人在胡說什麼啊!

  「堂哥!」

  女人的羞窘反應,讓鮮少看她變臉的東方研大樂。

  「哈哈哈,害羞啦!」故意踩著死穴,男人話鋒卻一轉,「安琪啊,別放過這個男人,他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啊!」

  怎麼還不閉嘴!

  果然是單隊長的親近人士,個性惡劣的程度也有得拚!

  安琪的動作快於思考,使用蠻力,硬將笑語中的東方研推出辦公室,並且落鎖。

  「囉唆,不要你管!」安琪低著臉咒?,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遠之處,方水人的眼眸如星光一閃,而後,闇淡。

  「你不要理我堂哥,他很愛亂開玩笑!」安琪急忙的道。

  方水人揚起燦爛的笑。「他說了很多妳小時候的趣事喲!」

  「他亂講的!」小時候,什麼鬼的小時候啊!

  安琪連忙反駁,東方研一時無聊的惡作劇,不知會在男人心裏掀起多大的波濤,她要預防。

  「我知道他亂講的。」不知道女人為什麼著急,男人按著女人皺起的眉心說道。

  是啊,方水人知道,確實知道,如果他說不知道,那也就不會有人有資格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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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本是用完美味的晚餐,然後喝點小酒後,直接回家歡愛,用來終結上班族的星期一症侯群,這樣帶著點情色香味,成人式的快樂夜晚。

  但是女人僵直在大門前,無法言語。

  面對著門上被紅漆潑上的討債、欠錢還錢、經濟罪犯,還有一些她無法念出的粗鄙字樣,安琪如入冰庫,全身血液在一秒間涼透。

  「天啊!」

  女人唯一能夠沖出糊成一團腦子的話語震天價響。

  也被這突來的一幕嚇到的方水人,急忙抱穩了搖搖欲墜的女人。

  「安琪,妳振作一點!」她驚慌不安的表情,讓他心疼不已。

  安琪急得想用衣袖去擦。

  但看著蔓延整個樓梯間,並且已經乾涸的字樣,方水人直接阻止了女人的無益之舉。

  「安琪,沒用的,別激動!」

  丟人現眼的字句,指責她花錢如流水,還不出錢來,居然敢借錢根本等於罪犯的指控,就這樣暴露在街坊鄰居之間。

  一想起之後每天要被人指指點點,她就想一頭撞死,無法不激動。

  「讓我擦,我不想被別人知道我借了很多錢!」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抓准人家醜不外揚的心態,這過逾的舉動造成了殺傷力很大的效果。

  別人或許不能瞭解,但方水人絕對能體會被逼債時,能造成多大的精神壓力。

  一般能夠收支平衡的人,金錢只是一種計價交易的工具,但當它變成一個黑洞張牙舞爪時,一塊錢都能逼良為娼。

  當地獄朝你迎面而來,那是一種你巴不得死掉,連到底欠多少錢都不想面對的可怕情境。

  潑上像一樣紅的漆只是開頭,但對於過著安穩平順生活的人,足以示警。

  「好好,乖一點,安琪,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兒時陰暗的回憶衝擊了腦海,但方水人柔聲地道。

  突然,已陷入半驚惶狀態的女人發出高頻率的尖叫。

  「水人,你提過的投資方案!那個能馬上拿到錢吧!對不對?」安琪像只受驚的小獸,發出哭音地問。

  始終不願傷害真心所愛之人的男人,瞬間無言。

  看男人沒有反應,安琪搖晃他的手臂,「水人,你說話啊!」

  許久--

  「嗯,那個方案,在兩天之內就能拿到融資的貸款。」男人閉上眼,違背心意,艱難地說。

  女人聞言,綻放一個虛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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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後。

  安琪看著手上寫著兩百萬的支票,松了一口大氣。

  這樣一來,事情就解決了!

  「水人,真的好謝謝你,不但幫我處理這一切,還先借了我二十萬買地的本錢,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想到討債公司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女人一夜無法入眠,此時全身虛脫,倚在男人身上,發出了浮而不實的歎息。

  方水人往沙發一躺,然後擁她入懷,輕吻她的發絲,惹出了個像貓叫的舒服申吟。

  男人陪了女人一夜,她陷入恐懼絕境的模樣,讓他不能自己。

  「小笨蛋,這種時候,不讓我幫,妳想找誰幫忙啊?!和我說什麼謝,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攬著安琪的腰,方水人柔情地道。

  將支票搋在懷裏,女人覺得輕飄飄地。

  「很長的路?」順著他的話問,安琪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方水人故意轉頭,不看就在眼前的終點線。

  縱然泰半都是謊言,但他真心希望永恆。

  幸福的,無法觸及的永恆,是他不該存有的夢。

  「嗯,長長的,綿延不斷,將我們帶往遠方的道路,屬於我們倆的路。」

  男人像在吟唱一般輕訴,女人也陷入了夢境。

  屬於他們的路,就連入睡也牽著手,由對方鎮守自己的心,築起一個能夠安眠的巢,然後孕育著他們的愛……

  「不只我們倆,還有我們可愛的孩子才對……」

  女人話還沒說完,男人突地渾身一僵。

  「孩子?什麼孩子?」方水人不可置信地問。

  安琪柔柔地微笑。「我們要一起走人生路,然後擁有一個家,再生兩個孩子,這樣才美滿啊!」

  方水人一時無法反應,雖是笑著,但內心反復。

  什麼孩子……不能有孩子!

  孩子會在父母的一念之間幸或不幸,他不要帶孩子來到世上,他負擔不起他們的人生!

  「孩子的事情再考慮吧!我不想和別人分享妳!」男人找了個理由,魔魅地道。

  安琪笑得甜美可人,但內心也有了答案。

  在動了負擔不起這個念頭時,就等於在潛意識裏,想要為對方負責,希望對方幸福的渴望。

  而這種想望是曾經差點被父母殺死的人,最無法想像的未來。

  他的未來他已有安排了吧……女人無法不這麼想。

  她不由得抱緊了硬撐著笑容的男人的肩膀,將自己也埋進他的胸膛。

  「水人,我是你的,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分去我一絲一毫,為了你而出生,有著能看到你的雙眼,在聽著你的心跳的同時,我的心也為你而跳,一旦失去了你,我縱使活著也不完整,這樣子的我,是沒有人能夠分享的!」安琪雖然不能夠扭轉時光,但她會兌現她的承諾。

  痛苦的同時甜蜜,明知無法全身而退,方水人感覺被安琪似水柔情的話語給溺斃,但他已不想掙扎,那感動太美好,太難以回絕,他只想永遠沉迷。

  忽然--

  「安琪,我們走吧!」方水人突然說道,表情認真。

  安琪揚起迷蒙的眼。「走?走去哪里?三更半夜的!」

  方水人興奮得像個小男孩。

  「我們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像是……」男人咬著嘴唇沉吟,不久,他大笑了起來,「我們到布宜諾艾利斯吧!聽人說那裏很美,很特別!」

  安琪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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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在對未來充滿困惑的那一年,她獨自在布宜諾艾利斯旅行一個月,也認識了一個很奇特的男人--裏耶。

  帶著四分之一中國血統的他,迅速讓她在人群中發現他的存在。

  熱情的男人,以全然雄性的眸光能夠射穿任何女人的心,定定地凝視她,第一句吐出夾著腔調的中文,便是開門見山的要和她交往。

  那時候,她穿著隨便,踩著球鞋,坐在一堆精雕細琢、豔麗的拉丁美人中,粗魯的咬著三明治,對所有事情是既冷漠又憤怒,活脫脫就像個中年失業的死老頭一樣。

  從早到晚都有惑人的探戈樂聲,這一秒甩巴掌、下一秒接吻的情緒化人們,老市區的小酒館,滄桑得像復古影片裏的怨婦,不像臺北慘白、但一樣熾熱的乳黃色陽光照耀在天地間,雖有相同盈虧的月,不過在南半球的夜空看不見北極星。

  但她的憤世嫉俗並沒有因為置身於此而改弦更張,卻因為裏耶的溫柔逐漸融化。

  男人的珍惜,不是急著上床的優閒步調,讓她從令衍和子今的深水漩渦底慢慢的浮起,換了一口大氣。

  裏耶從不質問她在想誰,想得時常望向遠方。

  當她哀傷時,他在她耳邊唱著熱情的拉丁情歌。

  枕在他修長的腿上,她約略能夠聽懂的字句,全是和愛有關的傾訴。

  裏耶像是愛的化身,他沒有要求她,只是待在她的身邊,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情歌,戀慕地愛著她。

