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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子黃時雨 -【人生若只初相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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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2:59 |只看該作者
第 10 章

  過年時節,熱鬧異常。在家裡,其實就是一頭名副其實的小豬。每日裡睡到自然醒,吃著母親每日裡變著法子煮的好吃的,以解她的饞嘴。或者閒來無事情,就與樓上樓下的老鄰居打麻將消遣。日子若是每天能這麼過,當真是拿神仙跟她換,也是不肯的。

  難得今日手氣好,一上來就糊了兩手,其實她是從來不介意的,一來只玩小錢,二來跟鄰居伯伯,婆婆打牌,聽他們拉拉家常,也覺得開心。才碰了一對白皮,母親已過了來,將手機遞了給她,竟眉開眼笑的:「默默,電話!」她心裡頭咯噔了一下,看母親一副開心的樣子,定是個男的。隨手接過:「喂,你好!」

  竟是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麼熱鬧!在幹嗎?」她微微楞了一下,這是兩人這段時間分開後,他的第一個電話。她一邊嚼著魷魚絲,一邊口齒不清的回道:「麻將中!」他在那頭笑了出來,略帶了點磁性,說不出的好聽:「就你這水平,還敢跟別人玩啊!」她冷哼了一下:「要你管!」大過年的,還沒一句好話的。

  他只笑著,沒有說話。形勢一邊倒,她竟放了炮,心頭懊惱,口氣似也不佳:「有話快說,我要掛了。」他笑了出來,知道她又輸牌了,只低低的道:「好!」竟真的不多話,這麼給掛了。她好像覺得有一絲內疚,大老遠的打了個電話給她,她連一句「過年快樂」也欠奉。算了,看了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現在還是糊牌壓倒一切,也管不了那麼多。

  那日在機場,他含笑著將她送到車上。極細心的,老早就已經幫她準備好了車子,省去了她轉車的舟車勞頓。那已是下午時分,虹橋機場內熙來攘往,所有的人們都在迎迎送送,繁忙一片,卻也聚散無常!她轉過頭,透著車子玻璃,只見他站在門口,瀟灑揮手,長身玉立,四周竟散落一片陽光。第一次發現他長的當真是好看的。

  上床睡覺已經快半夜了,還好母親已經睡了,否則定少不了疲勞轟炸的,要審問她打電話來的是誰的。才梳洗好,準備睡覺,電話竟叮叮噹噹響了起來。她趕忙溜到房內,接了起來。看了號碼,知道是他的電話:「大半夜的,幹嗎啊?你啊,好事不做,就幹壞事!」連你好也省了。反正跟他客套也沒什麼意思。

  他口氣很溫和,彷彿帶了一絲暖暖的纏綿:「睡了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被他這麼一來,哪裡還能馬上睡得著:「沒有!有只蚊子在吵!」他笑了出來:「我非常同情那隻蚊子的可憐命運!」她噗嗤一下也笑了出來,心情竟十分舒暢。

  一會兒,他又道「你下來!」她還以為她聽錯了,呆呆的重複了一遍:「下去哪裡?」他說道:「你們家小區門口。」她吃了一驚,竟將手中亂按的遙控器掉在了地板上。

  衝到了門口,保安歸伯伯已攔住了她:「默默,怎麼半夜還出去啊?」她嘻嘻笑著點了點頭。老家就這點好,裡裡外外都是熟人,出入都招呼不斷的,透著暖暖的人情。老遠望去,一輛黑色的寶馬赫然停在斜對面。略略走近,是上海的牌照,卻與那日送她來的車子不同。

  他已將門推開,探出了頭:「就知道你會磨蹭!」她坐了上去,還有些恍惚,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迷惑的看著他:「怎麼你會在這裡?出差?」他笑了笑,卻扯了話題:「陪我去吃點東西,餓暈了。」傍晚時分乘飛機趕到了上海,一下機又開了車子過來,只在飛機上將就了幾口飛機餐,到了現在,簡直是飢寒交迫。

  湯頭味美鮮濃,他一連喝了好幾碗,這才舒服的舒了口氣:「這頓你請!」她也正在呷湯,熱氣透過瓷碗,熏得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抬了頭:「為什麼?」他從來是主動的,還從未叫她請過客呢。

  他懶懶的笑:「這是你的地盤啊!」他以為是M-ZONE人的廣告啊,我的地盤我做主啊!她嚥了一口湯,朝他撅了撅嘴:「早知道去大排擋了!」他伸手,敲了她一下額頭:「小氣鬼,喝涼水!」語氣有種寵愛的味道。她摸著額頭,總覺得心有不甘,扯住他的手,張嘴欲咬。只見他笑意盎然,也不掙扎,任由她抓著,一恍惚,竟沒有給咬下去。但心情卻說不出的愉悅。或許是過年,心情總是很好。

  去了有名的古鎮晃了一圈,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到了旁晚,一排排微微發光的紅燈籠,襯著如水墨畫般的房屋樓閣,真有種時光倒流之感。但又近的可以觸摸,彷彿就在這裡,上演過許許多多的故事……有悲歡,有離合,有笑,有淚,也有情,也有愛,也有恨!

  兩人窩在靠窗的桌子上喝酒,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和微微發抖的寒風,竟別有一番滋味。她微醺,眯著眼道:「江修仁,不是說出差嗎?怎麼這幾日都晃來西晃去的,不辦一點正事?」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只是不說話。她臉微微泛紅,竟連鼻尖也紅了,眼中迷濛一片的,竟有種說不出的媚惑。

  若是別人,他總以為是在裝腔作勢的,但對於她,他只有哀嘆的份了。她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就是為她來的嗎?他起了身,將窗子關上:「不要凍著了!」南方的冷與北方不同,南方是濕冷,冷的特難受。

  她其實多少能猜到,他不說,她就裝作不知道。魚和飛鳥的距離,其實遠遠不是在天空或是在海底。用手托著下巴,繼續問道:「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他仰頭喝了一杯酒,那杯子的式樣有些仿古,但卻挺精緻好看的,把玩了一會,方抬頭,冷冷的:「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巴不得我離得遠遠的!」她細細盯著他看了一會,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這種霧裡看花的對陣,實有些累人,酒勁上來,撇過頭:「你吃錯藥了啊!有什麼大不了,不問就是了!」

  出了酒樓,已略有點搖晃,他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才憶起,當初她喝醉酒的那次,也是如此這般,步履不穩的。心頭竟甜了起來,怒氣也消了下去,擁著她柔軟的身子,雖是冬夜,卻繁星點點,一片清朗高爽。

  她半夜裡醒來,他正睡著,呼吸均勻。依稀記得他昨日將她抱在懷裡,肆意愛憐的,彷彿沒有明天,筋疲力盡,睡意朦朧之際,似乎聽得他微微的嘆息:「我該拿你怎麼辦?」

  房內留著一盞小燈,光暈模糊,只能微微照亮房內的一個小角。透著光線,她慢慢的伸出手指,極輕極緩的,彷彿是個小偷似的,撫弄著他的頭髮,硬硬的,與她的柔軟如絲不同。她想起詩詞中的「怒髮衝冠」,想來就是這種發質,竟微微笑了出來。熟睡的大男孩其實就像個孩子,睡得像頭小豬,可愛的小豬。

  那燈光有些像家裡客廳裡的舊式落地檯燈,母親平日裡節約電費,就開這麼小小的一盞。然後帶著眼鏡做些針線活,或者是拿著本子算算開支。這麼些年來,這個鏡頭彷彿是被定格了一般,只要一想起母親,這個畫面就會閃現出來。

  假期總是短的,可能越是愉快越是過的快吧。回了公司,已有大堆的事情等著了。沒辦法,惟有加班加點。公司裡略有人事變動,無非是高薪挖了個部門經理過來,聽說是個業務高手。好在也不是她們的部門,也沒有怎麼在意。只平日裡碰到,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一兩個月下來,也略略熟悉了點,竟也經常過來。一日裡,沈小佳在她耳邊嘀咕:「你看,那新來的席經理,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她抬了頭,皺著眉頭:「沈小佳,你中午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啊?」她從來都是一副暴雨一來風滿樓的樣子,什麼事情也能折騰半天。人倒是沒有什麼壞心的,但就八卦。

  沈小佳興趣盎然:「你沒看到他老是有事情沒有事情的過來晃悠啊?要知道,我們部門和他們部門的領域又不同,他來幹什麼啊?」她連按了幾下鼠標:「就是因為不同才過來的,他們六部跟二部進出口做的領域一樣的,就不能常去了。若是常去,二部的全經理不要跳起來了,以為要挖什麼機密呢?」

  沈小佳盯了她半天:「子默,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啊?那一部,三部都跟他的領域不同,怎麼也不見他經常去串門啊?」她頭也痛了,有個江修仁,已經夠她頭痛的了。自回來後,自作主張的將她的好些東西搬到他那裡,簡直是在同居了。她可沒有本事再招惹第二個,除非她不想活了。

  也當真想不到,他與她的關係竟然就這麼下去。他好像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好在這段時間他比較忙碌,當然她是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的。他不說,她也就不問。其實知道多了,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情。也經常一去五天十天的,她也樂的清淨,可以窩在自己的小窩裡,肆意妄為。

  沈小佳還是沒有放過她:「今天晚上六部要慶祝做成了一筆大單,邀了我們部門一同慶祝,頭頭已經答應了。你去是不去?」她按了發送鍵,將E-MAIL發了出去。又拿起了杯子,一連喝了三口水,方喘口氣,惡狠狠的道:「沈小佳,你若是沒事情,我會建議頭頭將我手上的幾批訂單轉到你這裡。」

  沈小佳哪裡會怕她,依舊笑著道:「說說也生氣。拉倒!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而已,工作太忙了,也要適當調劑調劑。否則,不成了工作狂了啊!」她的口才,不去外交部,真是可惜了,國家的一大損失……所有男同胞的共識。她現在也是雙手贊成的!

  下班前,他們的王大頭真的來宣佈了:「同志們,今天六部的席經理請大家去吃飯,消遣。一個也不能少!」老謀子的電影名字早已經成了經典,遇到開會之類的集體聚會,絕對少不了這一句。

  吃過了飯,無非就是唱歌消遣。她遠遠的坐在角落裡,看著同事們說說唱唱笑笑。看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但都在興頭上,竟沒有半個人有離開的意思。因是六部請客,也不好意思一個人早早走了,也就這麼窩著。

  沈小佳口中念了一個下午的席經理總算沒有辜負沈小佳的熱情推薦,拎了一罐啤酒,遞了過來。她笑了一下,隨手接過。

  他也就順勢坐了下來,溫溫的笑著道:「怎麼不和大夥一起唱歌?」她笑了笑,道:「五音不全,不敢獻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基本上她屬於回答的份。因是同事,也不能不理睬吧,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聊一些工作方面的話題,也還比較談得來的。

  到了回時,大家都三五成群的搭了順路車,她竟與他順路。若是推脫,也實在是不好的。況且別人也沒有半點要追她的意思,都是那個沈小佳害人,讓她覺得極不自在的。

  他挺紳士的,一直把她送到了樓下。熄了火,她解開保險帶,笑著說了聲:「謝謝!」他只微微笑了笑,半開玩笑似的說:「我的榮幸!有機會一起吃飯吧!」雖然沒有什麼經驗,但這句話,怎麼聽,也應該是種試探性的邀請吧!她依舊笑著,心裡頭暗罵:「這個死沈小佳,烏鴉嘴,好的不靈,不會靈壞的吧。」

  按江修仁現在跟她的情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沒有什麼表示,但卻幾乎霸佔了她全部的空閒時間,哪裡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再去應酬。連邢利鋒的邀請也推三推四的,直推說工作太忙。

  他似乎在等她的答覆,她笑著,委婉的道:「有機會吧!」便推了門下車。站在路邊,禮節性的開著他的車子開走。才準備上樓,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掌聲:「不錯,良辰美景!」竟是江修仁的聲音。

  她猛的轉過身,只見他依在一輛黑色的車子前,難得的西裝筆挺,雙手擊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幅灑脫不羈的樣子。這輛車子,她也是第一次看見,所以也沒有注意。

  他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她也站著不動。半晌,覺得這麼站著,也挺白痴的。她轉身進了廳口。他只冷冷看著,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清楚知道,他一不在,她就馬上回自己的家的,彷彿他那裡只是可有可無的賓館似的,從沒有過眷戀。所以大老遠的趕了飛機回來,就直奔了過來。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三更半夜的,竟然還沒有回來。他索性電話也不打了,就在車子裡等,看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結果就看到這火冒三丈的畫面。但這麼些年的打滾下來,怒到了極處,反而更加從容了。

  將領帶扯了下來,和西裝一起扔在沙發上,懶懶的坐了下來,道:「怎麼沒給我介紹介紹剛剛的那位?」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迷惑,他應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微微的笑了笑,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沒有必要吧!」

  「哦,沒有必要嗎?你確定?」他挑了挑眉毛。她沒有回答,走進了房間,準備要洗澡。口氣不像善類,七八天沒有見了,不會是來吵架的吧?她可沒有這個義務來奉陪。

  浴室裡的水聲小下來,只聽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幫我拿件浴袍。」她拿了袍子,微微拉開了門,遞了進去。只覺得他用力的這麼一扯,她一個腳步不穩,就這麼被扯了進去。他渾身濕碌碌的,泡沫也沒有沖乾淨,將她一把抱住。她本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質睡衣,這麼一來,已差不多濕透了。看來剛才的澡是白洗了!

  禁不住火了起來:「你發什麼瘋啊?」他只抱著她,半晌,才吐了幾個字:「下次不要這麼晚回來!」他是誰,憑什麼管她!況且她也只是跟同事出去!氣極了,冷笑著道:「怎麼,就只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啊??」也不想想自己!

  他沒有說話,她卻能感覺到他似乎在生氣,胸膛起伏不定的,氣息也不均勻。他猛得將她推開,將門啪的一甩,就這麼給出去了。一會兒,又傳來了大門的甩門聲。她呆呆的站在花灑下面,水不大,淅淅瀝瀝的,卻當頭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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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3:12 |只看該作者
第 11 章

  就這麼甩門而出,好幾天也沒有聯繫。因手上的訂單正好忙亂,所以每日裡都是極忙,也顧不得他了。況且自在一起以來,她素來就這個樣子,從不主動聯絡的。畢竟心裡知道,沒有結果的事情,越是努力越是得不償失。正因為如此,更不想去付出。

  但每次忙碌過後,竟偶爾會浮現他那日抱著她的情景,抱的那麼緊,緊的有一絲的疼,如嵌條般的伏帖,卻又是起伏不定的。其實她知道他是生氣的,但他生氣又如何呢?她從不是他的誰,也沒有拿他薪水,自然不必看他臉色。

  與他在一起久了,也多少瞭解了一些他的習性。吃飯的時候永遠挑三揀四的,一般不吃有特殊香味的東西,如洋蔥,胡蘿蔔。早晨起來,不能拉窗簾,因為他不能一下子適應陽光。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求房內不能有光線,又十分的霸道,幾乎霸佔了整張大床,等良心發現時才會留一半給她。

  若是不理你了,已經是要到快生氣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再去惹他了!若是真的生氣了,反倒是跟平常無異,還是笑著跟你說話,只是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臉,一副的喜怒無常。

  人生病了總會想些有的沒的。她微微嘲笑了一下自己。房內有種刺鼻的藥水味道,醫院特有的味道。她竟有一絲軟弱,一點害怕。

  母親總是說人年輕就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她也不例外。在學校裡的時候,一個人打二份工,忙得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總是用方便麵打發的。以至於現在看到了方便麵,聞到那味道,會隱隱作嘔。

  昨天忙的昏天昏地的,吃飯還是準時的。她向來胃不好,所以還比較注意的。但旁晚時分,總覺得肚子有點隱隱的痛,一開始,還以為胃在抗議。吃了兩顆胃藥,卻還是老樣子的疼,其實只有一點點,也沒有怎麼厲害。她也不以為意。

  結果到了今天下午,痛的越發厲害了。連沈小佳也看出了不對勁,扶著她道:「子默,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啊?」她安慰似的笑了笑道:「沒什麼,胃病發作了!」後來竟然痛的冷汗淋漓的。沈小佳將她送到了醫院,結果一查,醫生說是得了急性盲腸炎。說是再晚送來,就要有危險了。

  掛了鹽水,吃了藥,也定了明天一早開刀的時間。沈小佳又問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項,這才放了心。她心裡很是感動,平時沈小佳愛跟她說說話,開開玩笑,但碰到了事情,就極哥們的。北方的女孩子就是這個樣子,又丈意,又豪爽,不拘小節的。

  隔壁病床住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也是小手術住的院,因已經開好了刀,早早的睡了。因手術做的很好,復原的也快,所以陪著她的母親也睡了。兩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的,但聽在她耳中,卻覺得莫名的寂寞。不但是因為沒有人陪她,也是因為害怕。

  原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什麼事情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對母親,她總是報喜不報優的。原來她還是會害怕的。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醫院裡,害怕一個人的寂寞。因為害怕,所以才會與他如此的糾纏不清。

  其實對於醫院她是不陌生的,父親生病那段時間,她天天往醫院裡跑。一早送早飯,晚上送晚飯。熟悉得連醫生查房時也不趕她走,只笑著看她手上的保溫瓶對她父親說:「你姑娘又給你送吃的來了,真是孝順。」父親總是笑呵呵的點頭。父親在她記憶裡永遠是笑著的,慈祥的笑,哪怕是生了那麼重的病,也是笑著安慰她:「周總理也是生這種病的。父親能和偉人生一樣的病,也是一種光榮啊!」

  醫院裡總是那種味道,很難聞。但她後來都習慣了。連周總理生這種病,也沒有能夠看好,更何況父親呢?在一個煙雨濛濛的晚上,父親就這麼走了,永遠的離開了她們。其實江南每到這個時候,多數是煙雨朦朧的,彷彿霧裡的雨,水裡的氣,織成茫茫一片的白紗,雲裡霧裡的,總是看不清。

  從此之後,對於父親的記憶總是圍繞著他的笑,他的菜。後來她考上了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大學,叔伯鄰里的都誇她上進,為父親爭氣。這麼一恍惚,竟然已經這麼多年了。就像那童年的印著彩蝶的牙刷杯,早已是了無痕跡了。但她卻總是記得非常的鮮明,彷彿就像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江修仁每次看到她的蝴蝶,或許總是有些不大明白。不過他不會問為什麼。他和她之間,說親密是親密,所有男女之間能發生的,他們之間也早就發生了。但各自隱私的東西還是不會分享的。就算他問了,她也不會說的。有些東西親密了,並不代表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分享私密。

  所以自類似同居後,他與她出去的為數幾次逛街,她總喜歡買一大堆的蝴蝶飾品。光光抱枕,靠枕就有四,五對之多,懶懶散散的扔在沙發上,床上,甚至地上,連他車子裡也配了一對。他的裝飾,無論家居還是車子,素來是簡潔的。但她卻不喜歡,冷冰冰的,無一點人氣。他對此倒也沒有什麼意見,可有可無的,任她丟來抱去的。而她最喜歡便是坐在大廳的地毯上,抱著抱枕,在旁邊堆滿了零食,看著片子,肆意的揮霍一個星期天的下午。他有時候也會過來,她就讓一個半個靠枕給他。

  一夜的胡思亂想,只迷糊了一會,天已經亮了。沈小佳一早就來了,說是跟王大頭請了假來陪她。

  醫生一會也過了來,問了幾個問題。時間滴答滴答的過著,她竟有種難耐。竟然很想打點話給他。想聽聽他的聲音。

  自他那日走了之後,也有十來天時間了。彼此一點聯繫也沒有,看來,那天他真的生氣了。應該氣她沒有把鑰匙給他吧。他是早早的就把他那房子的備用鑰匙給了她一副。禮尚往來,她也應該給他的。但她總是猶豫,碰到他提起,也是左言右它的。他有這麼多的窩,好似狡兔三窟,她只有這麼一個,她總是不願意就這麼讓他踏入,彷彿如同那包裝又被扯去一層一樣,極其難受。

  還有十分鐘就要動手術了,護士小姐已經通知了她,要準備麻醉了。她看著電話,猶豫了一會,按了幾個鍵。電話是通了,也響了一會,只是沒有人接。她猛然想起,或許他那日甩門而出,再也沒有跟她聯繫過,或許就是表明了要分手的意思。她這麼打過去,實在一點意思也沒有的,他若是擺明了態度,她也就無所謂糾纏。本來就是好聚好散的,既然起了開頭,也要畫上圓滿的句號。

  因是半身麻醉,人總昏昏沉沉的,但略略有些感覺,自己手術結束了,有人很輕很溫柔的將她抱到病床上。模糊中依稀有人在跟醫生說話,她極力想捕捉那聲音,但總是聽不清楚,也不真切,就像在夢中般。她雖意識不清,但還是知道那聲音絕對不是沈小佳。

  夢中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很溫暖,很有力,彷彿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彷彿是很小時候,父親總是牽著她的手路過一座座的小橋,她總是喜歡一蹦一跳的走著。母親看了知搖頭,說是一個女孩子家,給父親給寵壞了,走路沒走樣,坐沒坐樣的。說歸說,總捨不得罰她。就這麼握著,說不出的安心,說不出的放心,竟覺得是回到以前似的,迷糊著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夕陽快下山了,但餘輝脈脈,從一大扇窗子裡照進來。整個房間就這麼沐浴在陽光中,因是春未時節,微風輕拂,舒服到了極點。

  她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應該還在夢中。她住的地方明明是兩人一間的病房,但看這裡的擺設,分明是個極好的房間,跟她昨晚住的那間,差別不是一點點的。她閉了一會又睜了開來,略略移了一下眸光,竟然嚇了一跳,他就站在窗邊,背對著她。

  從沒有想到醒來竟然會第一個看見的是他,她只覺得心裡面彷彿有人在用撢子不停的撣著,又癢又舒服,也不想去思考他怎麼知道她生病的事情了。

  她的麻藥雖然過了,但手腳還是不舒服,僵僵的,彷彿不是自己般。只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她很少這麼看他。如今他這麼站在光影中,直直的,彷彿竟有種說不清的落寞。她不禁啞然了,人生了病,連看人的眼光也怪了起來,他向來呼朋喚友的,總是群來群往的,她竟會覺得他落寞。

  他像有心電感應一般,竟猛得轉過頭來,直直的撞到了她的眼裡。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慢慢的走了過來。她忘了收回目光,隨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才發現,他沒有平時的意氣風發,似乎有一絲狼狽,又有些風塵僕僕。

  也不知道對望了多久,只聽到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一陣聲音,有人在門上敲了幾下。他理了一下衣服,方清朗的道:「請進!」

  好大一群人進了來,為首的便是沈小佳,一看到她,驚喜的道:「醒了,子默醒了!」還有王大頭,小王,趙韻之,李浩等人,她笑著一一道了謝,竟然還有六部的席經理。看來,她平時的人緣還是可以的。

  王大頭一面慰問,一面朝江修仁看了半天,跟她打趣道:「子默,你好啊!把男朋友藏在家裡,總是不肯帶出來,今天算是抓了個正著。」她只笑著不答。王大頭笑著向江修仁伸了手去:「你好。王騰!下次希望公司的聚會,可以看見你這位家屬。」江修仁笑了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好!主要是她覺得我帶不出去,怕丟了她的臉!」竟也挺幽默的。王大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一堆人說了好一會話,她因剛開了刀,精神疲累,只問一句答一句的。眾人也看了出來,便離了去,臨走時,只說明後天再來。沈小佳湊了過來,低聲道:「就那銀灰大奔吧!」見她不否認,便眨了眨眼睛,又道:「趙子默,你走運了!好好把握!」聽到她在電話裡跟他說子默在開刀時的緊張語氣,看得出對子默定然是用情很深的。

  這男人她倒是第一次打照面,平日裡只看到過好幾次他車子的尾巴。想不到竟如此的一表人才,涵養和風度都極佳,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品。更何況子默現在的病房,聽說是領導專用的,不是普通有錢人說轉就能轉的。醫院方面是寧可空著,也不會讓不相干人等用的。看來來頭定當是不小的。連王大頭剛剛也熱絡的跟什麼似的。

  他卻只不理她,好似在生氣,也好像在賭氣。會擰了毛巾幫她搽臉,會跟醫生聊她的情況,就是不跟她說話。晚上也是陪著她的,就睡在沙發上。

  她倒忍不住了,角落裡的燈光暗暗的,也看不清他的臉。假裝碰到了傷口,微微呼痛了一下。只見他已經爬了起來,道:「怎麼了?碰到傷口了嗎?」一走進,已看到她滿眼的笑意,哪裡是碰痛傷口的樣子,輕輕鬆了一口氣。卻竟不住怒了起來,轉身而走,也不去管她死活了。

  才轉了身,只覺手竟被她拉住了,他一呆,竟然無法移動腳步。緩緩的轉了過去,只見她竟是滿臉的無辜,只看著她,眼如水波,清靈透徹。他一時忍不住,慢慢俯了下去。她竟不拒絕,任他在她唇上肆意放縱。

  他已經有近大半個月沒有碰過她了,只覺得熱情如火。禁不住慢慢往下流連……意亂情迷之際,只聽她「啊」的一聲,忙抬了頭,只見她眼裡依稀痛楚難耐的樣子,急道:「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他明明極小心的,就怕碰到她傷口。

  她見他著急的樣子,似乎痛苦也好了許多,微微搖了頭:「傷口有抽痛……」人在病痛中,彷彿別人的一點點關心,也覺得很是受用。他低頭看著白紗,慢慢的用手又輕又柔的來回撫摩。屋內極靜,靜的可以聽到門外走廊上小護士的腳步聲,輕輕的,跳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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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3:22 |只看該作者
第 12 章

  他沒有解釋他怎麼會知道她生病的,多半是他因為沒有接到她的電話回過來。那時候她應該在開刀,而手機正好在沈小佳這裡。按沈小佳的個性,應該會對所有的來電一一通知她在開刀的這件事情的。

  他沒有解釋這將近大半個月的行蹤,以及為何不與她聯繫。她也自知沒有資格過問。有些東西解釋了,便如同有了約束。所以還是不解釋的比較好。

  他向來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的,這點她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了的。但自她搬到他那邊去之後,他應該當時就她一個人吧。畢竟每晚睡在她身邊,也沒有辦法多變一個出來。本以為她搬過去,只不過是他與她整劇的高潮,畢竟他天天與她相處,日子久了,便形同雞肋,食之無味的。自然而然也就會分手的。他會有暫時的迷惑,不過是他覺得她跟他平時所能接觸的人不同,有點新鮮感。但新鮮過後,便是女人最大的悲哀--分手!

  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怪異,竟有一種被寵愛,被疼愛的感覺。他白天竟然也會很忙,安排了專人護理給她。晚上卻是每日都會過來,時間不一。每日裡護理端來的補湯,都是她愛喝的。她自然知道護理是絕對不可能這麼瞭解她的口味的,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吩咐準備的。

  來了也是多半不說話的。自那浴室事件後,他好像隱約還在生氣。她偶爾飄過念頭,覺得他似乎在吃醋,但又覺得不可能。他的圈子,環肥燕瘦,佳麗如雲,什麼女人沒有見過,怎麼會為她吃醋了。

  沈小佳下了班來看她,進了房間,先掃了一圈,道:「銀色大奔呢?」其實他車子數量不下一個手的,但好像開銀色車子的比較多。她微微笑了笑:「他又不是我的誰,如果你要找他的話,你找錯地方了!」

  沈小佳,抓了一水果,邊吃邊搖頭道:「可憐六部的席經理,本以為他自己要能力有能力,要皮相有皮相,錢雖不是很多,但前途還是不錯的。結果硬生生的受了此等打擊。這幾天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了。」想不到沈小佳還挺觀察入微的。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揶揄道:「正好給了某些人機會,好趁虛而入啊!」

  沈小佳竟然臉紅了起來,將手中的提子塞進了她嘴裡:「吃提子吧。話這麼多!醫生說病人要少說話,多休息!」她也不言語了,心裡卻是清楚明白的,只笑盈盈的看著沈小佳。沈小佳越發害臊了起來,跺著腳道:「趙子默,你再笑笑試試!」她益發不可抑制了,就這麼咯咯直笑。想來也只有和沈小佳一起的時候,方能如此暢快。

  從學校裡出來進入了職場,雖不可說是刀光劍影,但也碰到過許多是非。人與人之間,能笑臉迎人,來去坦蕩,已是一重功德了。哪裡會像沈小佳這般熱情直爽,卻又坦蕩的。所以她是可愛的。世界上漂亮的人很多,尤其是科技如此進步的現在,但可愛又漂亮的人卻是少的。但沈小佳卻是其中的這麼一個!所以說她是幸運的,至少有這麼一個可愛的朋友。

  她還在笑,只覺得沈小佳好像拘束了起來,一回頭,只見他正倚在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小佳自然識相,看了看時間,道:「子默,我先回去了。」她也不留人,只道:「路上小心!」

  他走進了才知道,他定是喝了酒了,一身子的酒味。就這麼趴在她身邊。還好這個床挺大的,不像普通病房。他這麼趴著,也不礙著她什麼。她忽然覺得怪怪的,他喝了個半醉,還不如回家,到這裡來幹嗎?但她不想多想,有些過於隱秘的東西,碰了會傷人的。

  竟然就這麼給睡著了,呼吸綿長。她覺得四周靜極了,彷彿一片的祥和。細細看著他,鼻子很高,眉毛很濃。按老家的說法,眉毛越粗越濃,性子就越倔。看來他從小就是個倔脾氣。禁不住想,以後他要是有了小孩子,也應該是眉目如畫,極好看的。若是連性子也像他的話,怕將來也要惹碎一地芳心吧!也真是作孽!