  他悠揚的歌聲,帶她穿渡了傷害,找到一個美麗的答案,慢慢的侵入她的心,然後待她發現的時候,他已無所不在。

  不久後,她也在他的懷裏融化了。

  什麼都不想,她只希望和他合為一體,然後如果不能馬上幸福的死去,那這輩子就不要再分開了。

  她明白,幸福,有時候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她希望在這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和他一起生活,然後一起生育孩子,他們在這裏,永永遠遠的歡笑。

  但裏耶常笑她的傻,他說她的家人、一切都在臺灣,他不能剝奪她的人生,防護措施滴水不漏。

  但安琪不在乎,以行動表達了她的不在乎。

  可是她的不在乎,讓裏耶不告而別。

  她回到空蕩蕩的房子,回想著一個月裏和裏耶相處的回憶,她意外地沒有心碎,只是堅定了某個信念。

  她要兌現承諾,並且要他付出代價,在人生的交叉點上,做出最後抉擇。

  她不後侮,也不在乎他是否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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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口說出布宜諾艾利斯這幾個字,原本心緒不寧、全身沸騰的男人瞬間冷卻了。

  他不著痕跡的觀察懷裏的女人,想弄清楚她有沒有發現什麼。

  所幸安琪仍是微微笑著,似乎沒有起疑心。

  「布宜諾艾利斯在南美洲的阿根廷,你去過嗎?」女人著迷于異國情調般的問。

  方水人將女人揉進懷裏。「沒有,我沒去過。」

  女人長籲了聲。「沒有啊……我去過喲。」

  男人扼腕的嘖了聲。「妳居然去過了。」

  女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裏要在臺北冬季的時候去,溫暖宜人,晚上披著薄紗,走在石磚地上吹風,可以忘卻一切。」

  方水人可還沒忘記昨天傍晚東方研親熱的動作,她就特地來提另一個男人了啊!

  「噢,是夜風讓妳忘了一切,還是有個巧克力情人,讓妳忘記一切啊?」方水人的聲音酸得能滴出檸檬汁。

  安琪無奈一笑。

  誰說女人善妒的?請他來比較眼前這男人的妒意之濃,再下評論,說句公道話吧!

  這種醋都要吃!可是女人的胸口卻流過一股熱暖。

  「嘿,人都有過去,這一點我們有共識的。」安琪輕聲道。

  過去?還是未來?

  「那妳的堂哥怎麼說?」方水人問得理所當然。

  安琪不滿地皺著眉。「他是我堂哥耶!」

  堂哥,呵!她姓安,他姓東方,好一個連姓氏字數都不同的堂哥啊!

  方水人咽下到嘴邊的話。

  他只要說了,就會自曝身分。

  「我不要看見妳和我以外的男人親熱。」方水人拐了個彎說道。

  安琪若有所想,在男人胸口畫圓圈。

  「我不會,除了你,我不會和任何男人有關聯。」

  男人再妒恨,在女人甜柔的誓言下,都要軟化,他抱緊了懷裏的女人,她長長的發也纏緊了他的手指。

  「妳真是又可恨又可愛,我該拿妳怎麼辦?」

  緊得呼吸困難,安琪卻安心。

  他會受傷,就代表他的心不如他所想的超凡冷酷。

  「與其說我可愛……與其說我可愛……」安琪輕輕掙扎,拾起了頭,「水人,我愛你,你呢?」

  明白她的心意和清楚聽到證詞天差地別,方水人內心潮湧,無法抵抗她如海嘯威力橫掃的言語。

  兵敗如山倒,就是現下的寫照,他可以無視心意否認情生意動,但他無法拒絕她。

  他低下頭。「安琪,我也愛妳。」男人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溫柔,和幾乎聽不見的虧欠,「無論發生了什麼,這都千真萬確,絕對不是虛假的。」

  感動之情盈滿,女人發出貓咪般滿足的嗚咽。

  「啊啊……留下來,水人,不要離開我……」

  男人吻著女人纖細的頸子,沿著血管,像是想將誓言灌入她的身體一般,不停地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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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債還錢,債務這種東西的可怕在於它會自體成長,變成怪物,所以最好的處理之道,便是在支票兌現後及早處理。

  所以在沒有演變成災難前,唯一的心態就是該正面相對。

  逃避只會錯失了時機,然後一敗塗地。

  一個看起來像個小弟的男人,知道他們的來意後,領他們到會客室。

  說穿了,也只是在辦公室裏的一隅,設有沙發茶几之處罷了。

  但坐在討債公司的辦公室裏,周遭的人雖然面目不善,但氣氛卻非常令人意外的冷靜。

  電視新聞上的暴力討債團,種種誇張的,自以為幽默,目的是在擴大壓迫感直至不能忍受地步的行徑好像和此處絕緣。

  說得也是,如果對方願意坐下來好好談,代表有意願清償債務,的確也沒必要繼續惡言相向。

  「喝茶。」還特別奉上茶水,小弟粗聲道。

  感覺到安琪的坐立不安,方水人握緊了她的手掌。

  「別怕,我們是來還錢的。」

  安琪點了點頭,像在為自己打氣般的說:「嗯嗯,有你在,我不怕。」

  方水人微微一笑。

  等待並沒有持續很久。

  一個黝黑、高大,令人不怒自威,完全就是為極道生涯而生的男人,在小弟的恭敬目光下,夾帶著不耐煩的表情,落坐。

  接過了小弟送上的書面資料,男人好似非常的不悅,粗魯地說:「這位小姐,妳的信用卡債權已經由我們承接,總共是九十八萬六千五百元整。」

  安琪像只受驚的貓,輕輕顫抖著。

  方水人決定代她處理這一切。

  「這位小姐的債務問題,現在也由我接手。」

  男人不耐煩的瞪視他。「你是誰?」

  方水人堂堂無畏。「她的男人。」

  「那就趕快付錢了事,不要囉哩叭嗦的。」男人巴不得儘快解決這件麻煩事。

  「等一下,關於金額的部分,我認為還得再商量。」方水人並不打算原價償還。

  對面的男人臉色突地陰沈。

  而沒料到方水人會這麼說的安琪,急忙扯了下他的衣袖。

  「水人,他們是黑道,別和他們討價還價。」

  方水人輕輕拍撫她的手背。

  一切得按規矩來,沒有道理讓對方莫名其妙的得利。

  「放心吧,我只是要取得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金額罷了。」

  對面的老大眼紅,早就受不了這對小情人嬌言軟語,他重擊了下桌面,宣示這裏由他作主。

  「要談情說愛等回去再談,現在趕快處理事情。」男人不知道在著急什麼,再度爆出粗魯的語氣。

  方水人靜觀其變,後發制人。

  「依照行情,銀行只會以債務的一到兩成將債務脫手,現在你們要照價賠償,未免也太貪心了。」

  對方可以臨危不亂,沈著以對,男人卻還有掛念的人兒,根本不想繼續殺價下去。

  「一口價,四十萬。」男人簡潔有力的說。

  方水人雙眸一凜,決定使出磨字訣,許久,當所有人都快要沉不住氣時,他方開口,二十五萬,最多。」

  男人無心戀棧,拍桌定案。

  「好,看你硬氣,就二十五萬。」

  方水人並沒有馬上掏出錢。

  「切結書,我要書面的清償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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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簽完書面協議後,方水人和安琪也拿出二十五萬元,在清點完畢無誤後,幾乎是馬上就被掃出大門。

  正在發威動怒的男人再也無法克制,發出咆哮聲--

  「單雙,妳給我出來!」

  應君所請,極妖豔的女人翩然現身。

  「哎呀呀,幹哥哥,小聲點,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呀?」單雙嬌滴滴的喚道。

  被喚幹哥哥的男人名喚幹歌,乃是貨真價實的一介堂主大人,威震北部的黑幫幹陽堂老大,平時不屑做這種暴力逼債的缺德事,沒想到會被單雙逼下海,獻出人生初體驗。

  而且,他最恨別人用那種娘娘腔的稱號叫喚他!

  「給我閉嘴!」

  剉骨揚灰,為百姓除害,眼前女人一死天不太平,但如果能動手,幹歌早就動了,只因心上人兒又被單雙扣住,他不得已受制於眼前女魔。

  單雙嘟起粉唇,故意再不過地道:「叫人家出來,又叫人家閉嘴,那豪豪的去向,你不管啦?」

  幹歌滿腔火氣攻心,顫聲喝問:「豪豪人在哪里?」

  單雙妖笑著。

  噢呵呵,送個女警給大哥當女人真是做對了,這下幹歌被她吃得死死的哪,真爽!

  「不告訴你。」單雙吐出四個大字。

  幹歌再也忍無可忍。

  眼前萬魔之王這回不知又在興什麼風、作什麼浪,要他怎麼能再忍受下去!

  「單雙,妳究竟在搞什麼鬼?!」幹歌喝問,一副她不從,就要殺人洩憤的閻羅爺樣。

  單雙踩著五寸高跟鞋,風華萬千地落坐,端起茶水。

  「冷靜點嘛,喝茶啊!」

  「妳……」

  「好啦,火氣不要這麼大嘛!要不是要個老大出場比較有模有樣,我才懶得找你呢!」單雙長睫一垂,吹了吹熱茶,不經意的又接著道:「剛才你看到的那一對男女,真實身分是黑色詐欺師,天使和惡魔,至於豪豪,暫時不能還你,因為最近有一場腥風血雨,弄不好會民不聊生,我不打算袖手旁觀。」

  幹歌雙眸一凜。

  她口中亂七八糟提到了一大堆,其中最關鍵的兩個字是災難,而又有什麼災難能讓有災難基因的女魔另眼看待?而且其中還牽扯到惡魔詐欺師?

  「惡魔?!」他早就知道天使是眼前女人的手下,但他沒想到能見到神秘的惡魔,這件事情背後肯定不單純。「什麼腥風血雨?請妳現在講明白。」

  單雙柔媚淺笑。「你記不記得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發生過什麼大事件啊?」

  幹歌沒有多想,卻像吞下一把蒼蠅般的反胃。

  「美國九一一恐怖攻擊。」

  單雙露出贊許的表情。

  「好孩子,」她不顧眼前男人的臉色有多難看,逕自說下去,「你可曾想過,萬一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臺北,會是什麼光景?」

  經過大風大浪的幹歌聞言,震懾不已。

  而悠哉喝茶的單雙,笑容依舊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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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拍著驚魂甫定的心臟,安琪不停的喘著大氣。

  方水人則是平心靜氣。

  他在黑暗界打滾了十幾年,早就見怪不怪,但那樣有威壓感的男人,還真是令人不敢大意。

  突地--

  「太好了,全部解決了。」安琪好似撿回一條小命,也很像將心頭負擔全都清掉般輕盈地道。

  那沒有壓力的聲音,讓方水人不由自主地將她摟進懷裏。

  天氣很熱,但安琪依戀著更形而上的溫暖,不願離開。

  「啊啊,可以花點時間想想未來了!」女人笑說。

  方水人聞言,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是虛假的人生,但為什麼他覺得這樣沒有過去的交往,還是令人動容,令人眷戀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看妳以後還敢不敢亂花錢!」方水人像個陳年老牌男友,對著和普通女人有一樣通病的女友說教。

  安琪吐舌頭,裝鬼臉。

  「我以後還是要花錢,」女人撒嬌般續道,「把錢花在你身上!」

  看她一副就是不記得教訓的死樣子,男人卻氣不起來,也知道自己不會放任她不管。

  「妳啊,我可沒錢再借妳囉!」方水人無奈地道。

  安琪瞪大了眸子。「哇,善於理財的男人居然會叫窮呢!」

  因為頓時輕鬆了起來,女人的語氣也輕飄飄。

  方水人敲了下安琪的小腦袋,引來一個誇大的痛呼。

  「我不窮!才不像妳亂花錢,我是把錢都壓在土地上了。」

  想起自己怎麼借貸的過程,安琪點了下頭。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方水人無可無不可的聳肩。「錢是給懂得門路的人賺的。」

  安琪好似想到了什麼,鳳眸閃亮。

  「那如果不停的把錢壓在土地上,一直錢滾錢,不就可以借出無限多的錢了?!」

  女人的發言,勾起方水人不敢相信的冷笑。

  安琪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而被嘲笑,捶了下男人的胸膛。

  「我又沒有說錯,像現在,我如果再把剩下的一百多萬又丟進去,就可以貸到兩千多萬用來買土地,然後再貸……」

  方水人打斷了女人的異想天開。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但利息還是很嚇人的,兩千萬的年息就是四十萬,每個月要還三萬多元呢!小笨蛋,妳就是忘了迴圈利息,才會把自己害死的,要量力而為,懂嗎?」

  被人抓住尾巴,安琪嘟起小嘴。

  「唉,看到錢在那裏等人賺,又賺不到,真嘔呢!」

  方水人戳了下女人的梨渦。「誰教妳愛亂花錢,以前不多存點錢。」

  安琪仰首,望進男人的眸子。

  「你投資那麼多錢,打算做什麼呀?」

  方水人繼續走著,笑而不答。

  安琪又捶了男人一下,不許他忽視她。

  「喂,你怎麼不回答我?」

  方水人停住了腳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抱著女人的肩膀。

  「為了保護我們的未來呀,笨蛋,這種話幹嘛要我說出口!難道我不說,妳就不明白了嗎?」

  男人的未來將和她的纏在一起,言輕情深,一瞬間,熏人欲醉,安琪覺得整個人都昏掉了。

  「我們的未來?」

  方水人加重抱緊她的力道。「是呀,我們的未來。」

  安琪在男人懷裏,抬起頭閉上眼,污濁的空氣遮蓋了星光,但她已經不需要再尋找許願用的流星。

  這盡世界上有太多難堪的事實,但人們還是想要抓住希望,所以就算知道這是謊言,她還是願意相信。

  這一秒,她相信方水人的話語,將腦子放空,感受到真實巨大的愛情,視線範圍裏只有他。

  她碰上了沒有道理的愛,這一份情懷又遇上無奈的分合,但在未來有一天,她一定能夠笑著看待。

  絕望和孤獨都不是愛他的最後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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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夢半醒,擁抱著懷裏的女人,聽著她悠長而緩慢的呼吸聲,在黑夜中,方水人張開了雙眼。

  罪惡感的小刺卡在喉頭,他睡不沉。

  距離成功不遠了,他有預感,將未來放在眼前,所有的女人都會被沖昏頭的。

  但是臣服於這個騙局,選擇在期限內決定要順從心意愛一場的人是他,可是,她呢?

  女人心海底針,她的心裏在想什麼,她真的愛上了方水人那般強悍霸道的多情?

  他懷裏的天使詐欺師,是抱著什麼心情,委身於等於自己,卻不等於遊令衍的男人呢?

  為了任務,她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嗎?

  他在感受她的愛意的同時,感覺徹底迷惑了,每一次為她所愛,他都如此混亂。

  因為所有的記憶都好像只是昨天才發生而已。

  所有的身分都重迭在一起,她的喜怒哀樂也都混在一塊,如夢似幻,他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他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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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耶!」

  嬌柔的聲音穿過還有些迷糊的大腦,臉上被什麼東西輕輕掃過,搔癢得他想笑,他張開眼,握著一把長髮的女人正低頭看著他,她的背後,是跳動著碎碎金光的綠葉。

  那是南半球特有的橘黃色陽光。

  「你在睡午覺啊?」

  舒適的感覺在發酵,他還不想醒,一把將女人也拖上吊床,在樹林間,風穿梭而過,兩人搖搖晃晃,享受午後微醺。

  他揉著女人的肩膀,女人便發出很甜的聲音。

  這一分一秒美得讓人歎息。

  「裏耶。」

  「嗯?」

  「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麼?」

  「現在是午覺時間,不適合想這種嚴肅的話題啦……」

  「我不管……好癢!你好壞!」

  女人嬌嗔著,想將她摟進懷裏,但女人不從,雖然吊床沒有多大空間,可他要的是她剛才依偎在他胸膛的嬌柔。

  眷戀之情漫湧到像是永遠不會離開他。

  「如果世界末日了,那我想埋在妳身體裏和這個世界Saygood-bye!」

  女人的粉臉驀地紅了。

  「正經一點!」

  「唉,我很認真啊……」

  「不准回答有顏色的答案!」

  「如果一定要說,」他試圖認真一點,「我會去葡萄果園裏采一串最漂亮的葡萄,然後慢慢剝皮吃。」

  「吃葡萄?」

  「對啊!葡萄好吃卻很麻煩啊,皮很難剝,平常懶得吃,如果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就沒啥好忙,最適合優閑的吃葡萄囉!」