  她一楞,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他好看是他的事情,與她何干?更何況他小孩??真是人一病,連腦子也會跟著糊塗的。拖過一邊的毛毯,替他蓋了上去。雖是春末了,但夜裡還是涼如水的。

  因是小手術,在醫院裡待了兩個禮拜,已經恢復的很好了。要知道一般這樣的手術,一個星期就會出院的。但他不同意,醫生自然也不敢放她出去。雖然病房內電視,DVD,雜誌,報紙一應齊全的,但總覺得難受,每日裡這個不許那個不許的。熬到第二個星期,她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好在總算了出了院了。雖然是窩在他這裡,但總比醫院好。其實她這個人可能也有些沒心沒肝沒肺的。說實話,他這裡無論設施,條件都是極享受的,但她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彷彿有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一樣。其實她可能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待多久,享受慣了,若是再回去,不平添了一份苦楚。有道是有簡入奢易,有奢入簡難。她向來平凡慣了,自知也只有平凡的命。

  每日裡有個張阿姨過來,給煮飯熬湯,每日裡變化著不同的心思,竟極合她的口味。他這陣子似乎又空了下來,每日裡準時上下班的。

  湯在熬著,一大廳的香味。她這些日子,每日裡不是吃就是睡的,其實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好在王大頭大方,准了她兩個月的假,所以她也就趁此機會,偷懶偷懶。自學校畢業後,從未有過這麼多的假期。只可惜在生病中,否則就回老家去。母親打了幾次電話過來,她都遮掩的很好。本身就是小手術,又何必讓母親擔驚受怕呢??

  進了廚房,張阿姨圍了圍裙,低著頭,正在理豆角。五十多歲的年紀,已經有一些白髮了。母親何嘗不是如此,自父親去世後,身兼父職的,辛苦萬分,以至於華發早生了。

  她將杯子擱在了大理石台上:「張阿姨,我來幫你。」張阿姨抬了頭,慈祥的笑著:「不用了。你是病人!而且這是我的工作!」她伸手抓了一把,細細弄起來:「沒有關係,我快悶壞了!再不動動,人都要生鏽了。」

  張阿姨笑了笑:「那好吧。」一會兒,說:「夫人,你真好福氣。」她沒有回話。張阿姨只來了短短幾天,自然不明就裡的。第一次她這麼喚她的時候,江修仁也在場,或許是沒有仔細聽,竟沒有加以糾正。她又不好解釋,總不能對著一個不熟悉的人說:「我不是他夫人。」雖然這個社會,情人間同居早是司空見慣的,但很多老人家還是不能接受的。況且她連情人,女朋友也不是。

  「女人最幸福的就是碰到一個疼自己的男人。一輩子這麼長的路,若是自己的男人對自己不體貼,不愛護的,要怎麼走的下去。」她靜靜聽著,彷彿回到了老家,陪母親做飯,聽她的嘮叨,雖然耳朵就些累,但卻是幸福的。孝順與聽母親嘮叨應該有些比率的吧。

  張阿姨接過她手裡的豆角,道:「夫人長得好,心地又善良,怪不得嫁的如此好!先生又如此疼你。」一邊用水清洗,一邊道:「我第一天來,他就關照我,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現在很少就這麼好的男人了……」水聲有些急,雖然張阿姨不知道內情,但她有些慌亂,沒有聽下去,拿了杯子走了出來。

  她每天下午睡足了覺的,到了晚上就睡不著,常常翻來翻去,不肯停歇的。若是生病的人換有一個,她早就受不了了。他竟不嫌煩。自生病後,已經自動自覺的,將大半的床讓給了她。睡覺也規矩了許多,不會像以往那樣,手啊,腳啊的,擱到她身上。

  醒來已經是快中午了,迷糊的將辮子紮了個馬尾,抱了個抱枕走到了廳裡。如同以往,一房間的香味,雖然人還處於混沌狀態,但大腦神經已經自動有了反應,肚子已然是餓了。

  走到廚房門口,竟然看見江修仁站在廚房裡。這不是最吃驚的,最吃驚的竟然是他身上圍了條圍巾,一副家庭煮夫的樣子,竟在熬湯。她第一個動作就是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一下,沒錯,還是他。她聞得出湯的味道,是魚湯!火腿香菇鯽魚湯!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她應該還在做夢,心啪啦啪啦的跳了起來。人竟呆了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抑或是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忙逃了出來。

  鏡子裡的她,竟面含紅暈的,雖只薄薄一層,卻是上了妝一樣。臉也沒有因為開刀住院而瘦下來,豐腴依舊的,無一絲憔悴的。她用冷水洗了臉,抬了頭,鏡子裡的人,還是眼如星,清秀通透的,雖只有一個多月,卻無半點病人的頹廢。

  梳洗好,竟然不敢出去。就窩在床上假寐。床上皆是他的味道,益發心亂。正煩亂間,只聽得他在門外叫道:「子默,醒了沒有?」她一時間亂到了極點,只緊緊抱著抱枕。那抱枕上繡著一隻蝴蝶,貼在臉上,經路分明的,有點癢,又有點疼,就這麼密密麻麻的傳了過來。她向來痴傻,認定了的東西,怎麼也改不了。

  他輕推了門進來,只見她縮在毯子裡,那麼小小的一團,有跟沒有一樣。還在睡覺!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已長了許多,極好的發質,又軟又滑,跟她身上任何一處一樣。這麼想著,身子也微微熱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晚上總是睡不好。醫生說傷疤癒合期,會痛也會癢。特別是癢,又不能去抓,會很難受。但卻從未聽她手中提起一字半字的。輕輕將手覆在她的刀疤處,雖然只縫了三針,但總歸是吃了苦頭。

  她不敢動,感覺到他撫摩著她的刀疤,很輕很柔,彷彿就如同父親的手,每次她感冒發燒,父親總會溫柔的一遍一遍的摸著她的額頭,也是這麼的輕,這麼的慢……

  一會兒,他才放開她。浴室裡響了水聲,他應該在洗澡。她慢慢的坐了起來,將床上的抱枕一腳踹了下去。發了一會呆,又下了床將它抱了起來。心裡還是很煩亂,又一把扔了出去。

  他正洗好澡,套了件浴袍出來,正好迎面接住:「怎麼了,一大早的,拿了枕頭出氣!」她正亂著,不想看他,撇過頭去:「悶死了!讓你每天待在這屋子裡試試!」他拿了毛巾檫頭髮,懶懶的看著她。竟說不出的好看,庸懶性感的。沒事情長這麼好幹嗎?

  她忽然想起一事情:「今天怎麼不上班啊?」每天回了家還是很多電話的。他已檫了半乾,將毛巾一扔,坐在床上:「今天星期六,不上班!」若不是這段時間正好趕在工程的最緊張階段,早就陪她了。見她氣呼呼的,笑了哄道:「好了!今天帶你出去!你愛上哪裡就上哪裡!」她這才舒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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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3:32 |只看該作者
第 13 章

  約好了到法式餐廳吃飯。她已經好了十是七八了,再過幾天,也準備去上班了。原本是請了兩個月的假期,後來他不同意,只好再打了王大頭電話,推說傷口好的慢,要再請幾天。王大頭也是極爽快的答應了,又准了半個月的假。

  與他約好了是六點半到家裡來接她的。但下午睡醒了,實在沒有事情做。想著反正晚上要出去,偷偷溜出去一會,直接在餐廳與他會合,應該也沒有問題的。他一般不會與她吵架,只會冷冷的不說話。一大套房子就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加上她又每日悶在家裡,若是碰到了兩人冷戰,實在覺得難受。所以最近老是儘量順著他,他不准她吃薯片之類沒有營養的東西,她就當著他的面不吃。不准她看太晚的電視,她就白天看啊。總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什麼是陽奉陰違!

  到底是剛剛挨了刀的人,她自己也不敢亂逛,只到了餐廳附近的地方逛了一圈。處於繁華地段,自然是名店林立的。她閒步亂晃,主要是悶出來的。按以往的陪逛經驗,名店跟普通的店最大的不同就是服務,一進門,那些店員小姐都是火眼金睛,只需一眼就可看出你身上所穿的是什麼貨色的衣服,是貴的還是便宜的。也由此決定了她們的態度。

  她穿著其實極普通的,套了件寬鬆加長的T-恤,因開了刀,一條低腰的牛仔中褲,還拖了一雙低坡拖鞋。那些店員竟還十分客氣有禮,笑迎迎的取了好幾件衣服過來,說是夏季剛到的新款。

  她看了一下,蕾絲珠片的,是潮流的頂尖品,極盡奢華之能事。跟她平時的簡單大方不同,接了幾件,比畫了一下,不甚滿意。

  出了店員小姐拉開的玻璃門,還在納悶中,怎麼跟以往的陪逛經驗不是很一樣。那店都是一大片的玻璃,搽得猶如水晶,明亮通透。低頭一看,這才恍然。原來她拎著他給買的包,CHANEL的牌子。她平時喜歡將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塞進包裡,一看這個體積頗大,也就順手用了。

  上次沈小佳還問了:「大出血了?竟用這麼貴了皮包。」她笑著回了過去:「廣州版的A貨,人民幣260元,如果要的話,打折給你,算你250!」沈小佳拎起文件就扔過來:「拐著彎子在罵人,你才二百伍呢!」也就不了了之了。

  逛著順手也到了歐洲一名牌旗艦店裡,GIANFRAN COFERRE牌子的男裝,顯得很大方,西裝、襯衫、領帶甚至其他的配件,多半以正統帶復古的款式居多,顏色也較偏向原色系,特別是黑色、藍色,在如今一片前衛、新潮的流行豔色裡,反而流露出不同凡響的男性氣質。倒是與他一慣穿著的品位滿符合的。

  晃了一圈,竟有好幾件衣服滿入眼的。狠了狠心,看在他一直以來絡繹不絕送她東西份上,她也禮上往來一下。

  那法式餐廳裝飾的極具法蘭西特色,浪漫又舒適的。推了門進去,服務生態度恭敬又客氣。他早已訂好了位置,所以她只報了名字,服務生已將她請到了廂房。他素來愛靜,從不喜歡在大廳用餐。除了不得已,比如她上次在老家請他的那次。

  蕾絲的桌布,水晶的吊燈,鏤花的玻璃,璀璨奢華。她點了一杯咖啡,百無聊賴的攪拌著。還好他不在,否則定是不讓她喝的。原因是她如果晚上喝的話,鐵定睜著眼睛,輾轉反側到天亮。嘗試過一次後,他為了自身福利著想,就再不讓她晚上喝了。

  也不照鏡子想想,他平日裡喝咖啡就跟喝水似的。她窩在地毯上看電影的時候,他就喜歡自己動手煮咖啡,印度尼西亞產的努瓦克。據說是當今世界上最為昂貴的咖啡,因為產量稀少。炮製過程非常獨特,為什麼會獨特呢?是因為需要被亞洲麝貓吃下並以糞便的形式排泄出來,才會帶有其他咖啡無可取代的濃郁醇香。因為麝貓的消化過程會把咖啡豆中的蛋白質分解為小分子,此外,一些給咖啡帶來輕微苦味的蛋白質則在這個過程中被完全去除。從而使咖啡豆在烘焙時更加芳香。

  以至於他每次喝的時候,她就裝著一副噁心作嘔的樣子,一面吐舌頭一邊挑釁:「天哪,什麼味道?快開窗--」每每弄得他哭笑不得。

  洗了手出來,在往包廂的路上。只聽得有人似乎在喚她,轉頭一看,竟是六部的經理--席少謙。他笑了笑,走了過來:「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啊?」

  「好多了!謝謝!」她也笑了笑。別人還道天子腳下,地大人多的。卻還是很容易碰到熟人的。在屋子裡悶了一段時間了,難得碰到公司的人,便問了一些自同事的境況。

  席少謙一邊說一邊不時的往後面的位置看,她也注意到了,靠窗邊坐著一個法國佬。看來是陪客戶來的,不好意思再說了,便道:「你忙吧,我也有事!」

  回到廂房,他竟然已經到了。逛了半天,心情甚好,她笑盈盈的說:「不是說要七點多到嗎?」他抬了頭,神色間似有一絲不悅,沉著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不順利!

  她也不作聲。半晌,服務生已將他們點的東西一一送了上來。可能是逛街的原故,她胃口極好,吃了一客紅酒牛排,一份小奶酪拼盤,最後還吃了一份忌廉布丁。吃完了最後一口,心滿意足的嘆氣。

  喝了整整兩個月的湯,就算張阿姨每天變著花樣弄,還是會不停重複的。她喝到最後,味覺都排斥了,拿了湯碗,第一反應就是想倒掉。但每次中午的時候,張阿姨都看著她喝,她也不好意思倒。晚上有他在,不押她多喝幾口已經算很不錯了。她哪有這個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回了家,也還是面無表情的。她將鞋子脫掉,赤腳踩在地板上,吃飽喝足,又逛了街,心情是愉快的。但一坐下來,就覺得累了,也不想動,索性窩在沙發上。

  他卻是徑直去了房間,還把門「啪」的用力甩上。她對他的喜怒不常,早已經見怪不怪了。閉著眼睛休息,竟有些朦朧了。好久沒有試過這麼逛街了,剛開了刀,跟之前是不能比的,體力到底是不支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他正擁著她的脖子,吻著她的唇,帶著不容掙扎的掠奪。她用力推了推他:「走開啦!」他依舊我行我素,她只好用力扯開他的手,糾纏間,呼吸也開始漸漸紊亂。她越是掙扎,他就抱得越緊,彷彿是兩人在角逐,彷彿就是要她屈服,她的任何抗拒動作都顯得徒勞!