  「唉,還真是個沒意義的最後心願。」

  他眼底餘光瞄見她左腳的大拇指,當她說話時不自覺地抖動,很是可愛,但配上她評鑒的語氣,就很可恨了。

  「妳又要問又要批評,安琪,妳不累啊?」

  「真的沒意義嘛!」

  太愛太愛,所以縱使生氣也氣不久,他歎了一口大氣,「妳怎麼會想問這個問題?」

  女人扳著手指,思索般皺眉頭。

  「我看了一本書,內容提到瑪雅古文明,在瑪雅人的想法裏頭,時間可以切割成一個又一個的太陽季,每一個太陽季結束時,這個世界便會完全毀滅,然後重生:而現在是第五太陽季,在二○一三年就會結束,沒有幾年就要到了呢!所以我很好奇,你最後會在哪里,在幹什麼?」

  「妳相信這種末世預言?」她不是那種迷信的人才對。

  況且剛過千禧年,電腦既沒爆炸,人類也沒滅亡,所有的末世預言現在看來都等於笑話,怎麼會在此時又想起這種事情。

  「呵呵呵……」

  女人笑而不答,沒有直接肯定,代表她也心存懷疑。

  他看著沐在陽光中,在他懷裏撒嬌的女人。

  微微歡喜的暖意爬滿他的全身。

  「那妳呢?世界末日的時候,打算最後要做什麼?」

  女人聽到那句最後要做什麼後,突地露出一個含意很深遠,很難瞭解的笑容。

  「我要抱著你的孩子,」安琪毫不猶豫的抬起眼,「然後在毀滅的前一刻閉上眼,告訴自己,我愛得不枉,這一生沒有白過!」

  聞之能使人醉的甜美嗓音,卻讓裏耶‧佛藍恩怔忡不能言語,摟著懷裏的女人,為了可預見的第三次離別幾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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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黃的陽光消散,他張開眼,仍是墨一般黑的夜,只有遠處未滅的霓虹在閃動。

  他選擇離開。

  在那樣堅決不移的信念前,他懦夫般地逃了。

  二十歲的她露出了跟十五歲時的她一樣的堅毅神情,他卻絕對什麼都不能留下。

  不然能怎麼辦,有更好的選擇嗎?

  因為無法忍耐貪念而再度接近她,本來就只有離開這個結局。

  三番兩次讓她動心而又拋棄她,安琪因為他而不幸,而他不能再讓安琪更不幸。

  他不瞭解安琪為什麼那麼想要孩子,正如她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回到她的身邊。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她,他的雙眼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看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她,那他的耳朵可以直接聾掉。

  她是這樣的存在,所以他應該、應該好好的呵護她,不讓她痛苦的方法,就是永遠消失才對。

  可惜,天不從人願。

  方水人的思緒又回到過去。

  兩年前,二○○三年,在又騙光一個詐欺師所有的資產後,正打算潛逃時,一個妖豔至極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動作瀟灑。

  他知道她是誰。

  單雙,單氏的第三繼承人,藏身在白道的妖魔殿偵十隊隊長,為所欲為的萬魔之王,權勢幾乎能夠傾天覆地。

  女人巧笑倩兮,嬌滴滴地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惡魔?」

  方水人並不瞭解來者是何居心,尤其她是一個令黑暗界居民人心惶惶的傢伙,不能等閒視之。

  更何況她一開口就道破了他的身分,行騙這麼多年,他從未留下任何把柄,更別說證據,也沒被逮過,或許連愛彌兒都忘了他的本來面目,這個女人卻找出了他的藏身地。

  何必讓場面更難看。

  「單隊長,今天什麼風把妳吹來?」不需隱藏反倒落了個輕鬆,方水人坦蕩笑問。

  見男人不再掩飾,單雙吹了聲響哨。

  「滿爽快的嘛!我還以為要花點工夫才能說服你呢!」

  方水人心底浮現巨大疑惑,但他並未表露,只是靠著窗臺,思考該怎麼脫身的同時,附上一枚能使人失去戒心的笑。

  他幾不可察往脫逃路線蕩去的視線裏,滿是不知名的埋伏。

  這下可好,逃是不用考慮了。

  「說服我?」不知單雙在打什麼算盤,但多一分瞭解,便能少一分傷害。

  布下天羅地網的女人,反手撐在距離五公尺以外的沙發椅背,風情萬千,眸she津光。

  「說服你為我服務啊!」單雙天經地義一般地說道。

  她就知道這男人不會乖乖就範,但他不可能有機會拒絕她。

  方水人眸一瞇。「為妳服務?妳是員警,我是詐欺師,我們之間有什麼可以談得上服務之處?」

  老鼠怕貓,冰火不相融,他們是天敵之類的關係,沒互相殘殺就已經是違反常理,攜手合作更是居心可議。

  女人歪頭不語,吊男人胃口。

  半晌--

  「如果,」單雙笑語的同時,散落了個牛皮紙袋裏的內容物,「你是一個平凡的詐欺師,那我也不會需要你,但你是黑色詐欺師,也就是代表你的本事之高,連詐欺師都能欺騙啊!」

  方水人不明白她在做什麼,視線掃過落在地上的東西。

  只一眼,他便失去呼吸能力。

  每一張照片中,都有一張臉孔,屬於常駐他心頭的人兒,而且大半躺在特定男性的懷裏。

  男人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但單雙有把握,他心中此刻風起雲湧。

  她抽出一張紙袋裏殘留的照片,刻意送到男人眼前。

  「喲喲喲,雖然是偷拍,可是拍得還不錯呢,臉都好清楚,這個男的應該是幹陽堂的堂主幹歌吧!」女人頓了一會兒,嬌笑續道:「咦?你不覺得照片上的女人很眼熟嗎?」

  方水人反復審視後,微勾起唇,態度優雅從容。

  「我不認得這位女士。」

  他一句話讓單雙更加無所謂。

  「不認得啊?!」女人話鋒一轉,冷若冰霜,「那麼你肯定不介意我將這些照片送到政風室囉?」

  下一秒,她成功的看見男人變臉,暗含威脅的話語接連逸出她嬌嫩粉唇。

  「哎喲,還是送到八卦媒體好了!」

  方水人冷笑。

  明眼人前不做暗事,她既然能夠直接扣著他所在意的人來此威脅他,絕對摸清了他是誰,他過去的行縱,甚至所有底細。

  單氏有這樣的能力,單三小姐亦正亦邪也不是新聞,她向來不擇手段。

  身為現役員警卻和黑道大哥牽扯不清,這東西足以讓安琪再也無法在警界立足,身敗名裂,為了要脅他,單雙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都不奇怪。

  「妳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方水人……不,遊令衍淡問。

  單雙贊許一般地笑了。

  「腦筋很清楚呀,遊令衍。」像是證實他所想無誤般的特地吟了他的名,「難怪是騙徒中的騙徒,愛彌兒的好徒弟。」

  遊令衍雙眸一闇。

  「又有何難,人都有貪欲,洞悉人類天性好逸惡勞想一步登天,就能夠使人掉入陷阱;更何況是比一般人更貪婪,更不壓抑貪心的詐欺師,他們在這一行打滾,比常人自大,只要能夠取得信任,在他們大意的時刻,就可以大口吃掉他們。」

  最難的部分是找出他們的行蹤,但愛彌兒幫他省去尋找的麻煩。

  單雙凝視著男人,聽著平板無波的陳述,咬著照片一角,動作嬌柔,但眼神露出無限疑惑。

  好怪啊!

  這個男人看著心上人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還是一樣沉得住氣呢!