  她細細喘著氣,只好求饒似的:「刀疤痛!」雖然聲音也是低低的,帶著一絲雜亂。他還是略略鬆開了,大口大口的喘氣,面色雖然還是有些森冷,但眼裡有種說不出的意亂情迷。

  他看著她,微微倒退了幾步竟踩到了一硬硬的物體上。她也看到了,坐了起來:「小心!」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購物袋。她拾了起來,忽笑了出來,伸手遞了給他:「壞了的話,自己負責!」轉身就走。

  還沒有到房間,他已經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還是冷冷的,面無表情,但眼中似乎流光異彩閃動:「你買的?」原來是個傻子,而且還是斯坦福畢業的!不是買的,難道是偷來的,搶來的。她沒這個體力也沒這個膽子,況且她現在還是個病號。

  甩開他的手,連連道:「是啊!是啊!」準備去洗澡。他卻猛的抱住了她,速度極快竟然還能避開了她的傷口,慢慢朝床上走去。

  她心底清楚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忙推他:「不要鬧了。會影響傷口的—」他只顧著她脖子上的滑膩肌膚,一邊親吻,一邊含糊不清的道:「醫生說沒有關係的。」

  她只好用手捂他的嘴:「可是會碰到傷口,會痛—」他卻趁勢吻她的手心:「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一啄一啄的,連心都快癢了起來……手也不老實,已經用衣服的下襬蜿蜒向上……一種抑無可抑的情慾開始瀰漫開來。

  在她後來的印象中,他真的沒有弄痛她的傷口。他極度的溫柔纏綿,每一個動作,都很慢很溫柔,彷彿她是他最珍愛的琉璃娃娃,輕易就會破碎。想要借此給她他的全部,也想趁此引誘出她的全部。

  近三個月來,習慣了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剛開始上班這幾天還真有些痛苦。手機的鬧鐘鈴聲催命似的響著,又是起床時間了。她頭昏沉沉的爬了起來,刷牙,洗臉。一出來,他已然也起來了,因為苦命的要每天一早送她上班。正在找衣服:「那件藍色襯衫呢?」她翻了翻白眼,這個星期已經穿了三天了,張阿姨洗都來不及。一櫃子的衣服,哪件會比那襯衫便宜啊?

  隨手在衣服櫃子裡拿了一件,遞了過去。他卻嚷嚷:「不是這件藍色!你買的那件!」本來就沒有睡足,還一肚子床氣。禁不住火了起來:「昨天不是才穿過啊,在浴室裡。要穿自己去拿去!」他摸了摸頭髮,有些訕訕的,陪著笑臉道:「我忘記了。就這件吧,這件也不錯!」

  到了公司,回頭想想,好像早上發火也太莫名其妙了。心裡有些內疚。算了,看他喜歡她買的衣服的份上,像個小孩子似的,下班後再去那家店買兩件給他好了。

  幫了挑了幾件衣服,他竟笑逐開顏的。興致極高,死活拖著她去女裝旗艦店,還親自動手幫她挑衣服。她也總算見識到了有錢人買衣服的氣派,一排的衣服,挑了兩三件出來,遞給了店員:「尺碼是最小號的,幫我包起來。」

  結果店員們就喜笑顏開的,將一整排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下來包裝。那店長更是笑的連嘴也合不上了,穿了十來釐米的高跟鞋,竟健步如飛的跑進辦公室,又跑了出來,手上拿了本宣傳冊:「江少,這是我們品牌最新款的秋裝,剛出爐,還沒上櫃呢?你挑挑看,是否有看中的?這位小姐氣質這麼好,穿哪一件都好看的。」

  他極有興致的接了過去,一頁頁的翻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徵詢她的意見:「這件不錯……這件還可以……」她這才恍然,怪不得人人要嫁金龜,有錢真是好。才敷衍的應承他幾句,他已經訂了幾件。

  刷卡結了帳,店長笑盈盈的問道:「還是按老規矩,本店派人送去嗎?」他微微恩了一聲,接過店長遞過來的筆,將地址接了下來。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他以往就是這麼給情人買衣服的。心情竟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洗了澡,才上了床,他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熟練的拉開了浴袍的結。她本就悶了一口氣,用力狠狠的打在她手上:「給我走開!」他彷彿沒有察覺她有什麼不對勁,笑著湊了過來,手還是不依不饒的伸進了浴袍裡面,滑過光潔的肌膚,誘出一片酥麻。

  真是可悲,他竟然比她自己還要瞭解她的身體。他已吻了上來,氣息也漸漸渾濁了起來。她用力的拉開他的手,鐵了心不讓他如願。他這才有所覺悟,抬起了頭,不解的看著她:「怎麼了?」

  她板著臉,冷冷看著他:「我累了!你要,去找別的女人去。」以為她不知道,他還有其他女人啊。他竟也火了起來,沉著聲道:「你當我是什麼?」一個花花公子啊,還會是什麼啊?她一下子反應出這幾個字,只是沒有說出口。

  也不理他,冷冷的翻了個人,把背脊對著他。他也翻了身。兩人再不說話,空氣也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她已然下了火,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其他女人的。吵了架,好像整個人虛脫了一場似的,竟然很累很累。幾乎要快睡著的時候,他又抱住了她,語氣中似乎有一種漫漫不禁的喜悅:「說,你在吃醋!」

  她竟清醒了過來,翻過身:「你才吃醋呢?」他眼睛竟彎彎的,彷彿已快要藏不住那快樂了,如細雨般吻了上來:「就是在吃醋!」她惡狠狠的盯著他:「江修仁,你再說一次看看。」他當然沒有再說一次,因為重心已經轉移了,已經沒有時間跟她做口舌之爭了,只密密麻麻在她身子一一留下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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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3:47 |只看該作者
第 14 章

  端著酒杯,站在角落裡與娉婷聊天。娉婷著了一身品牌紫色晚禮服,明豔照人。就算現在身處角落,還是不時有眼光過來。隔得遠,只有現場樂隊的伴奏聲偶爾穿過來,悅耳動人,與四周賓主盡歡的環境絲絲入扣。

  「身體恢復的如何了啊?」娉婷淺笑盈盈的問道。她輕啜了一口香檳,笑了笑道:「早好了。我可沒你想的那麼嬌貴。」其實這個病根可能在學校裡就落下了。以前老是趕來趕去,總希望一個小時能抵三個小時用,就算小小的疼痛也是不在意的。此刻倒是覺得不好意思,小小的病,累得娉婷等人三不五十的來探望。

  娉婷望著舞池,竟出神了一會。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孫平華正擁著一身穿淡藍色禮服的女子跳舞,雖隔了一點距離,但容貌舉止皆屬平常。她猛想到娉婷提過的一件事情,心中動了動,抬頭看了娉婷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娉婷回以一苦笑。

  她過了一會兒,方找到話題,開了口:「他有什麼打算?」娉婷落寞的笑了笑:「有什麼打算?有人會嫌棄自己身邊女人多嗎?」她啞然,的確如此。男人到了一定層次,女人對於他們多少有裝飾的作用。是否真的關於情愛,也只有自己知曉了。

  娉婷轉了話題:「你又作何打算呢?」她呆了呆,半晌,才老實的看著娉婷,誠實是說:「不知道!」她沒有想過以後,很多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預期,所以她已經無法掌控其發展了。也不知道是多心還是無意,娉婷最近幾次都在上面打轉。

  心裡也清楚,娉婷也是為自己好的。但她真的沒有想過。早知道沒有可能的事情,竟還是放任它發展了下去。結果無論是苦是痛,也只有自己承受的份了。轉了眼光,看進他正站在一群西裝革屢中,竟有些奇怪,隔著層層的人群,竟能一眼找到他。

  娉婷竟不肯放過她,直直的看著她,帶著詢問,彷彿要知道結果:「子默,你愛上他了?」她一驚,連杯子裡的酒水也略略灑了出來,搖頭道:「娉婷,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高攀他的!」

  娉婷端祥了她半天,幽幽的道:「子默。沒有結果的事情,還不如早點抽身而出。」彷彿是在勸她,也彷彿在勸自己。她心中凜然。娉婷只人前光鮮而已,對著她,不知道哭過多少次數了。情與愛,到頭來受傷的總是女人。

  姚少喝著酒,看著江修仁道:「想不到,最近定性了不少?不會是想定下來了吧?」他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這個問題,你還是問孫平華比較合適?」孫平華的事情,在他們的圈子裡是公開的。父母不同意,也就這麼硬頂著。

  姚少看了一眼角落,身著黑色禮服,很是保守的款式,微露雙肩,但卻極婀娜多姿,一舉手,一投足,自成風範的:「竟越看越美的。」江修仁眯了一口酒,臉色微慍,淡淡的道:「沒有感覺!」姚少笑著:「到頭來怕你不捨得?」江修仁沒有說話,只看著角落。

  不知道她是不是敏感,近日來總覺得他老是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每每她探詢的眼光掃過去的時候,他便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任何事物的發展總離不開一個拋物線,生活中也是。當從頂點滑落,其實,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就如同他與她的一樣。

  星期六,晴。下午陪娉婷掃了一圈的貨,本說好了要一起吃晚飯的。因孫平華來了電話,娉婷便見色忘友的將她扔在一旁了。

  一看時間,還極充裕,便去超市買了菜。想著好久沒有自己煮了。採購了一大袋的東西,興匆匆的回了家,想給他一個驚喜。

  也確實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她打開了鎖,推了門進去。屋內有種淡淡的香水味道,不濃烈,但是存在。說明有女性同胞來訪過。因為她從來沒有搽香水的習慣。

  她的鼻子一向很靈。小時候,隔壁家王伯燒菜,只要她一推門就能猜出來。父親總是笑著寵溺的刮她的鼻子,說上輩子肯定是條狗,所以這輩子投胎了,還是帶著個狗鼻子。

  看來客人還沒有離開,也或者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因為從她進門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有幾見衣服,應該有男的,有女的,散落在去房間的路途中。心竟然莫名的刺痛起來,她深吸了口氣,將手握緊。這才發現那些包包袋袋原來已經從她的手裡滑落了,連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只零落的散在她的腳邊,如同那地板上的一件件衣服,滿目蒼痍。

  她沒有動,只站在門口的玄關處。時間過的很快,也或許過的很慢,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穿了件浴衣,帶著沐浴露的清新味道,她自然知道那種味道,她與他一起在超市選夠的,清涼的薄荷味,因為他喜歡那種味道,說她洗了彷彿帶著雨後彩虹的感覺。慵懶的看著她。隔的好遠,實在太遠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彷彿眼前有一團濃霧,遮著蓋著,渾然看不真切。

  她只聽得她自己的聲音響起,很好,竟然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你有客人在家?」原來她也能如此平靜,可能是早知道結果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震驚,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他點了點頭,懶散的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竟在此種情況下還是如此的優雅動人,從容不驚。她竟然能夠看得見他點頭,就是看不見他其他的表情。好奇怪!

  她繼續問道:「那麼,現在這個客人在你的房間裡面?」他還是點了點頭。她閉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了!」穿回了剛脫下了低坡拖鞋,慢慢的打開了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從此也走出彼此的生命。現代社會,好聚好散!既然開了頭,也要收好尾。

  沒有說再見,因為沒有再見的可能性,也沒有再見的必要。她按了電梯,反射性的看著數字從上到下不停的跳躍。到了小區門口,攔了好久才攔到一輛的士。以前也是這樣的,她知道的,因為這是城市數一數二的豪華尊貴小區,哪家不是又一,兩輛的車子,的士也繞著開走的。因為沒有生意。

  拉開了車門,轉頭再看了最後一眼,早想過了會是這個結局,只是不知道會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結束。其實這種情況也好,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至少應該沒有女的會傻的在那情景裡問為什麼吧?所有的可能性只歸結成一種,為了結束!

  被單等物品放在洗衣機裡通通洗了一乾二淨,將地板擦了又擦,連角落,縫隙裡也不放過。終於把所能做的一切都做完了,等回頭神來,竟然已經是半夜了。因是秋末,所以已經漸涼了。

  抱著抱枕,縮在門後面,縮成細細小小的一團,彷彿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忽然覺得好累好累。眼裡一直有東西,撲哧撲哧的掉落下來,一顆一顆,彷彿是斷了線的珍珠,就是不肯停歇。她一摸,臉上皆是濕濕的,原來都是淚。

  娉婷是在兩個星期後與她聯絡上的。約了在她上班附近的咖啡店。一進門,便是叮咚悅耳的鋼琴聲。咖啡店裡永遠是舒適溫馨的,聊天的好去處!

  娉婷已經到了,笑著道:「幫你點了杯藍山。」她笑了笑,表示沒有任何意見。將深色的外套脫去,露出粉紫色的毛衣,坐了下來,與娉婷面對面。

  娉婷掃了好幾圈,才道:「比我想像中容光煥發多了!」她還是笑了笑,聽不出這傢伙是褒是貶?她最近是瘦了些,下巴也尖了些,據沈小佳的說法是,這個樣子反而更加有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娉婷不停的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沒有再聯繫過?」她點了點頭,自然沒有再聯繫的可能性。娉婷忽然瞪了她一眼:「你啊,什麼事情也不跟我說的?若不是昨天吃飯的時候……我還什麼也不知道呢?」昨天吃飯的時候,遇到了江修仁,旁邊坐了個美女,不用多問,按他們的規矩,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情。能帶出來的,肯定是彼此目前的女伴。

  她頭也沒有抬,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娉婷停頓的地方,她也懂得意思。定是他又攜帶了哪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一起去了。否則娉婷怎麼會知道他與她分手的事情。他們那個圈子分手不用說出口的,暗示一下就可以了。

  因為忙,所以經常很晚才睡。這日,一鑽進被子,已開始迷糊了。電話竟然響了起來。最近單子多,怕老外有事情跟她聯繫,忙四下里摸電話。因響了好一陣子了,怕掛了,沒有看來電顯示,忙按了通話鍵。

  沒有人說話!她忙「HELLO!」一聲,對方還是沒有說話。靜的有些古怪,好像許久以前,她也曾經歷過一般。她拿開了電話,好一會才放到耳邊,對方還是沒有掛斷。她心裡已經很明白是誰了,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已經快兩個月了,原來分手並沒有大家想像中可怕。時間還是會按順時針方向走著,不會因為你或者他而停頓一下下。

  竟然了無睡意了。下了床,在微波爐裡熱了杯牛奶。將電腦重新打開,一邊喝牛奶一邊聽一些舒緩的歌曲。

  「All the things you said to me today,Change my perspective in every way.