  「你不嫉妒啊?」比起目的,這一點更讓她好奇,女人毫不在乎,刺探地問。

  游令衍並不誠實,但也懶得欺騙,她都已經抓住了他的弱點了,何必多此一舉。

  而嫉妒是一種甜美的權利。

  「我沒有資格嫉妒,」比起嫉妒,他更想知道她的來意,「但我願意不惜一切的保護她。」

  單雙浮現了更露骨的疑惑。

  「我不懂,真的不懂感情是怎麼一回事,能讓人深情不悔又是什麼荷爾蒙作用?」忘了本意,她喃喃地問。

  像把弄玩具,卻發現了難以解開的機關,於是有些困惑,有些想要弄清楚的問法。

  感覺到這一點,遊令衍苦笑。

  他不明白惡名昭彰的女人為什麼會有如此鬆散的表情,但他似乎也因為她的坦然而放鬆了戒心。

  或者,更精確的來說,他是終於不用再隱瞞了,毋需壓制本來就洶湧狂暴的情意。

  「我並沒有深情,也沒有不悔,只是,」男人頓了下,「一個人會去保護自己的天地所有又有什麼奇怪?」

  安琪是他的一切,所以他自己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十幾年來,他都是這麼信服的。

  只要她幸福,他似乎也能聞到幸福的香氣,而陶醉不已。

  因為有她記得他是誰,所以他可以變成任何人,為了復仇而弄髒靈魂。

  他註定要下地獄,但安琪一定會上天堂,帶著記憶中還稚幼純潔的他上天堂。

  這是他的救贖,除了活在黑暗裏的人,一般人無法體會的救贖,生於愛而更強於愛的強大力量。

  身為詐欺藝術師,男人的少見坦白沒有帶來答案,單雙豔眸骨碌一轉,又恢復她原本不怒自威、霸氣外放的模樣。

  「算了,我不會懂的。」她的眼神突然閃耀,切回正題,「只要你答應要助我一臂之力就行。」

  遊令衍除了點頭,並沒有別條路。

  「說吧,要我幫妳什麼忙?」

  女人含笑的將一片光碟遞向他。

  「計畫都在裏面,你看過後,應該就能夠瞭解。」

  遊令衍頷首。

  「我瞭解了,但是,」男人的語氣降了幾度,近乎冰點,「單雙,我也有一個交換條件。」

  單雙挑高了眉。

  這男人敢和她講價?!

  「呵呵呵,我若不接受呢?」連聽都不想,壓根沒要答應的女人,動了大氣,直接拒絕。

  「單家權大勢大,說白一點,什麼天大的事辦不到?!但妳卻來找我,就表示非我不可,這是我的籌碼。」遊令衍說得不卑不亢。

  單雙冷笑一聲。

  這男人就算在被愛沖昏頭的情況下,腦袋依然清晰。

  若不是直接掌握到了他的過去,她很難想像在面具底下年紀相當輕的男人,就是狡猾的惡魔詐欺師,但現在她不再存疑。

  「好吧,只要彼此有利,我願意協商。」

  聽女人退一步,遊令衍沒有不知死活的得寸進尺,惹毛她後果堪慮,彼此留臉是上策。

  「死人不該現身,如果安琪也介入這件事,那我要妳徹底瞞天過海,不要告訴她我是誰,這是唯一請求。」遊令衍垂下眸子,輕輕說道。

  單雙在短暫詫異後,露出不解的眼神,仍是點頭應允。

  晚風吹過臉龐帶來涼意,但吹不熄遊令衍內心肆意飛舞的野火。

  一再傷害、分離的命運又要重演,他已發誓再也不見那人兒,但是,未來發展卻罔顧他的意願……

  他不想見她又好想見她,但他更害怕,若這一次見了她,卻再也離不開她了,他還有辦法回到過去,只為了仇恨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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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安琪是在輕微的噪音下醒來的,原本擁著她整夜的男人,站在小套房的廚房裏,不是很俐落,但正在幫她弄早餐是無疑的。

  貪戀著他的背影,她滿足的長籲。

  有著美麗線條的肌肉,比起一般男性來得柔軟的發絲修剪合宜,在他舉手投足時輕輕搖晃,勾引人無限遐想,想用手指去纏卷,緊緊扣牢,不讓它輕易的從指間溜走。

  在情愛之心出現的同時,同等級的佔有欲也張牙舞爪,即便不大聲呼喊,光在內心嘶吼,就足以震穿耳膜。

  合為一體是天方夜譚,所以她更渴望著他,渴望著他的一切,每一塊骨頭,每一根頭髮,每一滴血,每一個細胞,所有的一切都以最小單位來收藏,讓他沒有半點半分不屬於她。

  方水人正如流水,沒有固定形體,從不停留,抓不牢,掬不起,所以移不開眼,她移不開眼。

  想要緊鎖著他,同時,也失去自己的自由,但是愛和自由本來就是風馬牛不相關的東西,所以她不在乎。

  遠走高飛太難做到,於是一間有他的牢籠等同天國。

  或者癡,也許傻,更多可怕,可是最有權利懼怕的人是她,她都不逃避這份愛了,又有誰能說她太癲狂?

  熾熱的視線在背後婆娑,強烈得難以忽視,方水人回眸,舒心便是一笑。

  安琪正熱情凝視,她饑渴的獸瞳,那幾近沸點的熱度,好似瞬間就要一把情火燒化了他的心。

  但他不討厭,比起欲拒還留,他喜歡直來直往,他享受著她毫不保留她的愛。

  這讓他安心。

  心念一動,他回到她身邊,落坐在床沿,始終追隨著他的眸近在咫尺,他滿懷著感激般的情愫,吻上了她的眼瞼。

  安琪被他突來的舉動,惹得忍不住笑了。

  「好香,你在煮什麼?」女人嘴饞的問。

  方水人沒有馬上回答,動作卻更進了一步。

  感覺到他不只打算吻,還打算惡作劇的噬咬,有些地方脆弱程度超乎想像,女人驚呼出聲。

  「不要鬧了,水人,這裏很薄,不可以咬呀!」女人的尖叫聲加大,「哇,犯規、犯規,啊哈哈……哈哈……」

  沒能好好吼完的驚呼,在男人下一個動作崩潰,他惡作劇的搔女人的癢,而怕癢的女人在不夠大的床面無處可逃,和男人卷成一團。

  「嗚嗚……哈……放了人家啦!」

  「不放。」

  「嗚嗚……呵哈哈……嗚……」

  女人在狂笑聲中,硬插了幾聲假哭,男人才放開手,然後又吻上了她的額頭。

  一下子溫柔,一下子壞,搞得人恨不起來,安琪只能一邊喘氣,一邊牙癢癢地捶了男人的胸膛幾下。

  「你真的很壞耶,我才剛醒,你就仗著你的體型優勢欺負我!」

  捧住女人的手,方水人笑得燦爛。

  「誰教妳一起來沒叫我,還偷偷看我,我要和妳算帳。」認真的捍衛權利,男人說得理直氣壯。

  女人鼓起腮幫子,硬在男人懷裏轉了一圈,給他個閉門軟釘子。

  「哼,偏不告訴你,我就要偷看。」

  本來就暖著的長手一點一點的收攏。

  突然--

  「安琪,這個『偏不告訴你,我就要偷看』有沒有期限呢?」方水人柔聲問。

  懷裏人兒不能抑遏的一顫,不一會兒,回眸挑逗的一勾。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啦!」

  安琪滿臉通紅,但才不會簡單的承諾呢!

  方水人吻上了挑釁意味極強的眼角。

  他聽得出在這倔強的語氣之下,是已經化為一攤春泥的情。

  不是不要,絕不是不要,但每個女人都會故意強裝姿態,用來考驗男人的決心。

  若是簡單拒絕就打退堂鼓,那她們反而會害怕。

  Allornothing,非黑即白,愛她,就要證明,證明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更愛她了,愛得義無反顧也要一頭栽下去。

  會這麼做的她好可愛。

  「我很乖啊!還不夠嗎?」方水人問聲軟如棉。

  可憐兮兮被控訴狠心的女人,冷哼了一聲。

  「少裝可憐,這套對我沒用!」

  安琪雖這麼說,表情還是洩漏了她的開心。

  男人將其收入心底。

  「我才沒有裝可憐呢!不過,」方水人轉了個方向,「妳要我怎麼證明乖不乖,然後答應我要一輩子偷看我呢?」

  不可思議的三個字傳入耳,滑入心窩,一秒鐘不用就暖燙得讓人受不了。

  安琪垂下了眼瞼。

  專挑她無防備,沒有辦法抵抗的部分攻擊,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有哪一次能夠拒絕這個壞透了的男人。

  「你真的很壞。」

  男人開心的笑了。

  再聽不懂她語氣底下的嬌羞,就該去撞牆重新投胎一次了。

  「對對,我壞,我壞得弄了起士蛋捲和烤了可頌,」男人抱著女人坐了起來,「先吃飯?!」

  被疼寵抱起身的女人,賴在男人懷裏,舒服得像每根骨頭都被舔過。

  「我不想上班啦!」女人對日常生活發出埋怨。

  方水人無奈的點頭。「乖嘛,起床,要不然會遲到喲!」

  安琪用一種鑽男人胸膛的方式搖頭。「不要,我不要上班啦!」

  方水人被頂得有點痛,可是他沒有阻止她,反倒附在她的耳邊,能夠麻痹人靈魂的聲音又逸出唇緣。

  「妳如果乖的話,我今天中午就給妳獎勵,怎樣?」

  安琪被勾起了興趣。

  獎勵?什麼獎勵?