  These things count to mean so much to me,

  Into my faith,you and your baby.

  It's out there.It′s out there.

  It's out there.If you want me I'll be here……」

  cranberries的《dreaming my dream》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有著變幻倚儷的唱腔,離開了原本浩渺的蒼穹來到人間,它帶著冷漠的美豔,但又說著人身上的變動和永恆,就如同天地間花草,汲取了精靈與傳說的浩渺氣質,溝通了人間和天空的美。

  音樂聲中夾雜著奇怪的節奏,她定了定神,才發現是她的手機在響。她拿起電話,看著屏幕上的顯示,是他的號碼,就算是沒有儲存了他的名字,但那號碼已經熟悉的猶如印入了腦中一樣,竟然還是如此的清楚。

  她看了好久,電話也響了許久,這才按了鍵接聽:「你好!」普普通通的問候語,再無波瀾了。他的聲音低低傳過來:「不問我為什麼嗎?」像是隔了無數的山和水,聽不仔細。

  她笑了出來:「問與不問有區別嗎?」男與女分手了便是分手了,問為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問了就能不分嗎?

  他在那頭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兩人就這麼靜靜的。良久,她才回過神:「不好意思,很晚了,我要掛了!」他低低的「噢」了一聲。她蓋了鍵盤,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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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7-6-16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 15 章

  沒有想過會再看見他,而且在邢利鋒工作的公司。約了與邢利鋒一起去吃火鍋,天寒地冷的,吃熱騰騰的火鍋,連人心底也會暖和起來。所以邢利鋒才一提議,她就爽快的點頭答應了。

  最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天氣了,陰沉沉的,沉的連人的心情也壓抑起來。本是約好了,邢利鋒一下班就過來接她的。但臨時有個會議要開,說是老總加開的。反正是下了班了,便打了的士過去,本來約定的地方就靠近他的辦公地點。

  邢利鋒在一家極有名的房地產公司就職,因一畢業就在那裡工作,奮鬥了這麼幾年,已經是小中層,雖是只是個市場銷售部的副經理,但苦讀成材,沒有任何背景的扶持,能有今時今日一番成就,已是極不易的。

  幾十層的大樓,直入雲霄的。推了門進去,門口的接待小姐已經掛了甜美的笑容站了起來:「您好!」她報了邢利鋒的名字,那接待小姐已溫柔的回道:「趙小姐,您好!邢副經理已經吩咐過了,讓你在十五樓的大廳等他。」

  乘了電梯,上了十五樓,一入眼,便是寬闊的大廳,擺了幾套黑色的真皮沙發,紅木的低茶几,襯托著米色的大理事,氣派大方。因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所以開了燈,璀璨亮目。

  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旁邊擺了一大堆的時尚雜誌和報紙。她這個人向來與時尚不搭邊,從來按自己喜歡的風格打理。但百無聊懶的,看看雜誌也是能消磨時間的。總比什麼事情也不幹的好。隨手翻著圖片,依稀覺得這件衣服有些熟悉,頓了頓,才想起,這是歐洲一個牌子的秋冬款,他當日在旗艦店幫她買了。後來衣服送來了,她也沒有穿過,只掛到了衣櫃裡。但還是有點印象,所以覺得莫名的熟悉。

  她後來去過一次他的屋子,無非是將她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他買與她的,他送與她的,本來就極少有穿過的,一件也沒有拿,畢竟從來也沒有屬於過自己。所有的東西中,她最捨不得的就是那鉑金的海豚。很是可愛,雖然不值錢,但終究是那麼多年來,她收到過的唯一一件生日禮物。還是狠了心,擺在所有的首飾一起還給了他。

  想過去同一家店裡再買同樣的一個給自己,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何必牽扯呢?既然分了手,也要乾淨利落的。何必以後每一次看到這個海豚就要想起他呢?無論如何,他終究是與她分享了生命中了一段時光,現在還沒有灑脫到那種程度,可以毫不在乎。人終究是血肉做的,不是鐵,久了,慣了,多少還是有感情的,無論是愛還是其他。

  她將雜誌放下,站了起來。大廳裡掛了幾副抽象畫,線條很簡單,寂寂寥寥的幾筆,像懵懂的學童在塗鴉,卻很大方。彷彿是纏綿的雨絲,一點一滴,繞成一團。四周的空氣很靜,其實自她進來到現在一直都是很靜的,但此刻有些靜的毛骨悚然。

  她猛得轉過了頭,他就這麼直直的站在她身後,隔了短短的一段距離,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他一身黑色的條子西裝,配了條暗紫紅的領帶,很賞心悅目,只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表情,卻能看見他的一雙眸子,彷彿也略略吃了驚,但已經平復,她沒有細看,其中好像還有其他的東西。

  談笑說話的聲音自通道上傳了過來,他還是直直的看著她,彷彿看不夠。她穿了件黑色的短外套,露出了粉色的毛衣領子,一條緊身的深牛仔褲,套了雙黑色的皮靴。腰上低低的繫了一條亮亮的水鑽鏈子,隨著動作,一擺一擺,也一閃一閃,閃爍著猶如是來自天空的星辰。頭髮已然由原本的直髮,微微燙成了鬃發,略帶點波浪,竟說不出的嫵媚好看。

  他看著她微微的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細細的牙齒,在燈光下彷彿與水鑽一起在閃光,視線卻越過了他,定格在他身後。

  一群人推推攘攘的走了過來,見了他,忙叫道:「總經理!」他恩了一聲,沒有轉過頭,又朝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一眼,便走了出去。原來他是邢利鋒的老闆,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其實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她從來沒有去留心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其實她也是抱著遊戲的心態的。這麼結束了,其實也是必然的。

  邢利鋒大步走了過來,不好意思的道:「等久了吧?」她搖了搖頭,思緒還在平復中。邢利鋒後面的人已經在起鬨了:「女朋友啊?」「這麼漂亮!不給介紹一下?」「一起吃飯,一起吃飯!!」

  邢利鋒落落大方的含笑道:「我老鄉--趙子默!本人是想追,可惜還未成功!」倒是第一次聽到他類似表白的話語。她只覺得有些尷尬。邢利鋒彷彿也察覺了,笑著道:「你再等我一下下,我去把資料略略整理一下。」她笑著點了點頭。

  邢利鋒作了一個趕的姿勢,把一群同僚通通趕走:「走,走走,看什麼看?快去整理資料,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呢?小心被老總刮一頓!」

  她還是坐在沙發上,拿了雜誌,心思無半點在上頭的。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遇到他。畢竟城市這麼大,他與她的圈子也不是只差這麼一點點,所以還從沒有想過會遇到他。甚至有時候覺得可能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碰到了。所以還是會吃驚的。

  而且竟然這麼快,也這麼的突然。他那日晚上沒頭沒腦的打了這麼一個電話過來,她也搞不懂。卻使她整夜輾轉難眠的。本以為很快會忘卻,才發現原來要比想像中的難。

  邢利鋒很快就將資料弄好了,走了過來,道:「子默,我好了。出發吧!」她笑著抬起了頭,拎著包準備出去。

  才剛站起來,只見他和方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走進了大廳,只邢利鋒叫道:「總經理,於經理。」那於經理的人笑著應了一聲,喚住了正三三二二要下班的人:「大家停一下。江總為了犒勞大家的辛苦,晚上請大家吃飯,活動。」頓了頓,將眼光掃到了邢利鋒這裡:「有家屬的可以帶家屬!」

  她有些赫然,除了邢利鋒,沒一個認識的,這麼冒冒然的,總不好意思一起去。且他的存在帶給她過於強大的壓迫感了,她實在不想在與他有什麼牽扯與瓜葛的。可那個於經理已經這麼說了,她若是這麼走了,也實在讓邢利鋒難堪的。思前想後,還是與他們一起出去了。

  邢利鋒也覺得很是尷尬,訕訕的說:「真不好意思了,沒有想到會弄到這個局面。」其實她心裡是清楚明白的,有人是故意的。但又無法說破,只好微微笑了笑:「沒有關係。人多也熱鬧些!」

  偏巧天公也不作美,邢利鋒的車子在地下車庫怎麼也發不動。因留下開會的都是地產公司的中高層,人人有車,所以其他同事早已經開了車子走了。這工夫,想打順風車也麻煩了。

  他的銀灰色車子唰的一聲,在他們門前停了下來,搖下了車窗:「怎麼了?」邢利鋒笑著道:「車子正鬧罷工!」他朝他們看了一眼,道:「上車吧,一起過去。」

  邢利鋒替她拉開了後車門。車子在路上行使,因為是高峰時間,所以速度很慢。他的車子裡好像什麼也沒有變動。她以前買的一對蝴蝶型的抱枕還整齊的堆在後車座上,她以前每次一上車,就習慣性的會拿一個,擱在腿上。抱得很緊,他一開始還會笑她:「有人要搶你的枕頭嗎?」

  前排的副駕駛座前還擺著她慣用牌子的紙巾。連車載香水的味道也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味道,有種極淡檸檬的氣味。但才隔了這麼一段時間,就如同隔了千山萬水,再不如同以前了……

  車子裡很靜,皆不說話。邢利鋒笑著看著掛著的平安如意,找話題:「這個如意很別緻!很漂亮!」她心中一跳,只聽他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帶著一種磁性,隱約滲透出一絲驕傲和炫耀:「是我女朋友編的!」邢利鋒笑著道:「江總的女朋友手很巧,編的很別緻!不像外面買的那種,千篇一律!」

  他應該說前女朋友,若以往他們的關係算男女朋友的話。那如意是她編的,當時她看沈小佳在學。其實不是很難的編法,但沈小佳總是編不好。看著她編了又拆,拆了又編的一個星期後,她也就會了。用了沈姑娘用剩的材料也編了一個。一直扔在包裡,有一天在坐車子的時候偶爾翻到,便替他掛了上去。

  當時純粹是物盡其用,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現在聽來,回想當時的情景,卻覺得莫名的傷感。或許自己當時也有那麼一絲絲的期盼,希望郎千歲的。但生活終究是現實的,美夢到頭多半是場空的。

  她抱著抱枕,連味道也沒有變化,彷彿他後來的鶯鶯燕燕沒有在上面留過痕跡,因為沒有人工香水的氣味。縮在角落裡,緊緊抱著觸手可及的那一份柔軟,彷彿要擁抱多一點的溫暖。鼻子酸酸鹹鹹的,彷彿就要落淚了。既然分了手,就乾乾淨淨,不要留一絲痕跡的,也不要讓人覺得有所留戀和牽扯。他不會稀罕的,他要分手,從來是不會拖泥帶水,藕斷絲連的,江修仁從後視鏡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但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或許也不想讓他看到,只抱著枕頭。

  窗外車子成隊,她聽得他的聲音響起:「可能要堵一會兒,這裡有薯片,你們可以先充飢一下!」原來他還沒有將她的零食扔掉。她向來吃的蠻多的,但不胖。沈小佳每次都說她像小雞啄米似的,但少食多餐。她每次一下班,肚子就餓的呱呱叫了。

  因為胃不好,所以習慣在每個地方都備了充飢的糧食。他的車子自然也有。專門有個小箱子,堆滿她的貯備。薯片,餅乾是最常規的。原來他還記得。但聽他隨口的客套話,竟如有人拿了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她心裡刻畫般,痛的連呼吸也要停止了。

  原來他什麼都記得。那這一切算什麼呢?記得她喜歡蝴蝶抱枕,記得她當時威脅他:「如果不見了,要你好看!」。記得她喜歡那牌子的紙巾,因為她喜歡那種觸感,擦上去像母親的手在撫摩。喜歡那味道的香味,很清新怡人,讓人神清氣爽。記得她每每一坐下來,就會喊餓,總喜歡吃零嘴。

  為什麼呢?就如同他那晚打她電話,問她為何沒有問他為什麼一樣?其實是她不敢問!她不能問!有些東西問個清楚仔細明白,無非只是再多添一道傷口而已。無法回頭的事情?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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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4:17 |只看該作者
第 16 章

  人不是很多,只兩桌而已。因去的晚了,邢利鋒連連笑著解釋:「車子拋錨,車子拋錨。」竟然是與他一桌的。

  他遠遠的坐在對面,隔著圓圓的桌子,很遠又很近。菜一個個上來,很多,色香味俱全的。她了無食慾。就這麼坐著,彷彿也是種煎熬,好像在水裡煮,火裡烤一樣。

  他住的地方的餐桌不大,淡淡的原木色,小小的長方型,經典的歐洲品牌。張阿姨煮的菜不多,三菜一湯,很家常的味道。他與她就面對面坐著。

  她基本上是窩在沙發上看片子的時候比較多,也有過那麼幾次,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溜到門口,要嚇他一嚇。第一次,可能是有點愕然的,卻也從容的將西裝遞給了她,接過她手裡的拖鞋。那日,他心情極好,將張阿姨燒的菜掃蕩一空。

  後來,好幾次,她總隱約覺得他是故意在門口用鑰匙轉啊轉的,就是不進來。好像等她去開門似的。她在家也是發呆,所以也有這麼一件事情做做,也覺得不錯。至少覺得自己還可以稍微派上點用場,不是廢人一個。

  因為餐桌小,觸手可及,所以他們吃飯,對面坐著的時候,他的手會自然而然的伸到她碗裡。其實他很喜歡給她夾菜,無論在家裡還是與他的一群哥們出去的時候。他其實知道她喜歡什麼,所以生病期間,張阿姨煮的菜很是對她胃口的。

  邢利鋒很紳士,也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覺得很平和,不會去考慮將來的東西,因為未來就在身邊,就在眼前一樣。邢利鋒替她夾了魚,細細的將刺挑出,這才將碟子放到了她面前。來了好幾對家屬的,旁人也自管自的,沒有留意他們的。但她總有種鋒芒刺臂的感覺,就算不抬頭,也知道是他的目光。

  她朝邢利鋒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謝。魚肉軟滑細嫩,入口既化。很可口,但卻總是隱隱透著一種苦澀。她的味蕾最近不是很好,看了邢利鋒一眼,只見他也正看著她,彷彿在徵詢是否好吃的意思。她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不錯。他也回以一笑。他笑的時候,很是爽朗,總是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彷彿帶著春暖花開的味道。

  只聽「喀嚓」一聲,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只聽於經理的聲音響起,又慌亂又著急:「江總,你的手……」她心裡撲通一下,抬了頭,直視著他。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將眼光掃向他,包括大廳裡的突然相遇,不在她預期內的那次。

  晶亮透明的歐式高腳杯就碎在他的手中,淋漓破碎,那酒在他面前的雪白桌面上暈成一灘,說不出的狼跡。已有一些細小的玻璃刺進了肉裡,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不多,應該傷得不深,但依舊紅的很觸目心驚。他竟神色自若,彷彿傷到的是別人,與他無任何關係。眼光竟看著她,四目相對,只短短的一秒,或者連一秒也不到的時間。她已經移開了。他眼裡深邃卻似乎有火光閃爍的。一切早與她已無關了,她不必探究。

  服務員拿了紗布,消毒的藥水等東西,替他清理傷口。飯店的經理也匆匆的過了來,殷請恭敬的連連陪不是。眾人也停了下來,紛紛過來問候。

  人擠到了一起,空氣悶悶的,彷彿要喘不過氣來。偶掃了幾眼過去,那紅還是不停,雖然細細小小的幾塊地方,卻讓人心頭髮顫的。她只覺得難熬,跟邢利鋒說了一聲:「我去一下洗手間!」已走了出去,腳步很快,彷彿有人在追趕似的。

  走廊上的空氣還是很悶。其實這麼高檔的地方,自然是中央空調的,任何一處的溫度都是恆溫的,濕度也是控制的。沒有道理會悶的。

  她將冷水撲到了臉上,很冰,很涼,正好適合她,可以清醒些。冬天的水自然是這個樣子的。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好,很平靜,很從容,很淡漠,一切如常。但怎麼掩蓋,也是騙不了自己的,那初見時的痛楚,那見他受傷時的慌亂……原來她已經動了情了嗎?她呆呆的看著自己,鏡中的自己,一臉的落寞,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她……趙子默。

  略略塗了點保濕乳液,刷了些唇彩,整個人瞬間亮了起來。怪不得都說化妝品是女人最親密的朋友!她吸了幾口氣,扯了扯嘴角,露出恰倒好處的微笑。

  出了門,他竟靠在走廊上。彷彿就在等她。她裝作沒有看見,擦身而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用力的她能感覺到一絲的疼痛,從手腕通過經絡一直傳到了心裡。她低低的道:「放開我!」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牽扯了。她不能,她不敢,她也不想!