  他打算給她什麼驚喜嗎?

  「獎勵?」女人拉長並提高了聲調。

  男人點頭。「對,獎勵,妳沒聽錯。」

  安琪被這故弄玄虛的態度弄得有些迷糊。「什麼獎勵?透露一點嘛。」

  男人歪頭,一臉無辜。「妳不起床,我又何必害妳拿不到獎品,只能幹瞪眼呢?!」

  安琪聞言,淘氣地將男人推開,接著霍地站起身,和男人眼眸相對。

  「我起床了,說吧!」

  方水人微微一笑。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呀!

  「不告訴妳,期待中午的小約會吧!」

  男人一邊說話,一邊把不情願的女人拖到餐桌旁,將熱騰騰但容易入口的豐富早餐端到桌上。

  安琪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拿起可頌,發洩的咬它出氣。

  不說拉倒!

  「哼,我才不去,誰要理你呢!」說完,奉送了個鬼臉。

  正優雅吃蛋捲的男人,從容一笑。

  他擅長丟餌。

  「想不想知道我要怎麼證明我很乖,會乖一輩子啊?」

  安琪挑高了眉,卻沒有回答。

  方水人明白的再笑,他知道她已經吞下了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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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又出現啦,堂妹的朋友。」

  刻意在叫喚同時拉遠距離,聽得出惡意的斯文男人,卻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極為友好。

  方水人沒有退縮。「是啊,男朋友來接她去約會了,堂哥。」

  東方研溫和的笑著。「誰是你堂哥啦?請不要自行跳躍親疏等級。」

  方水人以相同笑容回敬。

  「你也不是她的正牌堂哥,別講得一副你有多大權力的樣子。」刻意壓低了的語音,僅在兩個男人間回蕩。

  「有必要挑明瞭說嗎?」東方研低聲說完,便和他一樣,目光迎向了踏回辦公室,還抱著幾份卷宗的人兒。

  女人一臉驚訝。

  「已經中午了嗎?」安琪急得看表,「天啊,我忙到忘了時間!水人,對不起!」

  方水人笑容悠然。「沒關係,我和人約十二點半,現在過去剛好。」

  安琪不解。

  「和人有約?不是要去……嗯,吃飯?」在東方研面前,怎麼都說不出約會兩字的女人疑惑地問。

  方水人頷首,不打算多加解釋。

  看男人一副封口的模樣,安琪只好拿起了小外套和提包,大步邁向辦公室的門。

  「唉!有人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堂哥呢!」始終被晾在一旁的東方研大歎特歎。

  安琪此時才發現剛剛完全沒有進入視線的男子。

  「堂哥,有什麼事嗎?」她問得生硬。

  東方研內心一轉。算了,不是來打趣她的。

  「堂妹,」東方研還是故作親密的喚了一聲,看安琪一臉不安,他斂了惡趣心性,「我特別來提醒妳一聲,德國那邊的行程有點更動,我和幾個經理都要提前搭下午的飛機過去。」

  安琪連忙點頭。「嗯,我知道,李秘書在我進辦公室前就說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多留意公司的事情的。」

  東方研點頭,看著立在一旁,神色如常的男人,含笑示意。

  「方先生,接下來的一周我不在公司,安琪會比較忙,可能會占去你們約會相處的時間,也請你多擔待啦!」

  方水人報以禮貌的微笑。

  心知肚明的他,已經收到,接下來公司上位懸虛的訊息。

  「請不要這麼客氣。」

  安琪看著還在禮尚往來的方水人,輕碰了下他的手肘。

  「我們還和人有約呢!」提醒後,她轉向東方研,「我們還有事情,先走囉,你安心吧,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話才說完,女人已經任性地拖著男人跑了。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東方研揚起了一朵不明所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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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特別請托給他們三十分鐘考慮後,一方沒有任何陳設的空間,便留給方水人和安琪獨享。

  位在八樓的房子,坐北朝南,幾乎每一面牆都有窗,採光良好,讓室內像是上了亮粉妝一樣。

  打開四扇加寬的落地窗,夏天特有的強風把連通餐廳、客廳的長型空間變成風廊,呼嘯著從後面陽臺通過。

  雖然沒有裝潢過,淨空的房子反而讓人充滿無數的想像空間。

  有土斯有財的觀念雖然隨著時代在消退,但擁有一個殼,仍然是每個人心中的基本需要。

  住是人權之本。

  而能在這個殼裏,和心愛的人建立一個家庭,超越需求等級,它是跨性別的美夢。

  安琪開心地走來走去。

  「水人,這間房間還有附更衣室耶!我要定了,主臥房,它就是主臥房了!」

  「哇,這間有凸出去的小觀景窗,拿來當書房吧!」

  「客廳也夠大,除了沙發組以外,還可以再放一張鴉片床!」

  「我喜歡浴室啊,好棒,浴缸超大的!」

  安琪克制不了孩子氣的興奮舉動,在一間間房間流轉,似乎這裏就是她的城堡了。

  無限的裝潢想法在心頭冒泡泡,想打造一個能夠舒適生活的居所,每一天能在此休憩撫慰疲憊,誰能拒絕。

  而且這屋子並不是為獨居的人設計,一想到這裏不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他,她就有種感動在增生。

  一想到那個人兒,安琪不禁輕聲嬌喚:「水人……水人?」

  半晌--

  「安琪,我在這裏。」

  循聲追隨,安琪輕快的步出了廚房後,便一眼發現坐在陽臺欄杆上的方水人。

  只一眼便奪走了她的呼吸能力!

  男人閉上雙眼,雙手反扣欄杆,強烈的風吹亂了他一身的衣衫,墨黑的發絲也一樣飄揚。

  背景是群山環抱,和一整片的藍天。

  他好像一張被風吹飽的風帆。

  面向著大太陽,金粉灑在他身上,反白了身影,給人一種他瞬間要消失在晴光之中的感覺。

  明知道人間蒸發是則神話,但心中的不安瞬間湧現,安琪幾個箭步上前,抱緊了男人的腰身。

  被突如其來擁個死緊,正在享受陽光的男人低下頭,卻看不見女人深埋的小臉。

  但她的不安從緊貼著的震動傳來。

  「怎麼啦?安琪。」

  安琪微微的顫抖。「快下來,好可怕,不要這樣坐在欄杆上。」

  方水人的不解在她好似也在發抖的語氣下融化,內心柔軟。

  他抱緊了女人。

  「別怕,我不會掉下去的。」

  安琪猛地搖頭,她才不怕他掉下去!

  「你好像要消失了一樣,像被陽光蒸發,整個人愈來愈淡,化為一陣輕煙,風一吹就會散開。」

  方水人內心一動。

  現在說這話的不是賈安琪,而是安琪,經歷過許多許多分離,在內心有著疤痕的安琪。

  他躍下了欄杆,抬起她小小的臉蛋。

  「好啦,我下來了,不用害怕了。」

  安琪露出了他沒有看過的神情。

  「這裏不安全,坐在上面很危險。」

  聽起來很類似,但本質完全不同,方水人並沒有錯過她在一瞬間表露,又在一瞬間抽回去的真心。

  她,原來真的愛上了「方水人」。

  方水人在明白的同時,感覺快樂,但心情複雜。

  「好,我下次不坐了。」揚著完全違背心意的笑容,他隨興的說。

  安琪捶了他一下,表情也恢復自然了。

  「害人操心的傢伙。」

  方水人笑著將她抱入懷裏,環視著空蕩蕩的房子。

  「怎樣?這個小約會還不賴吧。」

  「勉強及格,只不過是看房子嘛!」安琪微點了下頭,故意雞蛋裏挑骨頭。

  方水人大笑。「現在只是看房子,但等我把土地賣掉之後,我們就可以買啦,現在是預備動作。」

  安琪揚起水汪汪的眸子。「好可惜,我喜歡這間呢!」

  方水人撥開她被風吹亂的發。「不多看幾間?」

  安琪搖頭。「就這間,我有種感覺,它是屬於我的,命中註定,只要住在這裏,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真的好可惜,我的錢全壓在土地上,要不然……」方水人眸柔,聲音更柔。

  女人聽明白了男人言下之意,將頭偎進他的胸懷,神情飄忽,咬唇,極度扼腕。

  「想要,我想要這間房子。」

  方水人揉著女人的肩膀。

  「忍耐一下吧,」他由上而下觀察女人的表情,冷靜的眸心似冰,一步一步地挑逗著她的欲望,「我也很想和妳在這裏生活,一起過屬於我們的日子,和妳在一起,什麼地方都是天堂,但在這間房子裏,一定會格外幸福,讓所有人都眼紅的幸福,」