  四周很靜,靜得可以隱約聽到附近廂房裡傳出的嬉鬧聲。他與她就這麼拉扯在洗手間前。一時半會或許沒有關係,但時間長了定會遇見熟人的。她咬了咬牙,恨恨的道:「江修仁,你給我放手!」他呆了呆,重複了她的話:「放手?」凝視了她好久,方才露出一絲苦笑:「誰能放了我?」

  她冷冷的看著他,心中怒到極點,用盡全力的甩開他的手。他依舊抓的很緊,彷彿這輩子也不要放手似的。她笑了出來,在他眼裡竟有一絲媚惑,彷彿是吸食了鴉片,總也戒不掉。她的聲音冰冷的傳了過來,彷彿外頭呼嘯的北風:「你到底放不放手?」他看著她,定定的:「不放!」

  她點了點頭,決絕的看著他,胸口起伏不定,彷彿極力在壓制。但還是忍無可忍,抬起手臂。「啪」的一聲,他臉上出現了微紅。

  遠處包廂出來的聲音,有人開門而出,依稀還有談話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看了她一眼,緩緩鬆開了手指,放開了她的手腕。她深呼吸,慢慢的,從容的離開。走廊上,有人交叉而過,笑嘻嘻的與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原來是他們包廂的人。

  站在門口攔的士,天寒地冷的,連的士生意也紅火起來。竟然好久也沒有一輛經過。黑色的一輛別克車停了下來。搖下了車窗,原來是於經理。只見他笑著道:「小邢,上車吧!今天我就當司機,負責把你們送到家。」邢利鋒連連推脫,只說不好意思。那於經理依舊笑呵呵:「沒關係,順路而已。天這麼冷,凍了你沒有關係,凍著女朋友就不好了!」

  拉開車門,他竟然就坐在後座,連邢利鋒也略略吃驚,等在副駕駛座坐下,才客氣的道:「江總,你傷口好些了嗎?」想來是江總手受傷了,無法開車回家。他笑了笑,看了身邊的她一眼,坐得很遠,緊貼著車門:「不礙事!」

  車子裡有淡淡的音樂,是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是誰在敲打我的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回升出我的心坎……」輕柔的前奏,在若斷若續中慢慢加強,時光似乎在此時被雕刻。蔡琴的歌就像一杯歲月的美酒,越是久遠,越是香醇。她波瀾不驚、低回委婉的歌聲,是一種被遺忘了的古老語言,有著一種古典的浪漫,一種優雅的感傷。

  她就算躲的遠遠的,還是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獨有的菸草和體味,她很熟悉,應該說有段時間,她很熟悉,熟悉到聞著就可以安然入睡。這麼一恍惚,原來還沒有遺忘。

  窗外霓虹閃爍,她看著那車子如流水,一輛一輛的晃過。很快,也很慢,車子停了下來,她定睛細看,是邢利鋒住的地方。她沒有去過,但經過很多次。邢利鋒笑著跟於經理道了謝,轉過頭跟江修仁說了聲再見。邢利鋒要下車了。接下來一段,不就剩他和她了。她不想面對他,連這麼坐著也覺得難耐!

  她心中一動,笑著跟於經理道:「謝謝了。我們下車了。」不去看他鐵青的臉色,將車門一甩,心情竟然大好。

  邢利鋒笑著道:「要上去喝杯咖啡嗎?」她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好!」從邢利鋒的談話中,才知道這是他們公司開發的小區,因地段原因,所以中高檔,銷售十分理想。因他是公司員工,所以享受了特別折扣。

  他的屋子位於四樓,面積不大,但房屋設計很合理。坐了一會兒,向來只是邢利鋒在說,她聽的份。話題竟然有好幾個是繞著江修仁的,邢利鋒一提起他,便向打開了話匣子,言語間還極是佩服:「你不要看我們江總年紀輕輕,人確實有本事。雖然說是靠了背景,但像他這樣子的高幹子弟多了,基本都是靠著老子混吃混喝的。他現在牽涉的東西可廣了,聽說石油,銀行,資訊都有涉及。很少來我們公司,只重要事情開會的時候才露幾面。」她彷彿聽得很仔細,一字不漏的。喝了幾口咖啡,苦苦的,澀到了舌尖,心想今天晚上定是要失眠了。

  打車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可能是因為喝咖啡的緣故,竟然神志清醒,無一點睡意。找了鑰匙,準備開門。只聽他的聲音冷冷的傳了過來:「這麼早?」她猛然轉身,他就站在陰暗處,由於光線的原因,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她將鑰匙插進了鎖裡面,門應聲而開。她進去,想要關上,卻被他一腳擋住了。她本身已經一肚子火了,將門一甩:「江修仁,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她已經照他所要的劇本演出了,即不哭,又不吵,也不鬧的,他還要她怎麼樣?書上和電視上所說的,所演的花花公子,對玩膩了的情人,不都是不屑一顧的嗎?是書上誘導錯誤,還是電視上演錯了。

  凡是屬於她的一切,由大到小,無論多細微,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也沒留下,就好像,她從不曾在他的屋子裡存在過,不曾在他的心上烙下痕跡,不曾有過那些瘋狂激情的夜晚,不曾相濡以沫,親密共眠……

  一切全消失了,任何能讓他想起她的,全消失了,絕了心連記憶也不留下,唯一多出來的,是茶几上的一把鑰匙,一如她所做的,是要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斷得乾淨。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了!具體愛上了她什麼呢?何時開始的?他說不出來。一開始,因為她的不在乎,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開始上了心,但也純粹是遊戲罷了。他也以為只要和她同居了,她就會在他眼中失去魅力的。但他卻似被吸引了一樣,彷彿吃了毒品,益發戒不去了。

  她從不上心的,他只要一出差,她就會回到自己的窩裡來。這裡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的小宇宙。上回,他剛從深圳出差回來,大老遠的,直接奔了她這裡。因為沒有鑰匙,所以只能窩在車子裡昏昏欲睡。她沒有主動表示要給他鑰匙,憑他的傲氣,是絕對不會開口跟她要的。她卻玩到三更半夜,一身菸酒味的回來。更上火的,還是一個男的送回來的,兩人還在車上「情意綿綿」了半天。

  窩了一肚子的火,偏偏她連半聲甜言蜜語也不肯哄他的。他只發發牢騷,她便冷言冷語的。他向來是別人遷就他的,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的。當場甩門而出。那段時間深圳的工程正好忙亂,他趁此便故意冷落她起來。但她卻從不主動給他電話。

  那日她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開早會,沒有接到。等會議結束,翻了號碼,禁不住欣喜若狂。回了過去,卻是一個不認識的聲音接的電話,說她正在手術中。也管不了工作上的事情了,忙乘了專機回京。

  也有過迷茫的時候,也只以為自己沒有玩夠。畢竟她與以往在他身邊晃的女人不同,從不要求任何金錢或者物質上的利益。他也就這麼冷眼旁觀,就這麼纏下去,看她究竟要什麼?直到她幫他買了衣服,他那日穿了去與姚少他們聚餐。結果被杜少給潑了點酒,當場就發了飆。弄得一群發小一頭霧水。他這才意識,他竟陷了進去,而且陷的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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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7-6-16 00:04:32 |只看該作者
第 17 章

  她生氣的時候,眼睛彷彿是浸了水,如水晶般,清亮的要閃光。眉毛微微皺著,一副的不耐煩。他卻笑了出來,彷彿這才是她最真實的一面,凝視了良久,喃喃道:「我想怎麼樣?」竟是重複了她的話。其實他想怎麼樣,他也不知道。

  他習慣於掌控所有的事情,男女之間也不例外的。向來只有他了斷的份。那一日,她在車上,冷靜的說結束。他只是覺得沒面子罷了,畢竟他當時還未對她產生厭倦,所以她提了結束,反倒激起了他的怒氣。原來他也只是她的遊戲而已。

  他從來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於是,他回了頭,第一次的回頭,絕無僅有的回了頭,以從未有過的姿態裝作她從未說過分手,若無其事的繼續。

  現在想來,是不是當時已經愛上了她了?究竟什麼時候愛上的呢?他在這段時間裡總是細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出來。第一次見面,不,她太普通了,對他這種見慣百花的人來說,實在太過於普通了。清秀如水的長相加上普通保守的穿著,在濃裝淡抹的那群人裡,找也找不到的。

  打麻將那次,他倒覺得略略意外了些。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女的,會將錢退回給他的。況且那點錢,對於他,連九牛一毛也說不上。

  後來發生了關係,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生澀的可以,可以說從未碰到過技術如此之差的。現在偶然想來,竟有時候會朦朧覺得這是她的初次。但仔細一想,就會覺得啞然與不可能。現在這個社會,性生活,一夜情已經普遍的猶如一日三餐了。

  可能心中第一次悸動是來自她煮給他的第一頓飯。印象中,沒有人這麼為他煮過。從小,都是廚房的廚師師傅煮的,警衛端上來的。那日,坐在她小廳的沙發上,看著CCTV的中國新聞。她的廚房和小廳只隔了一扇小小的磨砂玻璃門。他依稀能看見她洗洗刷刷的背影,穿了件長長的T恤和一條牛仔及膝褲,清秀的像個大學生,全然不同於他身邊時常圍繞的女人,身型不高,但纖濃有度。

  他才一晃神,她已經將菜做好了。很普通,很普通的菜:一個清蒸小黃魚,一個炒蛋,一個菌菇清湯。但卻魚鮮,蛋嫩,湯美的。他心中禁不住柔和了起來,彷彿小時候,與奶奶一起吃飯。奶奶總會將魚眼夾給他。他胃口竟然極好,吃了個精光。

  就這麼的斷斷續續的牽扯著,彷彿一株藤蔓,柔柔弱弱,隨時可斷的。她從未主動聯繫的,彷彿也是可有可無的。他曾經從旁側擊於娉婷,從她那裡知道她從來都不大與男的有什麼牽扯的。況且他去的次數多了,總難免有些東西會放在她那裡,若是有別的情人,也是斷不可能的。

  她冷冷的看著他,兩個多月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在家門口與他相見的。往昔的日子彷彿走馬燈般,不停在眼前掠過。燈光照在他臉上,她這才看清楚,竟也有點憔悴,見慣了他意氣風發、萬眾景仰的樣子,這才發現他臉上的落寞似乎透著一種無能為力。

  兩人僵著不動。彷彿對陣,敵不動,我不動。她微微嘲諷的笑了起來,索性讓出了一條路,大大方方的請他進了來:「江少,若你有話,請一次性講個清楚明白。你很忙,我也不空,沒有必要這麼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看了她一眼,進了門。屋內沒有什麼大不同。但他還是注意到了,他平時扔在茶几上的財經雜誌的位置已經清空了。以往門口擺著的……他的拖鞋,也已經找不到了。那雙拖鞋他記得,他素來是不記這種事情的,是藍色的,猶如晴空萬里下的海浪。她的,與他是配對的,卻是粉黃色的,有兩隻彩色的蝴蝶。她總是鍾情於蝴蝶,莫名的喜歡,彷彿已經成了嗜好。

  他能說什麼呢?求她原諒。他心裡清楚明白,她有她的自尊,她有她的傲氣,絕不比他少一點點。若她是個物質女人,早已對他百般要求,萬般溫柔了。

  曾經看到過一則類似笑話的故事,久遠的可以了,但不知道怎麼的,此刻在腦中竟然異常清晰:有三個人要被關進了監獄三年,監獄長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一個要求。美國人愛抽雪茄,要了三箱雪茄。法國人最浪漫,要了一個美麗的女子相伴。而猶太人說,他要一部與外界溝通的電話。

  三年後,第一個衝出來的是美國人,嘴裡鼻孔裡塞滿了雪茄,大喊道:「給我火,給我火!」原來他忘記了要火了。接著出來的是個法國人。只見他手裡抱著一個小孩子,美麗女子手裡牽著一個小孩子,肚子裡還懷著第三個。最後出來的是猶太人,他緊緊的握著監獄長的手說:「這三年來我每天與外界聯繫,我的生意不但沒有停頓,反而增長了200%。為了表示感謝,我送你一輛勞施萊斯!」

  當時只一笑而過了。這才明白,原來什麼樣的抉擇決定了什麼樣的生活。今天的生活是由過去的選擇決定的,而今天的選擇將決定每個人的未來。

  他與她的這個結果,是他決定的。他曾經也考慮過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他惟獨算漏了他的感情。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日她會早回來,因為是他安排孫平華布了局,雖然是瞞著於娉婷。看她如何應對。究竟是要鬧還是要吵?

  畢竟以他們當時的關係,她也算有資格問他一句為什麼的。但無論她是吵還是鬧,他終究是選擇結束的。因為他不想在繼續在乎下去了,彷彿是一個無底的洞,他都看不清以後的路了,彷彿在太空艙裡,失去了重心,慌亂到不知所以。

  但她沒有,甚至連吃驚也只表現了一下下。如此的平靜,彷彿她就是個局外人,只是在看戲罷了。戲落幕了,觀眾也就離場了。

  因為覺得自己太過於在乎她了,彷彿就像海洛因般上了癮頭。他向來可以控制任何事情,他相信這次也不例外。他相信她對於他就如同以往的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在他發覺自己太過於在乎後,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卻後悔了,後悔的可以了。

  但那日看著她平靜的離去,他的心竟說不出的不捨。那背影還是很婀娜纖細,他曾經觸摸過每一個線條,熟悉的彷彿能勾勒出來。以至於午夜夢迴,輾轉難眠時,第一個閃現的就是她的背影。他竟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每當拿起電話,也會順手按出她的號碼。但他堅信他能戒掉她這個癮頭的。畢竟還沒有他不能的事情。所以堅持再堅持。等到了堅持不住,就告訴自己,去關心一下前女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接了電話,客套有禮的問了:「你好!」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他這才發覺輕舟已過萬重山了。她與他親密後,接電話從未說過這兩個字。她也再不會對他撒嬌,對他發脾氣了。因為他對她而言已經是普通人了。

  試問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是找你最親近的人作出氣桶,還是找普通人做出氣桶呢?相信沒有一個人會找普通人的。

  他竟慌亂了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彷彿整個世界都要遺棄他了的這種感覺。竟然心亂到可以窒息!

  他看著她進入了臥室,一分鐘的功夫,或者一分鐘也不到。她搬了一個紙箱出來,放在地上。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看著他道:「這是你的東西。本想扔掉的,但是太值錢了,不好意思扔。你若是沒有事情的話,時間不早了,一併帶走吧。」等於下了逐客令,他不是不懂。但語氣還是如此的平靜。他真的看不出來,她是否對他有過一點點的感情?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她瞥開了頭,不想與他四目相對。那箱子裡面是他的物品。在那一段痛苦的令人痙攣的日子裡,她曾經一遍一遍的撫摩過,冷靜過後,像處理自己以往心情般處理這些東西。將它們整整齊齊的,毫無表情的放進箱子裡,推進床底下。不願意再看它們一眼。心猶如大風過後的湖面,對照之下的寧靜,雖然顯得呆滯,麻木,漠然,但還是走了出來。

  夜,很深了。愈深愈靜,一如心情。門外是黑黝黝的一片。他這麼一走,也就真的走出她的生命了。雖然沒有想過有什麼結果,但心還是會酸會苦會痛!

  他看著她,微微抬起的臉上透著決然。原來他真的失去她了!他不能!絕不能!他緩緩的與她擦肩,猛得一把抱住了她。隔者厚厚的毛衣,他的手竟然還能分辨出她的瘦弱,那腰纖細的不堪一握。

  不待她驚呼出聲,已低頭吻住了她。他的氣息淡淡的,依稀雜著菸草的味道,有一絲的嗆味。唇齒之間的纏綿依熟悉的讓人發暈,彷彿就如同以往的時光,一剎那間的恍惚,他與她,從未分開過。風,帶著冰冷,從尖尖的樹梢掃過。她猛得清醒了過來,他把她當什麼了?她用力咬他的唇,他微微吃痛,卻並不放開,緊緊的擁著她。

  她死命推著,咬著,他卻越發抱得緊。連呼吸也紊亂了起來。那麼急促,令她生了一種慌亂。他就這麼強取豪奪,令人無法抗拒。直到她呼吸窘迫,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方才放開了她。

  她細細喘著氣,手腳竟無一點力氣。他低低的看著她,臉上儘是狂亂。她怒火中燒,揚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只聽「啪」的一聲清脆聲響,他的臉上慢慢浮出了指痕。她這次是用盡了全力,他竟沒有閃躲,只靜靜的看著她。

  她心中苦澀一片,連嘴裡也好像吃了黃連一般,儘是苦味。指尖如此的冰冷,卻能感覺到他臉上發燙的溫度。她竟然在一個晚上打了他兩個耳光!!他與她,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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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 18 章

  上午十點半,正是忙碌時刻。一花店女孩子,紮了個馬尾,穿了件純白的T-恤,捧了一大束藍玫瑰過來。沈小佳抬了頭,雙手拿著資料,還不忘調笑她:「子默,你的花到了!」

  已經連續幾個星期了,每日裡花束不斷的,辦公室都快成了花店。所以現在公司只要有人看到捧花的進來,都知道是送給她的。15朵的數字,還是不變。沈小佳幫忙查過花語,說是表示對不起。

  對不起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是對於他與她卻是千斤的重。靜下心來,憑心而論,她其實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對不起她的,畢竟兩人沒有任何的承諾,也沒有任何的約束。若是戀人,遇到他與她的情況,是可以抓狂,可以哭吵,甚至可以無理取鬧,最底線至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問個為什麼?

  但他們不是。他與她之間,說穿只是單純的一夜情發展的同居關係。並沒有牽扯到承諾與永遠。雙方都有各自發展的權利和空間。其實他若是面對面,跟她說:「我們結束了!」也就結束了!所以無論他選擇了何種方式,只是為了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畫個句號而已。

  感情之戰到了最後,攻城掠地已不算是什麼真正結局了。主要是看當事人後不後悔,若真能做到不悔,也總算是對自己有個交代了。她回首他與她的路,原來都已經堆積了灰塵,久了,也只不過是她記憶裡的一段花開。

  沈小佳不是一直安慰她:「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把舊的換了,怎麼展望新時代呢?」誠然是逗她笑的,但也是極對的。她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考慮母親的建議,認認真真的規劃未來了。人畢竟要現實些的。

  邢利鋒好像也察覺她的心情低落,所以電話來的勤,也約的勤。人寂寞的時候,真的是需要人陪的,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也好。

  兩人去了火鍋店,點了一大堆的食物,扔在濃湯裡。托著下巴,看著湯不停的冒著泡泡,煙霧纏繞,緩緩升起,襯托著店裡的氣氛,整個人也被熏的暖和了起來。

  貢丸,羊肉,菠菜等不停在湯裡翻滾,瞧著也讓人垂涎欲滴,才一會工夫,已然熟了。她好久沒有這麼好的食慾了,抓起筷子,笑迎迎的看著邢利鋒:「開動!」活像有人跟她搶一樣,朝著目標連連進攻。

  吃到一半,邢利鋒喝了一口酒,盯著她看了半天,忽而,語氣認真的道:「子默,要不我們交往看看?」剛剛咬在嘴裡的半個貢丸,彷彿燙得嚇人,吐也不是,咽也嚥不下去。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吞了下去,抬起頭,愕然的看著他:「什麼?」

  邢利鋒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做我女朋友吧!」眼中誠意十足。原來他到底還是說了。他一直約她吃飯,但從沒有表示過那個意思。今天竟然這麼直白的說了出來,跟他的性格倒是挺符合的,直來直去!

  她放下筷子,托著頭,斜著眼端詳了他半天,笑嘻嘻的道:「我考慮一下!」邢利鋒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選,畢竟是老家在一起,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而且也是國內數一數二大學畢業,工作不錯,又長得一表人才。聯繫了這麼長的時間,風度也是極好的。可惜總少了點戀人的感覺,那種心顫的味道。兩人長處,她就覺得跟鄰家大哥哥一樣,輕鬆自然的。但話說回來,靠感覺也不能過長遠的一輩子!

  邢利鋒笑著道:「不正經!」看著她眯著眼睛在呷湯,因為有些燙,不時的吐著舌頭,像個孩子,頑皮可愛的。他繼續道:「有我這個男朋友不錯的,你想想看:第一,就等於有了個免費的司機,上下班接送。第二,等於有了免費的跑腿,女朋友有什麼事情,我肯定披星帶月的跑前跑後的。第三,等於有了免費的勞力,以後你有什麼搬的抬的,捨我其誰。第四,有了免費的廚師。第五,有了免費的洗碗機……」

  她忍俊不禁,竟當眾哈哈的笑了起來:「聽起來真的不錯哦!」原來他還有風趣這個優點。他也笑著,舉起酒杯,伸了過來,與她的酒杯碰撞了一下:「考慮一下吧!像我這種男人,現在是打著燈籠也不一定也找到的!」她依舊淺笑盈盈:「我可沒有也想像中的那麼好。事先申明,我是個很自私自利的人哦!」

  他笑了出來:「你這麼回答,是否表示贊同我的提議?」她歪著頭看著他,沉吟了半晌,忽然,嫣然一笑,燦爛如花:「OK!成交!」忽爾,又朝他眨眨眼睛:「到時候可不能說我詐騙你哦!」

  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了,邢利鋒將車子停到了她樓下,下車替她開了車門。北風呼嘯的,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她整個人縮在大衣裡,微微抬著頭看著他:「上來嗎?」他還從未到過她住的地方。既然答應他做那男女朋友了,也應該大大方方的交往。

  他低頭,笑著道:「怎麼,這麼爽快的邀我上去,是不是家裡電燈壞了,水管堵了?知道男朋友的好處了吧!」他笑的時候,當真是好看的,露出潔白如玉的一口好牙齒。想到一則牙膏廣告:「牙好,身體就好!」呵呵,還是極幽默的!

  回到了屋子,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電視,按到一個綜藝台,有一群藝人在上面,插科打諢,熱熱鬧鬧的。住的地方小,也有好處,就是一開電視,屋子裡各個角落都可以聽到,少去了一絲寂寞的惆悵。

  將外套脫了扔在沙發上,三步並作二步的去洗澡。熱水從蓮蓬頭上嘩嘩的流下來,沖在臉上,身上,說不出的清爽。沐浴露的香味是淺淺的茉莉花味,既然分了,就要與過去的一切徹底做個了斷。

  朦朧中依稀聽到有門鈴的聲音,雜在電視機嘈雜的嬉鬧聲,似有若無的。已經這麼晚了,應該沒有人找她的。她不甚在意,依舊慢慢的用泡沫擦洗。穿了件睡衣出來,用乾毛巾擦頭髮。

  進了客廳,這才發覺,熟悉的門鈴竟然真的在響。似乎一直沒有停過。她走到門口,心裡竟然撲通作響,問道:「誰啊?」這麼晚的!心裡頭模模糊糊有張臉浮上來,其實知道是誰的。只聽見他的聲音預期的響了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是我!快點開門!」

  她自然是不能夠開門的。就這麼僵持在門裡門外的。他就這麼不停的在按門鈴。向來頗為悅耳的鈴聲,現在聽來就像幾十分貝的噪音,頭痛欲裂的。她嘆了口氣,將電視關掉,走回到門邊,柔柔的,幽幽的道:「江修仁,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們結束了,何必要弄到這種地步呢?好聚好散不好嗎?」

  他沒有回音,也沒有再按門鈴。四周的一切都靜了下來。他應該回去了。按他的傲氣,本不應該這麼糾纏不休的。良久,她慢慢的打開了門。他竟依然還在,就這麼直直的站在門口,臉上依稀有種痛苦,彷彿有蟲子在啃交,渾身苦痛難耐的。

  她吃了一驚,忙要關門。但他的速度更快,已經伸手擋住了,差點被卡住了手。她終究無法再關上門了。她轉身就走,匆忙的想跑進臥室。可才跨了幾步,已被他攔腰抱起。她拚命捶他:「江修仁,你給我放手!」他哪裡會放手,徑直走進了臥室。

  才一恍惚,人已經被他扔在了床上,背後抵著柔軟的被子,綿密的觸感。他已經俯了上來,四周都是他的味道,那麼的濃烈,熏得人都要暈了。

  吻如同狂風過後的暴雨,劈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她不停的掙扎,想要躲過。可她到底抵不過他的蠻力,她躲到哪裡,他就落到哪裡。她本就只穿了件普通的睡衣,掙扎間,他已經解開了好幾個扣子,手早已經熟練的伸了進去,四處遊走。他的手很冰,滑過她馨熱的肌膚,硬生生的帶出了酥麻。

  她幾乎已經感覺大勢已去,渾身軟了下來,任他肆意妄為。心裡頭覺得又火又委屈,終究是克制不住,淚唰唰的落了下來。他聽到她的哽咽聲,猛得全身一震,氣喘吁吁的放開了她,撐在她的上方,滿臉的歉意,卻又隱隱帶著喜悅。

  他的手輕輕的撫了上去,那麼的溫柔,細細的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滴。可是越擦,她落的越凶。彷彿積累了千年的雨水,氾濫成災,就這麼撲哧撲哧的落著。

  他急了起來,求饒的道:「默默,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了。不要哭!」他忙亂的抓起她的手,用力的往他臉上甩。她只覺得委屈,淚水淅瀝嘩啦的落下。

  他又吻了上來,綿綿密密的用舌尖吻去她的淚水,到了嘴裡,鹹鹹澀澀的。緊緊的擁著她,任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襯衫。頭俯在她的耳邊,嗅著她頭髮散著的清香,心中總算有了些踏實感:「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

  好一會,她的抽咽才緩下來。他低低的道:「默默,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求人。但也無怨的,誰叫是他活該。她不說話,呼吸緩和了起來。他也不敢再造次了,只抱著她,也覺得是種得之不易的幸福。

  她掙紮著要起來,他不肯放。她輕的微的道:「我要洗臉。」聲音由於哭的緣故,所以沙沙的,啞啞的。他這才放開了她。

  洗了臉出來,整個人清爽了不少。她倒了杯水,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這才回了臥室。他還躺著,彷彿過去那麼多的日子裡一樣,理所應當般。

  她坐在沙發上,儘量離床遠遠的,看著他:「江修仁,我們談一談!」他懶懶的笑了笑,抓了個靠枕塞在腦後,鬍子渣全部冒了出來,顯得很狼狽,很憔悴,好像極累,眼皮也閉了起來。她垂下了眼簾,緩緩的道:「我們不要這個樣子下去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你會有另外一個情人替補我的位置,很快會把我忘記的。」他本已經快睡著了,床上都是她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微帶了點香,彷彿春天裡的風,暖暖的拂過來,帶著青草的香甜。但她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入耳中,一下子已經了無睡意了,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她。但她不知道。