  安琪認同的重重點頭,但接著,她不甘心的表情突地改變。

  輕盈地,若有所思,帶著一點點罪惡感的表情,映在男人眼底。

  「如果啊,我有一筆錢,然後用來買土地去貸款後,就留下來不動,還了本金後,還有一大筆錢,買下這間房子,剩下的錢就慢慢的支付利息,等到土地賣掉的時候,就賺到了我和你的家了。」

  安琪舔了下嘴唇,試圖在確認流程是可行一般的推論。

  方水人微勾唇角。「錢?妳哪來的錢啊?」

  「今天星期五,堂哥的飛機是在一點,三點半前都可以去匯款,」安琪有些狡猾也知道自己在做壞事一般的壓低了聲音,握緊了男人的手,像在抓住夢想,眼神晶燦發光,「下週一就能拿到即期支票了對吧!」

  方水人皺眉,但點頭。

  「是沒錯,可是這樣做不好吧?!」微微的退縮,能讓對手更加堅定,自行排除所有危險。

  如他所料,安琪沉吟了一會兒後,好笑著。

  「支票要三天兌現,算算就是下禮拜四進帳,堂哥星期五才回來,公司大小章和證件現在都在我手上,財務長運用資金投資沒人會懷疑,一切天衣無縫,誰也不會發現的,」女人開心的笑語,抱緊了男人的頸子,「水人,我們有家囉!」

  「是啊,我們有家囉……」方水人笑著呢喃,下一秒,在女人頸邊閉上了他的眼睛。

  這是一場互相欺騙的遊戲,按照單雙給的劇本走,他只要在這一刻接受她的墜落就可以了,但是一旦這也同時代表了離別,他無法不感到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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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9 00:18: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先以到公司處理一下事情就會請假來陪安琪為理由,回到大本營,方水人雙手撐在崔玉容的桌面,顧盼神飛,勝券在握。

  「準備金蟬脫殼吧!」

  崔玉容聞言大喜,幾乎要從椅子上躍起。

  才十天左右,他已經抓到了那只肥羊了嗎?

  「你是指已經徹底催眠了那個叫賈安琪的女人?她可以挖出多少資產?」

  方水人伸出了兩根手指。「和我先前所料的差不多,美金折合台幣兩億五千萬,她提到公司準備向德國方面大量進貨,目前持有大筆的自由資金,而且在隨時都可以動用的狀態,只要她蓋章就可以轉移。」

  多大一筆數字!

  向普通肥羊詐騙的數位在數十萬到數百萬不等,但現在一次大動作就可以有兩億五千萬,真是太棒了!

  崔玉容神情恍惚,似乎被金錢特有的芬芳迷惑,但不多久,她便回過神,準備號令一切。

  如果可以賺到這麼一大筆,趁好收手,才不會事蹟敗露,後患無窮,事不宜遲,她拿出了一個海外帳號和密碼。

  方水人看了一眼。「乾淨嗎?」

  要做就要做得乾淨俐落,而到金融機構匯款,帳號是一定會留下的證據,如果不夠仔細,無法一刀兩斷。

  崔玉容微笑。「放心吧,這個人頭帳號開在瑞士,是保存個人資產的戶頭,以保密著稱,臺灣警方要查也調不出資料。」

  這類戶頭用不著開戶者本人到場才能動用,但一連串的密碼卻是忘了就等於帳戶凍結,所以只要有密碼便能藉由網路、電話操作,不問使用者身分,更不看什麼印章和簽名,為了資產的永遠存續而存在的帳戶。

  回想起幾場國際商業官司都撼動不了瑞士銀行的守密原則,方水人點了下頭,抽走那紙帳號。

  「我要在銀行露臉,不保險點不行,小心不會過逾。」

  崔玉容理解的點頭。「放一百二十個心去吧,就把錢彙到這個帳號,我等下會聯絡所有人回來,準備清空這間辦公室,你完事後就找個理由離開那只肥羊,我們要撤離移動到別處去。」

  這個好手中的好手,她想要永遠留住!

  方水人朝她拋了記飛吻。「經理,感謝接下來的合作機會,謝謝招待啦!」

  男人撂下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而在他身影後方,崔玉容則是馬上用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喜不自禁,在這個接近選舉的關頭,急需用錢的時候,有這一大筆進帳,無疑是最好的進貢。

  電話才一接通,她便忍不住逸出笑聲。

  「喂,請幫我接唐先生,有個好消息要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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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五年,現在回想起來,是一個已經有了電子郵件,但尚未普及的年份。

  一點都無法想像,現在居然能夠以很便宜的代價就坐在家裏,透過視訊軟體直接看到不同國度,甚至隔著地心那麼遠,黑夜和白天都完全相反,卻又活在同一秒鐘的人。

  那個時候,隔了一個海洋,對於十五歲的未成年者來說,根本就是不同的次元,活脫脫是太陽系和織女星系那麼遠吧!

  以光年計算的距離。

  分別的那一天天色將明未明,幽幽暗暗,曙光一點微閃,下一瞬,薄薄一層光暈在天空蕩漾。

  少年抱著少女,以這樣的認知,坐在溜滑梯上,望著東方。

  擁抱她,如她所說,在最後的時刻,讓她能夠感受、能夠記憶名為他的惜別,在他懷中的角落。

  是不是看日出那麼浪漫的事情,吳子今並不清楚,但能夠擁著安琪,他覺得幸福而且滿足。

  在大人的世界裏,他們都還只是不會飛的雛鳥,還沒有展翅的能力,但她的溫暖讓他歡笑,染上快樂的色彩,終此一生也已經足夠,好像再貪婪更多的欲望,上天便要施罰。

  吳子今知道經過昨夜,他已經不可能不變,但好似連心思一瞬間也哲學了起來。

  他淺笑著,低下頭。

  其實已經很困的少女,倦倦的半垂著睫毛,讓人有點不明白她是睡了,還是在凝望遠方。

  少女真的是一種很特別的生物,昨天還很清純,但現在已經散發出一種慵懶的氣味,好像最香甜的糖果,膩得能夠黏人。

  突地--

  「再見。」一聲說不清溫度的道別飄散在晨風中。

  少年清脆的笑聲響起。

  她忘記了兩個小時前,在瘋狂時刻亂喊過的話了?!

  「妳不是說絕不向我說再見的嗎?」吳子今笑著問。

  安琪蹭了下,抱緊少年不如男人厚實,但也絕非兒童體型的胸膛,像貓兒一樣發出輕嗚。

  「我是和昨天說再見。」她有一種能夠大步向前走,並且必須這麼做的感覺在心底激蕩著。

  「昨天啊……」吳子今抱著安琪纖弱的肩膀,好似能夠感覺這麼說時的她,在未來會發出強烈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為什麼一定要把昨天拋棄才能面對明天呢?」

  安琪沒有立刻答腔,陷入沉思。

  一會兒後--

  「與其說拋棄,不如說是封印。」少女抬起了手,微開的五指遮不住漸強的陽光,「昨天太幽暗而接近,明天太模糊而遙遠,人都太軟弱了,要活在今天都需要一種決心,決心要開始轉變,決心要維持,決心要突破,決心要不回頭,你不覺得今天要怎麼過,都要設定一種態度嗎?」

  吳子今被太感性的話,攪和到胸口發悶。

  比起安琪的頓悟,剛才覺得自己變成哲學家的想法,他現在收回。

  「妳不覺得這段話有點難以消化嗎?」

  安琪用手撐著身下人的胸膛坐起,襯著金光的典雅五官好聖潔,令吳子今震懾到不能言語。

  「那你要怎麼面對今天?子今,我們今天就要永別了耶!」少女說話的同時,眼神灼灼發亮。

  雖然是很難受的事實,但從少女口中吐出來,彷佛就比較能夠忍受,好像被賦予神奇的力量,像是一場華麗冒險的開場白。

  童話故事不是說公主必須沉睡一百年,在夢中催促、埋怨,等待著百年前來不及出生的王子,總算能夠現身解救一樣。

  吳子今眷戀的撫摸著安琪粉嫩的臉頰。

  「我會祈求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很可惜,他從來不是王子,這段話唯一真實之處,便是個徹底的謊言。