  「而且我也會有新男朋友的。我也是個普通人,所以會跟普通的每一個人一樣,會再談戀愛,會結婚,會生孩子。而你不同,所以就算我們現在不分手,以後也會分手的。不是嗎?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他直直的看著她,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講著,想像那個畫面,心竟然會抽痛起來。那麼的痛,那麼的難受,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他知道她是鐵了心了要跟他分手的。他每天送花,發短信給她,求她原諒,因為怕她生氣,不敢輕易去找她。每日裡,像個傻子,呆呆的在樓下,坐在車子裡,看她的燈光亮起又滅掉,週而復始,不停的循環。

  今天看到了邢利鋒將她送了回來。其實他看到過好幾次了。但這次是特別的,看著他們在車子裡說說笑笑,下了車,邢利鋒還親吻了她的額頭,這才放她回了房間。看著她的燈亮起來,這才開車離去的。

  她既然肯讓邢利鋒親她的額頭,也表示他們要發展了。雖然他與她是從很開放的情況下開始的,但他一直知道她骨子裡其實是保守的。她平時最大的限度就是穿幾件露手臂的衣服,從不袒胸露背的,就連他家裡的睡衣也是最保守的長T-恤樣式,從頭裹到腳的。

  他竟然呆在了車子裡,連煙燒痛了手指也沒有了感覺。心亂得就跟糨糊一樣。等回了神過來,就不顧一切的沖上了樓。

  他慢慢從床上站了起來,蹲到她的面前,抱著她的腰。頭靠在她的腿上,喃喃的,如囈語的道:「默默,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原諒我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她感覺有冰冷的東西滑落在她的衣服上,很快便暈開了,濕濕碌碌的一小團,緊貼著肌膚,彷彿要醞出疼痛來。

  她的心也莫名的抽痛起來,好痛,好痛。那麼多的日子,終究是成了過往。自畢業後,每日裡上下班,朝九晚五的。總是想到一位作家的一段話:暮色裡歸來,看到有人當街親熱,看多了,竟也視若無睹了起來。但每次看到一對人手牽著提著一把青菜一條魚從菜場走出來,一顆心就忍不住惻惻地痛了起來,一蔬一飯裡的天長地久原來是如此的一味永難言啊!相擁的一對也許今晚就分手了,但一鼎一鎪裡卻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

  鼻子好酸,眼中彷彿又有東西要掉落下來,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淚啊?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咬了咬牙,方能說出來:「不!我不能原諒你!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一字一頓,竟然很清晰,清晰的她都快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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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 19 章

  原來她也是可以如此的,如此的決然與平靜。她的心已經麻木的,自他背對著她,默默的離去後,幾乎已經沒有感覺了。痛到了極致,原來就是麻木。

  她縮在被子裡,依稀還有他剛剛遺留的味道,淺淡的菸草,彷彿舊式香爐裡的暗香,似有若無的,隱約隔著銅器的鏤空處飄過來,那麼的清晰,竟要灼痛她的鼻和臉了。淚,不期然的,還是潸然而下。她連伸手去擦的力氣也沒有了,肆意的縱橫,要流,就流個夠吧。她好想要原諒他,但原諒了又能如何呢?以後的故事,只是不停的重複而已!

  她其實是自私自利的,她沒有騙邢利鋒!她是這麼的自私,她愛了江修仁,卻絕不會告訴他。因為她不能,她不能夠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以前可以,是因為她沒有愛上。現在愛上了,卻不可以與別人分享。他若是要與她一起,絕對是要完完整整屬於她的。但他不可能,所以她也絕不能夠告訴他。

  星期天的早上,起了個大早,洗好臉,刷好牙。打了電話給邢利鋒,還在睡夢中,所以口齒有些迷糊:「喂?」她笑了出來,清爽的道:「懶豬,起床了!」他這才清醒了幾分,打了個哈欠:「怎麼這麼早?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她看了一下時鐘,正好在九點的位置,太陽彷彿剛從雲層裡穿出來,薄薄淡淡的,就像是裝飾品,一點暖意也沒有的。對於冷風呼嘯的冬天,這個時間的確是早了點,但她不管,反正現在她是他的女朋友,擁有這個特權的:「起床了啦!今天中午我們去吃麥當勞去!」以前打工的時候,看見情侶三三兩兩來吃飯,心裡覺得很羨慕。想著以後談戀愛,也要這麼肆無忌憚的牽著手去吃。青春路上哭過笑過,但是千萬不能錯過!

  邢利鋒在那頭笑了出來,隔著電話,她竟有幾秒鐘的迷糊,彷彿以前他的聲音般,有點磁性的沙啞:「就這事情啊!小意思!女朋友的話當然要聽得!」她笑著:「當然!」原來有個男朋友還是好的。他又打了個哈欠:「好的!你先吃點早餐。我再過一個小時去接你!」

  微波爐裡熱了熱牛奶,喝了幾口,溫溫順了喉嚨而下,整個人也熱了起來。摸著杯子上的蝴蝶,凹凸有質的紋路,很清楚,一絲一絡,像刻出來般。小時候真的是愛死蝴蝶了,那牙刷杯子摔破了之後,好幾天沒有刷牙。想想覺得童年真的很好,怪不得大家都不想長大,長大了就有了那麼的煩惱!

  挑了件紫紅色的大衣,不長,只略略過臀部。腰上有一根寬寬的同色同料的腰帶。配了黑色的毛衣和長褲。她的衣服,深色系的很多。所以每次娉婷看見她,老是會笑她:「拜託,現在流行粉色系!」她向來不是流行的料,反應太遲鈍了。

  因是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方式出去約會。所以特地刷了亮亮的粉色唇彩。頭髮就不打理了,任它蓬蓬的披在肩頭。鏡子裡一照,人已經精神了許多。所謂的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略略一打扮,還是流光溢彩的!那頭髮還是沈小佳死活拖著她去弄的,說是從頭開始。

  因還未到吃飯時間,麥當勞裡人還是不多。他們挑了個靠街的位置,外頭軟紅十丈,人來車往,隔著透明的玻璃,上演著名利匆匆,他與她,彷彿只是個看戲人。

  她在他面前,向來沒有想到過形象兩個字。拿起雞翅就啃了起來,邢利鋒笑著道:「怎麼想著來吃麥當勞啊?」順手把可樂遞給了她。她吸了滿滿一口,咕咚嚥下,這才有空抬起頭:「想吃唄!」

  邢利鋒側頭想了一下,好像也找不到話反駁,笑了出來:「那你晚上想吃什麼?」她嫣然而笑,其實也沒有想好,又用吸管吸了一大口可樂,搖了搖頭。他心情似乎不錯,哈哈大笑。

  看好電影,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一路上,兩人還在討論電影的內容,斯皮爾‧博格不愧是個鬼才+天才的導演,信手捻來,便是一部精彩絕倫的大片。

  笑著看著他開車離去。心想著,不錯,第一天的約會還是很美好的。雖然沒有砰然心動的感覺,還卻溫馨十足的。感覺又值幾斤幾量啊,若是你有感覺的人不重視你,又何必呢?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人生不就是要這麼平平淡淡的過下去的嗎?過於轟轟烈烈的已經不適合她了,畢竟已經過了那段年少瘋狂啊!

  轉身回屋,電梯內空無一人,在寒冬臘月,這個時候,大家早已尋一處溫暖去了。到了門口,嚇了一跳,他竟然站在她門口。她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不知道是慶幸邢利鋒剛剛沒有上來,還是害怕他上來了碰到如此尷尬的情況。還是隱約的期待終於在眼前了。一時間,真的說不清是為什麼,心會跳的如此厲害!

  他見她到來,已從暗處走了出來。也無那日憔悴的模樣了,只好像瘦了一些。那日他背著她站起來,走了之後,彼此再也沒有聯繫過。忽然之間,他就這麼真的站在她面前了,她竟恍惚了起來,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彷彿覺得不可能!

  他定定的看著她,面無表情:「我們談一談!」竟然聽不出是什麼心情,彷彿很是寧靜。不知為何,琢磨著他看她的眼神,不覺得是種放棄的目光,心裡有些慌亂,總是覺得這種平靜有些不尋常,好像只是暴風雨前的安靜而已。

  她點了點:「好。你說!」她也不打算開門了,也沒有那個必要。反正是談話,只要能說清楚就好了,又何必在乎地方呢?

  他笑了笑:「玩得開心嗎?」只是那笑意沒有到達眼睛,冷冷,竟說出的陰森。她只看著他,沒有說話。她竟然有幾絲晃神,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這一面,就彷彿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他繼續笑著,眼也眯了起來:「我們討論一個問題?你說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放棄多少?他的底線在哪裡?」她不解的看著他,不懂他的意思。他依舊隱在半明半暗裡,樓道的燈光只透過餘光,略略的照到個影子,隱晦不清。彷彿很多年前,她在家鄉看到過的月亮,極小極彎的一輪,淡然的暗青色,懸在半空當中,終究是太細了,使足了氣力,也沒有多少光亮可以灑落下來,目所能及的地方,便有明有暗,看不通透的。

  他還是笑著,無比從容的望著她:「比如說,你所謂的男朋友能為你放棄多少?工作?良好的前途等等?」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不入流的威脅話也可以如此輕易的從他的嘴裡流瀉而出。她也從未想過他竟然是這種人,無恥到這種地步,她連想都沒有想,「啪」的一聲,一巴掌已經甩了上去:「你卑鄙……」竟然一下子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詞!

  他竟然沒有躲閃,還在笑,只是笑中有說不出的苦澀。她這輩子從來沒有火到這種地步,看著他左邊臉上紅紅的指痕,猶不解氣。那笑容竟刺得眼睛都痛了,握緊了拳頭,冷冷的道:「你想怎麼樣?」

  他摸了摸左臉,嘴角溢著一絲不為人知苦笑,盯著她道:「你說我想怎麼樣?」她仰著頭,雙目直直盯著他,幾乎快要冒火了,死命握緊拳頭,依稀能感覺到指甲掐入肉裡的絲絲痛意,這才能抑制再一次打他的衝動:「不可能!你做夢去吧!」

  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那我們就看看他能為你到什麼程度!」她挑著眉毛,嘲諷的看著他:「若是他願意呢?」他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他願意是一回事情?你願意看著他為你放棄又是另一回事情?」

  有權有勢當真是好的!邢利鋒現在為魚肉,他為刀俎。她深吸了一口氣,冷冷的看著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噁心,怎麼會和這種人牽扯了兩年多。胃裡的東西竟在翻滾,差一點就要活生生嘔吐出來了。

  轉過頭,再也不想看他一眼了,指著電梯的方向,冷冷的叫道:「你給我滾……」他一動不動,就站在她身邊。很近,很近,近得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這麼的熟悉,隱隱可以揪痛細小的神經脈絡。四周除了風在吹,空氣在流動,別無其他。靜的可以聽見他心跳的聲音,似乎並不比她緩慢。

  只聽得有住戶「啪」得的一聲拉開了窗子,叫道:「這麼晚了喊什麼喊?你們明天不上班,別人還要上班的呀!有點公德心,好嗎?」

  她竟怔忪了起來,彷彿好夢裡經歷過一般。他與她也是在這裡爭吵,多少帶了點賭氣後的性子。過後,便是良辰美景,悱惻纏綿。然而如今,終於已是到限了,再沒有了將來。想起一句作家講過的話: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但是,他沒有想到,現在所有的地方都有人走過了,太多的路,也就等於沒有了路……因為路已經走到了絕處。

  她不知幾次想到過那天晚上的畫面,推測他話裡的意思,是真是假。偶爾在與邢利鋒通電話時,旁敲側擊的,想探聽是否有什麼動靜。但是沒有任何痕跡!

  她捧著茶杯,看著熱氣蒸騰,還在想他的話。沈小佳伸了五指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又晃去晃來的,她竟然沒有半點反應的。沈小佳這才推了她一把:「搞什麼呢?才下午三點,你竟然會發呆?」

  她被她一嚇,水也晃了出來,佯裝怒道:「你幹嗎?」沈小佳不放過她:「現在還沒有到春天,拜託你不要這個樣子!」竟然拐著彎子在罵她思春。她扔了一文件過去:「皮癢了,是不是?」沈小佳呵呵的接住,放到她桌上:「那你告訴我在想什麼?我就饒了你這回?」

  她白了沈小佳一眼,笑了出來:「想著怎麼剝你的皮?」沈小佳打趣道:「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我皮剝了,也不夠你一天吃喝的。怎麼就這麼黑心啊,想當初,你生病的時候,我可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在照顧你哦!」

  她眉開眼笑了起來,討饒道:「是,是,是!我狼心狗肺!好了吧!」沈小佳這才饒過了她:「算了,看你誠心認錯的份上!」

  才喝了一口水,沈小佳又湊了過來:「晚上一起去逛街吧!」好久沒有逛街了,這段時間也空。邢利鋒卻是極忙,都快兩個星期沒有見過面了。她倒也是可有可無的。他忙,她也樂得一個人。其實細想,也覺得自己這個所謂的女朋友,當的半點也不稱職。當年那個人的時候,她牽掛反倒更多一些。或許是他三不五時的出現在她身邊,多了,也就習慣了。

  人空閒了,就會胡思亂想。她甩了一下頭,笑著應承了沈小佳:「好!」去了時代晃了一圈,也沒有特別想買的東西。倒是沈小佳收穫頗豐的。幾個小時下來,已經有許多戰利品在手了。快過年了,應該要犒勞一下自己的。

  上了計程車,心想著兩天沒有給邢利鋒打電話。索性撥了過去,響了好久才接,只聽他壓低的聲音傳過來:「子默,什麼事情?」「沒什麼,你還在忙啊?」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他低低的恩了一聲:「晚飯還沒吃呢!」她笑道:「這麼賣命幹嗎?我給你買過來吧。」反正過去順路。況且每次都是他這個男朋友在出力,也該是她這個所謂的女朋友表示一下的時候了。他應了一聲,彷彿很忙,道:「你到十五樓等我。」

  在台灣美食餐廳買了外賣,這才趕了過去。在門口的保安這裡登記了名字,這才搭了電梯上了樓。廳裡燈火閃亮,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走廊盡頭的房間依稀傳出討論的聲音,估計這會議還要有一段時間的。

  過了好久,她都快要迷糊起來了。這才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說話聲漸漸靠近了過來。邢利鋒跑了過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笑著道:「等久了嗎?」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才到了一會兒!」摸了摸外賣的盒子,已經冷掉了。笑著抬頭:「可以下班了嗎?我們去吃唰羊肉去!外面好冷哦!」一轉頭,竟然看到他,那笑就這麼垂在了嘴角,竟再也無力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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