  真相是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聞言,少女露出一個柔軟卻又堅強的神情。

  「只要祈求,我們就能見面了嗎?」安琪凝聲問。

  吳子今鄭重的點頭。「會的,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的,不管時間多久,空間多遠,我是屬於妳的。」

  少女綻放甜笑。「你的眼睛是我的?」

  「嗯,妳的。」

  「你的嘴巴是我的?」

  「嗯,屬於妳。」

  「你長長的手腳是我的?」

  「嗯,只為了擁抱妳而存在。」

  「你的每一根頭髮是我的?」

  「嗯,為了妳長。」

  他整個人被拆成片片來進行歸屬認定,安琪不停問著,他的回答讓她的笑容愈來愈甜,最後是一個緊到幾乎發昏的擁抱。

  「子今,你連最後一滴血都是我的喲!」安琪笑著命令。

  透過耳膜傳來的話語,讓他顫抖。

  他不敢奢望她,但他的一切,只要她願意,都可以奉獻給她。

  「我是妳的。」

  主詞動訶受詞單純到不能再單純,我卻不只是吳子今,那是完整的他,縱然這一生都不能再見,他還是她的。

  他很清楚這件事。

  這已經不是決心,而是一種更為強大,近乎命運的力量。

  她要他,那他便可以不要自己。

  這樣子的話,無論他接下來拿自己去執行什麼,「自己」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所以,他可以不悲傷,不痛苦,不憤怒,絕對強悍。

  因為他,真正的他,活在她的心中。

  安琪不住的笑歎。

  溫熱的濕潤感,由點到面,輕易的透過了夏末的薄衫,直接碰觸了他的皮膚,情感之濃,如岩漿泥流卷住了他的心。

  「我會追逐你的,我會追逐你的!」

  她的手微微發抖,卻比起昨夜結合時,更震撼他的天地所有,他心神俱迷的聽著她的聲音。

  「不要放棄,我不准你忘記說過的話,你許下的諾言,你要實現,就算不是今天,但將來總會有一天,你要還,還我眼淚,還我愛情,把你整個人都還給我。」

  吳子今點頭不語。

  言語有絕對的力量,決定了從屬,我是妳的,對不起,讓妳這麼傷心,害妳三番兩次哭泣。

  來生再還,我來生一定還妳,連同遊令衍也還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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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結束,和女人會合,已是下午三點。

  端坐在銀行貴賓室裏,安琪表現得一點都不於心有愧,落落大方,一副洽公事宜的姿態。

  而坐在對面的服務人員態度也十分恭謹。

  「賈財務長,麻煩您確認一下這邊有沒有問題,如果可以,請在檔上蓋公司大小章,然後就開始進行海外匯款的動作。」

  安琪凝視面前的一個液晶螢幕,在方水人面前也有,但他的網路是通往一個海外的帳號。

  在雙方交易之時,通常都是即時進行確認。

  一串個人名義的帳號出現在螢幕上,核對中的安琪臉轉了過來,面露疑惑。

  「妳忘了我公司最大的海外股東是法國人啦?!」

  當方水人這麼說後,安琪為了自己一瞬間居然會懷疑心愛的男人而臉紅,馬上在正式的檔上用印。

  銀行人員微笑著收下推回的文件。

  幾分鐘後,安琪眼前,康成股份有限公司的美金帳戶開始一塊錢一塊錢減少。

  當近乎歸零時,螢幕停止跳動。

  接著,方水人眼前的帳戶,出現了整整七百五十萬美金。

  他笑望著女人,「接下來,再把這筆錢彙回臺灣,雙方交易等於在海外完成,這樣還可以免去稅務的問題。」

  安琪點頭。

  臺灣萬萬稅啊!這筆錢如果還牽涉到稅金,那鐵定會壞了她的計畫,到海外過一圈水是最常用的一種避稅手段。

  「嗯,那就麻煩你啦!」

  尋事不宜遲,為了我們寶貴的家!」方水人一邊說,手指一邊開始動作。

  安琪始終像個幸福的小女人噙著微笑,趁著男人正在操作,她笑望著銀行人員,遞出了一串號碼。

  「請妳將完整的匯款證明先傳真到這個號碼,好讓公司會計在下班前結清本周的帳務,」安琪笑著,「嚴守下班時間是本公司的方針,所以有勞了。」

  銀行人員在羡慕客戶公司方針的同時,搖了搖頭。

  「這是小事情,一點都不麻煩的。」語畢,她拿著一小迭文件離開。

  而方水人差不多同時間松了口氣般的長籲,下一秒,他的手感覺到了一股溫暖。

  那是和安琪眸光一樣溫度的軟軟小手。

  「弄好了,匯款處理好了。」

  聞言,安琪好似還有點不敢置信。

  「真的嗎?」

  方水人點了下小女人的鼻頭。「妳看。」

  轉過來的液晶螢幕上,帳戶裏餘額顯示為零,而打開交易紀錄查詢後,一筆七百五十萬美金的款項的確彙向了臺灣的一個帳號。

  他接著使用銀行方面認證的電子證明,將這份交易紀錄寄到一個電子信箱。

  「好了,這筆錢已經彙回來了,加上公司收到這份證明,我回去就可以馬上幫妳辦好買賣的手續,然後去請銀行方面通融讓匯款得以先放行,這樣子的話,下星期一,就可以拿到支票了。」

  看四下無人,安琪半倚著男人的肩膀。

  「土地過戶的手續,還有匯款的辦理,是要今天下午,還是下週一早上再辦呢?」女人輕聲問。

  方水人撥開她額上的發。

  他多麼的留戀不舍。

  但朝限已至,他扮演完騙人的男主角,她也該結束受害者的女主角角色了,接下來東窗事發,換單雙出場了,他該永遠消失,人間蒸發了……

  「下星朝吧,我今天回去先把一些麻煩的細節搞定,平常時候這些手續是不可能在一天里弄完,得疏通一下。」方水人了然於心的答道。

  安琪微笑。「我相信你可以將這一切都處理得很完美,是不是?」

  毫不猶豫的一句話,女人沒有掩藏的信任,像是鋒利的尖刀,猛地刺穿了男人的心臟。

  打從內心發出的疼痛,讓他想要尖叫。

  「是啊,」強忍下到喉嚨不快的嘔吐感和罪惡感,方水人依舊笑得溫溫柔柔,「妳今晚的工作,就是好好想一想,新家要怎麼佈置囉!」

  想起今天中午才看見過的實體,就算私自挪用公司資產,冒著被發現就會被堂哥和家裏長輩臭?一頓的風險,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的欲望,摻雜了一點點刺激,更加的美好。

  女人粉臉紅潤,眼睛發出夢想的光彩,是多麼的沉醉。

  「我要先請仲介人員把房子留下來,等錢到手,就去下定,然後我們一起把它佈置成我們的城堡吧!」

  迎著女人熱切的眼光,方水人開心一笑。

  「嗯,風吹不倒、雨打不搖的城堡,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安琪撲了上來,綻放一個比陽光還要強烈的笑。

  「嗯嗯。」

  在男人耳邊,女人拚命的點頭。

  回到貴賓室的銀行女行員,正巧看見了這熱情的一幕,被他們奔放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臉驀地爆紅。

  天啊!路上情侶滿街跑,但這麼洋溢幸福感的,還真是讓人看得很不好意思,看得很害羞。

  不知道為什麼,那股粉紅色的氣氛很動人,但不能也不該被分享,那應是情人間最私密的舉動。

  「咳。」

  輕輕的咳聲喚回了女人的理智,她不好意思的坐回位置上,撥了下頭髮。

  方水人倒還算坦蕩,「不好意思,麻煩妳了。」

  女行員內心冒出了嫉妒的念頭。好一個斯文有禮的男人!

  「不客氣。」女行員將正式檔收妥,呈到安琪面前,「賈財務長,這是書面證明,剛才我已經為您傳真完畢。」

  安琪點了點頭,而手機也極配合的響起。

  「喂,噢,收到資料了,等一下。」她按住收音孔。

  「我出去接電話確認一下喲,」她溫柔的瞅了男人一眼,「等我一下下,馬上回來。」

  方水人頷首,女人便小碎步跑到門外,他轉過頭。

  「請問,洗手間怎麼去呢?」

  銀行人員連忙指向另一扇門的右側。「門外右轉到底。」

  方水人揚笑。「我的女伴如果回來,請妳告訴她稍等。」

  「沒有問題。」

  以一種從容不迫的姿態起身,他扣起了西裝外套,然後不著痕跡的提起了公事包。

  轉過身的同時,他的眸光徹底闈去,如一潭墨,深不見底的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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